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书楼
会员中心 我的书架
当前位置:天下书楼 > 远离尘嚣

第二十五章 新相识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独特的个性与世情的变幻使特洛伊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对他这个人来说,记忆是累赘,期望是多余。他只知有眼前的事物,只考虑、关心这些事物,因此也只有现实才能影响他。他把时间看做是眼睛不时倏忽地一瞬:那种回忆过去和展望将来的做法,会使过去成为伤感的同义语,使将来成为审慎的代名词,这和特洛伊是不相干的。对于他,过去就是昨天;未来就是明天;永远也不会有后天。

由于这个缘故,他也许已被当做他这类人中的最幸运者之一了。看来完全有理由这么说,追忆不是天赋而是一种病态,而惟一会令人感到舒畅的期待,也就是绝对的信心,简直是不可能存在的。至于实际上只是希望或只是忍耐、烦躁、决心、好奇这些次级混合物的所谓期待,那就是永远游荡于愉快和痛苦之间的东西了。

特洛伊中士从来不期待什么,因此也从来没有尝过失望的滋味。这种消极的得益可能已被一些积极的损失抵消了,因为这使得他的情操和格调很不可能达到高雅的地步。可是这个蒙受损失的人从不把缺乏这方面的能量看成是损失:在这一点上,道德或美感的贫乏和物质的贫乏似乎的确是大不相同的,因为缺乏道德或美感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而在乎的人很快就不会缺乏了。历来就缺乏这方面的能力并不意味着排斥了任何事物,特洛伊也从来没有感觉到缺少什么东西。他很清楚,严肃、庄重的人所缺乏的东西他都有了,所以他虽然实际上不如这种人有能力,却似乎本领更大呢。

他对男人还算诚实,对女人却像个克里特人[1]那样满口都是谎言——这是一种最有效的道德体系,有了这个,在第一次进入花红酒绿的社交界时就很有可能大大使人倾倒;这样获得的好感也许只是暂时的,这就只和将来有关了。

他从来不超越把风流罪过与丑恶行为区别开来的界线;所以,他的品行虽然没有博得过什么赞扬,但遭到的非难却经常有微微的笑容予以冲淡。他身受这样的宠遇,倒使他得以兜售起其他男子的风流佚事来了,这虽然没有给听他讲这些事的人什么道德上的教益,却提高了他这个花花公子的身价。

他的理智与癖性早就两厢情愿地分道扬镳,很少互相影响;因此有时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虽然他的意图是正大光明、无可非议的,但任何一个具体行动都形成了一种不光彩的背景,这才把他的意图给鲜明地烘托出来。由于特洛伊中士邪恶的一面是冲动的产物,善良的一面则出自冷静的思考,结果后者就有点倾向于多让人耳闻,罕让人目睹了。

特洛伊是个充满活力的人,但他的活力多是生长性的,缺乏运动性;而且他总是偶尔遇到什么事物就把他的活力用于什么事物,从来不根据事先选定的目标或方向行事。因此,虽然他的言谈有时候能达到天花乱坠的地步,因为这出之于自然;他的行为却平庸之极,因为他对于有意识的努力一开始就不能加以引导。他有灵敏的理解力和相当坚强的意志,但由于不能使两者结合起来,理解力还没得到意志的指导就纠缠在琐屑事物上了,而意志也由于忽视理解力终于白白地把自己消磨殆尽。

就一个中产阶级的人来说,他受的教育是相当不错的,就一个普通士兵来说那就非常高了。他讲起话来流畅自如、滔滔不绝,竟做到了心里是一套脸上另是一套。例如,他能心里想着吃饭而嘴上却大谈着爱情;名义上是拜访丈夫而实际上却要去看人家的妻子;装出一副急于还钱的模样骨子里却打算着赖账。

向女人进攻时采用奉承手段会产生神奇的力量,这是一种很普遍的看法,许多人都会脱口而出地谈论到这一点,几乎像背诵一句谚语或说自己是基督徒之类的人物那样自然,从不好好考虑这个命题必然会导致的重大结果。按照这个命题行事就更不能使命题所指的那个受到奉承的人得到好处了。对这样一种看法大多数人都只会一笑置之,认为它同那些只有通过某种灾难才能使人认清其惊人意义的平庸格言是一类货色。这种意见如果是经过相当慎重的考虑才提出来的,那就似乎是相信奉承必须合情合理才能产生效果。男人们很少有打算通过实验来解决这个问题的,这倒是他们的一件光彩事;也没有什么偶然事件替他们解决过这个问题,这也许是他们的幸运。尽管如此,一个满口花言巧语像洪水般袭击女人、巧妙地骗取女人欢心的伪君子,也许会获得能够达及十八层地狱的力量,这也是事实,许多人都通过一些很容易遇见的、令人痛心的事件明白了这一点。有些人还承认,他们是像上面所说的那样通过实验获得这一知识的,而且得意洋洋地继续放手进行着这种实验,效果实在不堪设想。特洛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曾经信口说过,和女人打交道时惟一能代替奉承的就是辱骂和诅咒,没有第三种办法。“如果老老实实地对待她们,你就必然要失败。”这就是他的口头禅。

这位哲学家一到韦特伯里就在公共场合露面了。剪过羊毛一两个星期后,芭斯谢芭由于博尔伍德已经外出,感到一种莫名的宽慰;她向她的草料场走来,从垣篱上面朝晒干草的人望去。这些人包括结节棱棱的和屈曲柔韧的两种形体,两者数量大约相等,前一种是男人,后一种是女人,都斜戴着帽子,上面盖着棉布,像帘子一样搭在肩头。科根和马克·克拉克在一块稍后一点的草地里刈草,克拉克在跟着镰刀的挥动哼小调;简恩使着自己的镰刀,根本不想跟他合拍。在第一块刈过的草地上,人们已经在向车上装草,女的用耙子把草耙成一堆一堆、一行一行的,男的再扬到车上去。

车后面出现了一个亮晶晶的红点,和其他的人一起漫不经心地装起车来,原来就是那个惯于追逐女人的中士。他来晒干草只不过是为了取乐罢了。谁都不否认,在这个大忙时节他自愿出力效劳,正是在向农场女主人大献真殷勤。

她一走进草场,特洛伊就看见了她。他把草叉插在地上,拿起他的马鞭或手杖向她走来。芭斯谢芭有点气恼,也感到很窘,脸红了起来,便把目光和脚步都转到她要走的那条径直的小路上去了。

* * *

[1] 克里特人,克里特诗人艾仳米尼德斯(epimenides)说过:“克里特人总是在说谎。”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首页 | 返回书页 | 错误报告 | 返回顶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