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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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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畿辅通志卷九十八

永平府城楼记        陈 循

京师之东有永平府盖孤竹国也为禹贡冀州之地

舜分十二州隶于幽至秦为辽西郡汉属右北平魏

为卢龙郡元为永平路国朝始改路为府置永平卫

戍守府故有城筑土而已洪武四年指挥费愚廓其

东而大之周围至九里十三步其形势则东表碣石

西界滦河大海在其南羣山限其北山之外为朔漠

之地城有四门东曰髙明南曰得胜西曰镇平北曰

拱辰门上有楼傍有雉堞相属而于城之东南暨北

三最髙处又各为楼以望烽火名之曰望髙楼太宗

文皇帝建北京以其畿内东藩为重镇襟喉之地朝

鲜诸番朝贡必由之路乃増置卢龙东胜左卫卫所

以控制守御乎一方者严矣近岁朝廷虑典兵者乆

则生懈徃徃简命大臣之刚者俾总其事且典其

机焉圣天子践祚之初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麻城邹

公来学实以提督军务巡抚是邦既徧阅关隘悉设

险固戍守以防外患顾视永平城楼颓毁俱尽无以

壮观内服威视逺方岁屡登人用咸给乃聚工材

悉仍其旧而重建之赞襄之者则总兵官都督佥事

宗胜左参将都指挥佥事胡庸暨都指挥佥事罗政

永平府知府张茂盖经始于景泰二年秋七月十六

日而落成于是年之十月十五日文武勤于奉公故

用虽费而不以为侈军民乐于趋事故成虽速而不

以为劳以为不可以不记其成之岁月乃介翰林庶

吉士刘宣来请文书于石且以彰邹公之美焉宣予

同郡人尝自永平戍举进士固予所爱重者而邹宗

二公又都宪总戎之贤者也故不辞而书以归之

宋文丞相祠堂记       罗 伦

为臣死忠为子死孝一也可以动天地可以感鬼神

可以贯日月可以孚木石可以正万世之人心立万

世之天常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以塞乎天地

之间夫杀身成仁舍生取义非浩然塞乎天地之间

者能与于斯乎若宋丞相信国文公是己公名天祥

甫弱冠奉廷对陈君道之大本经世之急务文思神

发万言立就可谓天下之大才矣董宋臣主和议公

上章乞斩之吕师元偃蹇傲命公又上章乞斩之贾

似道误国要君公当制以义裁之勤王诏下重臣宿

将缩颈骇汗公提孤兵独徃当之元次皋亭三宫震

动宰相遯荒挺身独徃就之可谓天下之大勇矣夫

慷慨就义决死生于一旦中人犹或能也若歴履万

死其执弥坚其志弥厉非仁者其能乎方公之出使

诋大酋骂逆贼当死脱京口走真州如扬州趋髙邮

抵太通州苗再成逐之李庭芝疑之外迫于祸患内

煎于饥馑无日而不当死然后遵海道涉鲸波归立

二主开督南劔败绩于空坑仰药于潮阳絶粒于南

安当死歴万死而不死卒之就囚燕狱从容南向而

后死震动天地照耀万世可谓天下之大忠矣夫公

之忠诚能堕空山之石能通七里之神能作广陵之

风雨能起逺方仇敌之敬悚而不能免贾似道之沮

黄万石之疾李庭芝之疑陈宜中张世杰之忌何也

苏子曰其所能者天也其不能者人也其斯之谓与

宋之亡也死国者多矣陆秀夫张世杰死于海李芾

死于潭赵昻发死于池姚訔死于常赵世赏死于洪

先君武冈公开礼死于吉安公制服哭祭之督府行

在死者不可胜数虽然死矣未有如公之出万死而

后死也子之去箕子之囚龙逢比干之谏伯夷叔

齐之饥诸葛武侯之鞠躬尽瘁备于公一身矣自古

亡国之臣未有如公之烈也收宋三百年养士之功

立千万载为臣之极不在于公乎非仁者之勇浩然

而塞乎天地之间者乎公去今二百年顺天祠公于

学宫乡郡祠公于城南公之子孙祠公于富田富田

之祠元季兵变为横民所夺龙鳯间佥事李公饮氷

复之正统间知府陈公本深继之景泰间都宪韩公

雍奏加谥号録用子孙今上成化二年佥宪李公龄

来掌学事以公九世孙继宗入学俾公乡人周丕宪

割田赡之是皆有功于名敎可书故书之以诏万世

之为人臣者

游梁氏园记         刘定之

梁氏园在今京师西南五六里其外有旧城旧城者

唐藩镇辽金别都之城也元迁都稍东于是旧城东

半遂入于朝市间全无迹可见而西半犹存号为萧

太后城即梁氏园所在也萧太后者辽后皆以萧为

姓有子为帝则太后别居宫城统部属故其亡也末

帝惇之妻犹得独存称太后以至其国踰年乃灭也

或谓此虽辽金都城而非唐藩镇城不然也唐时此

为范阳藩镇安史反后改名卢龙而所治幽州蓟县

不改今移蓟以名州移卢龙以名卫各去此数百里

其实唐之卢龙与蓟在此也恶得谓非唐藩镇旧城

乎辽金不因藩镇以为都而曷因乎稽诸史志辽金

又曷尝创建都城乎其城仅存土尔甓皆为人取去

今取犹未已其土皆正黄土人取之和煤炭以烧亦

有即之作墓者以其犹髙坚也予徃游之日去清明

节未乆插棘挂纸近逺在目嗟乎昔之在此地者以

臣叛主弃徳尚力自唐中叶迄元季世七百年矣小

而拱豕伏大而虎吞龙亢孰得窥之哉天旋地转

时移事改而懦夫竖子持畚锸以劚甓掘土焉就其

构楼橹立麾盖喑呜叱咤之故处而葬埋哭泣引绋

掩袂焉因其颓垣隳墉而増髙补缺以障朔风延夕

晖艺羣芳于是吾侪得以息朝署之迹摅林野之兴

焉俛仰古今感慨多矣可以自幸夫圣明之不易遭

也是日园中牡丹皆半谢盖京师气侯牡丹开于谷

雨后于候为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之间予徃乃

立夏初故已过也同游者柯学士孟时相约携具皆

甚俭园有龙槐共酌其下而归去时风埃中道憩

一寺正统中大监僧寳所建非数万金不能成僧寳

没于土木有像在寺归时风止过太宗潜龙时所建

天王寺其规制视前寺仅三之一云

重修豫让桥记        倪 谦

距赵城南几十里水自东山来横亘于道古有桥架

水上以济行旅即战国义士豫让死所也代乆倾圮

于水裹足经是者咸病焉知县事吴桥何君友闻于

正统辛酉由进士出宰于斯兴踣起废有为有守岁

甲子秋八月尝出按行至水涘爰仰遗烈惕然懐感

乃说驾召谕父老曰若知夫豫让之所以义乎昔臣

事智伯感其国士之遇及智伯为赵襄子所灭壤地

三分家无噍类而让以死报之挟匕首入其宫中涂

厕以冀得志于襄子也至被觉获幸得释又漆身变

容吞炭变音违妻拒友必欲成其志去伏于此桥下

俟襄子出而图之复被觉获竟斩其空衣而死屡仆

屡起畧不少变虽未得扼其喉揕其胷而一念之加

于襄子者固已尽矣此其义何如也让既死于此桥

其灵爽将不亦依于此桥乎今颓缺断壊民病于涉

无让犹将举焉矧有让之烈乎昔南国爱甘棠不忍

伐以召伯生憩于此故也则夫死于此者能不加爱

而忍视其废乎大义耿耿诚足为委质事人之法吾

将表其迹以风厉吾民尔谓何若父老咸稽颡曰诺

于是首捐俸资裒舆情所乐助计得钱若干缗乃募

工甃桥以石中劵水窦上隆旁杀广二丈长倍之髙

一丈五尺为祠堂桥西以妥其灵费不在官役罔及

民踰月功以成告是年冬君朝京师过予家属记

其事予以君斯举得三善焉夫追复古迹俾前人之

遗烈以彰义之发也俾行旅之济涉以便惠之及也

俾斯民之趋向以劝仁之推也一举三善其可谓能

知为政不有过于郑侨也欤代之理人者非法令所

急不皆加之意君独急法令所缓若此非贤而有才

殆将有不暇也君在壬戌癸亥岁尝修建中镇伏羲

娲皇三庙又尝修宣圣庙以暨城墉坛墠罔不完固

其规画率类此务民义敬鬼神君有之矣因并记之

以告于后之人

