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书楼
会员中心 我的书架
当前位置:天下书楼 > 圣武记

圣武记附录 卷十一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武事余记

兵制兵饷

太祖天命元年之前二载,明万历四十二年。始立八旗。每三百人

编一佐领。国语牛录章京,犹守备。五佐领设一参领,领千五百人。国语甲喇章京,犹参将、游击。五参领设一都统,领七千五百人。国语固山章京,犹总兵官。每都统设左右副都统。国语梅勒章京,犹副将。八都统是为八旗,六万人。然犹合满洲、蒙古、汉军为一也。都统、参领之称,前此皆国语,顺治十七年始定今称。又章京皆称额真,雍正元年始改之。其时满洲佐领三百有八,蒙古佐领七十有六,汉军佐领十有六,共四百佐领,每佐领编壮丁百有五十。及后归附日众,生齿日增,于是天聪九年,又分蒙古为八旗,兵万六千八百四十。崇德七年,又分汉军为八旗,兵二万四千五十。凡孔、耿、尚三王之天祐兵、天助兵,皆归入汉军。自后佐领愈增,无定额,又于满、蒙、汉八旗之外,设索伦、锡伯等兵,察哈尔兵1。

顺治元年,定都燕京,各八旗兵从龙入关,留内大臣和洛会防守盛京。其时英王征陕西之军,都统准塔征山东之兵,豫王征江淮之兵,每路各五六万,合之京师宿卫之兵,已不下二十万人。

21上海申报馆本此处改为“设索伦、锡伯及察哈尔兵”。

2“和洛会”,上海申报馆本为“和洛辉”。

其征于外藩者,惟科尔沁等部而已。其后遂以存京师者为禁旅,而分镇各省者为驻防,定兵额约二十万。佐领丁壮虽增,而兵额不增。故乾隆后《会典》所载,京师满洲佐领至六百八十有一,蒙古佐领至二百有四,汉军佐领至二百六十有六,驻防佐领至八百有四十,共二千佐领之数,而兵犹是额,计每佐领金兵多不过八九十名而已。至于八旗禁旅,虽分隶八都统,然惟骁骑营之马甲、满洲、蒙古每佐领下马甲二十人,共万有七千七百人。汉军每佐领下马甲四十二人,共万有一千一百七十二人。此三项马甲共二万八千八百七十二人,领催、马甲之优者选为领催,以司册籍、体饷,每佐领下五人、共满、蒙、汉佐领千有一百五十人,计领催五千七百五十有五人。匠役每佐领下有弓、矢、鞍、铁等匠,听武备院挑补,共匠役千有三百九十一人。隶之。其不隶都统者,则备折冲口前锋,每佐领下二人,共千七百七十人。蒙古仅四百有八人,余皆满洲。又健锐营二千,即云梯兵也,亦为前锋。司宿卫曰亲军,其额数与前锋同。扈警跸日护军,每佐领下十七人,满洲万有一千五百七十七人,蒙古三千四百六十八人。又有圆明园护军亦在此挑补。习远攻曰火器,鸟枪护军每佐领下六人,满、蒙共五千三百有十人,炮甲每佐领一人,满、蒙共八百八十五人。内外城上共贮炮干九百三十七位,每季秋配·百位运芦沟桥演放,白塔山设信炮五,有警则鸣之,九门信炮毕应。皆别隶于总统。惟亲军隶领侍卫内大臣。上三旗求领侍卫内大臣,下五旗隶王公府。又有虎枪营六百名,为行围进哨之用,亦以领侍卫内大臣为总统。此四营者,汉军不得与。其汉军骁骑营内之炮甲、每旗四十,共三百二十人。藤牌兵、藤牌以护炮,每旗百人,共八百人。异鹿角兵,每佐领下八人,共二千百有二十八人。亦满洲、蒙古骁骑营所无。惟步军则合满、蒙、汉为营,而皆隶于统领。满、蒙每佐领下步军领催二人,共千有七百七十人,步军十八人,共万有五千九百三十人。汉军每佐领下步军领催一人,共二百六十六人,步军十二人,共三千一百九十二人。共满、蒙、汉步军二万一千一百五十八人。此皆八旗禁旅之制也。

又有五城巡捕营步兵万人,则绿旗兵,而亦隶于步军统领,东西南北中五城,即九门提督所辖也。其辖八旗步军则曰统领,其辖绿旗步兵则曰提督,实一官,又有左右翼副之。此绿营之附于禁旅者。通计京师之兵,满洲、蒙古、汉军、绿营四项,共十万有奇,而余丁二万七千四百不与焉。

满洲养育兵有米者万二千六百六十四人,无米者五千四百二十八人。蒙古养育兵有米者三千二百七十九人,无米者千二百二十四人。汉军养育兵四千八百有十三人,皆不给米。共三项养育兵二万七千四百有八人。若夫驻防之兵,则无论骑、步,皆合满洲、蒙古、汉军以为营。畿辅驻防二十有五,兵八千七百五十有八。东三省各城驻防四十有四,兵三万五千三百六十。新疆驻防八,兵万五千一百四十。各省驻防二十,兵四万五千五百四十。又守陵寝,千四百十有九人。守围场,八百五十人。盛京、吉林守边门,七百人。二千九百七十人。共驻防兵十万七千七百有六十,皆统于将军、都统、城守尉。惟东三省及新疆驻防,则于满洲、蒙古八旗外,又别出索伦兵、锡伯兵、达瑚尔兵、巴尔虎兵、察哈尔兵、额鲁特兵,皆打牲游牧部落之臣服较后者,故别编佐领,不列于八旗焉。打牲佐领九十有七,黑龙江将军统之。游牧佐领百有七十,以察哈尔蒙古为最大,佐领百有二十,察喀尔都统统之。其吉林打牲壮丁散处,随时编入,不编佐领。通计中外禁旅驻防兵二十万有奇,而居京师者半之。以是知唐府兵之制,举天下不敌关中,以是为居重驭轻者,适示天下以不广也。满洲、蒙古营之有火器,始于康熙;前锋营之有健锐,始于乾隆;圆明园之有护军,始于雍正。

