一四一 蜥蜴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竹林精舍时,就一个背叛佛的比丘说的,其故事的内容,与女颜象本生因缘中所述者相同。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国时,菩萨受生于蜥蜴的胎里,长大后,率领许多蜥蜴的眷属,住在某河畔的大洞穴中。他的孩子小蜥蜴与一只避役非常亲密,遂成了游伴,说:“我来抱你吧!”就将避役搂抱起来。有将他与避役亲近之事秘密告知蜥蜴之王者,蜥蜴之王立刻唤儿子来,告诉他道:“唉!你竟在与恶者交际。避役乃贱种,与那样东西为友是不行的。你如继续与他交际,则所有蜥蜴的种族,都将被那避役所污辱吧!此后不可再与他交际了。”但那小蜥蜴依然与那避役作着亲密的交际。菩萨〔蜥蜴之王〕虽再三劝告他,他仍不能与避役断绝往来,菩萨觉得“在不远的将来,因那避役之故,也许会有灾祸临到我们身上。为预防起见,实有预造遁路的必要。”因令部下在一方造了非常通风的出路。这时,他的孩子小蜥蜴身体渐渐发育起来了,但那避役却与以前一样大小,毫无什么变化。他屡次地说:“搂抱吧!”而爬到避役身上来,这与以前完全不同了,在避役觉得宛如一座小山压在身上。他开始感到苦恼,心想:“如果他数日间尽是这样地来搂抱,则我的生命危险了。不如串通猎师,将这蜥蜴一族完全除灭了吧!”
在一个大雨停止后的暑日,蚁穴的羽蚁 1 从穴中飞出来,蜥蜴到那里来捉羽蚁来吃。那时有一个捉蜥蜴的猎师,为了想破坏蜥蜴的洞穴,一手拿了锄,一手牵着犬,到那森林中来。避役见了那猎师,心想:“今天我要达到自己的愿望。”便走近猎师旁边,在他面前坐下,问道:“喂!你究为什么在森林中行走的?”猎师答道:“为捉蜥蜴而来。”避役道:“我知道许多蜥蜴所居的洞穴,你有火与稻草吗?”说着,就领猎师到那里去了。他对猎师说道:“喂!请将稻草放在这里,点了火,使冒出烟来,在这四周叫你的犬看守着,你自己则拿着大棍棒将那接连出来的家伙尽行击毙,使尸骸堆积如山。”他如是教唆毕,心想:“现在让我来看仇人的结局吧!”于是躲在隐处,只将头露出了看着。猎师把稻草一熏,蜥蜴被烟所困,从穴中接连飞出来了,猎师将飞出来的尽行击毙,有从他手边逃出的,则被犬所捉,于是蜥蜴一族的大灭亡便到临了。
菩萨觉到“果因避役而生祸患了,恶人诚不可与之交际,幸福决不依恶而生,徒因一只恶的避役之故,致许多蜥蜴陷于灭亡”。便从遁路里脱出,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与恶人亲昵,
不会有真的乐,
反足使自己受灾祸,
如蜥蜴族之与避役。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把本生的今昔联结起来道:“那时的避役是提婆达多,菩萨之子即不听告诫的蜥蜴之子,是背叛的比丘,蜥蜴之王则就是我。”
注释:
1在印度地方,据说在雨期开始时,蚁生羽而从巢中飞出的。
一四二 豺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竹林精舍时,就提婆达多图谋杀佛之事而说的,某时,有许多比丘集合法堂就此事纷纷谈论,佛听了说道:“比丘们啊!提婆达多企图杀我,并不始于今日,前生也曾有此企图,但他不仅不能杀害我,反而自陷苦境。”接着,就讲起过去的事来。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国时,菩萨投生在豺的胎里,后为豺王,被许多豺群围绕着,住在墓地的林中。某时,王舍城举行热闹的祭典,那简直可说是酒祭,人们任性饮酒,有许多无赖汉带了许多酒肉来参加,一面叫艳装的妓女唱歌,一面饮酒吃肉。到了深更,肉已吃尽,而酒则尚有不少余剩。那时他们中的一人喊道:“拿肉来。”有人应道:“肉已吃尽了。”那人道:“我在时非有肉不可,既然如此,我就到那墓地去,把来吃新的死人肉的豺杀死,拿豺肉来吃吧。”说着就执了大棍棒,走出街道,从间道来到墓地,手持棍棒,假装死人,仰卧在地上。
时菩萨与豺群一同来到那里,见到了他,心想:“这不是死人。”打算试探一下,便向下风走去,试嗅他身体的气味,知道不是死人的气味,心想:“调戏他一下将他赶走。”遂来到他旁边,咬住了棍棒之端而强拉,那人不但不放开棍棒,却连菩萨近来都不知道,所以把那棍棒握得更紧了。菩萨稍向后退,说道:“你这人啊!如果你是死人,则我拉棍棒时,你不会握得更紧,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辨不出你是活的还是死的吗?”接着,就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你虽假装死人而躺着,
可是拉你的棍棒时,
你牢执不放,
你以为这样就能瞒过去了吗?