宣府镇城记         罗亨信

宣府古幽州属地秦上谷郡元宣徳府星野当析木

之次入尾一度壤土沃衍四山明秀洋河经其南栁

川出其北古今推为巨镇恒宿重兵以控御边陲大

祖膺命电扫地既入于职方谓濒漠野尽徙其民入

居内郡乃为旷墟洪武初岁发兵营屯二十五年壬

申始立宣府前左右三卫遣将率兵镇之癸酉又命

谷王来治焉捍外卫内之意益严矣旧城狭隘不足

以居士卒甲戌展筑土城方二十有四里辟七门以

通耕牧东曰定安西曰泰新南曰昌平曰宣徳曰承

安北曰广灵曰髙逺岁次己夘太宗举靖难之师王

遗城还京时止留四门其宣徳承安髙逺并窒之以

慎所守永乐甲辰秋仁宗嗣分遣将臣大饬边防命

永寜伯谭公广佩镇朔将军印充总兵官来镇于斯

修营垒缮甲兵严斥堠复命工甃围四门创建城楼

角楼各四座以谨候望铺宇百七二间以严廵防二

十年间边燧不兴兵民安于无事宣宗及今上改元

正统之五年予自内台奉玺书出巡塞北凡兵民安

否粮刍盈耗边备弛张刑狱清滥并听厘而正之睹

其城土不坚雨辄倾坠非直人疲于修筑遇警亦不

利战守因封章上闻特命都指挥使马升督属分兵

伐石陶甓炼石为灰以包砌之自辛酉夏启工时则

有叅将都督朱公谦都指挥纪公广叅谋戸部侍郎

刘公琏同寅协恭左右赞理乙丑秋又得今总戎武

定侯郭公玹以戚里世勲之重来代谭公委心自任

夙夜孜孜督同都指挥董斌暨诸官属严励士卒殚

力竭诚至丙寅秋九月工始完其城厚四丈五尺址

甃石三层余用砖砌至垜口髙二丈八尺雉堞崇七

尺通髙三丈有五尺面阔则减基之一丈七尺四门

之外各环以瓮城甃砌如正城之法瓮城之外又筑

墙作门设钓桥遇警则起以絶奸路隍堑浅狭尚有

待于浚涤复即城东偏之中筑重台建髙楼七间崇

四丈七尺余五寸深四丈五尺广则加深二丈五尺

五寸焉上置鼓角漏刻以司晓昏昼夜十二时之节

俾人知儆动而不懈于经理其檐二级南扁曰镇朔

北扁曰丽谯盖取镇静髙华之义其规制可谓宏丽

周密矣总镇诸公曰永固功成茍无文以纪来者孰

知修营之难哉因速予为记予惟城池者古今保民

之藩屏也粤自周公营洛邑其制乃备后世因之以

基太平之治我国家列圣相承措天下于泰山盘石

之安者亦惟城池是赖虽中州内郡列城相望而况

边塞乎诸公汲汲于斯真虑及万世而不负重任矣

继自今人望层楼翚飞万堞岩耸直拟古之金城天

府亡外侮是惮也享其逸则思其劳允宜慎修俾毋

有圮壊亦前后相成之义是用悉其本末勒之贞石

以昭示无穷焉纟以诗曰北有名藩曰维上谷原隰

衍夷山川清淑三边扼塞斯为要冲内卫中国外遏

羌戎立之屏翰镇服疆圉戍卒云屯如貔如虎都城

匪坚鼎新砌营辇石运甓六载而成诸将効勤众工

毕力手足胼胝一劳百逸金汤巩固穹竁畏威海宴

河清共乐雍熙我作诗歌纪功载政万世无虑四方

底定圣人御极寿禄无疆永保家邦地乆天长

显功庙记          商 辂

中山武寜王蚤以雄材大畧首从太祖髙皇帝举义

平定天下混一海宇已而率师漠北収其余民比还

留镇于燕慎固封守为长治乆安计以平滦榆关土

地旷衍无险可据去东八十里得古迁安镇其地大

山北峙巨海南浸髙岭东环石河西绕形势险要诚

天造地设遂筑城移关置卫守之更名曰山海关内

外截然然一重镇也自山海以西若喜峯若古北

大关小隘无虑数百葺垒筑塞既壮且固所以屏蔽

东北卫安军民厥功甚伟景泰甲戌今右都御史李

宾奉命巡抚卫人萧汝得等合词告言昔中山武寜

王镇此城池关隘皆其创建边陲寜谧殆将百余年

矣愿立庙祀以报土功为请诸朝许之属岁屡歉事

未克就成化辛夘李进握院章追惟前诏因谋诸总

戎募义敛材卜日藏事乃即山海卫治之西建王正

殿三间翼以两庑树以重门缭以周垣兴造聿始适

巡抚左佥都御史张纲下车鋭意倡率时镇守太监

龚荣总兵右都督冯宗叅将刘辅李铭悉以俸赀来

助用底完美实癸巳春三月也纲告成于上赐额显

功仍降祝辞命有司春秋致祭岁以为常山海军民

闻命欢呼踊跃称快有以见王之功徳及于人者深

且逺矣李以事之始末属守关兵部主事尚綗述状

征予以记谨按祭法有云能捍大患则祀之若王之

设险守国使百年之间敌国莫能窥其隙室家得以

奠其居其功不亦大乎祠而祀之岂不宜哉虽然王

为开国元勲当时南取吴越北定中原东平齐鲁西

入关陜王之功居多独山海之人思慕之深者盖王

镇抚燕蓟十有七年丰功盛烈宜非他处比庙祀聿

严有以也夫王姓徐氏讳达鳯阳人累官太傅中书

右丞相进爵魏国公追封中山王谥武寜其履歴备

载国史兹不重述姑述立庙之意俾刻之坚珉庶来

者有考焉

开平中屯卫新城记      姚

永平禹贡冀州之域秦汉为右北平郡唐为平州元

置平滦路我太宗文皇帝入正大统迁都北京而永

平去京师五百里遂为畿甸重地又以滦负山带河

尤为要害乃于义丰旧县置开平中屯卫卫自大寜

沙岭徙来今去州九十里旧有土城颓圮成化改元

之明年都察院右都御史李公以其地密迩边境宜

有城以备非常奏准下有司讲修筑之政于是巡抚

右佥都御史阎公镇守印绶监右监丞龚公总兵官

东寜伯焦公相与恊谋经画而府卫咸听约束择

济官得永平府通判段玑忠义中卫副千戸陈昶董

领厥事计货食之出入量工程之多寡因旧増新百

堵既完乃作南门以正面势作东西门以通徃来浚

沟隍布桥梁疏水道是故甲兵有宿室家有晨昏

警严钟鼓分明民居帖安诚可谓一劳永逸者也周

计尺九千二百七十有八髙为尺二十有三始事于

成化三年十月一日讫工于明年五月十二日通判

以是役巨而不费重而不劳上卫乎国下庇乎民巡

抚镇守总戎之功不可无记述以示后乃次其颠末

来请余文余惟城郭沟池有国者所当设也然设必

有时我国家承平百年于兹四方无患而城郭沟池

惟恐其不完固者诚安不忘危之意也况京东保障

之地乎虽然民非兵无以卫兵非民无以守城具矣

而守之非其人与无城同人得矣而治之非其人与

无人同故曰地利不如人和长斯卫者盍思有以和

其人而善所守哉庸书此俾刻之城隅以告诸执事

游西山记          李东阳

西山自太行聨亘起伏数百里东入于海而郡城中

受其朝灵秀之所屹为层峰汇为西湖湖方十余

里有山趾其涯曰瓮山其寺曰圆静寺左田右湖近

山之境于是始胜又三里为功徳寺洪波衍其东幽

林出其南路尽丛薄始达于野乃有玉泉出于山喷

薄搏激散为溪池池上有亭宣庙巡幸所驻跸处也

又一里为华严寺有洞三其南为吕公洞一窍深黒

投之石有水声数步不可下竟莫有穷之者又二十

里为香山楼宇台殿与石髙下其絶顶胜瓮山其泉

胜玉泉又二十里为平坡寺俗所谓大小青龙居之

逈絶孤僻其胜始极而山之大观备矣成化庚寅四

月之望刑部郎中陆君孟昭与客游之辰至功徳寺

南至于玉泉又南至于华严又西南至于香山坐而

乐之曰美哉山乎而不得在西湖之旁造物者亦有

遗技乎或曰其特靳于是或曰物固然耳造物者何

容心哉因相与大笑望平坡逺弗至乃循故道归过

瓮山登之孟昭曰惟西山实胜都邑不可阙好事者

之迹然官有守士有习不得岩探窟到于旬月之顷

取适而止无留心于兹盖有合于弛张之义者不可

以不记

门侯水利记         李东阳

泄地利之藏以补天功之不足者事之难也捐一朝

之劳以为万世之佚图者功之大也故禹功与乾坤

而俱垂姬泽与沟遂而偕流末代茍简莫克与此间

有循良之吏师古圣人之意则亦随其惠之所及而

起斯民之跂慕或庙而祀之或指而姓之各与其所

修创相终始若白公之于泾召信臣之于南阳苏子

瞻之于杭是也后世有克任其难而大是图者虽未

可即与于圣贤之事而一时民心之所归亦独非君

子之所嘉与而乐为后世劝者乎顺徳府有百泉河

自邢台东注南和之河头郭村旧有石桥水门止二

劵水汹难于容受岁一奔溃怒气喷风泛滥有声及

或为患且能激沙淤民田多所垫溺又有故渠士民

所仰以溉沃者苦山水涨日就湮塞吏其地者率相

习以为难至置不问成化丁未宣府门侯徃莅南和