绿营有马兵,有守兵,有战兵,而战守皆步兵。其额外外委,皆马兵也。直隶督、河、提、镇四标兵,共四万二千五百三十有二。山东抚、镇、河三标,二万一百七十有四。山西二万五千五百三十有四。河南一万三千八百三十有四。江苏督、抚、提、镇、河、漕六标,共五万一百三十有四。安徽八千七百二十有八。江西万三千八百三十有二。福建督、抚,水陆提、镇,六万三千三百有四。浙江三万九千有九。湖北二万二千七百四十。湖南标兵并屯兵练勇三万五千五百九十。陕西四万二千九百六十。甘肃督、提、镇,并巴里坤、乌鲁木齐、伊犁三镇兵,共五万五千六百十有九。四川三万四千一百八十有八。内有汉兵九百九十四,隶将军标。广东水陆六万九千五十有二。广西二万三千四百有八。云南四万二千五百四十有九。贵州四万八千四百九十。内屯军九千二百三十九人。共绿营兵六十六万一千六百五十有六。安徽最少,闽、广最多,多者以水师故。甘肃次之,以口外故。将军兼辖绿营者,惟四川成都将军。有屯兵者,惟湖南、贵州。我朝用兵,异于前代者有二:日兵数少,饷数多也。明代平安南,援朝鲜,兵辄数十万,而我朝恢安南两路兵,仅万有八千。明代破播州,征麓川,以二十余万,我朝平云、贵土司苗疆兵,不过二三万。至于康熙、雍正西师之役,乾隆准、回之役,大小金川之役,嘉庆川楚教匪之役,用兵最久,从无至十万者。岳钟琪破青海以七千,兆惠、富德两路平霍集占以三万,明瑞两路入缅甸以二万。惟康熙征剿吴逆,各省满、汉大兵调至四十余万,此则蚩尤涿鹿之师,虽轩皇亦殚全力也。至其用饷之数,则大小金川共首尾五年,用饷至七千万,川、楚逾万万,准、回两部三千三百余万,缅甸九百余万,台湾八百余万,即恢复安南亦费百万以外。盖前代兴师,率皆加赋,取之于民,故兵多而饷少。本朝全发内帑,不加派一赋,故兵少而饷多。前代方略专恃本兵,我朝悉禀庙算。羽檄交驰,立时批答,虽午夜必起披览,召见军机大臣,指示曲折,万里如禁闼。加以赏罚严明,无滥功,无枉罪,无中使监军之弊,故所向有功。或谓我朝骑射长于西北,故金川西南之役难于新疆,安南、缅甸之功让于西藏。将毋吉林、索伦之劲旅,其技不宜于南方,故事有难易,功有优劣欤?若夫金川之始,温福、阿桂皆奏言:“满兵一人费至绿营三人,不如止满兵而多用绿营。”川、楚之役,勒保亦言:“征黑龙江一人,可募乡勇数十人,不如舍远征而近募乡勇。”是则用兵变化,各视乎天时地利。

八旗兵饷之制:前锋、亲军、护军、领催、弓匠长月给银四两,骁骑、铜匠、弓匠月给银三两,皆岁支米四十八斛;步军领催月给银二两,步军一两五钱,皆岁支米二十四斛;炮手月给银二两,岁支米三十六斛;由觉罗补前锋、亲军、护军者,月加银一两。教养兵月给银如步军之数,不给米。绿旗兵饷之制:京师巡捕三营,马兵月给银二两,步兵一两,皆月米五斗;各省镇标马兵月饷银二两,步兵一两五钱,守兵一两,皆月支米三斗。考西洋欧罗巴各国兵,月给洋银六圆,每岁七十二圆,饷精优厚,故训练精强。其饷几同中国禁旅亲军、领催之饷数,其余绿营则仅半之,且有不及其半者。然通计各省岁饷已千有七百余万,岂能再增?如欲优养勤练,惟有各省拔其尤者,以为选锋,予以双饷,而汰除老弱冗散之额,以为津贴精壮之数。使边省各有选锋六千人,腹省各有选锋四千人,技勇一可当百,庶壁垒一新,藜藿不采,而国家经费仍无所增。或谓以汰卒之粮,加精卒之饷,则兵额将减十万,恐不敷于防守。曰冗兵明减十万,则精兵暗增十万矣。至腹地城戍,原有胥役保甲分助弹压,初不藉疲病冗伍之力。以英吉利之倔强,而胜兵止十七万,已无敌于诸国,是知兵在精不在多。

雍正中定制:直省绿营官亲丁名粮,提督八十分,总兵六十分,副将三十分,参将二十分,均马步各半;游击十五分,都司十分,守备八分,千总五分,把应四分,均马一步四。此武官应得之虚粮也。至乾隆四十七年,诏以即位之初,户库贮银不及三千万两,今已增至七千八百万两,尚何不足,而不散财藏富?近今各省兵丁赏恤红白银约四十万,准作正项开销,无庸裁扣。又京师增兵四千九百余,陕、甘增兵万二千九百余,其马步粮饷约计五十万,共计二项岁支尚不及百万。至各省武职名粮马干等项,其即挑补实额,别设养廉,岁支亦不及二百万,庶官员既无拮据,而各省复增兵力。是时大学士阿桂在河南奏言:“国家经费有常,若岁额增三百万,核计二十余年,即须用七千万,水旱、军需事所常有,请酌增滇、黔、川、广边省之兵,其腹地无庸概增实额。”旋经部议,以每年度支约余银五百万两,今即增费三百万,尚岁余二百万,一切支发裕如。遂依前旨施行。及嘉庆十八年,议开豫工事例。户部尚书英和奏言:“乾隆中因库藏充盈,于武职名粮外,增养廉百余万,三十余年即三千余万。而嘉庆六年工赈例,收银七百余万,九年衡工例,收银千有百二十余万,十一年捐输例,收银二百余万,十三年土方例,收银三百余万,十五年续增土方例,收银三百五十九万,尚不抵武职挑补名粮之数。请敕下部臣详查,可裁则裁,可减则减。”于是十九年闰二月,诏曰:“乾隆间部议武职一事,其时阿桂即逆料及数十年后,经营难继,不愧老成谋国。今三十余年,库帑所用已逾于所存,而军务、河工、蠲赈所出,又岂可亿万计?且营伍积习相沿,仍属有名无实。为政贵因时制宜,应如何酌减,以复旧制,着会议具奏。”是年裁定后,每岁武职养廉尚八十余万。此国朝兵饷出入一大关键。