菩萨如是高声唱着,那无赖汉觉得“他已发觉我没有死”,便站起身来,将棍棒掷过去,可是没有掷中,无赖汉叫喊道:“糟糕!这回我失察了。”菩萨回过头去,说道:“啊!你用棍棒掷我,你一定要坠入八大地狱 1 ,十六小地狱了 2 。”说了便去,无赖汉毫无所得,空手离开墓地,沿着水沟回到街上来。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把本生的今昔联结起来道:“那时的无赖汉是提婆达多,豺王则就是我。”
注释:
1八大地狱:一、等活地狱,二、黑绳地狱,三、众合地狱,四、号叫地狱,五、大叫地狱,六、炎热地狱,七、大热地狱,八、无间地狱,在南瞻部州地下五百由旬之处。
2十六小地狱,系附属于八大地狱之地狱,即八寒冰、八炎火地狱。所谓八寒冰者:一、頞部陀,二、尼刺部陀,三、頞唽吒,四、臛臛婆,五、虎虎婆,六、嗢钵罗,七、钵特摩,八、摩诃钵特摩。所谓八炎火者:一、炭坑,二、沸尿,三、烧林,四、剑林,五、刀道,六、铁刺林,七、碱河,八、铜橛。
一四三 威光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竹林精舍时,就提婆达多在象头山自许为佛之事而说的。提婆达多早失禅力,声名堕地,他自以为还有恢复的方法,向佛提出了五项请愿。但这些请愿全被拒绝了,于是他在佛弟子二长老所率领的教团沙门中,把尚未熟达律法的比丘五百人,带引到恒河之畔,另组了一个教团,在该地营其独立自主的教团生活。佛察知那些比丘们的知识已达圆熟的时机,便遣二长老前往。提婆连多见二位长老来访,非常欢喜,打算“今夜要向他们说法,显示我佛陀的威仪”。遂自正威仪,显现如来似的相好,告诉他们道:“尊者舍利弗啊!比丘们尚未疲劳,也不感到倦怠,你若欲作法的问答,请与比丘们为之,我因略患背痛,想去伸了手脚休息一下。”就躺下入睡。于是二长老就向比丘众说法,使他们领悟了沙门的道果,率引他们全体上竹林精舍去了。
拘迦利发现那精舍已空无一人,便到提婆达多那里,说道:“提婆达多啊!那二长老说服了你的弟子,把他们带走,只留了一个空精舍了,你为什么眠着的呢?”说着就剥去他的衣服,用脚踢他的胸部,如蹴瓦砾一般,他口中吐出血来,苦痛得昏晕过去,倒在地上。
佛向长老问道:“舍利弗啊!你去时,提婆达多如何?”舍利弗答道:“世尊,提婆达多见了我们很高兴,他为了要显示佛陀的威相,现作如来般的相好,却招致了大祸。”佛听了他的回答,说道:“舍利弗啊!提婆达多模拟我的相好而招祸,并不始于于今日,在前生也曾招过祸的。”接着,答应了长老的请求,讲起过去之事来。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国时,菩萨生而为长鬣狮子,住在雪山的黄金窟中,一日,他离开那洞窟,悠然而起,睥睨四方,一声咆哮,跑向远处觅食去了。不久,咬死了一只大水牛,只将其肥美部分的肉吃了,便下山来,行至某湖之畔,饱饮了清鲜之水,然后回到自己的洞窟去。
那时,有一只豺正在觅食,突然遇见了这狮子,无法逃避,不得已俯伏在狮子的脚下。狮子问道:“豺啊!你怎么了?”豺回答道:“我愿做你的奴仆。”狮子道:“好,你服侍我吧!我给你好的肉吃。”说着,就带那豺回到黄金窟来,从此以后,豺老是取狮子王的残食过日,不消数日,渐渐地肥大起来了。
一日,狮子王躺在洞窟中向豺吩咐道:“豺,你试出去,站在山顶上,如果见到在山麓游玩的象、马、牛或其他任何动物,只要是你所想吃的,你就说:‘我要吃他的肉。’向我行一个敬礼,说:‘请你显威光。’如此我就杀而吃其肉,将吃剩的分给你吧。”豺站在山顶上,一经发见他所想吃的各种动物,就回到黄金窟来报告,俯伏在狮子王的脚下,说道:‘请你显威光。’于是狮子便迅雷似的扑过去,纵使是精气饱满的象,也结果了他的性命,吃其肥美之肉,然后将吃剩的分给豺吃。豺吃饱了肉,回到自己的栖所来愉快地睡眠。
随着时日的经过,豺的心渐渐傲慢起来了。他想:“我也有很好的四足,何必每日依人过活呢?从今以后,我也要自己杀了象与其他动物而吃其肉了。百兽之王的狮子靠了‘请你显威光’这一句话,竟能杀死精气饱满的象,如果我也使狮子对我喊:‘豺啊!请显威光。’则我也能将精气饱满的象杀死而吃其肉吧!”于是来到狮子王的地方,说道:“我领受你所杀的象肉日子已很长久,现在我想自己杀死一只象而吃其肉,请让我坐在你所坐的黄金窟中,你如发见到在山麓徘徊的象,可否请到我这里来,说一句‘豺啊!请显威光’呢?我别无其他愿望,这是我对于你唯一的恳求。”
那时狮子王对豺说道:“豺啊!能杀象的只有狮子族。我敢说,能杀象而吃其肉的豺,这世间是一只也不会有的。你还是将这样大的野心打消,吃着我所杀的象肉过活吧!”豺虽经狮子王这样告诫,却仍不能放弃他的希望,再三恳求。狮子王因不能拒绝他的要求,遂答应下来,说:“那么请进我的住家去坐着。”叫豺坐在黄金窟中。
狮子在山麓发现了一只精气饱满的象,便跑到洞窟的入口来告诉道:“豺啊!请显你的威光。”豺从黄金窟中悠然站起来,睥睨着四方,咆哮了三次,说道:“好,那么让我咬住象的面额的性征 1 吧!”便扑了过去,可是误摔落在象的脚下了,象举起了右脚踏住他的头,头盖骨碎为微尘,象乃用脚将他的死骸凑集成一块,把粪尿撒在上面,然后一声高叫,逃入森林深处去。菩萨见这光景,说道:“豺啊!快显你的威光。”接着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你的头盖碎了,
