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奇怪。我听王耀林的谈话,分明说鲁柏寿还在卧房里并没有被杀。
王耀林也拿着听筒,张着诧异的目光,向我们呆瞧。
他说:“霍先生,包先生,这岂不是怪事?据鲁柏寿的仆人说,鲁律师此刻仍好端端地在房里!”
霍桑答道:“慢,这话还不能作凭,且看他能不能实在答话。”
王耀林道:“那仆人还说在一刻钟前,他曾送早餐进去,当然不会变得这样快。”
我说:“莫非弄错了人?”
王耀林摇头道:“那也不会。万安桥的鲁柏寿,怎么会有第二个?”
他瞧瞧霍桑。霍桑紧皱着双眉,疑视着电话机,似乎也解释不出。
电话听筒中似乎又有声音。王耀林忙将听筒贴紧在耳朵上。
他问道:“你是鲁柏寿律师?”
霍桑和我都受了好奇心的冲动,不约而同地走前一步,也把耳朵凑近听筒。
我果然听得友一个人回答,口音是本地人。
“这里是警察总局……我是王耀林探长。喂……”
听筒中静一静。王耀林有些着急。我的心也乱跳。霍桑仍宁静地站着。一会,我才听得听筒中继续响起来。
“唉!王探长,什么事?”
“鲁律师,这里有一件事很奇怪。有一个人到局里来自首,说昨夜里他已将你杀死。你昨夜里可曾遭遇什么事?”
电话线又静寂了一下,才继续答话。
“笑话!哪里有这种事?昨夜里我在苏州大戏院瞧戏,在十二点钟敲过安然回家。莫非你那里来了一个疯子?”
王耀林用手掩住了话筒口,扮着鬼脸,回头向霍桑说话。
“奇怪;霍先生,你听清楚吗?”
霍桑和我都点点头。
王耀林说:“这是什么一回事?鲁柏寿明明活者!怎么办?”
霍桑不答,把一手模着自己的下颌,定睛瞧着电话箱,分明一时也不知道怎样对付。
电话筒又继续发声,不过声浪已有些颤动。
“喂,王探长,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哦——这个——我们还没有查明他的姓名。他是穿军服的,是个军官,个子很高,年纪约在三十以外——”
“晤,穿军服的?他不是有个瘦黑的方脸的吗?”
“是,正是。”
“唉:他叫奚莘耕。是的,他果真是我的仇人。”
“喔!”
“昨天早晨他曾到我这里来过,的确要向我寻衅。现在他怎么样?”
“他自己承认是凶手。他说他昨夜已经用手枪打死你,放而我们已把他看守着。但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曲折,你能不能立刻到这里来一趟?”
话筒中传来一些喘息声,接着才是鲁柏寿的继续的答话。
“好——好,我就来……喂,王探长,这个奚莘耕确有害我的意思,你们千万不可轻放。”
“那自然。你就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电话线断了。王耀林又挂了话筒,又回过来向霍桑问话。
“霍先生,你瞧这件事究竟怎么样?”
霍桑沉吟了一下,答道:“据我看,有两种理解:第一,这个奚宰耕确和鲁柏寿有深仇宿恨,昨夜里他也许把别的人误认做他的仇人,因此误杀了一个人;第二,或者行凶的事并非事实,只是他的脑室中的一种幻觉。一个神经衰弱的人往往有这种心理上的错觉,原不算稀罕。譬如一个人神经不健,又事繁多思,忽然想起要写一封信,转瞬间忽又忘怀;但事后他会觉得那封信已经写好发出了。我瞧这个人的神经确乎已有些错乱的征象。”
王耀林蹙紧着眉峰,说:“这件事例又麻烦。”
霍桑不答,把那刚才王探长从地板上抬起来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枪拿起来,旋开了枪膛,检验里面的弹子。
他作惊喜声道:“唉,这是一种新式的九响枪。这里面的九粒子弹完全没有缺少啊。”
王耀林道:“那末他怎么说这手枪就是行凶的凶器?”
“霍桑,我看你说的两种理解,第二种近乎事实哩。”我耐不住插一句。
霍桑还没有答话,先前那个听差又走进来,手中拿着张片子和一个污暗的白巾小包。
报告道:“王探长,这东西都是从那个人身上搜出来。据医生说,他此刻已经失了知觉,应得立刻送医院才。”
霍桑把名片接过瞧了一瞧,说:“晤,他果真叫奚莘耕,是个连长。事情更明白了……对,现在他既然失了知觉,当然问不出供,不如就送他到医院里去。”
王耀林赞成了,就吩咐听差把那军官马上送公济医院里去。听差退出去。王耀林将手巾包展开来,内中是些小钱夹、铅笔、小电筒,皮夹中有十多元钞票。
他又问霍桑。“霍先生,你说事情更明白了,明白了什么?”
霍桑道:“我看包朗兄说得对,我的第二种推想大半已经证实。这个人完全是神经作用,实际上并没有行凶的事。否则他即使误杀了别的人,此刻一定也早已发见,各警区中应得有报告。何况他所说的凶器,子弹并没有缺少一粒,更是一种显明的证据。”
王耀林吁一口气,说:“那末这件事也是一件小题大做的玩意儿。是不是?”
“晤,这还难说。我看这奚鲁两人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
“你想有什么样的关系?”
霍桑摸摸下颌,说:“从眼前的情势看,这里面的情由似乎很曲折,我们当然不能凭空猜想。好在鲁柏寿快要来了。我们姑且耐一会儿,不久就有分解。”
他回头向我嘻一嘻。“包朗,你看了‘五鬼搬运法’的把戏不算,也许还有好戏看哩!”
他又看看表。“第二班车我们当然趁不成了。不过假使因此你再得到一种有趣的资料,那也不能算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