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金兆庆终归是在江湖上已经闯出来的一条硬汉,现在他这么处处吃亏,就因为这一带对于他的形势太不利了。身形倒下去,鬼头刀照样握在手中。小三子往这边一扑,金兆庆一个鲤鱼打挺,身形跃起,他这口鬼头刀一个夜战八方式,刀在他自己的四周盘旋,一转身形,已然向东蹿出去。小三子一下子扑空,杆棒顺势向右一甩,口中喊着:“癞狗,你还想往哪儿逃?”可是这次金兆庆身形纵出去,他已经提防到小三子的杆棒,跟着他身形赶到,小三子的杆棒一甩过来,他的身形微往北一晃,掌中刀用足了力量,向杆棒头上一崩,杆棒被荡出去。他可是左手又握住一支镖,他的刀把杆棒一崩出去,这支镖随手发出。小三子还真没提防到,他这次用这么大力量,杆棒一被荡出去,自己的身形被带得向左一偏,这支镖已经打到。相离太近,猝不及防,小三子只好趁势向左一耸身,这支镖是奔小腹打过来的,小三子向左一闪,镖穿着右胯旁的中衣打过去。这还算便宜,没受重伤,右胯旁被镖锋扫了一下,带了轻伤。
活阎王金兆庆他趁势一耸身,向东连连地紧纵。居然被他蹿出道边,跟着撮唇打呼哨,偏着道边子的南边有人接了声,往这边蹿过来,口中招呼着:“金老爷,怎么样?咱们赵师傅可受伤了。”
蹿过来的正是大兴县捕快周起凤,他跟赵大刚被飞虎黄谦一个人戏弄个淋漓尽致。只因为他对于飞虎黄谦下死手,这才招惹得飞虎黄谦一时愤怒难忍,把这个赵大刚用排山掌打出去,胯骨摔伤,不能行动。此时周起凤能够撤身赶奔这边,这可是便宜了他。因为飞虎黄谦始终不叫北京城下来的人看清了自己的面貌,也实在是因为这群东西不难对付,可是他们的势力太大了,关里关外随时可以调动地方官人协助。黄谦早已嘱咐好了,小三子也要注意,不要叫来人看清了面貌,更对于他们在但分得已下,不要下死手,免得将来的事无法收拾。可是黄谦在已经打伤了赵大刚之下,他手底下依然在对付着大兴县的这名班头周起凤。
这个周起凤还真是名门正派传下来的功夫,手底下一口折铁刀,完全是直隶省形意门李家传出来的。飞虎黄谦对于他越发留了神,就提防着打了孩子大人出来。现在对付的是那奸臣那中堂,不能再勾起武林中门户之争,寻仇报复。那样一来,不知有多少人要毁在里头。黄谦是安心把周起凤折腾个力尽筋疲,叫他知难而退。就在黄谦向高粱地内打招呼示意小三子得了手赶紧退,这时忽然听到这个黄沙岗的南边连起呼哨之声,并且东边山头上也响了一声呼哨。黄谦已经得到小三的报告,知道柴守信、金四义保护着顾倩娥、秦佩、陆万川退到东边的山弯内,这声呼哨是他们发出来的。梨树坡的来路上定有动静,自己不敢恋战,也知道小三子不会落在他们手中。不过飞虎黄谦不能明着顺着这条官道往南迎上去,现在不能叫敌人判明父子二人来踪去迹。飞虎黄谦向捕头周起凤虚点一招,纵身蹿出去,一连两个腾身,已经蹿上自己那匹枣红马,扭头向捕头周起凤打招呼道:“相好的,今夜先给你们这群为升官发财做害民贼鹰犬的小卒们一个警诫,关东口北一带偏要斗斗你们的恶势力,咱们十八盘岭再会。”
飞虎黄谦交代了这几句话,为的是告诉官人们自己的去向,好叫他们别再注意梨树坡一带。说完策马如飞,往北疾驰下去。
他可绝不是真往北走,出去一箭多地,拐过一个山弯子,一拎缰绳,牲口仍然往西蹿进高粱地,以后扑奔黄沙岗南,查看呼哨的声音,是什么人报警打招呼。黄谦这么退走的,所以捕头周起凤才迎上金兆庆。此时小三子他还没听清楚南边呼哨的声音,更因为金兆庆一镖险些把自己右胯打伤,此时虽则听不见爹爹的声音,小三子可仍然不甘心,他已经从高粱地内追过来。金兆庆此时并没有答周起凤的话,却低声招呼往山边去收拾他。周起凤也发觉高粱地内有唰唰的呼声,他们此时好在已经把赵大刚送到对面的山根下一片黑暗处,此时随着活阎王金兆庆一耸身,横穿这条官道,往东纵出来。小三子已经从高粱地内一耸身蹿出来,口中招呼:“猴崽子,这儿就是你葬身之地,你还想往哪儿逃?”一耸身,杆棒抖起,追着金兆庆的身形扑过来,照着金兆庆的背上砸来。