县事信孚政通百隠皆达爰曳石鸠工増广其桥为

三水门以杀水势而又筑堤以豫捍之继疏六渠以

灌田用是旱备涝攘天时不能为之灾利兴害除地

灵不能秘其寳声随事彰泽以功流在上者以为能

欲夺治他邑而邑民不忍侯之去已也相率留之既

得请且度小邑之不能乆留?一日或去无以嗣其

功也于是耆老范英辈候于道奉书求予记且言侯

之振颓起弊类此者若干条其大者则建郭门桥而

构楼其上夺所占牧马场三百余顷以赡贫民之补

马者余皆息盗止讼之实惠要之侯今之良有司也

不然则簿书期亦足以塞责而何汲汲焉犯此难

且大者之为慊邪予故乐为之书以告世之怠吏若

其民之徳侯果如召父之云而所称述必欲如白渠

苏堤然者则有此渠与桥堤在至于役之岁月工之

名数桥堤与渠之丈尺及费所自出则虚左方以俟

民之自书庶得其详且实俾后之记河渠者有所考

抚寜县城记         彭 时

距京师之东五百余里有府曰永平自东八十里有

县曰抚寜是为永平属邑盖其地在汉隶右北平郡

汉以后率多荒废至金大定末升新安镇为抚宁县

抚寜之名始于此元初抚寜与昌黎邻地或并或析

最后乃并置焉国朝因之洪武十一年知县娄大方

以避寇故请迁治于兎耳山之阳永乐中复即旧治

置抚寜卫而卫与县相去十里许皆未有城居者凛

焉惟外患是惧时提督左都御史李公秉巡抚右佥

都御史阎公本乃具疏请城卫并复县治学校于一

城于是镇守右少监龚公荣总兵官东寜伯焦公寿

相与赋材鸠工命永平府同知刘遂抚寜卫百戸郝

铭督率军民分工筑砌始成化三年三月一日越明

年五月告成周围一千一百五十六丈髙一丈有九

尺其上为垜口一千八百七十其东西南北辟门以

通徃来县治学校并列于内同知刘遂指挥毛绶具

事本末致书兵部左侍郎昌黎张公文质托以求予

记予惟天下郡邑有僻有要恒因时势为轻重抚寜

之地在唐宋以前僻居东北未之重也迨永乐肇建

北京为畿内要地盖其北密迩边徼东控扼山海为

辽阳襟喉其要且重如此故军卫置焉所以安民也

而县与卫异治非因循之过与兹当承平百年之乆

所宜思患而预防阎公于是首倡请城之举而龚焦

二公乃能谐谋经营以成厥事可谓得大易设险守

国之义矣虽然险可设也不可恃也继今军凭城以

为固民资军以为安拱翼京师将有赖焉司军民之

政者尚思和辑其心使居有以乐患有以捍长治乆

安永为京师之巨防也春秋凡城必书为重民力兹

所为书者不独重民力且将使民徳诸公不忘并告

来者是修是葺益善其政保民于不怠焉

束鹿城堤记         吕 柟

束鹿保定隶邑也治在真定东滹沱河自雁门来经

灵寿平山晋州深州至于直沽入海而束鹿间于晋

深滹沱故道南束鹿三十里然县址卑而沮洳滹沱

之来也西韩河自大鸣泉南入绵蔓甘陶自平山入

松阳自楸山入卫自灵寿入而派濊臙脂诸水亦以

次入故滹沱至束鹿滋大北凌束鹿城四城故有堤

以障水水杀后邑民或犂堤艺谷堤渐彝西北迤东

犹如带存正徳乙夘秋大水晋湼盘口决滹沱滥于

束鹿没了河溃城西北堤西北堤决径沦四城城外

积淤髙于街巷公私舍半倾颓辛巳秋患愈棘城内

水或寻丈髙贫民逃入邻邑富者编筏而寝食焉县

令临颕谷锺英障不能止乃告郡守阳武王君徳辉

时病卧揽衣起至则城且陷乃召束鹿士民之留者

曰患若此屋产且勿言其如尔父母妻子何尚可又

手叹息待毙邪令家三人为囤填决壑得千人昼夜

填填口愈狭水愈急乃为文告于河有顷决合自始

填凡五日时岁方冱寒而徳辉扶病督率反瘥因曰

不一劳不永佚如复旧堤斯束鹿千岁之利也乃兴

役四千作堤四城堤基皆广十丈上广六丈有五尺

髙丈有三尺长二千一百丈有竒以郡判刘君濩提

调谷锺英统领诸役堤足皆树柽栁内外盘错工始

正月至四月而告考乃问记于柟柟近过保定遇宪

副贾期于途其言徳辉之救束鹿畧亦若此夫昔

徳辉之为御史也先帝所讳言者建储事耳徳辉乃

屡抗疏言之及其守永平镇守太监诬民谋叛徳辉

平反之至系禁狱七月而不悔今束鹿之陷溺身婴

厚病触风霜程畚锸躬执其劳忘其病不亦宜乎呜

呼格天存乎信建功存乎仁使力存乎度敬上存乎

忠慈下存乎公谓徳辉庶几乎此五者非耶嗣治保

定者幸无弃其烈徳辉名光同戊辰年进士嘉靖元

年冬十一月记

大陆泽记          石 珤

珤尝浮清源道出寜晋问渡于所谓葫芦河者平波

曼衍一碧千顷芡蒲菱藕鱼鲑之利民咸取之供赋

税偕谓之水五社盖五社之民沮洳弗田力胥此出

故也噫嘻此其古所谓大陆之薮与禹贡大陆既作

是也顾古之大陆地当不止于此今近泽数县之田

疑皆禹平水土后民始耕作至于今也至观班氏所

谓大河逾泽水至大陆布为九河则亦臆揣之论今

大陆与大河絶不通顾其地相迩不出三百里有此

附耳不然岂古今陵谷之推移刷荡尽失其旧与

赵武灵王曰吾国东有河薄落之水亦谓此汉时其

地犹有薄落亭今云葫芦河者恐或其声之讹传与

滹沱河记          石 珤

恒山之阳有巨川焉曰滹沱源出代郡泰戏山下汇

为三泉流稍延曼循太行掠晋冀蜿蜒而东注之海

按班固叙禹贡九河所谓徒骇者是也至宋蔡沈疑

之盖亦惑于夹右碣石之说遂以九河皆沦没于海

滹沱中髙不与大河相涉非之夫九河固沦没于海

九河之源岂亦沦没乎滹沱固不与大河相涉然所

谓九河者亦犹九川云尔岂谓大河播而为九乎故

知山川经络茍非目睹身歴而欲据文字定之鲜有

不失者矣是则滹沱亦未见其的不为徒骇也顾太

行以东地势顿下且河道淤沙洼壅不常旁无间壑

以泄水怒故霖潦相仍山谷诸流丛奔趋汹涌而

至败城郭没田庐其害有不可胜言者今禹贡旧道

既不可见而西汉于此置蒲吾渠通漕船亦湮灭无

迹岂非亦以兹水之害甚不可疏瀹而废与河经藁

城自国初至今不知凡几徙成化壬寅始迫城下净

土寺没焉自后每秋涨至则泛滥于县三五十里市

野皇皇无所遁栖适有天幸未为洿沼治六年太

守张君淑始开新河于郡南费万计未再逾夏水大

入复趋故道功竟不成老氓相传云是河不宜修筑

惟祭则可盖神明之也于戏礼诸侯得祭其境内山

川则祭典固不可阙然御灾捍患以寜邦家为民父

母者职也徃者宣防之塞近时张秋之筑具在疏理

之功亦岂可少哉顾得其要与否耳使善工相髙下

量顺逆迟以岁月凿山开原广拓水境要其上流而

放之寜弃百里之地以全城池则虽钻龙门析伊阙

尚可为也而此独难哉不然为石堤以捍之亦再岁

之利也又其上者平政惠民薄聚敛省刑罚尊老慈

幼修祭祀顺天时使五行各得其所则火炎上水润

下百川用寜永无垫溺之苦虽古昔贤者之论岂能

外乎是哉若复迂之则是洪范可遂废而天下之害

付之末如何矣智者试反而思之万一得其效岂以

某之言为老生之谈哉

双忠祠碑记         李梦阳

双忠祠者祠闗龙逢比干者也祠比干者何长垣去

干墓百里而近祠逢者何逢干俦也又邑有村曰龙

相龙相人掘地而获石文曰龙逢云双之谁知县杜

子开也大之者伍畴中也伍侯之来也诣祠谒览焉

而叹曰是尚不足以恢恢耀乎乃兹猥焉卑也窃闻

之标迷者必显其臬成大者罔其小故欲启遐诏

来必有阐名撝实于是鸠工庀物度时节力厥祠是

新崇其堂室峻其垣墉浚池莳木旁屋翼如财靡帑

出役罔农妨再阅月而祠成起瞻壮睹望之巍如枚

枚渠渠于是二忠哲者知之过之欷以悲瞢者问之

知黯焉内摧逐臣放子过之涕滛滛垂亦有颡泚而

赤者车将过而辕为之回也斯伍子之绩也或问逢

干之事于李子曰余曩道朝歌之墟盖数谒干墓云及

灵寳西南又望见逢墓于心实摧而不自知涕滛滛

下也然谍记备之圣者述之予复何说矣曰干于纣

无逃之义是矣志曰人臣三谏其君而弗听则退而

待放逢何死也李子曰忠臣必君之悟也斯杀身从

之矣有君而不有身也传曰见危授命当是时暇戚

疏计哉曰三代异兴而同亡周之亡也稽首奉图籍

西向纳土不闻有死之何也曰文弊之也文弊则天

下横议横议则从横行从横行则乱贼肆而贞纯匿