头破裂了,
你的胸骨都已成粉了,
现在正是显你威灵之时了。
菩萨如是唱偈语,于天年终后依其业报,投生于应生之处。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把本生的今昔联结起来道:“那时的豺是提婆达多,狮子则就是我。”
注释:
1所谓面额的性征(kumbha),是象到了交尾期,其额的一部分现出某种突起,渐渐膨胀而流出一种臭液来,这是一种性的征象。
一四四 象尾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祇园精舍时,就邪命外道说的。从前有许多邪命外道住在祇园精舍的后院,作着种种的苦行。许多比丘们见这些苦行者,或蹲踞以支持身体,或如蝙蝠般从树枝上挂下,或坐在荆棘上,或以五火 1 焦身,做着种种错误的苦行,便来到佛的地方,问道:“世尊!靠着这些苦行,会有什么利益呢?”那时佛答道:“比丘啊!这种苦行决不能产生善果,据说前生曾有贤人,以为这种苦行可以产生善果,带了圣火到林中去。然而靠了那圣火供养等的力,并没有什么功德利益显现出来,因而终于以水浇火,把火熄灭,终于因凝思而获得神通力与禅定力,生于梵天界哩!”接着,就讲起过去之事来。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国时,菩萨生在西北部某婆罗门的家里,当他诞生之日,他的父母点了圣火,盛作供养。到了十六岁时,父母唤他近前,对他说道:“儿啊!我们曾在你诞生日,点了圣火而供养。如果你欲过在家生活的话,那么你得学习三吠陀;若欲赴梵天界,那么就拿了圣火到林中去,点燃圣火不绝,供养大梵天,以祈求功德,将来能生于梵天界吧!”他答说:“不愿在家。”便拿着圣火前往林中,结了小庵,燃点圣火,住在那里。
有一日,他在某村尽端受了牛的供养,便牵着那牛回庵来了。那时他想:“若以此牛供圣火之神,那是很好的吧!”既而转念一想:“唉唉!刚巧没有盐了。没有盐,圣火之神怕不会吃的吧!到村中去讨点盐来,用盐腌过了供祀圣火之神吧!”他将牛系在那里,到村中讨盐去了。
他去后,有一群猎师到那里来,他们看见了那只牛,就捕杀烹调吃了个饱,然后将牛的尾巴、脚爪与皮撒散在一边,把吃剩的肉统统收集起来拿走了。那婆罗门回来,见了牛尾等残物,便倾侧着头想道:“这个圣火之神,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能充分守护,何能守护我呢?尊敬、供养着这圣火之神,并无利益功德可得,自是无益之事。”
他已失去了尊敬圣火之神的心思了,自语道:“啊!圣火之神啊!你连自己之物也守不住,怎能守护你以外的我呢?肉已失去了,这些残余的东西,请你忍耐受用吧!”说着就将牛尾等残物掷向火神,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没有威力的圣火之神啊!
这里虽有几多供物,
那不过是牛尾之类罢了,
肉被吃去,
而今已空无所有,
快将牛尾等吃了吧!
菩萨这样唱毕,浇水将火灭了。后出家为仙人隐士,获得神通力与禅定力,死后生于梵天界。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把本生的今昔联结起来道:“那时灭火的仙人就是我。”
注释:
1五火系婆罗门所祀的圣火:一、祭坛火,祭坛南面所祀之圣火;二、传统火,由祖父世代传至子孙之圣火;三、供养火,祭坛东面所祀之圣火;四、世间火;五、家庭火。
一四五 罗陀鹦鹉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祇园精舍时,就前妻的爱着说的,其故事也见于根本生因缘中。佛对那比丘说道:“比丘啊!女人是难以守护的东西,即使能够守护而守护之,但欲继续守护却也困难,你在前生能守护女人而曾守护过,但并不能继续守护下去,现在如何能够守护呢?”接着,就讲起过去之事来。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国时,菩萨生为鹦鹉,迦尸国有一个婆罗门,饲养菩萨与其弟弟,恰如父亲一般,并替菩萨起名为褒多婆达,把他的弟弟唤作罗陀。
那婆罗门之妻品行不端,某时,婆罗门因商事须往远方旅行,招了菩萨兄弟来,吩咐道:“我不在家时,如果你们的母亲有不端的行为,你们须加以阻止。”菩萨答道:“是,父亲,如果我们有这能力,自当加以阻止,但若为我们的能力所不及,则除沉默旁观之外别无他法。”婆罗门委托鹦鹉监督其妻,自己便作长途旅行去了。
从他出发之日起,他的妻的乱行日甚一日,出入全无限制。弟弟罗陀不忍见母亲的行为,向菩萨劝告道:“兄啊!父亲出发之前,曾吩咐我们说,若母亲有不端的行为,叫我们加以阻止。然而现在母亲的乱行,只是一日比一日加甚,我们不可不加以阻止。”菩萨道:“你智慧浅,经验也没有,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实际上,纵使抓住了母亲的身子,把她带了来,也是管不住她的,我们能力所不及的事,怎么能够做呢?”接着就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罗陀啊!