顺治初年,既除明季三饷,而东南各省尚未人版图。今年下两浙,明年定八闽,又明年征楚、蜀,征两粤,虎旅四出,供亿巨万。方顺治八九年间,岁入额赋仅千四百八十五万,而诸路兵饷岁需千三百余万,加以官俸各费二百余万,计岁出千五百七十三万四千,出浮于人者八十七万五千有奇。至十三年以后,增饷至二千万,嗣又增至二千四百万,除存留款项外,仅入额赋千九百六十万,缺饷额至四百万,而各项经费犹不入焉。而世祖终不稍加一赋,惟躬节俭,汰冗员、冗费,且蠲赈岁书悉取给于节省之余。此见大学士张玉书所述者如此。及康熙初,三藩叛逆,云、贵、川、湖、闽、粤、陕、浙、江西各省变动,天下财赋复去三分之一,开捐例三载,仅入二百万,则其时海内之歉啬可知。今见于《方略》者,若裁节冗费,改折漕贡,量增盐课杂税,稽查隐漏田赋,核减军需报销,亦皆所裨无几。而其时领兵将帅,藉夫马、舟船、器械、刍茭为名,需索苛派,甚至辇金置产,隔省购妾,无一不达上听,则其供亿之浩穰又可知。由今以思,竟不知当日庙堂如何经营,内外如何协济,始能戡大难而造丕基也。昔胡艰难缔造而有余,后岂席丰履厚而不足?司计之臣,必当有以处此。

康熙六十一年,户部库存八百余万,雍正间渐积至六千余万,自西北两路用兵,动支大半,乾隆初部库不过二千四百余万。以上据阿桂疏。及新疆开辟之后,动帑三千余万,而户库反积存七千余万。及四十一年两金川用兵,费帑七千余万。发帑六千余万,尚有一千余万,经部核议,不准开销,令各省摊补。奉旨斥驳。然是年诏称库帑仍存六千余万,及四十六年之诏,又增至七千八百万。且普免天下钱粮四次,普免七省漕粮二次,巡幸江南六次,共计又不下二万万两。而五十一年之诏,仍存七千余万,又逾九年而归政,其数如前,是为国朝府藏之极盛。

自嘉庆至今四十余年,惟川、楚军需用帑逾万万。然以屡次开捐所收七千余万两抵之,川、楚善后例收银三千余万两,豫东例收银七百五十余万两,其余见前英和疏。尚不及新疆、金川两次之数。若云河工、蠲赈则乾隆中亦未尝无;若云八旗生齿日繁,则马甲粮额有定,不以人众而增饷;若云纹银出洋昂价,则止累官民,不以此而耗夫国课。乃撙节倍昔,而司农告绌亦倍昔,何哉?曰武职名粮外,尚有二端:宗禄,一也;民欠,二也。顺治初,宗室从龙入关二千余,近日至三万余,岁禄数百万。其民欠地丁银,则康熙五十年至雍正四年,八百十三万,计每年仅欠六十万。今则钱粮奏销七分以上得免考成,每年拖欠不下二百万。有亏于官蚀于胥吏者,亦有欠于民者,皆冀十年恩免一次,是以民欠不数年复积千余万。是则生齿日繁之在宗室者,未尝不累于国计。而银价日昂之敝,在官民者,亦终逋欠夫国计而已。或曰:然则康熙六十载之休养,何以部帑止存八百余万,不及乾隆七分之一一耶?日耗羡未归公,一也;常例未捐输,二也;捐监、捐封、捐级等每年约三百万。盐课未足额,三也;顺治中,各省盐课共二百余万,乾隆中,盐课则五百七十余万。关税无盈余,四也。康熙中,关差各员不但无盈余,且不足正额,自后盈余之额,一以雍正十三年为准。是皆维正十余载清厘整饬之功,故收效若是。

乾隆五十七年,《重华宫茶宴联句诗》注云:“户部总册奏,上年各省实征岁入银四千三百五十九万余,内俸薪、兵饷、驿站等费出银三千一百七十七万余两,余银一千八十一万余两。”是每岁留协酌拨,本不及正赋四分之一。查四十九年部议武职名粮时,已称岁用约余银五百万两,即增兵饷,尚余银二三百万。今此《联句》已在增兵增饷之后,安得反岁余千万以外,其不可解一也。又称平定西陲三十余年,口内口外驻防官兵经费,较之雍正年间西北两路用兵,及乾隆未平定以前,陕、甘兵饷每年可节省三百余万。考乾隆三十七年十一月,诏称“西陲定后,酌减沿边防守兵马,及酌裁各省驻防汉军粮饷马乾等项,除抵补新疆经费外,每年节省九十余万。”而松筠《新疆纪略》则又称节省二十余万,已参差不齐,何况三百余万之多乎?此不可解二也。然新疆驻防虽移自内地,未尝增设。而乾隆四十七年陕、甘增兵万二千九百余,京师增兵四千九百余,共增兵万有八千,增饷五十余万。

此项所增,即因新疆移戍内地兵单而设,是西陲省费九十余万,亦不过十余年之事。而陕、甘、京师增兵以后,则新疆所省已不甚多,故松筠《纪略》仅称岁省二十余万,盖指增兵以后言之也。至因陕、甘增兵,而并议及挑补名粮,遍增各省之兵,则又别为一事,与新疆无涉。其实陕、甘换防缺额,原可移腹地省额之兵以补之,即不增亦无损于边防。而各省名粮虽补,行伍仍虚,更无大益于武备。