故苏洵者从横者也其言曰比干有心而无术苏秦

有术而无心秦何人也鷃雀与孔鸾长短邪故祸天

下者必洵之言者也设使干有术亦効秦揣摩捭阖

以诱之邪诚使揣摩捭阖足以诱之秦奚不使战国

君为禹汤邪故忠臣成仁义士死国舍仁义何术矣

曰若是则于辛恶来胡乆于人朝李子曰夏商之亡

以人周之亡以俗俗壊于从横从横始于横议横议

由于文弊故言从横者必洵者也祸天下者也李子

既赋迎送神词三章俾协之律被之管发之鼓钟

以妥灵侑尸矣乃复载祠由并私所撰说刻之碑曰

斯文也余盖嘉伍子绩云伍子名余福姑苏人也宰

邑之年是为正徳庚辰而祠成立碑伍盖遣邑学生

王汉阳桂来言碑事

琉璃河桥堤记        雷 礼

良乡县迤南四十里村名刘李其地洼下为积流所

潴有河一道志称琉璃即古圣水自房山县龙泉峪

诸泉合于此经霸州东注拒马河入海时逢霪潦

散漫奔溃百余里凡陆挽跣驰者动阻滞不能涉甚

或四方驿辏坐视愆期嘉靖乙亥皇上驾幸承天覩

民艰涉恻然悯之比銮回勅工部尚书臣甘为霖督

修为霖以病去不终其事越岁乙巳复命侍郎臣杨

麒内官监太监臣陈凖袁亨建石桥普济各以绩叙

然无堤捍御每遇溽暑水发环桥南北尽为巨河难

以越渡徃来病是者又阅八年矣辛酉仲冬事闻

当宁谕尚书徐杲曰良乡河桥屡勅大臣督理水

势涨未见东下兹降帑银八万两尔总理之勿令外

知恐民费财也杲受命相度建议修筑二堤专用条

石中添小桥一座并设水沟以杀水势其各涨丈尺

数目尽图贴说以进臣杲曰皇上体上天大徳利济

元元吾辈职司桥梁道路不能先事弭患致厪圣懐

责实难辞况部库所贮分毫皆皇上财也敢烦帑藏

具疏请任事荷俞允于是委郎中臣王尚直员外

郎曽一经同内官监太监臣杨用分理其规画悉臣

杲所定凡为堤南北东西共长五百余丈桥一座长

四丈五寸阔三丈五尺髙一丈三尺五寸水沟八道

又亲饬钦立元恩咸济坊凡二座至壬戍孟冬报成

上遣臣徐杲悬扁祭谢溥赉有差于是臣杲立石属

臣礼颂述圣徳垂示永乆窃为万古称盛治莫过于

尧舜史臣称其仁如天其徳好生者以心存溥济不

忍一夫一区咨垫而已而桥梁道路尤为王政所急

今我皇福民利济常存心于天下至诚恳切如元徳

包涵故一闻民之病涉有如已实溺之不容以自己

者其所以发帑藏不欲劳民费财真昭格乎穹昊之

表与尧舜同一揆矣即今石堤延袤与桥相连裒若

横带使万国辐辏而至泽及商旅农氓相与歌忭于

途讴溢于野不与平成之绩万世同其永赖耶是役

也臣礼不过祗奉徳意率举职事而臣杲之调度区

画实能为九重分忧播之无疆不徒随事効能而已

因记其颠末以告来者

遵化巡抚行院题名记     彭 韶

国制十五国各岁遣御史巡按方隅或大灾重患乃

遣廷臣行视谓之巡抚迄事而止宣徳年以关中江

南地广而要害始命官更代巡抚不复罢去正统末

江南盗起北边戒严于是内省边隅徧置巡抚官矣

京圻巡抚肇自麻城邹公时当景泰初疆圉孔棘简

公提督军务总理粮储兼巡抚顺天永平二府整饬

紫荆倒马等关兵备又设山东按察司副使从公问

刑公受任修关城整戎旅且召兵民分屯耕守自食

其力百废具举劳苦而功高顺义李公代其官时幸

晏然乃散兵归民籍其粮归官边储获助天顺改元

召入为大理而院中罢成化初采言者议擢关中阎

公理边务抚顺天永平河间真定保定五府公鋭意

事功腹里城池多所修筑任事乃得谤归无锡杨公

继之兼抚大名广平顺徳凡八府顷之遂上言畿辅

地广宜据居庸关中分命二人巡抚为便从之长清

张公实分于此杨公虽居不乆然吏民咸服其能焉

卢江汪公嘉鱼李公阳城杨公嗣以整饬边备巡抚

二府列衔至于今也张公训练有方汪公于出没盗

区建置巡徼李公举州县泉布贷民取息而荒政有

备阳城刬蠧弊兴学校整坠废未几谪去而不肖代

之短浅自愧徼福明时连岁有秋边邮无警则惟申

饬功令敬畏晨夕不敢妄有更张间质师言得羣公

之槩愿学焉未能也噫羣公劳而予逸承之俯仰五

载恐陈事益逺亡征爰题姓字于壁俟后人焉

张家湾城记         徐 阶

自都门东南行六十里有地曰张家湾凡四方之贡

赋与士大夫之造朝者舟至于此则市马僦车陆行

以达都下故其地水陆之而百物之所聚也嘉靖

癸亥冬世宗皇帝以有警诏发营兵戍之先声播闻

寇不敢犯然戌者无所据依昼夜被甲立势实不可

以乆甲子春顺天府尹刘君畿因以城请司空雷公

礼上议曰城于戍便于守固世宗报可勅顺天府丞

郭汝霖通判欧阳昱内官太监桂琦以二月二十二

日始事财取诸官之赎及士民之助者木取诸营建

之余砖取诸内官厂之积石取诸道路桥梁之废且

圮者夫取诸通州之卫卒及商若民之饶于赀者工

既举而财不时集阶具以闻诏光禄寺出膳羞之余

金三万两贷之于是诸臣咸悦以奋而巡按御史董

君尧封王君用桢程督加严越三月遂以成告周九

百五丈有竒厚一丈一尺髙视厚加一丈内外皆甃

以砖东南濵潞河阻水为险西北环以壕为门四各

冠以楼又为便门一水关三而城之制悉备中建屋

若干楹遇警则以贮运舟之粟且以为避兵者之所

舍设守备一员督军五百守之而湾之人南北之缙

绅中国四夷朝贡之使岁漕之将士下逮商贾贩佣

胥恃以无恐至于京师亦隠然有犄角之助矣仰惟

国家建都燕蓟百六十年于兹乃湾之有城实自世

宗遣戍之诏始盖世宗雄才大畧出于天纵而吁谟

睿筭又得于夙夜计安天下之心非偶然者其功在

社稷庙称为世虽未易以名言然此固其一也夫覩河

洛而思禹情也亦义也今而后登兹城者于世宗能

无思乎诚使文武吏士体保固郊圻之意而殚谋以

殿封疆兵之守者懐据依之便居处之安而竭力以

奋武卫其在宾旅遡周防曲之恩而各修厥职以

供朝廷之事则庶几为能思世宗矣阶不敏敢因纪

成以规焉

顺徳府通判记       归有光

余尝读白乐天江州司马记言自武徳以来庶官

以便宜制事皆非其初设官之制自五大都督府至

于上中下郡司马之职尽去惟员与俸在余以隆庆

二年秋自吴兴改倅邢州明年夏五月莅任实司郡

之马政今马政无所为也独承奉太仆寺上下文移

而已所谓司马之职尽去真如乐天所云者而乐天

又言江州左匡庐右江湖土髙气清富有佳境守土

臣不可观游惟司马得从容山水间以是为乐而邢

古河内在太行山麓禹贡衡漳大陆并其境内太史

公称邯郸亦漳河之间一都其谣俗犹有赵之风

余夙欲览观其山川之美而日闭门不出则乐天所

得以养志忘名者余亦无以有之然独爱乐天襟懐

夷旷能自适观其所为诗絶不类古迁谪者有无聊

不平之意则所言江州之佳境亦偶寓焉耳虽江

州其有不自得者哉余自夏来忽已秋中颇能以书

史自娱顾衙内无精庐治一土室户西向寒风烈日

霖雨飞霜无地可避几榻亦不能具月得俸黍米二

石余南人不惯食黍米然休休焉自谓识时知命差

不愧于乐天因诵其语以为记使乐天有知亦以

谓千载之下乃有此同志者也

顺徳府通判右记      归有光

国家之制郡有守有佐贰佐贰则常因有事而増其

员顺徳府故有通判一员其后复设一员责以马之

政而?其职于太仆寺自国初使民户养马议者谓

虽行之而善犹不免袭宋熙寜保甲之弊法未为马

之善政而先以疲畿内之民其后此法亦益弊不可

复振而有官或以扰民反若赘疣然隆庆二年秋余

自吴兴来迁今少司徒赵公以巡抚在浙过辞之赵

公乃郡人为言此官于今唯以无事为得职余叹其

真长者之言余病不能来明年五月始至赵公自司

徒出董淮漕时尚在家见之其言如初于是余居邢

之三月益有味其言之也盖河北之民困乆矣不当

复扰以马之事苐奉行文书之外日闭门以谢九邑

之人使无至者簿书一切稀简不鞭笞一人吏胥亦

稍稍遯去余时步空庭槐花黄落遍满阶砌殊欢然

自得而赵公又亟称前判王君之贤余既闲无事欲

考前官姓名以识于壁因问王君行事无知者惟一

老卒能言之谓王君于马政不熟惟闲居不捶楚人

颇似吾君侯若求其有所建明抉摘无有也而郡人

