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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大传(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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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宝等援救失败,而吴军在其他战场也日益吃紧,无法再向吉安增援。吉安属要地,倘失守,将对吴军产生严重影响。三桂非常忧虑,计无所出,一天天拖下去,而大任及其将士日日盼救兵,终不见一个人影!清军重重包围,攻不进去,就以断其粮饷相持。清军围困吉安已达二百余天,三桂不能救,城中粮饷早已断绝,将士饥饿,眼看支持不下去了,大任决计弃城逃跑。康熙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夜,大任率残部悄悄出城南门,渡白鹭洲,然后发射大炮,击鼓,清军以为劫营,各营兵惊扰,惶乱不止,至天亮,始知大任逃跑,但惧怕大任兵精,不敢追,任其逃遁。【《清圣祖实录》,卷66,15页;参见《庭闻录》,卷5,《平吴录》】

韩大任逃出吉安重围,奔宁都、乐安诸处屯扎。又逃往万安、泰和等处,站不住脚,再奔往兴国宝石砦、永丰与庐陵之间,复奔阆川洞、白扬坳。【《清圣祖实录》,卷70,4页、13页;卷71,4页、10页。】圣祖以大任为三桂要人,屡次指示简亲王喇布等堵御,必欲将大任剿灭。因此,大任逃到哪里,清兵就追到哪里。三桂虽知吉安被夺去,大任无处安身,也无可奈何,任其逃窜。

大任手下有一幕客,原名叫孙旭,充任大任幕客后,改名叫王怀明。他为人机警,颇有谋略,跟大任很要好,深得信任。大任从吉安深夜逃出,此计就是孙旭出的。孙旭不想从叛到底,欲说降大任。在逃跑中,正赶上九月九日重阳节,孙旭与大任登高望远。便谈到天下形势和未来的前途。孙旭趁机说:“如果广东相连福建,平凉犄角汉中,天下事尚未有定。今闻王辅臣倒戈,恐后耿精忠、尚之信相继归诚(此时尚未归正)。没有广东,则湖南腹背受敌;无平凉,则汉中摇动,四川坐以待毙。安危存亡之机不可不察!”语意深长,大任为之心动,道出了自己与孙旭相同的看法。孙旭再深入地解说,大任心领神会。本来,清军一面加紧追剿,一面行文招抚,大任早已有意投降。孙旭为他剖析天下大势,他降意益坚。【《平吴录》】

康熙十七年正月初二日,在江西地名老虎洞地方,大任被追剿的清军击败,死6000余人,营寨被烧毁,总兵、副将等300余员被擒杀。大任势穷,听从了孙旭的劝告,决定到福建康亲王杰书军前投降。二月间,韩大任及其部将陈尧先、李懋珠等率官员954员、兵13319人至福州,向杰书投降。圣祖命将大任驿送京师,特赦其叛逆之罪,给予良好待遇。【《清圣祖实录》,卷71,14页、25页。】三月,清军在万安、泰和等地歼灭大任部众4万余,招抚总兵邱大成等300余员、兵丁46000余名。【《清圣祖实录》,卷72,18页。】

韩大任携万余名精兵和大批战具降清,清又招抚其部众46000人,总计近6万人。骁将和统帅之一高得捷忧郁而死。这些对三桂来说,是个重大的损失。这一事件,标志着三桂集团开始分崩离析,从此急剧走向下坡路。

接着,同月又有三桂的水师将军林兴珠密派人至清营约降。【《清圣祖实录》,卷72,22页。】林兴珠任三桂“亲军水师右翼将军”,精通水战,掌洞庭湖水师,几次同清军水战,兴珠都充任指挥,把清水师打败。他看到三桂日益败落,大势已去,密谋降清。他先派部将杨廷言从湘潭至和硕安亲王岳乐军前,投致降书。准降后,岳乐即派副都统甘度海、阿进泰率兵前往湘潭迎接。圣祖得到奏报,当即从优封侯爵,授“建义将军”,留在岳乐军中助剿吴三桂。【《清圣祖实录》,卷72,28页。】林兴珠降清,对三桂是又一次严重打击。因为林熟悉湖南水道,掌握吴军水师机密,并携带了所属船只和大炮(可惜被前去迎降的甘度海等“尽行焚毁”),使吴军赖以依靠的水师的优势失去,而给清军增添了实力。此后在长、岳决战中,吴军惨败,与林兴珠之降颇有关系。