金兆庆往东蹿,早已提防杆棒往下砸,金兆庆一个怪蟒翻身,从左往后一个翻身,斜展右脚,反向西滑出来。身形向前一探,这口鬼头刀反向小三子的胯上砍来。那个捕头周起凤也是一转身,口中喊着:“小杂种,你也太狂了。”一口折铁刀带着风声,向小三子的左肩头砍下来。这两个人翻身递刀,招数全用得非常快,两口刀是同时到,小三子杆棒砸空之下,刀已经到了。他再想撤杆棒往外封架来不及了,他用力向后一仰身,两足踵也是用力地一蹬,丹田气一提,身形倒拔出来,退出六尺多远。小三子此时也弄了一身汗,因为两口刀的刀尖子全扫到自己的衣服,就仗着自己的身形小巧灵活,若不然,非得伤在这两口刀下不可了。小三子身形一纵出来,上半身用力地向东一晃,左脚暗用力,右脚随着向后一滑,掌中这条杆棒从右往后倒卷回来,照着捕头周起凤的双足上卷来。金兆庆、周起凤两口刀全砍空了,周起凤却是往起一耸身,一个旱地拔葱,腾身跃起,往北斜蹿出五六尺,把小三子的这条杆棒让过去。可是活阎王金兆庆此时猱身而进,反扑回来,鬼头刀刀头向小三子的右肋下猛戳。
小三子这一杆棒又扫空,金兆庆的刀到,小三子猛然向左一拧身,右肋撤开,杆棒也带回来,跟着又是一个翻身盘打,杆棒反向双腿上卷来。这一来,金兆庆不敢用鬼头刀往外封。因为先前已经吃了苦子,赶紧地拧身身右一纵,斜向东南蹿出去,闪开这一棒。这时捕头周起凤可又反扑回来,身形纵过来,右脚单足站地,左脚提着,右臂向前一探,一个夜叉探海式,折铁刀向小三子的小腹扎来。小三子杆棒扫空了,金兆庆、周起凤的刀又递到,自己赶紧向后一矮身,左手撤杆棒的中腰,猛向左一抖,一个渔夫撒网式,杆棒正崩在周起凤的折铁刀上。周起凤刀被荡出去,小三子右手一松杆棒的后把,左手一用力,倒甩杆棒的后半截,斜着向捕头周起凤的左肩头胸口砸过来。
可是这个周起凤身形往后一晃,他的左脚并没落下去,就凭左外一探之力,右脚尖点住了地,身形猛翻,这种鹤立鸡群、丹凤朝阳完全要仗着下盘的功夫坚实,才敢用这种险招。这时他身躯翻转之下,刀也带过来,小三子的杆棒饶没砸着他,他这一刀反向自己左半身斜肩带背劈下来。小三子赶紧全身向下一沉,随着杆棒往下落的势子,上半身往下一扑,捕头周起凤的刀带着一股子冷风,从头顶上砍过去。此时活阎王金兆庆也扑过来,抡刀猛剁。小三子身形俯着,双臂用力地向左一晃,上半身随着向左一甩,一个金蝉戏水式子,向官道当中蹿出去。金兆庆的刀砍空了,小三子往土道当中一落,杆棒已经换在右手,往起微一长身,杆棒抡开,往东甩着杆棒,身形疾转,这种地方小三子又冒了坏。
他一连两次杆棒是扫着土道往东甩打,这种路上,除了沙子就是黄土,他用杆棒这么卷着地面,唰唰地两杆棒,官道上是涌起一层烟雾。小三子是因为这个金兆庆原本就是个劲敌,此刻他一退到官道上,他这口鬼头刀还是非常威猛,再加上这个捕头周起凤,刀法上也有独到的功夫。小三子看出来不能力敌,只可智取。先把土道上的土用杆棒搅起来,眼前是一片烟雾弥漫,自己趁势往前一纵身,杆棒甩起,口中在连喊着打,可完全是用声东击西,指南打北,明着是奔了捕头周起凤,杆棒的招数没撒出去,骤然撤招,杆棒反奔活阎王金兆庆卷来。周起凤猝不及防,折铁刀几乎被杆棒卷飞了。小三子可就这样时时地把尘沙卷起,掩蔽身形,忽进忽退,倏隐倏现。尤其是杆棒完全用的是盘旋横扫,在这条土道上,搅了个地覆天翻。金兆庆跟周起凤全成了泥人。小三子这一手真损,两人的眼全要睁不开了。正在缠战不休,难分胜负。