至今称官之有遗爱于民者莫逾王君余又自喜何

以能比迹前贤抑王君之居此者九年而余以疎愚

度不能容于世而老病侵寻不乆且告去矣王君名

云衢字道亭山西髙平人以国子上舍来调嘉靖二

十八年至迨嘉靖三十六年始迁润州丞以去余苏

州昆山人其诸前贤之名阙于所不知故不书

歴黄榆马岭记        王世贞

余歴三关返邢之内邱宿晨由内邱出南门异道而

行可四十里得陂陀土山又数里转山足为黄寺使

者当屯所也署踞寺门而庐割寺三之一前伏泉如

济汇为池中有亭亭焉折而右度岭得大涧两山夹

之中流泉铿然鸣巨石如象而黒者累累若下饮循

涧可二十里得村曰米花度米花村数里得一岭始

与泉左岭益髙忽下坠为谷若井然山类多土亡竒

者稍可以田忽苍翠而耸出其背为障数阙可以架

笔问之土人曰此所谓龙霄山也又穿一二岭乆之

山益束而陿两壁陡上数百仞竒石挐攫争奋为下

舆猿接萦纡乃上步数踬又可十余里山忽两却而

辟成巨壑可屯数万人旁稍髙阜居民庐之百余家

突起而垒者二其一寺据之其一曰宋家庄堡亦使

者当屯所也堡距黄寺可六十里许其西北距黄榆

岭七十里而遥西距马岭五十里而遥西稍北距锦

绣堂岭四十里而遥堡绾之盖走太行要道也余宿

堡四鼓乘月起拟之黄榆行五十余里类多大涧杂

石低昻土山余甚厌之以其胜不能当龙泉半而亡

何度一岭稍下山四却而辟其圆若规道欲絶者徐

睨前旌旗如左元放破壁而入迫之得一间道仅容

马两崖造天石色秀削太古水声淙淙不断蹙沸泡

起中石辄韵旋转十余折仰视天亦随而迂者色

或青或苍或赤以山映之故泉益雄石益争胜中有

偃石从数丈许衡半之其润可以碑过半里许始出

峡崖复稍稍辟矣遥望右崖际天直走而西上为连

城自然睥睨楼橹悬壁千仞中忽有泉注而下为柱

得日若琼得空若琉璃无所得若白银下飞瀑絶陉

左崖鸟道千折而上为关石竒秀万状余足数踣气

拂逆然时时心语龙泉胜乃不能当此半几欲夺彼

记语予之既抵关肩峻壁而胁大壑不知几百千仞

关口一横涧涧之桥而度已度折右上里许得山顶

以为山尽是矣既登而西北望髙倍屣者十者百者

不可穷至目境尽而止信乎称太行天下脊又云上

党者天与党也归宿宋家庄堡以当祀纛还顺徳暂

还大名又旬日复屯黄寺再之宋家庄乃上马岭马

岭道近黄榆十之三险半之饶水泉杂石为足抵夕

宿于关大风起轰殷若席卷三晋而东掷之海予卧

石室中惴惴不能寐五鼓风息起阅西城关两山中

断若劈巨灵斧者下视寥閴不见底为桥道之其西

不可以旋马盖天险也已归正东见红日抺一线徐

出巨甑千山若烧为凝睇者乆之戍者曰锦绣堂大

率马岭类也而道小无宿所予乃命张倅行视申约

束而罢

顺天府重修候气室记     申时行

国家建日官以授时作事占步推测之法甚密而顺

天治辇下其制特详每盛徳在木迎春于东郊先五

日钦天监奏遣其属二人徃候气其布管实灰重室

畧如旧法随方占之以气发敛知岁稔恶所司奉行

以为常然其掌故莫得而详也府故有候气密室在

东北陬岁乆颓圮乃就空廒中行事一切取文具无

有言修葺者京兆新城王公稽朱公移书大司空

请更作奏上报可乃以公廪之羡贸财饬工即故址

为室若干槛二公能崇天道敬民事兴敝补阙亦足

以知其政矣

香山雪游记         王 衡

余以前岁游真觉寺订雪盟比连日雪乃鼓舞周季

良同客尤伯固王元敬张伯新游焉甫出门目神外

淫雪又弥甚遂遣童子归将幞被来而止饭真觉寺

据浮图骋望间露石骨者随捧雪缀之饭已循堤行

则黄日已逗云影中逺近诸山黛白错而东一山受

晡日色独烂如丹霞惊睨者良乆比到香山且昏夜

矣赖夹道积雪奕奕道余行俄而星见天井山僧报

晓霁急科头起则千峯一雪冻云颓倚山头如醉玉

人乃将诸子涉环翠亭雪径深二尺许从者几以双

趺印之觞数行转而憩于碧云之余公墓平台坐林

峦中眺雪颇胜已乃从旧道归则昨日之丝者茧环

者化为玦矣因相与错叙其胜今雪毰毸欵舞且倦

且骄旧雪晶明浩溔积矣而若不有试从卑望髙如

钵和国人仰面不见山若登髙临逺则又身在净界

视三千大千沙砾皆浄土也其封谷完其揣树密其

印沙如鸟篆其附城郭若鱼丽其幕红寺衬落叶俄

浅绛俄又淡黄种种作态可喜至于寒雁空横素鳬

旅坐暗泉界响老松低枝枯芦有声村火斜出于是

间更有深致吾曹载髙檐帽披貂幨奔车鞭蹇争

相指盼以为山林入吾画图而亦知吾曹乃山林画

图中人耶季良呌曰此致佳固安得不消之雪而弄

之余曰噫嘻自古汗竹绣石簪笔技劔者等于朝雪

而况雪乎子欲得雪而不消者则为玉为盐为絮为

练种有几似矣而实非此欧公所简弃也且子寜粉

増乎寜雪减乎傍一客应曰然雪则何必不消顾吾

辈雅善消雪彼热肺肠子封帘守戸者吾犹得以顷

刻之观傲之余曰毋人各有适子以徽之舟东郭履

郑棨驴为至矣乎则风不出雨不出之叟亦能笑人

顾谓伯固子第图之余姑为之记时万歴庚寅阳月

六日也

赵州重修尊经阁记      赵南星

赵州守王公先为临城令忠信爱士民便之当事

者以赵州冲剧自关西范公后垢敝难治乃以王公

为守未几而赋均盗息诤讼鲜少州学有尊经阁欲

仆拄之以木公欲修之而难其费州民陈九洪掘

井得银盌等物以告公以闻之观察游公游公曰择

所用用之于是以修尊经阁其市物如民间之贾其

役夫如私家之直督工者亦给饮食之费公每漏下

四鼓即起视事至天明门外空无人矣日再至学宫

巡观众见公来益讙呼趋事始于前八月至九月而

落成阁之前有敬一亭亦颓壊公捐俸僦夫匠修之

后先功讫以报游公谓宜勒石以记其事公以属余

余闻王政不外教养而养尤急故虞廷命官先稷而

后契今天下之民屡遭饥馑而不讲于薄征缓刑之

政弱者殍壮者流黠者掲竿矣游公约已厚下夙夜

忧勤所属被灾躬自行县问疾苦议振业之若痌

瘝于厥身王公一钱不取于民俸禄仅充衣食而时

出以纾小民之困夫如是而后可言教也不然闾阎

之中愁叹怨讟此皆为士者之亲戚邻里也而徒饰

宫墙起学舍欲人典于学弦歌礼让岂不难哉余伏

处堪岩实赖仁贤在位以获谈经授徒无豺虎之患

是以乐为之记

重修恒阳书院记       赵南星

今天下郡国学宫之外徃徃有书院所从来乆逺矣

盖当道者抡学校之秀而羣肄焉所为阐国家作

人之意甚盛美也自江陵相国持权其乡之士讥之

遂迁怒而尽毁天下之书院真定故有恒阳书院至

是废至壬午遂改为游击将军之署壬子当大比士

督学缺人上命直指汝南傅公摄其事得人为盛遂

决意兴复明年正月檄府别建游击署而以书院还

有司发赎锾七百余金中丞汝南刘公郡守周公司

马陈公佐焉经始于正月成于七月重门之外为坊

内为讲堂东西为精舍凡十四所讲堂之后为长廊

有堂有厢后有水亭一如旧时之制又置田以资给

诸生于是三十二城之名士皆至有文学造余而问

曰今之教士不以道徳彝伦惟文词之尚如是则郡

邑有学宫矣又益之书院是不过使诸生多取科第

而损公帑劳民力倘亦可以已乎余曰卓哉吾子之

问天下之无敎化乆矣然道固不废文词之所称者

非道徳彝伦耶心而身体之古教化在其中矣夫

国家设科第以罗士士非此莫繇自致江陵故楚之

贫诸生也繇科第进一旦而肆滔天泯夏之恶彼其

蒙被国恩岂不厚哉为善者不尊显则名不彰为恶

者不尊显则身不亡科第自荣非人则辱士在所自

树耳盖己巳之岁余读书恒阳书院当道者聘请阜

平广文艾纯卿先生楚平江人也博学能古文平生

慕李献吉之文章气节数向余道之明年庚午余随

诸君子举于乡是岁得人称盛多出艾先生之门者

顷之先生入为刑曹丁丑劾江陵夺情事遣戌明年

而废天下之书院江陵败后艾先生起为蜀开府余

不肖生鄙小县自见艾先生而后知觉渐萌志意稍

立故教人者不厌多方好学者不厌多闻时周公属

余为记余既为述其废兴之故并记与文学问畣之

词以明当事者作人之意爰勒石章用垂不朽其词

曰万歴初载楚士柄朝猴冠而虎媚于昏妖进直