吴三桂面临的另一个困难,这就是经济出现危机,粮饷不继。自起兵以来,云南、贵州储积逐渐用尽,又遇到了荒年,收成不好,米价腾贵,一石价高达白银六两,盐价贵至每斤三四两。军需不足,就加税田亩,额征每亩至五六钱。征催严迫,怨声四起。加税不足,又在云南丽江等地,凿山开矿,采取金银,役使苗人万人,土司多怨。【《四王合传·吴三桂传》】当清军深入湖南境内,三桂拼力抗拒,“筑垒挖壕,环营列栅,近郊阡陌,悉作战场。遍野榛芜,徒堪牧马”。土地荒废,粮从何出?只有靠搜求,甚至劫掠,来获得军需。【《八旗通志·蔡毓荣传》,卷197,4608页。】

三桂已失民心,百姓盼王师,对这个周政权不再支持了。三桂已陷入空前危机之中。

康熙十七年,在吴军的政治与军事日益恶化的形势下,吴三桂迎来了他人生的第六十七个年头,而起兵也有五年了。他在云南起兵那年,才六十刚出头,过了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身体也还强健,马上功夫不减当年,射箭,飞舞大刀,亦见功底不凡。在起兵之日,他振臂一呼,天下响应;挥军北进,铁骑如云,旌旗翻飞,所向克捷,他是何等得意,踌躇满志!可是,五年过去了,他得到了什么呢?他的头发平添了过多的白发,他日夜操劳,耗去了多少心血!随着时间的流逝,初期的胜利迅即消失,局势变化之大,是他所始料不及的。不断的失败,不断的背叛、逃亡、投降,各种坏消息,几乎天天、每时每刻都送到他的面前,这同几年前捷报飞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感到惶惑不已,初期的那种自信,那种豪情,渐渐也黯淡下去……

初到湖南时,他考虑过挥军渡江北上,他迟疑不决,荆州、武昌很快被清重兵驻守,不可逾越;他也曾西招张勇,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响应,王辅臣一度起兵,迅即被击败,回归朝廷;东招耿精忠,南招尚之信,皆不得志,到头来,仍归降清朝……这些年来,他奔波于长沙、松滋、常德、湘潭、衡州之间,他所指授的方略,毫无起色的迹象。相反,处处被动挨打,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他开始徘徊不定,百般计虑,仍无法摆脱目前的困境。他已感度日维艰,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他的确是衰老了,心计已用尽,血也似乎熬干,精疲力竭,一筹莫展。他眼巴巴地看着已得的疆土正在迅速缩小,却无力恢复;财用耗竭,川、湖赋税不足供兵饷,储积用尽,筹措无方,他整天愁容满面,不时地发出哀伤的叹息……

三桂的心腹、党羽,眼见他悲悲切切,情志不舒,都想安慰他安心以待,明知实际情况很糟,不得不曲意奉承。于是,便相率劝进即皇帝位。这样,既可取悦于三桂,又可安抚军民之心,鼓舞士气。开始,三桂还没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但经不住左右将吏的反复劝进,念及自己已是暮年之人,何不趁此称帝,也不枉五年的征战!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已到山穷水尽地步,再行称帝即位,并无多少实际意义,不过是使自己图个快乐罢了。

三桂接受了诸将官的劝进,决定即位当皇帝。先占卜吉日,选定康熙十七年三月一日在衡州继位。他的部属匆匆在市郊南狱之麓先筑一坛,置办御用仪仗、卤簿一应必用之物,来不及建造宫殿朝房,仅构庐舍万间为朝房,宫殿瓦来不及改成黄色,就用漆涂抹。

三月一日这天,三桂头戴翼善冠,身穿大红衣,骑着马,出宫至郊外,登坛,行衮冕礼。正行礼间,忽然天阴,下起大雨来,仪仗、卤薄被雨水打湿,泥污不堪。这场大雨使群臣大为扫兴,礼仪也草草而罢。

三桂即皇帝位,宣布国号大周,从三月改元“昭武”,以衡州为都城,改名为“定天府”。他当了皇帝,置百官,属下也改易官称,逐一册封。首先封他的妻子张氏为“皇后”,封应熊庶子吴世璠为“太孙”。加郭壮图为“大学士”,仍守云南,设云南五军府、兵马司,改留守为六曹六部。大封诸将,“首国公,次郡公,亚以侯、伯。”晋升胡国柱、吴应期、吴国贵、吴世琮、马宝等为大将军。封王屏藩为东宁侯,赐上方剑。其余皆按等次晋爵。关于三桂称帝大封诸将和设置官吏的情况,史籍记载零散且不系统,迄今我们知之不多。造新历,制新钱币,曰“昭武通宝”。还在云南、贵州、湖南、四川举行乡试,选拔举人,极力给人造成政权稳定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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