国朝财赋,直省地丁银岁征二千九百四十一万有奇,盐课银五百七十四万五千有奇,关税银五百四十一万五千有奇,沿海、沿湖芦课银十二万二千五百余两,鱼课银二万四千五百两,茶课银七万三千一百两,落地、杂税银八十五万八千有奇,民间置买田地、房屋契税银十九万有奇,云南银、铜、铅、锡矿课银八万一千有奇。山西、湖南、四川、两广无定额,常例捐输约三百余万。此岁入四千余万之大数。而江、浙、湖广、江西、河南、山东等八省漕白粮米四百六十万一千九百余石,新疆屯田岁收二十四万石在其外。至岁出之数,则满、汉兵八十余万,实支饷、米、草、豆银一千七百三万七千一百两有奇。王公百官俸九十三万八千七百两。文职养廉三百四十七万三千两,武职养廉八十余万两。满、汉兵赏恤银三十余万两。八旗添设养育兵额缺银四十二万二千余两。各省学校廪粮、学租银十四万两。驿站钱粮银二百万两。漕船五千六百八十八号,十年更造一次,每船开销料银二百八两,每十年约需银百二十万两。赎回旗丁屯卫田,官佃收租津贴疲丁,岁不下数十百万。赎回旗人旧圈田,归官收租,于岁终分赏旗兵一月钱粮,约岁需银三十八万两。河工岁修银,东河八十余万,南河三百余万。宗室俸米无定额。京官各衙门公费饭食银十四万三千有奇。外藩王公俸银十二万八千两。内务府、工部、太常寺、光禄寺、理藩院、祭祀、宾客等备用银五十六万两,采办颜料、木、铜、布等银十二万一千十四两,织造银十四万五十余两,宝泉、宝源局料银十万七千六百七十两。在京各衙门胥役工食银八万三千三百三十两。京师官牧马牛羊象刍秣银八万三千五百六十两。宫殿苑囿内监二千四百余人,所食钱粮五两至一两有差。此岁出之大数。而蠲赈、蠲免、普免钱粮及河灾库需意外之事不与焉。此皆仅举大略。至出入开除外,岁余若干之确数,则《会典》及《皇清三通》均无明文。盖时举时诎,不能定欤?

国朝马政有三:自京师巡捕五营暨各省额设马共十一万六千八百五十三匹,其马兵月给草豆银二两五钱,此所谓营马也;又热河、密云及各省驻防马共八万六千二十一匹,其马冬春月支豆九斗,夏秋六斗,草均三十束,此所谓官马也;又各处孳生马厂,如口外太仆寺左右翼,及甘肃、新疆、蒙古等处又二十余万匹,此草地游牧之官马也。唐、宋及明,或用官牧,或用民牧,其后坊地日削,军民困于孳养,岁费不支,流弊遂不可问。我朝既平察哈尔,空其地为牧场。其掌于太仆寺者,则有左右翼各四旗牧厂,其掌于上驷院者,则有大凌河及张家口、独石口外牧厂。而内地初无养马之烦。视唐代马四十万散在关中渭上,占膏腴之地为牧野者,相去远矣。康熙四十四年,谕曰:“宋、明时马政皆无善策。牧马惟口外最善。今口外马厂孳生已及十万,牛则六万,羊则二十余万。若将此马牛羊驱入内地牧养,则日费万金尚不足。”口外水草肥美,不费一饷,而牧日孳,云屯谷量。此因天地自然之利,以养天地间之物。此制辽、金、元同,而明不同者,惧北寇之钞掠也。

国朝捐输助饷,始于康熙初三藩之变。其见于史馆列传者,十六年宋德宜奏言:“频年发帑行师,度支不继。俯允廷臣之请,开列捐输,酌便济时,天下万世共知为不得已。计三载所入二百余万。其捐纳最多者,莫如知县,至五百余人。请敕户部限期停止。”康熙三十年正月,户部以大兵征噶尔丹,奏请输运粮草,准作贡监及纪录、加级、复级、封赠与捐免保举各例。御史陈菁奏请删捐免保举条,而增捐应升先用。陆陇其亦有疏,请保举,毋捐免。部议皆不允。乾隆五十三年七月,诏曰:“据湖南巡抚浦霖奏,耒阳生员贺世盛私造《笃国策》呈阅,有云‘捐路终为财动,497有妨正途’等语。”前此据豫工、川运两次开捐,原因河务、军需浩繁,且康熙年间,曾因公准捐有案,暂行即止,已十余年之久。后五十一年,督臣李世杰、书麟、李奉翰等以江南黄、运两河工程,合请开捐,饬驳不准。其甘肃捐监,亦因地方官折收,永行停止。如果为聚财起见,则两次开捐,不敌一次普免之数,贺世盛独不知之乎?此皆嘉庆以前捐例之可考者也。然康熙三藩猖獗时,云、贵、两广、川、陕、闽、浙、湖南、江西诸省,皆已变动,故开捐三载,而输项甚少。及乾隆豫工、川运,则承平日久,人思报效,每次皆千万以外,然实不抵一次普免之数。若顺治六年五月,户部奏言:“师旅烦兴,岁入不给。议开监生、吏典、承差等援纳,并给僧道度牒,准徒杖折赎。”此则其事甚微,非开例比。且明年即奉上谕,永免僧道纳银给牒,尤唐、宋、明以来所未有。

大漠地一望无垠,故凡内外扎萨克之游牧,各限以界,因山河以表其鄂博,无山河则设卡伦以守,盛京、吉林则以柳条结边为界。柳条边依内外兴安岭而建,山分阴阳,则寒暖判然,即长城亦同。然游牧之地所重莫如台站。内蒙古之驿凡五道,以达于各旗。喜峰口、古北口、独石口、张家口、杀虎口。其外蒙古之驿,则由阿尔泰军台以达于各卡伦。内蒙古路近,通商旅,水草无艰。惟外蒙古称军台,始于康熙北征准噶尔时,继于乾隆征伊犁时,而周密于设定边左副将军时。以口外察哈尔为起,而北,而西北,而又西,以乌里雅苏台为止,凡四十八台。凡察哈尔都统与定边左副将军之文移,中间哲卜尊丹巴刺麻与喀尔喀四汗通理藩院之檄报,皆台员率驿丁奉之走驿,故官吏有罪者,效力军台。近日则台员畏寒苦,各以赀募蒙古代之。缴其赀曰台费。其分达四部者,又有喀尔喀自备之驿,凡册汗,册王,册妃,册格格,赐赙,赐祭,朝使至,则设之,王贝勒等自备夫马伺畜牧,警晨夜,过则撤焉,不在官设台站之内。故元太宗言:“我即位后,惟四善政:一、平定金国,二、设立驿站,三、无水草处穿井立营,四、各处城池设官镇守。”以设驿与灭金并举,故知邮传之关于塞外也綦重。