你连夜半来访者有几多也不知道,
力所不及的事莫去想,
拘悉耶女情火炽燃其欲难遏。
他如是制止罗陀向母亲进忠告,于是她于丈夫不在家的期间,任意妄为。婆罗门回来后,唤褒多婆达去,问道:“母亲如何?”菩萨据实详细告知婆罗门,又改了话头道:“父亲啊!你为何要与这样的女人同居呢?我们现已将母亲的恶行完全说出,所以已没有住在这里的必要了。”说毕,丁宁地在那婆罗门的脚下行了敬礼,与其弟罗陀同向森林方面飞去了。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说明四谛。说毕四谛,那不幸的比丘证得须陀洹果。又说:“那时的婆罗门夫妇即今之二人、罗陀是阿难,褒多婆达则就是我。”
一四六 鸟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祇园精舍时,就几个老比丘说的。他们出家以前,住在舍卫城,都是富豪的家长,互相作着友谊的交际。大家在励行善事的期间,倾听了佛的说法,这样想道:“我们对于家庭生活还有什么期望呢?假如随侍在佛左右,加入美的佛的教团而出家,舍离此世的忧患劳苦,多好啊!”于是将一切财产给予子女,抛弃了咽着眼泪的家族,加入佛的教团而出家了。然而他们虽出了家,却不能遵守与出家人相应的沙门法,因为年老的缘故,也不能如实地修行佛法。虽出了家,却与在家一样,在精舍中造了小屋,独自居住着。不出外乞食,也不到别的地方去,只往来于自己的妻子之家,暗中行乐。
在这些长老之中,某长老有一个旧妻,她照顾所有的长老们,因此他们也将自己所得的食物拿了来,会集于她家中,一同恣意作乐。她也将贮藏着的酱、酱油等物取出来,给予他们。可是她突然患病而死了。因此这些长老们回到精舍来,互相抱住了头颈,在精舍附近大声叫唤着,说道:“那个优良而亲切的优婆夷亡故了。”有许多比丘听见他们的泣声,从这里那里集拢来,问道:“你们究为什么这样哭泣?”他们答道:“有一个朋友,也就是以前的妻,她是个优良、亲切的人,而今死了,她一晌照拂我们,真是很好。从此以后我们怎能再得这样的人呢?因此悲泣着啊!”
比丘众见了他们的狂态,便集合法堂谈论起来:“法友啊!长老们互相搂抱着头颈,在精舍附近叫唤的,原来为了这理由。”那时佛来到那里,问道:“比丘们,你们此刻会集于此,谈论何事?”比丘众说明理由道:“在谈论如此之事。”佛道:“比丘们啊!他们因她之死而悲泣、呼唤,并不始于今日,前生她投生为雌鸟,当她坠海溺死之际,友伴的群鸟,也说:‘我们要汲干了海水将她救出。’而作无益的努力,那时他们的生命因贤者而得救。”接着,就讲起过去之事来。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国时,菩萨生为海神。那时有一只鸟与其妻一同到某海岸去觅食。该地方适值举行龙神祭,众人在海岸设了祭坛,以乳酪、米饭、鱼肉、火酒等物供祀龙神,祭事完毕,便各自回家去了。鸟来到那祭场,见到了乳酪等祭品,便一同将这些乳酪、米饭、鱼肉等大嚼起来,并且痛饮了酒。他们夫妇都喝得酩酊大醉,说是:“我们要下海去逛逛。”来到沙汀开始洗澡。一个大浪忽然袭来,将雌鸟卷入海中深处,有一条大鱼过来啄住她的身体,把她吞食了。雄鸟扬声悲泣道:“唉!糟了!我的妻死了。”许多鸟听到了他的悲泣声,聚集拢来,齐声问道:“你究竟为了什么而哭泣?”他道:“诸位,我妻在这沙汀上洗澡,被大浪卷去了。”他们听了这话,便也异口同声地号啕大哭起来。那时他们之中有作这样想的:“我们把这海水来处置吧!将水汲出,当海空了,救出我友之妻如何?”这样一说,他们立即表示赞成,各自用口去满含海水,汲出于外。可是海水是咸的,他们的咽喉渐渐地感到渴了,遂站起身来,走到干燥的陆地上去休息。这时腮部感到疲乏了,口干渴了,眼睛合拢来倦颓欲睡了,于是他们互相齐声说道:“唉!只要我们能力所及,自必将海水汲来,排出于外,然而一面汲出一面海水却满起来。我们终究不能使海空虚的。”接着,就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我们的腮疲了,
我们的嘴干了,
可是海水并不减少,
而且愈益增多。
那些鸟这样唱后,仍齐声说道:“那雌鸟实有美好的嘴,有可爱的眼睛,容姿绝美,又有悦耳的声音,然而被这盗贼般的海所杀了。”浩叹不已,他们这样悲叹着时,海神出来,现出可怕的形姿,将他们逐走,于是他们才得幸福。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把本生的今昔联结起来道:“那时的雌鸟是他的旧妻,雄鸟是那长老,其他的鸟是长老们,而海神则就是我。”
一四七 花祭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祇园精舍时,就一个起不净之念的比丘说的。佛向他问道:“比丘啊!听说你心怀不净之念,真的吗?”他回答道:“是真的。”佛追问道:“你究对谁起了这种不净之念呢?”他回答道:“对于原来的妻,世尊啊!她实在是个美丽而温柔的女人,我没有她,是一刻也不能安住的。”那时佛对他说:“她于你是个一无好处的女人,前生你曾因她而受磔刑之苦,而你常为她神魂颠倒,因而命终后堕入地狱,现在你何以还这般爱着她呢?”接着,就讲起过去之事来。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国时,菩萨生而为虚空神。那时恰值波罗奈城举行迦底加祭的夜祭,各街道装饰得如美丽的天国,全城人们兴高采烈,做着各种余兴。时有一个穷汉,他只有一袭粗劣的衣服,因屡经洗濯着用,到处都满了折皱。