屏毒流天下帝欲其逋夺之所生于位宴处乡校腾

讥绳以乌乌?焉冯怒毁其讲堂无令聚议比于盗

薮在恒山者竖以大旗为将吏府绵歴三纪人忘旧

贯改作是仍傅公乃来持斧问俗兼秉文衡毅然举

废片言立决数月告成顿还荣观中卷毕集弦歌有

声恒山之阳云垂华采天宁昭明嗟夫已氏文不可

偃永被恶名恺悌君子恊心作人福禄攸从庶士念

哉必忠必孝为国干桢

重修神武卫公署记      赵南星

真定古恒山郡畿南重地也洪武初天下甫定分隶

诸官军于鳯阳锦衣等卫厥后分封诸藩调神武卫

为秦藩卫至宣徳中革去卫悉赴京师其时独

有真定卫守土者上疏得请留神武卫于真定创建

公宇宏敞深邃迄今百八十余年矣承平日乆武节

日弛而绾绶者各有私第卫署任其倾颓遂为坻

螾坥不可忍视万歴甲寅春聂立中来署卫事入其

门喟焉忾叹问其图籍则藏于吏胥之家至其最后

西北有坑焉约一亩有半深三丈许盖创建时取土

于此云立中遂请诸当道修葺之凡三月而告成堂

厢五所六房仪门官库悉还旧观相其地势左右相

颓乃悉铲其赘土以纳之坑而坑夷徃者卫事抏敝

日甚一日几于搏手不可为自立中至而千夫长百

夫长咸自濯奋愿知屯粮之催征委任得人而逋负

悉完卫军之徤讼者嗼然不敢动簿领委积多年沈

阁者今皆消散无余矣繇斯以谈安在卫事不可为

也则立中视公家事为其家事也今夫人之作室者

有地形唯隈而不为平治者乎有掘土为坑而不填

者乎歴时之乆至百八十余年者乎无论于形家言

为凶即睨视而念及之有不能一朝居者昔鲁叔孙

婼所馆虽一日必葺其墙屋汉郭林宗每行宿逆旅

必躬自洒扫此皆传舍也而不肯茍处矧其出政临

下之所而坑堑在侧至于数世又任其倾颓而不顾

尚望其挺身跃马建功于塞上乎非立中至则将不

复有所谓神武卫者矣立中定州之世指挥也少而

业儒经术大通以父命袭职立中威仪棣棣志芳而

材骏见武弁摧抑日甚有以自守不为非礼调俗尝

为蓟镇守备其观察戾人也以夙却害之仕三十年

而犹绾卫符彼仗钺登坛者皆何人哉立中属余记

且问堂名于余余命之曰徳义堂其说在赵衰之称

郄縠也立中有其风焉

饶阳县重修近圣书院记    赵南星

异时天下郡国徃徃有书院而饶阳有近圣书院嘉

靖丙辰令张公仲孝所建也隆庆丁卯邵公型修之

万歴初江陵擅政尽毁天下之书院而饶阳以僻邑

独存辛丑翟公耀再修之壬子关中万公下车未几

即至其地芟草除薉而入睹其颓圮之状嗟叹乆之

时岁向暮矣越明年百务就绪上下交孚乃议修书

院首捐俸百金令出而士庶响赴输者忘费作者忘

劳凡五阅月而告成事三楹后为尊经阁傍为号

舍二十间闶门屹墉廖朗岑寂可以荡懐可以凝神

公乃抡邑士之秀出者聚而共给之约期文而指

示之时时为讲身心性命之学邑士闻所未闻骎骎

兴起邑之老先生奕庵路公余所厚善也学博严君

心师王君以徳李君服周命诸生田播屈允直陆文

邃李芳春持路公书来求记余每叹今之世可谓极

衰何以征之士大夫以讲学为姗笑曰古人未尝讲

学然则孔孟程朱与其徒讲问者何事耶或又曰古

人之言备矣不必更言夫古人之言今人一一行之

则可也而率咫之不行又禁人勿言不亦惑乎春秋

时周大夫原伯鲁不说学闵子马曰周其乱乎夫必

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大人又曰可以无学无学

不害春秋去古近其朝聘问未尝不讲礼也其燕

未尝不赋诗也其动作威仪未尝不言敬也而犹

曰无学不害盖以载籍训典为学而不求之身心性

命故也矧今之时敎士用人皆茍且益无所用学是

以臣纪士风皆壊剿袭记诵可以取青紫其髙等者

一旦而颉颃公卿故不贵贵少而得志发种种者可

厌也故不长长人生都华膴多金钱耳何以仁义为

故不贤贤不贵贵不长长不贤贤大乱之道也今朝

野皆然此不学之故也倘士大夫不以讲学为姗笑

而勤心从事焉则君子日多风俗日厚国家生民有

攸赖而天下可治万公之为饶阳敎化大行闾阎清

美上下逖迩莫不颂服此讲学之效也夫欲为良农

者必讲于谷造之宜欲为良医者必讲于针砭之术

欲为君子者必讲于圣贤之学内之以修身外之以

救世无出于此者书院之修议者鲜不以为非此时

之急务修身救世无时非急务者此时为甚非万公

何足以知之哉

满井游记          袁宏道

燕地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

砾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

返廿二日天稍和偕数友出东直至满井髙栁夹堤

土膏微润一望空阔若脱笼之鹄于时冰皮始解波

色乍明鳞浪层层清彻见底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

冷光之乍出于匣也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

妍明媚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栁条将舒

未舒柔梢披风麦田浅鬛寸许游人虽未盛泉而茗

者罍而歌者红装而蹇者亦时时有风力虽尚劲然

徒步则汗出浃背凡曝沙之鸟呷浪之鳞悠然自得毛

羽鳞鬛之间皆有喜气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

城居者未之知也夫能不以游堕事而潇然于山石

草木之间者惟此官也而此地适与余近余之游将

自此始恶能无纪己亥之二月也

游红螺崄记          袁宏道

从葫芦棚而上磴始危天始狭从云门而进山始

巧始纎水始怒卷石皆跃至铁锁湾险始酷从湾至

观音洞乆而旋竒始尽山皆纯锷划其中为二壁行

百余步则日东西变数十步则岭背面变数步则石

态貌变矣壁郛立而阴故不树瘦而态故不肤亦不

顽蛟龙之所洗涤霜雪之所磨镂不工而刻其趣乃

极窦中多老衲或居至八十余不下闻客至则竞出

观导者曰老未见冠履也问为青曹则曰是余宗主

笑而合其目亦如余之见此山此石也山中非采药

樵薪人不至故不着竒僻之士游小西天上方者日

取道焉而遗之睫前是可叹也已

游房山记          曹学佺

万歴己亥正月立春予在都门纵观灯市因与陈参

军道源出卢沟桥西折之房山县早间千百成羣观

听喧杂忽入幽僻则萧然形影相吊也夜始抵县路

迷无人可问到亦无一人识投逆旅舍食讫闲行斗

大一城半为山根月色皎洁积雪地上是去京华未

百里正上元之初夜也人家皆闭门有三四人酒酣

击鼓歌唱于市以为狂忽覩客诧异目摄之予亦趣

旅舍主人曰归何迟城中夜深有虎饲人客不知耶

又山坳徃徃龙蛰闻人声触其怒必震起予相顾咋

舌此光景梦寐所不到也明日问入山之径无人知

者有老叟佣于寺愿为向导出城行六十里所过村

落曰瓦井曰天光曰孤山口皆与山势为升降人屋

上结茅盖以石皮冰溜挂檐间不絶涧傍有残冰马

啮之解饥渴无卖浆之家马上食所携饼饵而已孤

山口始有一翁迎客入致敬叙杯酒聚村人看之过

则崇山如环幽溪如带时时涉溪沿壁践苔扪萝乃

至山有一庵焉为诸峯所覆如狻猊之昻首也客

始休车马结束以入乱山巉岩两壁相距中开一线

鸟道盘旋五里至石梯梯即巨石五丁凿为坎仅容

半跬髙数百磴左右两铁絙长百尺山巅下垂陟者

縁之手足分任其力盖左迫无极之岩而右临不测

之渊矣梯尽处有小庵可憩折而东北可一里至山

门入门始昻首见诸庵纵横稠迭处于悬崖峭壁

茸之内如鸟巢然所谓禅栖也独上方寺正中如负

扆以居蹑千百磴始可到傍有两磵流下闻而不见

水其上有冰封之耳又东折而徃则连嵓层阴雪堆

未化独有古柏青青龙蟠虬舞出雪之上其嵓轩掲