出塞之师,首重运饷。永乐亲征,初至斡难河乏食,再次清水源班师。盖荒外之地,不能因粮于敌,而筹运之事,则视乎其人。康熙漠北之役,西路惟归化城满兵不恤驼马,中途馁匮。而宁夏镇兵以总兵殷化行有备无患,令多携而啬用,又亲相水草,恤马力,故虽行寇虏烧荒之地,而一军饱腾,且分余粮以济满兵之乏。夫非同此塞外乎?中路则圣祖自将之,每驻营,上亲于近帐之地,指示泉脉。有曰善达者,地洼而润,有口赛尔者,山间沟径,此二皆尺许即见泉。有日布里杜者,丛草积潦,水多不佳。有曰窥布尔者,水潜地中,野骡以蹄抉之而饮。草名颇多,惟郁尔呼草最宜马驼之食。又以马逆风气喘,每下营令马顺风驰一二十里以舒其气。惟炮车、粮车行沙碛不能速,乃改用驼负以行。

夫以九五之尊,而亲与士卒同甘苦,又令士卒与牲畜同甘苦,故不独全军挟纩,且尽运粮以济西路之师。夫又非同此塞外乎?故曰筹运视乎其人。至塞外运载,莫便于驼,一驼负米一石五斗,饮水不多,食草不择。其恤驼之法,莫详于张鹏翮之《西使记》,软屉以护其肉峰,扁鞍以护其背,慎牵以护其鼻,山路施皮鞋以护其足,扶整驮具以防其倾侧,放牧毋睡以防其攘窃,防其惊逸。必先得牧人之力,而后驼马不苦于水草。若夫娄师德都督丰州,亲衣皮袴,率士屯田,积谷百万,无转饷和籴之费。此又裕饷之本原在于平日者。

国朝武功之赏,至乾隆而始重。国初斩将搴旗,殉难死绥之人,往往仅荫一子入监读书。经略洪承畴收复五省凯旋,仅世袭三等轻车都尉。赵良栋、王进宝力战川、陕,破走滇逆,仅封子爵,至乾隆四十年始晋伯爵。且汉人封五等,无世袭例,至乾隆三十二年始概予世袭罔替。盖承平久,则人习(宴)〔晏]1安,非此不足以振励戎行也。尤多破格用人,不次拔擢。任举以固原游击,因十一年标兵谋变,聚攻提署,举单骑登楼,击鼓号召,贼惧而退,追斩十余,生禽四十余人,击败其攻城之贼,即擢参将,逾年至总兵。高天喜以甘州守备,二十二年随参将迈斯汉援副将军兆惠于北路,风雪道梗,单骑往探,奋欲赴援,为迈斯汉所阻,诏革迈斯汉职,即以高天喜代为参将,明年擢总兵。任举之捐躯于金川也,上为泣下,诏言:“朕以小丑跳梁,用我良臣于危地,其加等优恤以抒悯痛。”高天喜之死绥回疆也,御制诗悼之,谓绿旗中第一人,图形紫光阁,御制赞曰:“爪牙之将,用不拘资,感予特达,授命何辞?百战百进,义弗旋踵,怒则面赤,是为血勇。

1据上海申报馆本改。

呜呼!听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宜乎,廉顽立懦矣。

高宗之驭将也,赏固信,则罚亦严。金川之役,诛经略讷亲、张广泗。伊犁之役,逮将军策楞、王保、达尔党阿、哈达哈,诛蒙古王额林沁及青滚杂卜。回部之役,诛将军雅可哈善、参赞哈宁阿、都统顺德讷、提督马得胜。乌什之役,诛参赞纳世通、办事大臣卡塔海。缅甸之役,诛大学士经略杨应琚、提督李时升、参赞额尔登额。兰州之役,诛总督勒尔谨、布政使王廷赞、王亶望。赏不遗贱,而罚不(赀)〔贯]1贵,故能使将士用命,四征不庭。及四五十年以后,始日事宽大,故台湾逗挠之恒瑞、任承恩、黄仕简,石峰堡、安南贻误之李侍尧、孙士毅,襄阳失律之永保,皆逮拟重辟,卒援八议,免其伏剑。然未有罪不上闻者。

明人有储养中枢,储养边抚之议。高拱疏曰:“兵乃专门之学,非人人可能。若用违其才,固不能济;若养之不素,虽有其才,犹无济也。臣愚谓储养本兵大臣,即当自兵部司属始。今不择其人,泛然以用,又往往迁为他官,视同传舍,人无固志。今宜特高其选,而以有智谋才力者充之,使其练习事务,不复他迁。”而又议其升格,如边方兵备缺,即以兵部司员补;边方巡抚缺,即以边方兵备补;边方总督缺,即以边方巡抚补。而总督与在部侍郎,时出时入,以候尚书之缺。平日则练习本兵政务,或欲巡阅边务,即以侍郎一人往。迨其出入中外,阅历既深,凡边关险塞,敌情缓急,将领贤否,士马强弱,皆已谙熟。方略素定,遇内有尚书、外有边方总督员缺,即以其资格尤深者补之,如此必不致于乏材也。”又钱薇疏曰:“臣闻正统、成化间,边陲多事,兵部武选添一郎中,使之巡边,查勘官军功罪;职方添一郎中,使之巡边,以知厄塞夷险,及将领之优劣,军情之利弊;车驾添一郎中,使之巡边,以理马政。诚使酌往准今,复巡缉之制,庶万里如在一堂,而诸边若指诸掌。”