然而他的妻却带执拗向他说道:“喂!我想穿了浓染的红蓝华服,再披上外衣,与你一同出去看迦底加祭的夜祭。”男的听了很窘,说道:“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穷人能穿了浓染红蓝华服,悠闲地散步吗?”那女的嗔怒道:“没有红蓝的华服,我不出去看夜祭了,请你带别的女子同去吧!”男的问道:“你怎么说出这样无理的话来与我为难,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得到红蓝的华服呢?”女的教他道:“男子汉有志气,什么事做不来,哪!国王的红蓝园里就有许多红蓝草啦!”男的道:“啊!你这个人啊!那地方好比鬼神所管领的莲池,而且监视极严,无论怎样也不能走近,你不要起这种无理的妄想,还是满足于现在所有的吧!”女的强劝道:“现在是夜半,黑暗无光,一个男子单身总可去得吧!”他被她如是再三地劝唆,遂为爱情所缚,终于答应下来了。“安心吧!你勿焦忧。”他安慰了她一番,就在那夜抱着牺牲性命的决心,离了那街,来到国王的红蓝园中,破了篱笆潜入内苑,守卫听到了破篱的声音,说:“有贼!”将他围住,捉住了他的手足,打骂一顿,然后将他绑起来。
天亮以后,他被拉到国王的面前来了,国王命令道:“拉去游街,并处以磔刑,将他刺死。”于是把他反绑起来,鸣钟击鼓,押着游街示众,然后用锐利的枪刺他。那苦痛真是难熬。又有一只鸟停在他的头上,用尖锐如刺的嘴去啄他的眼珠,然而他对于这种苦痛毫不介意,只是一味想着他妻子的事,自想:“我不能使你穿了红蓝的浓染华服,两手搭在肩上,一同去看迦底加祭的夜景,非常觉得可惜。”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鸟虽来啄我眼,
我却不觉得怎么痛,
不能与穿浓染的红蓝服的妻,
互携着手,
去看迦底加的星祭,
真是恨事。
他临终如是悲痛着妻子的事,死后堕入地狱。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把本生的今昔联结起来道:“那时的夫妻二人即今之夫妻二人,而在虚空中明见此事的虚空神则就是我。”
一四八 豺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祇园精舍时,就离欲说的。舍卫城有巨商之子弟五百人,听了佛的说法,专心归向佛教,都出了家,住在给孤独长者在祇园中所筑造的精舍里修行。可是有一日晚上,他们心中萌起可厌的烦恼之念来了,他们懊悔自己不该出家希求远离诸欲烦恼,想再使欲念得到满足。
那夜,佛即以神通力,放出不可思议的光明,观察祇园精舍中的比丘众内心究为何种妄念所囚,看破了他们心中正在萌动的贪爱妄念。佛守护自己的弟子,宛如母亲之守护其独子,独眼者之珍护其一目,他们朝夕生起欲念时,就立即使之消灭,不使那欲念滋长。因此,佛自己想道:“我像那转轮圣王 1 驰驱,遍历其国土那样来干吧!我今向他们说法,使他们舍离欲念而证得阿罗汉位吧!”
佛从香室中出来,用了甘露似的声音,呼唤具寿的法宝长老阿难道:“阿难啊!”长老阿难走来向佛礼拜,恭敬待命问道:“世尊,有什么事?”佛命令道:“阿难,叫那些住在给孤独长者所建造的精舍中的比丘们,全体在这香室前集合。”阿难心中暗想:“如果现在我只召集他们五百个比丘,他们会想到‘佛已知道烦恼的妄念在我们的内心萌动’,心里抱着畏惧之念,对于佛的说法不能发问了吧!所以还是叫他们一人不剩地去参集吧!”于是答道:“世尊!遵命!”便拿了钥匙,来访各庵室。当所有的比丘众参集于香室之前时,佛的宝座业已预备好了。佛结跏趺坐其上,端正其身,如耸峙于大磐石上的须弥山,六色的佛的大光明两两成对、环绕周围,那光明普遍放散,其大或如大钵,或如天盖,或如圆塔,终至到处透彻,如天际闪耀的电光,如动荡大海水底而上升的朝阳。比丘众向佛稽首礼拜,围坐四周。佛居其中,如被绯红的布衣围绕着一般。
于是佛发出梵音,为比丘众说妙法道:“比丘们啊!为比丘者切勿起欲觉、瞋觉、害觉,是谓三不善觉。切莫以为内心所起的烦恼无足轻重,烦恼实是大敌,敌虽渺小,却不可轻视。只要有隙可乘,常至产生破灭之患。所以小小的烦恼萌芽,如果滋长起来,终会产生大破灭吧!烦恼实如毒药,如搔痛痒,如毒蛇,如雷电,不应执著而应畏惧。瞬间所起的烦恼,也须借思维观念之力,不使在内心停留,要立刻打破他,使如莲叶上的露珠立即消碎。从前许多贤人,虽极微细的烦恼也必忏悔,不令其在内心再生,全然断尽。”接着,就讲过去的事。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时,菩萨生而为豺,住在某河畔的森林中。那时有一只老象,倒毙在恒河岸边。那豺于觅食时,发见了那老象的尸体。他非常欢喜,说是了不得的食物,来到他的旁边,先将他的鼻子咬住,但咬去恰如啃锄头一般。他唧咕道:“这部分无论如何也不能吃的。”一面去咬他的牙齿,但咬去也如啃硬骨头一般,其次试去咬耳朵,但咬去如啃淘箩一般,再其次试去咬腹部,但咬去如啃谷仓一般,再其次试去咬足部,但咬去如啃石臼一般。再其次试去咬尾巴,但咬去如啃木杵般。他唧咕道:“这里也吃不得。”