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菲登船去日本的前几天,给他的送别派对就计划好了。他预定乘一艘日本的货船离开。告别派对将会是史上最盛大的,会从肖恩装着音响的客厅延伸到院子里的篝火,然后一直上山,甚至翻过山头。贾菲和我去够了派对,并没有特别开心地期待这一回。可其他人都会来参加:他所有的姑娘,包括赛柯,还有诗人卡考依瑟、库格林、阿尔瓦,还有公主和她的新男友,甚至佛教协会主任亚瑟·维恩和他的老婆儿子也会来,甚至还有贾菲的父亲,当然还有巴德,另还有不知名的一对夫妇。他们从各处赶来,带来红酒、食物以及吉他。贾菲说:“我对这些派对真的感到厌烦了。你跟我在派对完事后去马林县的山路怎样?能走好几天,我们只带背包,去波特雷罗草场营地或者劳雷戴尔[劳雷戴尔(laurel dell),美国加州圣拉斐尔市一地区。]。”
“好啊。”
与此同时,在一个下午,贾菲的妹妹罗达突然出现了,她带着她的未婚夫。她即将在贾菲父亲那座位于米尔谷的房子里结婚,会有盛大的仪式之类的。在这个昏昏欲睡的下午,贾菲和我坐在屋里,而她突然就出现在门口。“虎!”贾菲喊了一声,跳起来吻她,给她一个深情的拥抱,她也全心回应。他们是这么说话的!
“好嘛,你那位老公是个好炮架子吗?”
“他他妈的肯定是,我可是千挑万选找到他的,你这个挨千刀的!”
“他最好是,不然你就得找我求援了!”
为了表现自己,贾菲生起柴火,说:“这才是我们在真正的北方乡里会干的事。”他在火里倒了太多煤油,然后像个淘气的小男孩一样跑开等着,然后,砰!炉子喷出四处乱窜的爆炸性火焰,深入到屋里,连在房间另一头的我都能感觉到那冲击波。他那次几乎玩脱了。然后他对她那可怜的未婚夫说:“好嘛,你知道有什么体位在蜜月里很好使吗?”那可怜的家伙刚从缅甸服役回来,本来想试着聊聊缅甸,却在这种刀山般的问题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贾菲气急了,也很嫉妒。被邀请去盛大婚礼时,他说:“我可以裸着身子来吗?”
“随你的便,不过你得来。”
“我现在就能想到是什么样,摆着大碗潘趣酒,来的女士都戴着棉布帽,音响里放着甜得腻人的管弦乐,大伙儿都擦着眼泪,因为新娘实在太美了。你那么想跻身中产阶级是为了什么,罗达?”
她说:“啊,我不在乎。我想开始生活。”她的未婚夫很有钱。实际上他是个好人,我为他不得不微笑着忍受这一切感到抱歉。他们走后,贾菲说:“她跟他在一起不会超过六个月。罗达是个很疯的姑娘,她宁可穿上牛仔裤,也不要坐在芝加哥的公寓里发呆。”
“你爱她,对吗?”
“太他妈对了,我应该自己和她结婚。”
“可她是你妹妹。”
“我才不管呢。她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真正的男人。你不知道她有多野,你又没和她一起在林子里长大。”罗达是个好心人,我多希望她这次没把未婚夫带过来。在这成片的女人中,我仍然还没有找到我自己的那一个,虽然我也没有太努力找,但有时看到大伙儿都成双成对、开开心心的,我也会感到孤单,而我只能蜷缩进铺在玫瑰花丛中的睡袋里,叹口气,说声呸。陪伴我的只有嘴里的红酒和一堆木柴。
不过,后来看到了某些东西,比如鹿园里的一只死乌鸦,我就会想:“那在人类敏感的眼里可算是个漂亮东西,而这一切都来自性。”因此我把性又从意识里抛了出去。只要太阳能闪耀,眨眼,再闪耀,我就会满足。“慈悲就是引路星,”菩萨说,“不要和官府或女人争执。乞求。要谦恭。”我写了一首漂亮的诗,送给所有来参加派对的人:“你眼帘中有战争,还有丝绸……可所有圣人都走了,都走了,安然到达彼岸。”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某种疯癫圣人。这是基于我对自我的不断告诫:“雷,不要追逐酒、女人带来的兴奋、空谈,待在屋里,享受与万物本原的天然关系就行。”但真的要做到这一点挺难的,这里不停地有这么多漂亮的娘儿们上山,每个周末,甚至周中都有。有一回,一个美丽的棕发姑娘终于同意和我上山,我们在黑暗的屋里躺在我白天坐的垫子上,门突然被打开,肖恩和乔·马洪尼笑着跳起舞来,故意想让我生气,要不就是他们真心赞同我的禁欲主义,像天使降临般驱走女人这种魔鬼。好吧,他们的确做到了。有时候我真的喝大了或嗨上了,在疯狂的派对中央打坐,我真的会在眼帘后面看到神圣空无的白雪幻象,再睁开眼时,我会看到所有的好朋友围坐着,等着我解释什么,否则他们就不满意。在那整整一季,我总在身边有人时不可遏制地想闭眼。我想姑娘们真的会被这个吓到。“他总闭眼坐着是在干吗呢?”
小般若,肖恩的两岁女儿,会过来戳我闭上的眼睑,说:“布巴,砍!”有时候,我更喜欢带她在院子里魔力般地走一走,牵着她的小手,而不是坐在客厅里讲个不停。
而贾菲呢,他对我做的任何事情都很高兴,只要我不会搞个大乌龙,比如把煤油灯的灯芯拔太高点着灯罩冒出烟之类的,或者磨斧子不怎么到位。他在这些事情上很严厉。“你得学!”他说,“该死的,这世上要有什么我忍受不了的,那就是做事不对路。”他用自己那半边食品柜里的东西做的晚饭真的很神奇。从中国城里买来的各种草或晒干的植物根,他能用来乱炖一锅菜,浇上酱油,就一点点,然后盖在新煮的米饭上,那真的很好吃。他用筷子吃饭。我们坐在黄昏时树丛的咆哮中,窗户依旧大开,很冷,但我们津津有味地吃着家里做的中国餐。贾菲真的很会用筷子,随心所欲地把菜扒拉进碗里。有时,我会洗好碗,出去坐在桉树下的垫子上冥想一会儿。从小屋的窗户里,我可以看到贾菲那盏煤油灯发出的棕黄色光晕,他在边读书边剔牙。有时,他会走到小屋门边喊:“虎!”我会回应他,也会听到他咕哝着说:“他他妈上哪儿去了?”然后,我看到他在夜色中张望着寻找他的比丘。有一晚,我坐着冥想,在右手边听到一声钝响,便望过去,那是一头鹿造访这座古老的鹿园,它在干草地上咀嚼了一阵。在峡谷对面,那只老骡子发出肝肠寸断的“唏嗷”声,那像是被风吹断的约德尔小调,像某个悲伤至极的天使吹起的小号,像在提醒端坐家中消化晚餐的人们一切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可那只是向另一只骡子发出的求偶叫唤。但这就是为什么……
有一晚,我在如此完美的静滞中冥想,甚至有两只蚊子飞来,各停在我脸颊的两边,停留了很久也没有咬一口,直到飞走,它们都没有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