1据上海申报馆本及文义改。

叶春及疏曰:“洪武初,阃外之寄,悉属武臣,以为旗鼓指麾,非竖儒所能办也。及成化间,卫所皆纨袴子弟,始命文臣临镇,治文书,议机密,参军务,理边储,后皆改都御史,称提督。于是缙绅用事,介胄俯首,虽有总、副、参、游,而大权上归提督,下属兵备,俨然将帅之任矣。然其人皆攻章句,攫高第,安坐数年,而可得之。入则列兵,出则陈戟,身家爵禄之余,文法科条之外,无所有也。洪武三年,定科举格,中者后十日试以骑射,用意深远。臣请复此制,令会试中式举人愿(使)〔试]1韬钤骑射者,如洪武三年例。试中注籍,内以为兵部主事,外以为缉捕通判同知,使之治寇行边,讲方略,以待兵备提督,使天下晓然知上意之所在,必有翕然响应者。或谓弓矢骑骤,未必能为将帅,然未有将帅而不善弓矢驰骤者。国朝文臣兼将略之人,亦多精于骑射击刺。盖平日志于此者,必习于此,不肯专为帖括章句之技。若夫武举挽强引重,不过可得粗材,即至总、副、参、游,亦制于人,而非制人者。固不若合文于武,可以得智勇,觇器识,不致以阃外重寄,专任竖儒也。”此皆明代储养边材之议。盖其时无军机处,无满、汉之分,故本兵之责任,与兵备之职掌,皆异于今日。按工守仁、唐顺之、韩雍、谭纶、熊廷弼、卢象升〔昇],皆以文臣善骑射。见文集本传。

友人湘乡谢兴峣曾以四川叙州知府随官军剿雅州马湖生番,归为源言:金川屯练之可用,曰川兵。以金川屯练为强,尤长于山战。地苦寒,所食惟包谷、油麦、青稞、苦荞、牛、羊,人皆悍鸷贪利。

1据上海申报馆本改。

自乾隆间平定后,设屯练土兵五百名,分给大小金川两路,为千兵钱粮,每人岁饷不足十金,而春夏训练,秋冬蒐猎,四时不间。最耐霜雪,惟畏内地盛暑,虽避处山林阴翳,犹不免病。又距内地远,有事征调,非两月不能集。其兵皆着虎皮帽、牛皮靴,胸前挂小藏佛,背负火枪、腰刀,械火药、糗糒,约又二三十斤,登山越岭如平地。火枪较营枪重而坚,能命中及远,无虚发。每行军必争前锋,耻落后。如大小金川同队,必按口轮派前锋,否则哗然争先。惟撤兵时,可留以殿后。每日安营毕,即演火枪,角胜负,昼以小石为的,夜则燃香为的。闻有贼,奋臂前驱,十数人辄辟易千人。夜搜夷巢,谓之摸桩,每路只三四十人,多不过百人,悬崖密箐,各携一枪,以火绳挥映,辄离营三四十里,或五六十里,冥搜力捕,黎明必斩数十级,并获粮物牛羊马匹若干,呈献邀赏。最善仰攻,专于有石处取路。每队不过三人,贼或滚木擂石,隐身山石以避木石,过则复进,迨枪可及,始轰击之。若十数队登山,随以大队疾登,贼众无不望风而靡矣。其头目悉遵内地冠服,职止守备,出征有功,亦加二三四品衔顶,或赏孔雀翎及巴图鲁名号。出征时,照职倍给钱粮,甚以为荣。道光十七年,调大小金〔川〕屯兵千名,在营给千兵之粮,归伍则仍食五百人之饷。其头目等曾请岁设千兵屯额,有事可以三千名听调。倘当事允行,实攻疢疾之鸟喙。然后知前此以弹丸抗四海全力者,非仅恃险而已。夫内地养兵,一粮尚不能得一兵之用,金川兵一可当十,且两兵而食一粮,又自请增额一千,愿以三兵而食一粮,则是养千兵得二三千兵之用也,奈何尚靳之哉?

又言:四川野夷在万山之中,越、峨边、马边、雷波四厅,汉地环之。惟西南隅雷波、建昌之间,可通云南。东南自雷波西北出越,袤长约千三百余里,广或一二百里,或三四百里,四面皆峻岭老林,绝无门户,必翻大山然后入。一人其中,即多旷衍,产青稞、包谷、油麦、苦荞、萝卜、红稻,以多畜马、牛、羊为富,不善种植,专虏汉人代耕。沿边山林,价贱粮轻,故川、楚贫民争往垦荒。散处崖谷,界乎夷、汉间为熟夷,衣冠语言虽异,与民耦居无猜。惟凉山内生番,则睅目皤腹,紫面虬毛,多不火食,各路百数十支,真夷谓之“黑种”,历虏汉民,入内亦化为夷,谓之“白种”,黑少白多,黑主白奴,众且数十万。皆岩栖穴处,盛暑则移避老林,故屋宇皆架板为之,随时拆徙,而平旷之处,往往反虚无人。出巢入寇,则数支纠百余人,或三五百人,或千余人,各怀旬日干粮,风餐露宿,无须锅帐,秋成后乘间焚掠,迨兵勇既集,已各回巢矣。掠男妇子女转售深巢,倘或追赎,必重勒财物盐布乃还,弁兵熟夷,从中乾没获利。近十数年来,边民不聊生,文武吏屡奉檄搜剿,畏道路之岖崎,风气之寒苦,但苟目前,不筹久远。或张皇其势,以为非数百万帑饷不行;或蓄意养痈,以为癣疥不足患;或置碉于荒僻无人之地;或倡徙民避寇之议。兵怯贼骄,口甚一日。然夷貌虽犷还,非有技能,以攻则无火器甲胄难敌之锐,以守则无壁垒碉堡难破之坚,以战则无节制号令奇正之术,惟习柴弓、弩箭、短刃、长标。少壮乌合居前,妇女号呼助阵,夜或燃炬数里,以张声势,官兵殪其前锋,辄各鸟兽散攒入深箐,或乘巅掷木石。伎俩如斯,不过恃其巢穴深邃,门户险阻而已。如欲改土归流,但由雷波之天喜,马边之万石坪,峨边之化林坪,越之马日冈,建昌之归化汛,共兵五路,每路以精兵千名,练勇五百,金川土屯五百,约计共万人,运粮夫役半之,责成勇干公廉之镇将道府数员,除冬雪封山、夏潦暴涨不可用兵外,专于春、夏、秋三季,犄角结营,并力搜捕,但歼除其最强悍数支,余皆风靡,半年即可荡平,需军饷不过数十万。设立一厅一协,徙蜀中无业之民,辟种屯田,伐其林木以构廨舍,开其金、银、铜矿以助兵饷,不惟除外患,并可利内氓,实一劳永逸之策。

