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先王当时而立法度,务而制事,法宜其时则理,事?其务故有功。今时移而法不变,务易而事以古,是则法与时诡,而时与务易。是以法立而时益乱,为而事益废。故圣人之理国也,不法古,不?今,当时而立功,在难而能免。由是言之,故知若人者,各因其时而建功立德焉!何以知其然耶?
桓子曰:三皇以道治,五帝用德化,三皇由仁义,五霸用权智。五帝以上久远,经传无事,唯王霸二盛之美,以定古今之理焉。夫王道之治,先除人害,而足其衣食,然後教以礼仪,而威以刑诛,使失好恶去就。是故大化四凑,天下安乐。此王者之术。霸功之大者,尊君卑臣,权统由一,政不二门,赏罚必信,法令著明,百官?理,威令必行。此霸者之术。《道德经》曰:我无为而人自化。《文子》曰:所谓无为者,非谓引之不来、推之不往,谓其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推自然之势也。故曰:汤武圣主也,而不能与越人乘ぎ舟、泛江湖;伊尹贤相也,而不能与胡人骑原马、服驺?余;孔墨博通也,而不能与山居者入榛薄、出险阻。由是观之,人智之於物浅矣,而欲以?海内、存万方,不因道里之数,而专己之能,则其穷不远。故智不足以为理,勇不足以为强,明矣!然而君人者在庙堂之上、而知四海之外者,因物以识物,因人以知人也。夫冬日之阳、夏日之阴,万物归之,而莫之使。至精之感,弗召自来。待目而昭见,待言而使令,其於理难矣。皋陶喑而为大理,天下无虐刑;师旷瞽而为太宰,晋国无乱政。不言之令、不视之见,圣人所以为师,此黄老之术也。
孔子?居,谓曾参曰:昔者明王内?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而可以守,三至行而可以征。明王之守也,则必折冲千里之外;其征也,还师衽席之上。曾子曰:敢问七教。孔子曰:上敬老则下益孝,上敬齿则下益悌,上乐施则下益亮,上亲贤则下择交,上好德则下无隐,上恶贪则下耻争,上廉让则下知节,此之谓七教也。昔明王之治人也,必裂而封之,分属而理之,使之有司月省而时考之。进贤良,退不肖,哀鳏寡,养孤独,恤贫穷,诱孝悌,选才能,此七者修,则四海之内,无刑人矣。上之亲下也如腹心,则下之亲上也,如幼子之於慈母矣;其於信也如四时,而人信之也,如寒暑之必验。故视远若迩,非道迩也,见明德也。是以兵革不动而威,用利不施而亲,此之谓明王之守、折冲千里之外者也。曾子曰:何谓三至?孔子曰:至礼不让,而天下理;至赏不费,而天下之士悦;至乐无声,而天下之人和。何则?昔者明王必尽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实。既知其实,然後因天下之爵以尊之,此谓至礼不让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禄,以富天下之士,此之谓至赏不费而天下之士悦。如此则天下之明誉兴焉,此谓之至乐无而天下之人和。故仁莫大於爱人,智者莫大於知贤,政者莫大於能官。有德之君,修此三者,则四海之内供命而已矣。此之谓折冲千里之外。故曰:明王之征,犹时雨之降,至则悦矣。此之谓还师衽席之上。故扬雄曰:六经之理,贵於未乱;兵家之胜,贵次未战。此孔氏之术也。
《墨子》曰:古之人未知宫室,就陵阜而居,穴而处。故圣王作,为宫室。为宫室之法:高足以避润湿,边足以圉风寒,宫墙之高足以别男女之礼,谨此则止,不以为观乐也。故天下之人,财用可得而足也。当今之王为宫室,则与此异矣。必厚敛於百姓,以为宫室台榭曲直之望、青黄刻镂之饰。为宫室若此,故左右皆法而象之,是以财不足以待凶饥、振孤寡,故国贫而难理也。为宫室不可不节。古之人未知为衣服时,衣皮带茭,冬则不轻而暖,夏则不轻而清。圣王以为不中人之情,故圣人作,诲妇人,以为人衣。为衣服之法:冬则练帛,足以为轻暖;夏则??,足以为轻清,谨此则止,非以荣耳目、观愚人也。是以其人用俭约而易治,其君用财节而易赡也。当今之王,其为衣服,则与此异矣。必厚敛於百姓,以为文彩靡曼之衣,铸金以为钩,珠玉以为佩。由此观之,其为衣服,非为身体,此为观好也。是以其人淫僻而难治,其君奢侈而难谏。夫以奢侈之君,御淫僻之人,欲国无乱,不可得也。为衣服不可不节。此墨翟之术也。
商子曰:法令者,人之命也,为治之本。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以兔可分为百,由名分之未定也。卖兔满市,盗不敢取者,由名分之定也。故名分未定,虽尧、舜、禹、汤,且皆加务而逐之;名分已定,则贫不敢取。故圣人之为法令也、置官也、置吏也,所以定分也。名分定,则大诈贞信、巨盗愿悫,而各自治也。《申子》曰:君如身,臣如手。君设其本,臣操其末。为人君者,操契以责其名。名者,天地之网,圣人之符。张天地之网,用圣人之符,则万物无所逃矣。动者摇,静者安,名自名也,事自定也。是以有道者,因名而正之,随事而定之。昔者尧之治天下也,以名,其名正则天下治。桀之治天下也,亦以名,其名倚而天下乱。是以圣人贵名之正也。李斯书曰:韩子称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者,何也?则罚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弃灰於道者。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夫轻罪具督,而况有重罪乎?故人弗敢犯矣。今不务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败子,则亦不察於圣人之论矣。此商鞅、申、韩之术也。
由是观之,故知治天下者,有王霸焉,有黄老焉,有孔墨焉,有申商焉,此其所以异也。虽经纬殊致,救弊不同,然康济群生,皆有以矣。今议者或引长代之法,语救弊之言;或引帝王之风,讥霸者之政,不论时变,而以饰说。故是非论,纷然作矣。言伪而辩,顺非而泽,此罪人也。故君子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