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我们必须讨论全称命题 [3] 。
首先应该注意,相应于不同的全称符号,全称命题也有若干种类。现在一些人对全称符号提出了多重区别。因为据说一些全称符号毫无区别地涵盖实体和偶性,例如“每个”、“任何”、“各个”、“没有”、“二者”、“二者皆不”,等等。另一些全称符号只涵盖偶性,例如“任何种”、“无论多经常”,也许还有其他一些。
但是人们可以正确地或不正确地理解这种区别。因为如果认为“每个”或某个这样的符号涵盖实体和偶性,以同样的方式,“任何种”仅仅涵盖偶性,那么这就是错误的,后面将说明这一点。然而,如果认为“任何种”以一定的方式是周延的,也就是说,它在种中以析取的方式或在种中以合取的方式或以某种这样的方式是周延的,那么可以承认这一点。
人们提出的另一种全称符号的划分是:一些全称符号涵盖主项部分,一些全称符号涵盖构成部分。第一类是“每个”、“没有”、“二者”、“二者皆不”以及类似的符号。第二类是“整个”这样的符号。后面将讨论应该如何理解这种区别。
人们提出的另一种全称符号的划分是:一些全称符号可以涵盖任何数量的事物,例如“每个”、“没有”和其他这类符号;一些全称符号只能涵盖两个事物,例如“二者”和“二者皆不”。
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应该首先讨论那些毫无区别地涵盖实体和偶性、涵盖主项部分和涵盖任何数量事物的全称符号,比如“每个”、“没有”、“任何”、“任何事物”、“各个”等等,而且我们应该讨论含有这些符号的命题。
首先应该注意,任何这样的符号本身都不表示任何东西,不被强行用来确切地表示任何东西。实际上,用这样的符号是为了使它们所附加的词项代表这些词项所意谓的所有东西,而不是仅仅代表它们所意谓的一些东西。这就是为什么它们被称为助范畴词的原因。对于其他许多词项也是这样,而且一般来说,对于所有仅凭自身不能成为任何命题端项的词项来说,也是这样,如果它们如前所述得到有意义的理解。
其次应该注意,“每一个”这个符号与“任何”和“各个”这两个符号不同,因为“每一个”这个符号只能加在一个与它在格上相一致的词项上,从而使加上它的这个词项和这个符号处于相同的格。例如,下面的命题是恰当构成的:“每一个人是动物”、“苏格拉底看见每一个人”、“一头驴属于每一个人”。然而,“各个”和“任何”这些符号可以加到处于相同的格的词项上并且加到一个处于不同的格的词项上,即私有格复数。例如,“各个人在跑”是恰当构成的,“他们任何一个和各个在跑”和“人中任何一个都在跑”也是恰当构成的。然而,“他们中每一个在跑”就不是恰当构成的。
而且如果任何人想知道这种差异的原因,那么应该说,在这种情况下,正像在语法和逻辑的其他许多情况下一样,除了那些制定这些词项和那些使用这些词项的人的决定外,没有其他原因。
第三,我们必须提出一些对“每个”、“任何”、“各个”和其他类似符号(如果有任何其他这样的符号)来说是共同的规则。这些规则对许多与假言命题等价的命题也是共同的,例如,“每个人是动物”、“每个白东西在跑”等等,它们对于其他一些与这样的假言命题不等价的命题也是共同的,比如,“每个上帝是”、“每个天使是”和其他这类命题 [4] 。
首先应该注意,对于这样的全称命题的真来说,并不要求主项和谓项实际上是相同的东西,而是要求谓项指代主项指代的所有那些东西,从而真地谓述它们。而且如果情况是这样,那么全称命题就是真的,除非有某种专门的原因介入。一般的说法是,对这样的一个全称命题的真而言,充分条件是其个体各个是真的。
由此说明,一些思想家作出的某些论断是错误的。一种论断论为,“每个”这个符号要求三个有指称的东西。原因如下。假定只有一个天使理解,而没有人理解。在这种情况下,“每个理解的被造物都是天使”是真的,然而,这里并没有三个东西是“理解的被造物”这个名真谓述的。而且我可以证明所说的这个命题是真的:它的单称命题各个是真的。类似地,谓项真指代主项所指代的各个事物并且谓述主项所真谓述的各个事物。因此,这个命题就是真的。
与此相似,如果只有两个人并且他们是白的,那么“每个人是白的”就是真的,因为它没有假的单称命题——然而它没有三个指称的东西。
由此说明,一些思想家声称(a)“每只不死鸟是” [5] 是假的,因为“每个”要求有三个指称的东西,(b)“有的不死鸟不是”是真的,因为“不死鸟”指代一个是者,同样指代一个不是者,他们这样说并没有正确地解决“每只不死鸟是”这个诡辩。因为我问:在什么意义上“每个”要求有三个指称的东西?他们的意思可能是说,“每个”要求三个实在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只有一个有色的东西,那么“每个有色的东西是”就会是假的。但是这一点无法得到承认,因为它的矛盾,即“有的有色的东西不是”是假的,因为它没有真正的单称命题。人们也不能说“有色的东西”指代一个是者,同样也指代一个不是者。因为显然它不指代一个不是者,正如它不谓述一个不是者一样。因此,正像“一个是者是有色的”是假的一样,“有色的东西”指代一个不是者也是假的。因为前面解释过,一个词项绝不指代某个东西,除非它真谓述那个东西。此外,如果一个附加上“每个”的词项指代三个东西,在这种意义上,“每个”要求有三个指称的东西,那么“每个不死鸟是”就不会恰恰仅仅因为一个不死鸟是而是假的。因为根据那些思想家,“不死鸟”指代一个是者,同样指代一个不是者,而且不指代两个不是者,也不指代一个不是者。因此,它指代至少三个东西,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每个”有三个指称的东西。