如仄竒秀如云穿注如蜂房燕垒嵓下有泉深三尺

广倍之面一平台又十倍之相传开山时有龙占此

禅师叱之避尽挈其山泉以去师飞击其尾留泉

仅满斗今山即名斗泉也山下有洞尚隔一山说者

以此山空腹寺径达洞然人必自其上行上行必径

前峯孤圆突兀形如摘星望之甚惮陟亦可至峰半

可俯诸庵巅亦劣平尚不见洞又下五里入洞如一

城僧家依洞为窟石床茆扇可掬为客煮茗初不有

水以葫芦繋腰至洞里取水曳之出入寻缚枯藤为

炬鳞次而进第一洞犹见影二洞以内即黯黒

无光三洞是一小窦围可三四尺深五六丈伏地匍

匐束身蛇行即僧所曳葫芦处也入三洞倐髙广燎

炬不见顶傍有一潭石蜿蜒如双龙状其中圆光如

珠于是取水焉抵九洞无路有穴如井入者后人蹑

前人背丈余复空阔但雾气蓊塞履滑衣湿不易前进

至十三洞路尚不穷云过此无竒兴尽返矣大抵中

以一曲为一洞十三洞约有六七里洞中之石玉白

镜莹铲为琉璃踰寸明彻其境之最著者曰莲花

山片片如青莲瓣曰龙虎宛肖龙虎曰长眉祖师兀

坐岩畔眉修然垂曰吕纯阳俨然具道者衣冠曰石

塔层层笔立曰石钟鼓叩之作钟鼓声此非歴三洞

穿窦之苦不能得也又其最著者曰须弥山一山甚

大行良乆难尽曰雪山猋如积雪扪之若刺曰万花

楼山之上有重楼焉以雪为地吐花如灵芝者数万

朶曰仙人桥跨青溪而渡曰十八罗汉为修短欹正

各状貌曰接引幡从顶倒悬缥渺若拂此非歴九洞

入井之危不能得也出洞之后依然天光逈若隔世

惊喜异常明日下山复从孤山口支径之小西天小

西天者即石经寺也寺在絶顶天然成洞洞藏石经

故云其东西两峪俱有寺两寺若张翼然由寺至顶

尚五里而遥无不因山为径矣山腰有亭又有石井

上之为洞者二又上之为洞者二其东为小洞者一

祠火龙而邃有泉濡濡出西折而上又为洞者一

再西为大洞者一即石经堂也形方如矩平视如幔

顶中奉金身如来修丈余跣而端立足踏石板下藏

玉匣金瓶贮舍利三颗东北壁上嵌法华石经一部

西壁为杂编有白石柱以竖四隅若撑其顶洞之底

复有二洞不可测识总之七洞皆藏石经也石经版

约方三四尺层累相承以洞口窥之有暖气袭人但

石扉封固不可开开则有风雷之变考碑记自北齐

至隋有沙门静琬发愿刻十二部经藏之此山后其

徒续成之歴唐宋辽金功始成其半在石洞半在西

峪之寺塔噫真稀有之事哉

首善书院记         叶向髙

首善书院者御史台诸君所创为南皋邹先生少墟

冯先生讲学所也额曰首善者以在京师为首善地

也二先生语余为记余曰记讲学者必其素常学问

之人髙不知学何以为辞二先生固强之余乃言曰

古之所为敎学则庠序学校尽之矣当其时里党之

习师儒之所修明舍三徳六行五伦之外无他物也

自孔门之学兴于洙泗始言心言性言道徳仁义而

其指归不出于孝弟时庠序学校废而贤人君子之

有志于学者始欲得圣贤为之依归以共维世教于

不坠其上下之相为补救如此汉唐以来以杂途词

章取士置徳行伦常于不讲至宋而濓洛关闽诸儒

乃复绪邹鲁之言转相授受鹿洞鹅湖始有书院

以聚徒讲学亦杏坛之遗意也明兴设科罗才虽取

词章而学宫功令载在卧碑者一本于徳行至以明

伦额其堂其大指与三代同而末流之弊逐功利而

迷本真乃反甚于汉唐贤士大夫欲起而维之不得

不复修濂洛关闽之余业使人知所向徃于是通都

大邑所在皆有书院而京师独缺欲讲学者率寄迹

于琳宫梵宇黄冠缁流之所居而无一敬业乐羣之

地盖二百余年于兹矣夫大学之道明徳新民归于

止至善其释止至善首言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其重

邦畿如此而要其所止又不外于君臣父子之伦盖

圣人之教人明白显易不为奥说渺论又如此夫惟

君臣父子之伦明而后朝廷尊朝廷尊而后成其为

邦畿可为民止故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极非他之通

邑大都所得而比也二先生之惓惓于此举意念深

矣吾闻邹先生之学深参黙证以透性为宗以生生

不息为用其境地所诣似若并禅机元而包括于

胸中冯先生之学反躬实践以性善为主以居敬穷

理为程其识力所超又若举柱下竺干而悉驱于敎

外要之于规矩凖绳伦常物理尺尺寸寸不少踰越

与世之髙谭性命忽略躬行者大相径庭则二先生

师世淑人之模范又无不同故凡谒邹先生者盎然

如太和元气之薫蒸疑游华胥之庭其见冯先生则

屹然太山乔岳生仰止之心今合二先生振铎于邦

畿又适值圣天子道化覃敷统接尧舜一时名流济

济如龙源锺先生辈相与于喁倡和共明君臣父子

之伦阐皇极以示归使凡有志于大学者毋以至

善为荒唐而唐虞三代之治可复还于今日则其所

补于世道岂浅鲜哉徃徐文贞在政地好讲学朝绅

借以为市江陵矫之至尽毁天下之书院使世以学

为讳余愧不能为文贞奉二先生于皋比而幸与之

同朝时聆其謦欬又读其论学之书目覩书院之建

未尝不忻忻然有执鞭之愿世得无执江陵之见以

诮余乎余亦甘之矣书院在大时雍坊十四铺贸易

自民间为赀一百八十两皆五十三道所输经纪

其事者司务吕君克孝御史周君宗建以天启二年

月日开讲是为记

重修三屯营城记       戚继光

国初捐大宁藩封界乌梁海为内属赖障辅郡莫重

蓟镇初镇桃林口宣徳初移于狮子谷天顺又移三

屯营去喜峯二舍矣营曰三屯忠义卫三百戸屯地

也属迁安县西百二十里左山海右居庸而绾毂其

中以要贡路示重非拥武卫北城何以张形势而抗

威棱哉旧城庳薄而隘南有垝垣为韯杀营即移镇

府所茇也二营间有阛阓每以无城戒暴客而屯戍

非土著两防空营以行虽名重镇虚亦甚矣遵化县

去此五十里忠义三卫一所附之而此惟三百戸势

轻不足以犄角镇府麾下移兵饷顾抱檄印于卫非

所以尊统驭而急御侮之完筴也自嘉靖以来是镇

益重隆庆二年乃以余总理之边垣孔亟经营六年

次第就绪二营阛阓日壮而全镇之众常练于此弗

足以容戍者病之乃谋辟城于制府刘公巡抚杨公

当上即位诏増饬边城二公因得所请适少司马汪

公阅师而以移卫谋之公于元年条其便冝制以忠

义中卫移之三屯城内其掌印佐贰巡捕指挥及千

户经歴各一佩印赴之旗军春秋践更而有警悉至

遂置卫増营及缮建公署百废具举旧城益不足以

居之矣乃于二年秋规外地而善其址三年杨公为

制府王公为巡抚辛公为兵备胥襄工于三月撤南

垣而环南营以围之凡五百五十七丈髙二丈五尺

加五尺为雉堞而广半于髙址广四尺有余门三南

曰景忠东曰宾日西曰巩京其谯甚丽而闉次之徂

暑外完秋甃其里上下有埤以为之防次年春二月

乃缮旧城凡六百一十六丈表里髙厚悉如新制冬

而毕役正北为重阁尤雄于丽谯角楼凡五丽视于

闉旧东西重门于上为楼台神祠下旁各有开便门

周城水洞有二敌台有九环以牛马墙列孔以备睥

睨东辟场以积茭藁从衡五十丈其北有聚星堂为

东路诸将所属西则阅武之场旁隍辟十丈长二百

丈以益之其堂台昔庳陋余新建而髙敞焉诸将之

厅事有五兼之路西来者盖亦可寓矣前为车营四

百二十间凡制甚具所费公帑仅六千余金它皆操

竒以佐之而城内外所创营房八百余间若保河河

南南兵辎重诸署及守备司滦阳驿督府行台并诸

馆祠不出三年一切告成或有疑其制多异而因军

正以请业已乐成则谂之曰凡堞战格利用御逺若

钩援薄其下而俯视出击为艰乃于堞址亦创睥睨

如悬半溜可藏身而俯击水且从之下以外杀孔多

势分而注坚瀑落内则迤丽鳞次如级视彼内势直

而水专注其土善崩外因以倾者殊矣凡池有隍髙

而涸也其庳者为濠堑故隍多复而险以夷乃因其

势浅七尺而深三文其广六七尺不等又以北川东

走势不环抱完固而于东门外下髙就卑引以十丈

湖其长三百五十余丈深仅七尺以所出土为堤莳

以桃栁上下二梁以跨之留土中为亭环流植荷而

为将士休沐地或击楫以游焉凡边障无北户旧为