一壁这里那里地寻找,但并没有可吃的地方,结果找到了那象的肛门,这里全是柔软得如糕饼一样可吃的,而且味极甘美。于是他说:“好容易才找到这身体中最柔软、最美味的部分了。”便从那里慢慢地吃进去,终于爬入肚腹,吃到肾脏与肺肝了。当咽喉渴时,就吸他的血,疲惫而想休息时,就将身子躺在象腹中休息。他沉思道:“这象的肚腹,于我实在是舒服的住家,想吃的时候,任意有肉可吃,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他不到别的地方去了,就在象腹内吃着肉过日子。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那尸体被热风所吹,被灼热的日光所晒而干燥起来,皮渐渐地收缩了。豺所爬入的入口,也逐渐收小,腹的内部渐渐黑暗起来,与外界全然隔绝了,尸体干燥,肉也干了,血液也完全干涸了。他失了出口,就恐怖起来,这里、那里地奔走、冲撞着,疯狂地寻求出口。他在腹中上下狂奔着,宛如饭米在釜中沸腾一般。
未几,大雨下降,那尸体受着湿气而膨胀,回复原状了,肛门张开,现出星一般的光来了。豺认出了那孔穴说:“好容易保全了生命。”便从象头方面回转来,以猛烈之势撞突肛门,用头穿破孔穴,遂得走出到外面,因为屡进屡出之故,他身上的毛都于通过肛门之际脱落了。他一面因多罗树般无毛的身体感到恐惧,一面继续进出着,当他停住了坐下来环顾自己的身体时,痛切地后悔起来,觉得自己的这个苦痛,并不是任何人所给予的,全是由于贪欲的因缘,才产生这样的结果的。从此以后决不起贪欲之念了,也不再爬进象的体内去了。他心中深有所感,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不再,
再也不,
爬入象的腹中,
因为因果之报可畏。
唱毕便从那里离去,不再回顾象的尸体。从此以后,贪欲之心就丝毫不生了。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说道:“比丘们啊!切勿增进心中所起的烦恼,要时常抑御自己的心。”接着说明四谛。说毕四谛,那五百个比丘证得阿罗汉果,其余或证得预流果,或证得一来果,或证得不还果。佛又把本生的今昔联结起来道:“那时的豺就是我。”
注释:
1所谓转轮圣王,身具三十二相,即位时自天感得轮宝,旋转那轮宝而征服四方,故称转轮圣王。这是古代印度人所理想的人格。
一四九 一叶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毗舍离近郊大林的重阁讲堂时,就恶太子离车说的。当时毗舍离是非常繁华的都市,城壁三重,绵亘数里,三面有崇峻的城楼耸峙着,城中常有七千七百零七个国王统治国家。又有同数的太子、将军、富豪住着。
在这许多太子里面,有个名曰离车的恶太子。他的性质,真是凶悍、残忍、粗暴。愤怒残害之情,常如毒蛇般发作着。他一发怒,谁也不敢向他进忠告,无论他的父母、亲戚、朋友,没有一人能训诫他的。因此他的父母等以为这位太子的性情实在凶悍乱暴,除佛以外,无人能引导他了。乃带他到佛的地方来,禀告道:“世尊啊!这太子确实脾气粗暴,很易激怒,非常为难,请说好的教训给这太子听听。”佛对那太子说道:“太子啊!人在心中不可有愤怒、粗暴、憎恶之念。不亲切的言语,足使血肉之亲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妻子、亲戚与朋友抱憎恶与不快之感,身心动摇,像扑过来要咬人的毒蛇,又像躲在森林中的盗贼,又像要吞人的恶魔。来世受生时,将堕入地狱。在现世,易怒的人,纵使他身上装扮得非常华美,而他的容姿是丑陋的,纵使他的面孔美如满月,也如太阳所晒焦的莲花,又如蒙着尘埃的黄金的皿钵,是丑陋的。世人因丑陋的愤怒之故,或以白刃自戕,或服毒,或自缚,或从绝壁跳下,而死后则堕地狱。有残害心的人,在现世则被人唾骂,死后也必堕地狱。纵使受生于人界,生后也会生许多疾病,如眼疾、耳疾等,将一一接连而起。倘若去了瞋恚之念,就不觉得苦了。所以一切有情非有慈心、爱心不可。这样的人,方可脱地狱等类之苦。”
那太子听了这个说法,当下就起深切的悔恨之念,并生了慈爱之心与柔顺之心了。他满胸惭愧感激,不能抬起头来,那情形有如去了毒牙的毒蛇、斩掉了铗螯的蟹,又如折了角的水牛。
许多比丘们目击了太子的这种情形,集合在法堂中,专就此事发起议论来,说道:“离车太子的父母、亲戚、朋友在长期间不能忠告训谕这位恶太子,怎么佛一言之下便说服了他,使他自己忏悔了呢?这宛如驯象师尽六术制住了醉狂象一样。佛曾说过一种妙法:‘比丘啊!经过驯象师调御的象,是善驰驱的,或在一方,或前或后,或右或左,能自由使之行走。驯马师、驯牛师之于牛马也如是。比丘啊!为如来、应供、等正觉者所调御的人,是很易引导的,能向导至八方面。他见色为色,乃至如实见色。这叫做瑜伽行无上的人法真实义。’此次对太子所说,不就是等正觉者所说的人法真实义吗?”那时,佛恰巧走到那里来,便问道:“比丘们啊!此刻会集于此,谈论何事?”比丘众回答道:“在谈论如此这般之事。”佛道:“比丘们啊!我的以一言使他驯伏,并不始于今日,前生也曾有过这样的事。”接着,便讲起过去之事来。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国时,菩萨生在西北某婆罗门的家里。长大后游学得叉尸罗,修习三吠陀与其他一切学艺,卒业后回乡,暂时过着在家生活。既而因丧了父亲,便怀着出家修道之志,终于出家修行,获得神通力与定力,隐遁于雪山的庵里。在那里暂住了一些时候,因为缺乏盐与其他日用品的缘故,再回到人群,来到波罗奈城市,在御苑中住宿。