此外,如果“不死鸟”指代一个是者,同样指代一个不是者,那么由于同样的原因,“动物”也会这样。因此,“每个动物是”就会是假的——这是那位思想家在另一个地方否定的。
因此应该说,“每个不死鸟是”这个命题或任何其他命题并非由于以上原因而是假的,它们的矛盾命题同样不会由于以上原因而是真的。因此,如果除了苏格拉底以外没有人在笑,那么“有的在笑的东西不是一个人”就不是真的——确实,它将是假的。结果,它的矛盾命题“每个在笑的东西是人”就将是真的。同样,如果除了苏格拉底以外没有人是白的,那么“有的白人不是人”就将是假的,而且由此一来,“每个白人是人”就将是真的——即使没有三个白人。
这也无助于提出以下反对意见:在如上提出的情况下,“每个白人是人”和“有的白人不是人”不是矛盾命题。因为事物中的变化并不改变命题的形式,由此也同样得不出,一些命题此时是矛盾的,彼时不是矛盾的。
从这些矛盾命题还得出,当这些思想家作出以下陈述时,即:如果只有一个白的东西并且只有一个黑的东西并且只有一个灰的东西,那么“每个白的东西是”、“每个黑的东西是”、“每个灰的东西是”这些命题就各个是假的,他们作了一个错误的论断。而且他们也否定了下面的三段论:“每个有色的东西是;每个白的东西是有色的;所以每个白东西是。”
与此相似,根据没有驴这个假设,他们否定下面这个三段论:“每个动物是人;每条驴是动物;所以每条驴是人。”他们声称,“是”这个动词在这些三段论中是多义的,因为在大前提中,它被当作是者操作(这乃是是的东西的“是”),而在小前提中,它被当作条件或结果的“是”。当一个人说“如果这是白的,那么这就是有色的”时,“是”这个动词就是在这种意义上出现的。
这个论断是完全无理的,因为它等于毁了每个三段论形式。因为每当使我高兴的时候,我都要说,“是”在这些命题中是多义的,而且我要随意地把一种谬误归于每个三段论。
与此相似,正像一个三段论适合所有词项一样,无论事物如何变化,它都是成立的。但是根据亚里士多德,“每个有色的东西是;每个白东西是有色的;所以每个白东西是”是一个正确的三段论。同样,“每个动物是人;每条驴是动物;所以每条驴是人”这个三段论实际上也是正确的。因为这些三段论是由支配“每个”的规则(dici de omni)控制的。
毫无疑问,无论是谁,如果他否认这样的三段论,他就不能感觉到任何的真。因此,即使每个白东西和每条驴都被毁灭了,这些推论仍然是正确的三段论。而且它们在那种情况下仍然会符合支配“每个”的规则(dici de omni),就像它们现在符合这些规则一样。
因此,“是”究竟是是的运作,还是是的形态,它们的区别是无意义的。这是由那些不懂得如何区别直言命题和条件命题的人提出来的。 [6] 因此,“一头驴是一个动物”和“如果一头驴是,那么一个动物是”这些命题是截然不同的。因为一个是直言的,另一个是条件的和假言的,而且它们是不可交换的。实际上,一个可以是真的,而另一个是假的。同样,“一个没有创造性的上帝是上帝”是假的,而“如果一个没有创造性的上帝是,那么上帝是”和“如果这个是没有创造性的上帝,那么这个是上帝”这些条件命题是真的。
与此相似,人们无法看出,为什么“是”在一个直言命题中而不是在另一个直言命题中表示条件或结果。因此在一个同等形式的命题中,它将要么总是表示、要么从不表示条件或结果。因此要么每个这样的命题将与一个条件命题是可以互换的,要么任何这样的命题都与一个条件命题将不能是可互换的。但是,根据那位思想家,并非任何这样的命题都不是如此;因此,所有这样的命题都是这样的。结果,在上述情况下,“每个动物是人”是假的,因为根据那位思想家,“如果一个动物是,那么一个人是”这个条件命题是假的。而且,他在同一个论著中说了显然矛盾的东西,并且他似乎不知道应该说的正确的东西。