这时忽然西南高粱地内吱的响起一声呼哨,小三子看到爹爹走了多时,分明是前途上还有是非,此时听到呼哨的声音是在招呼自己撤退。小三子也不敢尽是恋战了,把掌中这条杆棒施展开,盘旋扫打,一连三个翻身,向活阎王金兆庆捕头周起凤猛力进攻,把这两人逼得往东边山冈下一退的工夫,小三子立刻耸身一纵,向西蹿出来,蹿进高粱地内。在这时这条官道的南边一片马蹄子声响,活阎王金兆庆他还要追赶小三子时,捕头周起凤已在拦阻着,向金兆庆道:“金老爷,别追了。南边这种声音分明是有马拨子蹚下来,我们得判明是匪徒还是我们的人。咱们这里还有带伤的呢。”
活阎王金兆庆是满怀大怒,无可如何,只得把身形退回来,带着十分不满意的口吻道:“今夜的事情活丢死人,可惜我金兆庆枉在江湖上闯了半生,现在凭着掌中刀,身上的公事,竟连这群反叛一根汗毛全没有捞住。我们趁早回家种地去吧。”
这个话明着是他自己发牢骚,暗含着对于大兴县的捕头周起凤带出十分不满意来。金兆庆认为他们不肯卖命,不过不肯明说出来而已。
这个捕头周起凤是个办案的好手,他此时虽则听出金兆庆语含讥刺,自己可不能跟他还口。一来他是军机大臣那中堂的红人,二来眼前的事吉凶如何尚难逆料。自己听见,也装作没听见。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顺着东边山根下向南蹿出来,到了山弯子这里,向南张望,周起凤放了心,敢情来的是自己人。二十多匹马,有六七支火把,在火把光中已经看到有顺天府大班头周震。周起凤赶紧纵身蹿回来,向金兆庆招呼道:“金老爷,他们那两路的人已经会合一处,也顺着这条道搜下来了。”
此时活阎王金兆庆正在山根下向那个胯上受伤的伙伴赵大刚说着话,这就是火星子也比灰热。赵大刚那么栽跟斗,受伤不能行动,带累别人,金兆庆是毫无埋怨,对于别人却是吹毛求疵。此时听到捕头周起凤的话,哼了一声道:“来了有什么用,一两千里地追出来,一个逃犯捞不着,反倒叫这群反叛们勾结了塞外的党羽,遍地是人家的人了。”
周起凤越听金兆庆的话越不是味儿,这种情形太不应该,我们照样地卖命,临到阵上没有含糊,怎的满口怨言?这趟事干得叫人好寒心。他的话没法答了,只好来到赵大刚近前,俯身问道:“赵老爷,你怎么样?现在我们接应到了,带来不少的人,咱们的马匹惊窜,也可以叫他们在附近找一下。”说话间,那一拨马队已经如飞地跑到近前。
大班头周震已经看见活阎王金兆庆提着刀站在道旁,随着周震来的有冯宝树,另外却带来怀来县的捕头袁秀峰,捕快赵涌泉、苏宝义、于利,跟十四名衙门里精明干练的伙计,全是骑着牲口。他们本是分三路下来的,此时大班头周震跟怀来县的捕头袁秀峰从岔道口搜了一个圈子,他们一直地到了黑松岗。那里早派去的伙计还是一口咬定,几个要路口没见逃犯闯过去。这一来,全认定了梨树坡这个地方可疑。并且这个地方是怀来县管辖的所在,捕头袁秀峰对于这个梨树坡早有疑心,只是这一班人在这一带全是安分守己,丝毫没有犯法的情形。并且从岔道口到黑松岗、黑旗营、十八盘岭,除了偶然出一两档子套白狼、打闷棍、鼠窃狗偷等事之后,一两年内这一路很安静,所以对于梨树坡的人虽则注意,可是没有可疑心的地方了。平时算计着他们这里所住的人家和山地上的出产,也足够他们丰衣足食,官民间还可以说相安无事。此次御史顾庸方从北京城逃下来,有人跟缀,已经到了口北,事情是越闹越厉害。在怀来县管辖的地面出了事,案子是军机大臣那中堂发下来的公事,查办缉捕,在谁的地面上出了意外,那就是谁的晦气。所以怀来县也是把所有的力量全用出来,不敢不认真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