次日,他整顿衣裳,正肃威仪,穿上仙人的服装,入城行乞,遂到了王城的门前时,国王正在高楼凭窗远眺,见到了他,便很为他的正肃的态度与崇高的威仪所感动,暂时看得呆了。心里想道:“唉!那仙人实在真是威严正肃,心意和谐。行时威相殊妙,步步如散布一千黄金,又如狮子王举步生威。若是世间有领悟正法的人,必就是这种人了。”便回头去呼唤侍臣。侍臣问道:“大王,有什么事吗?”国王命令道:“去唤那仙人来!”侍臣道:“是!”即走到菩萨〔仙人〕身边,恭敬作礼,不料把手放在他手中所持的铁钵中了。菩萨吃了一惊,叱责道:“怎么?”侍臣答道:“圣者啊!国王召你去。”菩萨拒绝道:“我住在雪山中,国王怎会知道我呢?”侍臣听了此言,便回去向国王报告。国王觉得自己左右没有可以谈心的伴侣,便命令道:“务须把他请来。”侍臣便再去向菩萨致了敬礼,强陪他到王城来。
国王恭敬地向菩萨行了敬礼,然后张大了天盖,请他在黄金的玉座上坐下,亲自执箸供养各种珍味。问道:“圣者啊!你现住何处?”菩萨答道:“大王,我的住处在雪山中。”国王又问道:“圣者啊!此后将到什么地方去呢?”菩萨道:“大王,我正在找寻雨期安居的地方啊!”国王恳请道:“那么,圣者啊!就请住在我们御苑中吧!”菩萨也就愉快地答应了。国王立即亲备食物供应菩萨,复赴御苑准备香室,建造夜间用室与日间用室,置备沙门需用的器物,吩咐园丁招呼服侍,然后回王城去。从此,菩萨便暂住在国王的御苑里,国王每日必来访问两三次。
然而这大国中有个叫作恶太子的王太子,性极粗暴凶悍,连国王对他也无可奈何,亲近之人更不消说了。大臣、婆罗门、市民虽都劝告说:“王子啊!这样的事是做不得的,那样的事是不应该做的。”但那些忠告,只愈增加他的愤怒而已,并不能使之听从。国王心中暗自思量道:“除这位苦行有德的圣者之外,谁也不能劝诱这太子吧!他一定能好好地训诫太子的。”于是陪着太子来访菩萨,说道:“圣者啊!这太子性情实在粗暴易怒,我们无论怎样也训诫不得,得以善巧方便教导他。”就将太子留在菩萨的地方,自己回去了。
菩萨偕太子在御苑中四处逍遥着,菩萨偶然发见了一株纴婆树的嫩芽,便问太子道:“太子,现在你试嚼嚼这树的嫩叶看,其味如何?”太子即取一叶来嚼,试尝滋味,说声:“哎呀!”便将他唾弃在地上。菩萨问道:“太子,味道如何?”太子答道:“圣者啊!此树如烈性的毒草,现在已经如此,如果将来成长起来,会有许多人丧命吧!”菩萨迅速地摘取了那纴婆树的叶子,在手掌里揉碎了,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此树尚是一叶嫩芽,
地上还未添增四叶,
那叶已有剧毒,
倘若成了大树则将如何?
那时菩萨劝诫太子道:“太子啊!你现在嚼着这纴婆树的叶子,说是:‘目前连这样的小叶,已有这种烈性的毒,长成以后不知将如何?’而将那叶揉碎丢弃了。人们对你,不是抱着与你对此树的同样感想吗?人们将说:‘这太子在年轻时已如此残忍易怒,若长大而为国王,真不知会干出怎样的事来,不知我们在他之下将怎样呢?’夺去你国王的荣位,像纴婆树一般连根拔起,把你驱逐出国吧!所以不可如纴婆树那样,此后要存心宽大、富于慈爱才是。”从此以后,太子就非常谦逊、慈爱而和蔼了。他很能体会菩萨的训诫,父死之后即位为王,作了布施等善行,依其业报,投生于应生之处。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又道:“比丘们啊!那恶太子离车听从我的训诫,并不始于今日,前生我也会训诫过他。”复把本生的今昔联结起来道:“那时的恶太子即离车,国王是阿难,那施教训的仙人则就是我。”
一五○ 等活
〔序分〕
此本生因缘,是佛在竹林精舍时,就交恶友的阿阇世王说的,阿阇世王对佛是怨敌,自与不法破戒的提婆达多结了亲交,遂致过信了他的虚伪不实的人格。说是:“我非恢复他那行将失坠的声名不可。”费了许多国帑,在象头山建造庄严的精舍,不但如此,且听从了他的诬言,弑逆那为法王,已得须陀洹初学圣者之位,入声闻圣众之列了的父王,自己消灭了须陀洹道之因,而招到了大祸恨。但他听到了“因此罪孽,大地把提婆达多吞噬了”的事,却想:“现在大地不会吞噬我吗?”不绝地为恐怖之念所袭,虽然身为王者,却连王者的安慰也得不到,他不能安眠,如那受巨鞭抽打的小象一般,尽是恐惧战栗着,似乎大地崩裂,自己堕入阿鼻地狱去了。又似乎大地来把自己吞噬了,又似乎自己倒堕至热铁地狱,正为铁的刀枪所刺。他真像受伤之鸡,恐惧得没有一刻的安宁。也曾想去参谒等正觉者〔佛〕,忏悔己罪,亲受指教,但终因自愧罪业过重,不易与佛接近。
那时,适值王舍城内举行迦底加祭的夜祭,各街道都以灿烂的灯炬庄严,恰如天国在地上出现一般。国王被几多的朝臣、祭司围绕着,坐在黄金的玉座上。王见了那侍坐在玉座旁边的耆婆拘摩罗婆契,心中暗忖道:“我与耆婆同到佛那里去谒佛吧!然而我不便说:‘耆婆,我自己不能去,你领我到佛面前去吧!’好,现有一个方便,我假如问:‘当此清夜,我们所最应尊崇的沙门、婆罗门是谁呢?谁能使我们起崇敬归仰之念,慰藉我们的苦恼的心呢?’许多朝臣听了,自会赞颂自己的师父之名,因此耆婆也定必赞颂佛的名字,如此就可与他同到佛那里去了。”于是就唱出五句诗来,赞美夜景:
真是美的清夜啊!