四川提督旧驻雅州,控制边陲。其暂驻成都,自乾隆中岳钟琪始,后遂沿以为例。一城中有将军标,有总督标,有提督标,材官塞衢,脱巾哗市。在嘉庆末年,已有提标叛卒邱占鳌之变。上年有奏请移提标于雅州者,四川大吏覆奏,以同城便于会商,居中易于控制,迁营难于筹款为词。试问直隶提督驻古北口,陕西(总)[提〕督驻固原,甘肃提督驻甘州,湖北提督驻襄阳,湖南提督驻常德,江苏提督驻松江,浙江提督驻宁波,福建水师提督驻厦门、陆路提督驻泉州,广东陆路提督驻惠州,云南提督驻大理,贵州提督驻安顺,除广西一省外,国初广西提督亦驻柳州。孰是与督抚同城者?岂皆无会商之军事、控制之形势乎?提督移驻雅州,即可抽调附近镇协营兵,以为雅州之提标,原不必尽移省会原额之兵,令其挈家远徙也。省标即可改补近城各营汛,亦无裁汰之虞也。何费之难筹?何营之难迁乎?况省标之兵,游惰浮嚣,华衣美食,固不习边徼之荒凉,亦无益于边徼之御侮。何必以苟安畏难之心,阻控险安边之计?

昔周世宗惩宿卫之骄驽,简阅壮怯,召募(饶)〔骁]1勇,遂以南征北伐而无敌。庞枢密汰庆历之冗兵,身任劳怨,力破群议,遂裁老赢八万而无哗。故苏轼、胡寅之论兵,莫不以去冗食、存精锐、分等级为先务。盖所谓百金之士、千金之士,乃一军之领袖,所以食之役之者,不当与散卒班焉。

1据上海申报馆本及文义改。

其余不过以充声势,备辎重而已。又甚者养游惰,饰观听。则裁一兵有一兵之益,裁一饷节一饷之费矣。以宋代兵制言之,艺祖开宝初三十七万有奇,太宗至道中兵六十六万有奇,真宗天禧中兵九十一万有奇,仁宗庆历中兵百有二十五万,而禁军居八十二万,皆增于辽、夏用兵之役,而英、神、哲、徽诸世遂循为定额。及南渡后,以东南半壁养兵百有六十万,其饷则取诸经总制钱,加于正赋外者千七百万贯,倍多于祖宗全盛之旧,而军益不竞。明之末年,加练兵十有八万,辽饷、剿饷、练饷至千有七百余万,弊亦同之。故从古兵愈多者,力愈弱;饷愈多者,国愈贫。知所以反之之术,则知所以救之之方。故前代之兵,莫少于开国,亦皆莫强于开国。

国朝军需,固皆发帑,无加赋,而州县吏私派之弊实不能免,边省尤甚。乾隆征缅之役,调满洲、索伦兵各五千,朝廷轸念民艰,每站夫马倍给雇价,然多供有司侵润,未必宽差徭以实惠也。其见于赵氏翼《檐曝杂记》者曰,“镇安府应兵夫马,皆民间按田均派,每粮银一两,科至六两余。因藩库例不先发,令有司垫办,有司亦令民垫办,俟差事毕始给,及差毕而给否,莫敢过问矣。至黔苗应徭役,一家出夫,则数家助之,故夫役尤多”云云。此皆令典所无。甚有军需告竣,而已加之费,吏不肯减,遂沿为成例,逐年征收,非积久发愤上控,不能裁革。盛世屯膏尚如此,况前代加赋派饷之日乎!且节制纪律之师,不惟制胜,并可节饷。令不严,禁不止,其糜饷愈有余者,其制胜愈不足。故兵过境而秋毫无犯,其将领必能破贼;兵过境而民不知役,其督抚必能治军。

雍正中御西夷,岳钟琪进军营法,仿邱濬旧制而捐益之。其车广二尺,长五尺,一夫推车,四夫夹护之。五车为伍,廿车为乘,百车为队,千车为营。行以载粮械,夜则团聚为营。战时两队长居前,专司冲突,三队后随之,其余五队则团卫元戎,以防贼入劫营。世宗命满洲护军习之,号“车骑营”。然其制严重,难以遄行。和通泊之败,旗靡辙乱,道途壅塞,上多死伤,虽由主帅轻敌陷险,而论者归咎于车营之不善,张广泗遂奏罢之。考车营之制,宜近城堡相犄角,乃为万全。非长驱捣巢之利,尤非所施于伊犁三岭之险。或曰:卫青用兵漠北,何亦以武刚车自环?曰:此设一大将旗鼓居中,环辎车以代鹿角,为各兵依归,制虏骑冲突,而骑兵张左右翼,出战于外,是以车为体,以骑为用,非即以车营战也;且战于平原广漠,非战于山谷也。准噶尔入寇,乌兰布通之役,虏以万驼缚足卧地,背加箱垛,蒙以湿毡,而于垛隙施弓矢,谓之驼城,亦为不可败之计。我兵隔河,以子母炮破其驼,又以步骑逾河绕山横破其阵。盖虏营无炮,弓矢不如我炮之及远,故为我所败。若中国御寇沙漠,以我炮制彼弓矢,则驼城之制,以较车营尤得力。若东南与海寇陆战,地狭且险,则车载大炮,又不如扛炮得力。

军事莫重于转饷,而转饷莫难于塞外。乾隆西师之役,用兵五载,转输万里,而以肃州粮台为中外之关键,大学士总督黄廷桂任之。其时羽檄星驰,士马、刍粮、器械万端倥偬,廷桂令藩、桌、道、府、州、县承办军需者,皆同馆一所。廷桂竟日危坐其中,每邮骑至,直入馆院,启视应付何司者,立时分派,目击其录稿钤印毕,即以咨覆,故一切神速,毫无留滞。五年用帑仅三千万两。及金川则已七千万,及川、楚则中原腹地,而用帑至万万以外,视西征绝徼,反数倍过之。明亮言:“昔随明瑞征回部时,军中大帅惟供肉一,盐酪数品。及川、楚之役,则诸将会饮,虽深箐荒麓间,蟹鱼珍错辄三四十品,而赏伶犒仆之费不与焉。凡粮台地,玉器裘锦成市,馈献赂遗、赌博挥霍如泥沙,理饷之员,如建昌道石作瑞、绥定知府刘佳琦,皆干没巨万。盖承福康安、李侍尧丰亨豫大之余习,靡费耗蠹为从来所未有。”宜乎,黄廷桂之没,高宗宸翰挽悼,深叹才臣之不可再得焉。