从上述也可以看出,严格地说,下面这样的命题都是假的:“每个动物是健康的”,假定一头狮子是健康的,一头牛是健康的,一个人是健康的,等等;“每个动物是在诺亚方舟中”,以及其他许多命题。因为它们有许多假的单称命题,而且谓项与主项所指代的所有那些事物并非是一致的。尽管如此,当这样的命题或类似的命题被作者提出时,应该加以注释——即使严格地说它们是假的。同样,权威的话在它们表达的意义上,即在它们字面或专门的意义上,常常是假的,然而它们在被说出或写下的意义上却是真的。这是因为作家们的表达常常是多义的、不专门的和比喻的。这样,在解释哲学权威的时候,人们主要应该深刻领悟它们的根本意义、思想过程和意向,而不是表面上,即在字面上理解这些词。对于所说的这些权威来说,一些人提出的如下区别是有帮助的:当“每个”这个符号加在一个普通词项上,而这个普通词项含有其下的许多种时,要么可以涵盖属下的单个事物,要么可以涵盖单个事物的属,即要么涵盖直接的或遥远的部分,要么涵盖符合种或符合属的部分,要么涵盖种或个体。但是一定不要把这理解为是这样一个符号的字面意义。因为一个符号使一个词项除了涵盖它所指代的那些东西外绝不涵盖任何东西。但是刚才说过,这样一个词项仅仅指代个体,而不指代种。因此,它只涵盖个体而不涵盖种。因此,上述区别应该如下理解。借助这样一个命题,要么断定谓词适合所有个体——而且这是字面意思;要么断定谓词适合特殊理解的种,即断定谓词谓述特殊理解的各个种,而不谓述普遍理解的各个种——而且这样一来,就不是断定谓词适合所有个体。但是这并不是这些词本身表达的意思,而是作者企图表达的意思。这样,严格地说,借助“每个动物是健康的”这个命题,断定的是:每个人是健康的,每条牛是健康的,以及其他等等东西是健康的。因为若不是这样,“每个动物是健康的;每个人是动物;所以每个人是健康的”这个受支配“每个”的规则(dici de omni)制约的第一格第一式的三段论就不会是有效的。尽管如此,根据一些说话者的意向,用这个命题恰恰可以断定以下命题是真的:“一个人是健康的”、“一只狮子是健康的”、“一头牛是健康的”。以这种方式“健康的”谓述各个种,但不是种本身,而是个体,因为任何种都不是健康的,相反,只有个体是健康的。但是这种意义不是命题的字面意义。这样,如果我们以这种意义理解命题,那么下面这个论证就不是有效的:“每个动物是健康的;每个人是动物;所以每个人是健康的。”而且,一个三段论在字面上理解是完善的,而根据某个说者的意向来理解却不对,这并不是不合适的——正像我们前面说过的那样,就命题的真而言,这也不是不合适的。
第二,应该注意,对任何一个其谓项作普遍理解的全称命题而言,如果主项或谓项谓述一个以上的事物,这个命题就是假的。然而,如果谓项恰恰谓述一个事物,如果主项也是这样,那么这个命题就可能是真的。因此,如果只有一个动物,比如说一个人,那么“每个人是每个动物”就会是真的,“每个动物是每个人”也会是真的。但是如果有不止一个人,或者有一个以上的任何数量的动物,那么这些命题就会是假的。因此,“每只不死鸟是每个动物”是假的,即使“每只不死鸟是每只不死鸟”是真的。然而有时候,对于一个不定命题或特称命题而言,其中普遍理解的谓项在谓述,这个命题却可以是真的,即使主项有许多其下包含的事物。例如,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么即使有许多动物,“有的动物是每个人”也会是真的。
第三,应该注意,当“所有”这个符号作复数理解时,它可以有集合的或周延的意义。如果它作周延的理解,那么断定的是谓项真属于主项所真谓述的所有那些东西。例如,借助“所有上帝的使徒是十二”断定的是:“十二”这个谓项真地表述“使徒”这个主项所真谓述的各个事物。这样,由于彼得和保罗是使徒,就得出彼得和保罗是十二。但是如果“所有”作集合理解时,那么断定的不是谓项与主项所真谓述的各个事物相一致,而是谓项属于主项所真谓述的(一举理解的)所有事物。因此,断定的是:这些使徒是十二,因为指所有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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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全称”是我国学术界在探讨命题时的习惯用语,并且已经形成一个固定的术语。在本书中,这个词与前文所说的“普遍”一词在原文中是同一个词,即“universal”。在原文中,理解应该是一样的。考虑到国内的用法习惯,译文仅在专门谈论命题的地方和专门论述全称量词的地方采用了“全称”这一译法。但是读者应该注意这里有翻译所带来的差异。——译者
[2] 原文为:“omnis deus est ”、“omnis angelus est”。——译者
[3] 原文为:“omnis phoenix est ”。——译者
[4] 这段话的原文是:“et ideo distinctiones tales,quod ‘esse’ vel est operation entis vel esse habitudinis,et consimiles,frivolae sunt,et ponuntur ab illis qui nesciunt distinguere inter propositionem categoricam et condicionalem ”。这里的翻译与英译文最主要的差异在于“是的形态”(esse habitudinis )这一用语,按照英译文则是“是的条件”。——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