真是妙的清夜啊!
真是明的清夜啊!
真是愉快的清夜啊!
真是欢愉的清夜啊!
“喂!当此清明之夜,使我们尊敬而给我们以心的平和的沙门、婆罗门是谁呢?”于是朝臣之中,有的赞称不兰迦叶之名,有的赞称末迦梨瞿舍利,又有的赞称阿耆多翅舍钦婆罗之名,有的赞称婆浮陀伽旃那之名,有的赞称散若夷毗罗梨沸之名,又有人赞称尼干子之名。
国王听了这些答话,只是默不做声。原来他心里暗自期待着耆婆大臣的回答。然而耆婆因想知道国王究竟是否期待着自己的答语,仍暂时默然无语地坐着。国王忍耐不住了,便问道:“耆婆啊!你何故这样默不做声呢?”于是耆婆恭敬地离座而起,向佛所在的方向叉手合掌,遥致敬礼,然后说道:“大王啊!那应供等正觉者〔佛〕与其弟子一千三百五十人俱在我庵摩罗树林中,唯有那佛,才有这样殊妙的名声哩!”他为王说阿罗汉的九种功德,又进而讲有生以来未曾有过的超越一切预言的佛的威相,然后劝请道:“大王啊!请尊崇那佛,倾听其法,而质疑念吧!”国王大悦,命令道:“那么,耆婆啊!你去预备象车。”象车立刻准备好了,国王显出大王的威相,向耆婆的庵摩罗树林而去。时,佛正在充满清香的僧庵中被许多比丘围绕着,王向之遥拜,又随处见到静如大海的比丘众,自语道:“我还未曾见过有这种威相的人哩!”为那庄严的威仪所感动,便合掌向僧伽致敬,加以赞美,然后向佛作礼,坐在一隅,就沙门果提出质问。
于是佛举行二拜读诵的仪式,为说沙门果经。王因此经说,欢喜之念不能抑制,求佛宽恕,离座恭敬作礼,而后退去。国王去不多时,佛向比丘众说道:“比丘啊!那国王善果之根已绝,比丘啊!若他不为了夺王位之故,剥夺戕害那正直的亲父法王的寿命,则他能立时断欲,舍离诸恶,而得法眼吧!然而他与提婆达多亲近,身犯大罪,所以终至失却了须陀洹果。”
次日,比丘众集合法堂,开始谈论道:“法友啊!阿阇世王身犯大罪,与非戒恶业的提婆达多亲近,杀害父王,遂致失了须陀洹,他是给提婆达多破灭的。”那时佛过来问道:“比丘们,你们此刻会集于此,谈论何事?”比丘众答道:“在谈论如此之事。”佛道:“比丘们啊!阿阇世王身犯大罪,自陷于大破灭,并不始于今日,前生也曾犯了大罪,自招破灭。”接着,就讲起过去之事来。
〔主分〕
从前,梵与王在波罗奈城治国时,菩萨生在婆罗门族大富豪的家里。长大后游学于得叉尸罗修习一切学艺,成为波罗奈城有名的阿阇梨,教授五百个青年。在这些青年之中,有一个名曰等活,菩萨将起死回生的法术传授给他,他虽受了回生法的传授,却还未曾得到解咒之法。一日,他对其他的青年夸耀着自己的法力,深深地走进某森林中,发现了一匹死虎。他遂向其青年夸口道:“诸位,看我使这死虎复活。”其他青年道:“这怎么可能呢?”他道:“请诸位好好看着,我一定要使他复活给你们看。”其他青年作告别之词道:“如果能够的话,请一试吧!”说着,便一齐爬到树上去了。等活念着咒语,取沙砾猛向那死虎掷去,那虎忽然活了转来。以猛烈之势扑来,咬住等活的咽喉,将他咬死,倒在那里,等活也倒在地上,二者一同并着倒毙了。青年们从森林中逃回来,走到那阿阇梨的地方,将情形详细报告。阿阇梨教训年轻的弟子们道:“作恶业,犯禁戒,恬不知耻的人,常会受此种祸患。”接着,就唱出下面的偈语来:
人若与恶人亲昵,
给恶人以帮助,
则必致害己,
犹如等活之于死虎。
菩萨以此偈向青年们说法,作布施等善行,后来依其业报,投生应生之处。
〔结分〕
佛作此法话后,把本生的今昔联结起来道:“那时使死虎复活的青年是阿阇世王,有名的阿阇梨则就是我。”
注释:
“汉译者注”: 象尾本生因缘,日译本所附原名为 ,但全节中有牛尾语,不见有象尾语,疑象尾当作牛尾,因未见原典,不敢擅决,姑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