门三而已直北经涂有岑楼居钟鼓金木相克多水

火灾乃于北台旁级左右共制四室如城门状及所

塞旧门各虚其内如北制皆为武库以藏戎器简书

伍符避水火也又留旧南谯悬贡鼓岑楼独悬景锺

跨通衢重关金革和鸣达于四境登而眺之楼台署

庙聨以阛阓绣错而翚飞谓之锦城可也嗟夫城制

本鲧以防水后用蓄众乃藏窃闻之古人矣城者盛

也所以盛众也众则益之不展曷以盛诸城者成也

一成而不可毁也制未曲尽而孰保其毁乎故余九

年于兹东控辽左西陵寝为台一千二百有余里

凡五五标十五营皆为保障计于以重封疆而卫社

稷也兹奉制抚诸道之画幸有余日及此敢不毕心

力藉将校百执之劳而遹观厥成于重镇乎凡我同

事既保我圉而无罹于锋镝则此亦可以忘劳矣军

正敬诺之而示三军且次执事于碑左俾来许之

毋忘是劳者千百世巩神京而控藩卫却游骑而固

牧圉戎亭息警斥堠销烽而凛乎安不忘危之义则

筹边之要胥在扵此矣

束鹿县新建滹沱河祠记    孙承宗

余郡二十州邑而半以水患鹿城滹沱之冲患更厉

盖臬守大夫日为虑而长吏半从泥淖中顜画畚插

有年矣歳壬子余持节过城下则民庐没废什可三

四明年则牙舍日舣舟而出且支木以步于时有迁

城之议袁令君固不可曰南北不百里谁为汤汤安

流而祈寜土者既上其事于参知解公则为髙其卫

城之坊夹埤树万桞亡何水大浸日遣舟出诸溺者

而城恃以无恐然从坊视城如盆盎河伯环坊而浸

者遂至漂簿书没民庐父老相率请令君就髙阜令

君曰小民越在泥淖而吾髙阜以居乎乃绘图持上

参伯条次修救数事得还报次第布之于是开粥场

筑冬生院成梁于隘成舟于阔成水车于潴凿坊凘

渠以达内浸于旧壑而断西北之支河越明年三月

渠且成参知公实临视之晧晧旰旰闾几为河也公

骇叹泣下诘旦又引咎拜祷相其湾曰是可导而南

又指其冲曰当筑宫其上以祀河伯更发金为抚济

院百庐以待诸露宿者越月而祠成又越月而河南

徙可二里许又越月而邑士庻击牲享河伯欢呼祠

下拜河伯之贶颂参知公之格神也于是冯孝冕

次其事来言曰公之格神凡以为百姓神之贶公凡

以公前后所赈捄捭明府请无不得殚其心而既遥

厪之又躬临之是宜章厥绩以嘉成劳耳余谓灾亦

何常备则冯人不备则冯神河之竟南若更北也不

敢知乃余所知可凘凘之可坊坊之即蛟骋鱼沸地

不得寜而必躬必亲以捄之使小民不冯神而冯人

今天下三事而下辄攒眉于不可为独监司守令若

可为而间诿諈于不为故下有灾而令不以闻令有

状而上不以听即姑闻姑听之议蠲议赈而死徙过

半矣乃若交相图画至厪前矛于河干而亲为指授

方畧其谕慰父老绥奠溺人备极笃挚然则川灵受

贶而浸宅康庄惊波方轨也岂非仁人之效哉昔汉

武沉璧挞石而咎河伯不仁王弇州过郡曽曰河伯

不仁长吏佐之嗟乎余不敢谓天下有不仁而吏岂

其神而不仁今余郡有仁吏神终烦我长筊乎传称

与溺人寜溺渊然则不仁甚于水也余愿吏吾土者

为仁吏土即溺不溺矣

重修横堤记         孙承宗

北之河九而汇于蒲阴者三曰滋曰溏曰沙岁领秋

潨径博陵歴蠡吾入于邑距城南可三里而从岸瞰

城如眺盆盎一不戒则弹丸宛在水中其毁民田庐

遂以波及于濡其一时跄踉号呼不翅兵荒而异时

诟租追逋涂莩沟瘠姑无问盖王弇州行部予邑曽

从吏民号睥睨中其寓书于中丞正予邑监门图也

今上丁丑则维冒令守愚徧河东西为堤且力请

于上得坊邑以南曰横堤起延福迄塔儿头可七里

许又三十年晋陵钱令春续为堤可三里许遂及于

留祥左其后河益壅溢益且逺深盖庚辛壬癸水溢

者再于时清源周令之藩既身从畚臿泥淖脱民于

鱼复倾槖而雇役大筑之日佣二千有竒凡八日而

竣佣可二十千费制泉七十千有竒计当中金伯盖

三老洎诸佣咸曰明府不难出俸钱食我卫我吾侪

其敢念四支不力于役假令以调起丁佣当十倍其

费而坚厚不复如法是役也力省而成速功坚而民

逸无问城无鱼沸室无蛙沉而留七十万钱于民间

亦足以起翳桑敦望杏予始叹吏可为也吏饶

胆知视帑藏秋毫皆可为民用而不自为用故不复

攒麋于不可为夫周令饮髙阳一盂水耳俸入几何

且以治坊予澡事几令其强力有为若冒若钱无

不智如公然予观公精敏雝和当偬剧逌如也盖

有逺焉向从公于风雨蠛蠓中人正见其恳恻忉

怛非复世人嚣然噉名者殆吏也仁人也弇州之

述民言曰旁邑踵困无所移食乃或曰可活变也嗟

乎昔谓民之于仁也甚于水予谓民之于不仁也亦

甚于水乃从阖邑之请勒其事于珉而告后来曰

吏为仁人云

髙阳筑车道口记       孙承宗

邑有两大水其南汇延福带蠡而北与我共东折而

又北曰白洋当濡渥虞丘之交我与濡共与我共我

得为备与濡共濡尝掣我肘不难我为壑又不难我

为?即地逺濡而且欲壑我待潴盖邑隶濡虽强有

力如冒公亦不得徤执而畏多口间或田不必趾塍

不必目即濡长者非有意督过之而或不能不格濒

白洋有河曰潴龙逆而南可二十里或曰髙河之遗

也岁乆而壅渠不受滛潦而泄洋之水于两岸于是

岁发民夫防两岸合之可五十里费以千百计犹若

束而愳不羁乆之两岸不时筑而河岁决岁毁

我庐舍若禾稼又以千百计粮逋民流长吏竟格于

濡有口者末为计乃其横可五十弓而受名车道口

者足捧土塞也钱明府梅谷来履亩视髙下察原委

顜利害进父老属曰与鱼吾民而岁无算费者孰与

以百趾塞而无吾土又进濡有口者属濒河而田

若隘逺我广近即妨若将复计广隘而若顾无妨也

遂不两旬而车道堤成或又曰是且受南水将不便

南者公熟顾曰南水北者北水当仆逆而南予自为

南计耳是岁全民田庐无算河之经麦且有秋遂入

其地乡校供诸博士弟子费而十八疃之民欢呼额

手佥谓不勒贞珉乆且罢于有口者董生恪来问记

嗟乎水诚予邑一大利害也屋溜妨人人犹患之而

况邻之壑然我非垣四土而家视氓其孰以断是役

也省物力全民田苏孑绌豪健大而能综明而能

断皆可为后人法徃时延福横堤冒令曽为我争命

于蠡数十年水不浸城下今洋之水得钱令安流而

东北邑之半不至岁为鱼盖两大水得两公而安然

则利害兴除岂不以人哉堤白洋之南曰唐以宋唐

公介令虞丘成也公风裁如唐而详练周慎不知唐

何如公其塞车道口盖补唐之缺云己未马家河弃

故道东决一支从潴龙河入白洋遂开车道口以出

南水盖河从故道入白洋则白洋水南溢潴龙而此

口可塞河弃故道而东入潴龙则此口可开杜令议

为水门云

乾坤北海亭记        茅元仪

有亭巍然在江村草堂之后而知止居之傍覆以茨

涂以垩栋柱榱楹以及薄栌杗靡不曲弱不中程

撬以为垣仅仅蔽风雨而长江大河之南北靡不

仰而颂曰此北海亭也创于侍御公以之训伯顺寒

暑燥湿于是者三十年成进士去伯顺又以诲其子

石卿石卿寒暑燥湿于是者又几三十年举天启辛

酉畿内第一人当吾乡魏子孔时为行人时尝蹇

访伯顺于江村馆于是时有唱和吟咏传于时是时

石卿犹为诸生伯顺亦郎民部及石卿膺乡荐伯顺

同余叅髙阳公军事石卿徃来于亭遂窅无人而

行人为给事中数年矣逮于珰其子子敬行乞过伯

顺伯顺之太公复馆之于是子敬日夜号太公为不

食也而所逮左中丞之弟若子亦继馆焉伯顺抗时

归周吏部之客朱生以吏部逮过谋于伯顺亦馆焉

当是时珰有最昵后雉以殉者曰李朝钦家亭之

左不数百武而司事凡诸君子之逮皆有力焉恶

其庇之者屡欲以中伯顺而天竟弗与也使珰祸犹

未解无论张俭之壁终破北海覆巢岂待孟徳哉余

幸不死于珰而为颂珰者所厄复偃于其中者三载

尝为范阳烈士咏有曰奋腕招义徒倾家竞相从张

俭徒壁蔵箕踞笑孔融轊车未出门累囚已及宫张

俭徒一人孔融易为功天下之颂北海亭者其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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