沿习不察,积非成是,始于士大夫不讨掌故,道听途说,其究至诒误于家国。嘉庆以来,谈度支者动以乾隆开辟新疆岁增兵饷三百万为词。无论各省解甘肃出关之饷岁止百有八十万,并无三百万之多,且其饷皆即内地陕、甘兵,蒙古兵,东三省兵原额之饷,移往新疆驻防,并非增诸额外。而西师息警后,岁省防秋戍塞之费更不知凡几。故乾隆库藏之盛,皆盛于二十年新疆底定以后,而非盛于二十载以前。若西饷果耗国用,则乾隆中叶即应久形空匮,岂六十年之库藏真天降地出乎?岂新疆经费至嘉庆、道光而始有乎?不讲求河工、海禁、名粮、宗禄,而反咎新疆,大惑不解者一。嘉庆十四年五月,御史李鸿宾奏,南漕运米一石,合计漕项河费,每石不下数十金。又协办大学士刘权之曾奏,南漕每石需费银十八两。考南漕四百余万石,若每石需费十八两,则每百万石即需银千八百万,尽国家岁赋四千余万,尚不足运南漕之半,有是理乎?即并民间协贴帮费计之。然江苏粮艘受米六百石,每船帮费约计洋银千圆,不过一两有奇。故自昔相沿有南漕帮费五百余万之说,加以漕项每石一两,连行月银米计之。河费每石一两,南河岁支三百余万,东河约二百万。及屯卫之田,通仓之费,粮艘改修之款,综计每石出于官者,总不过每石三两,加之出民者一两,计南漕每石四两而极矣。民间米价丰岁二两,俭岁三两,荒岁四两,是通仓漕米至贵不过南米荒岁之价,乌有每石数十金、十八金之理?即云湖南、江西之漕,间有三石完一石者,然江西、湖广赋轻,仅居南漕十之一,而石完数石者,又仅居江西、湖广三之一,且其价亦不过增二三两,不能增至十余两,何况以概全漕?大惑不解者二。嘉庆十五年,江苏巡抚章煦覆,海运每米百石,需水脚银三百两。不知关东每石抵漕斛二石五斗,其价每两又仅三折。蒙上听,肆巧挠。及道光五年,江苏海运每石仅费银七八钱,每百石需费不及百两,视章抚原奏不及三分之一。即使尽裁帮费,而漕项已足办运。乃以利国利民之上策,妄谤为病官病民之迂图。大惑不解者三。西洋番舶动称每艘十余万金,及近日广东绅士延弥利坚国夷雷壬士,仿制二桅兵船,材料工程悉同洋舶,不过万九千余两。又广东焚英夷所雇吕宋趸船一(般)〔艘],英夷新闻纸谓值银二万圆,推之三桅四桅亦不过一倍再倍。中国费财二百万,即可制洋舶百艘,不及军需十分之一。而妄谓欲整海防,苦无经费,真若中国财力远让外夷。大惑不解者四。故国家欲兴数百年之利弊,在综核名实始;欲综核名实,在士大夫舍楷书帖括,而讨朝章、讨国故始,舍胥吏例案,而图谟、图远猷始。

明代用兵,兵数多而饷数少,与本朝判然相反。如韩雍、俞大猷皆名将,其平断藤峡,平古田,皆兵十余万,何论余人?其不可解者一。俞大猷计画古田,谓二万之兵,土兵居四分之三,应募之兵居其一。月粮犒赏等费每月约银将及一万,以二三年计之,当用银二三十万,是每月兵饷银仅五钱。又言张琏贼众万余,汉、土官兵十七万,粮米十五万,银二十余万,整备一年,围攻两月而后成功。其饷数之少,皆与近日天渊。其不可解者二。及反复《明史·土司传》,始知明代用兵多者,皆在滇、粤土司之地,汉兵三而土兵七。及东南平倭,则俞、戚诸人,每镇练兵不过三千,即兴化之捷,王泾江之捷,皆平倭大举,亦皆不过二万。王泾江所调永、保土兵不过数千,是东南无土司之地,即无土兵可征。俞大猷动言十围五攻,然其议西北车营,欲以车三百两,练步卒、骑卒各万人,再以二万备他路援截。其在安仁堡,以车百两、卒三千挫虏数万,亦无十围五攻之说。岂遇小敌怯,遇大敌勇乎?地形异而兵形异。一疑决矣。大猷又言征狼兵十万只有五六万,必调十五万方得八九万实数,是土兵之数不过六折,良由土兵地近,皆令自备资粮,而官给甚微,故土兵不得不虚报额数以稍沾官项,是以兵多而响少。二疑决矣。而后知明人之征土兵,亦犹本朝之募乡勇。嘉庆五省教匪之役,调兵虽不出十万,然勒保奏言:“嘉庆初年,四川乡勇即至三十六万,故全川得以保护。”黔、楚红苗及台湾林爽文之役亦同。是征内地乱民与征外夷不同,必以乡勇佐官兵之不及。滇、粤土贼散处山岗,则势易窜;

错壤腹地,则民易骚。故明代多征土兵,十围五攻,与本朝之乡勇何异?苟除去土兵,则明代用兵之数亦不多,合计乡勇,则本朝内地用兵之数亦不少。而征伐外夷,则明代与本朝皆无土兵乡勇之事,故情形如一。读书论世,可不深思而求其故哉?惟是明军派饷,而本朝无之;本朝捐输助饷,而明代无之。此则今昔名实时势之判然者。

先看到这(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首页 | 返回书页 | 错误报告 | 返回顶部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