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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图书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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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图书馆里》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走完十几级台阶,他们眼前已一片漆黑。老先生跟在费里斯比夫人后面一瘸一拐地走着,她可以听到前面贾斯廷的脚步声。她盲目地跟着这声音向前走着,贾斯廷开口了:

“尽管放心向前走,费里斯比夫人。这里没有东西会绊倒您,也没什么会碰着您。如果您走歪了,会摸到墙的。这段黑路不长。”

贾斯廷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正想问个究竟,蓦地发现前面有灯光,她吃了一惊。灯光!离地面这么深怎么会有灯光?“我们要穿过这里,”贾斯延高兴地说,“我知道,头次碰到灯光管制真够讨厌,但这电是必要的。”

“咱们现在不是往地下吗?”费里斯比夫人问道。

“是的,大约在地下三英尺。”

“那怎么会有灯光?”

“我可以答复您,”贾斯廷说,“如果再等十五秒钟,您自己可以看到。”

又下了几级台阶,费里斯比夫人就着极微弱的光线,模模糊糊看出通道的形状和去向。向右转弯,这里,她什么都能看到了,不禁吃惊地停步不前了。

展现在费里斯比夫人面前的是一间灯火辉煌的长方形门厅。天花板是拱形的,地板平硬,当中铺着地毯,全靠壁灯采光:两面墙上凹处,每隔一英尺左右就安着一个小灯泡,每个壁凹像一扇小窗,上面装着绿、蓝、黄三色玻璃,灯泡安在玻璃后面,就像陽光射进了玻璃窗。

贾斯廷望着费里斯比夫人含笑说:“您喜欢吗?其实,我们不需要彩色玻璃和地毯。有些夫人们为了好看,自己弄来的。她们从旧玻璃瓶上切下这些玻璃,信不信由您;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剪剩的料子当地毯。”

“真美!”费里斯比夫人说,“但怎么……”

“到现在,我们已经通电四年了。”

“是五年。”老先生说。

“五年。”贾斯廷表示同意。“这些灯,灯泡虽小,却很亮,是在圣诞树上找到的。其实,我们的大部分灯泡是从树上取下来的。当然不是在圣诞节那天……过了节,在新年那天去拿。取大灯泡可要费不少事。”

费里斯比夫人对电略知一二(她丈夫是个百事通,曾给她讲过)。夜间,她常看到菲茨吉本先生家的灯光。过圣诞节时,菲茨吉本家的孩子们把小灯泡安在室外的松树上。

“你是说这些灯泡好不容易才弄到手吗?”她问。

“我们只能从每棵树上很小心地取下几个灯泡来。”老先生说。

“就像采果子一样,”贾斯廷陶醉似地回忆着,“每年我们都有一次灯泡丰收。要得到够用的灯泡得走很多路,到各家各户的圣诞树上去找。就这样,等了两个圣诞节才凑齐。”

“贾斯廷,”老先生说,“我想咱们该进去了。”

他们继续沿着通道走。通道老是略向右下方倾斜,费里斯比夫人弄不清它有多长。费里斯比夫人原以为地底下陰冷潮湿,事实上,那里的空气又温暖又清新,她甚至有微风拂面的感觉。又走了几分钟,他们进入一间椭圆形的大房间,这里的灯泡都安在天花板上。房间的那一头通向一条向上的通道——或者是另一个出口,一个后门。这里是不是他们要来的老鼠的主厅?如果是,老鼠们在哪里?这间房空荡荡的。

“这里是储藏室,”贾斯廷说,“过去常堆满了东西,现在空啦。”

费里斯比夫人看到房间的另一头有个向下的楼梯,旁边有个小门。贾斯廷领他们走到小门前。

“按规定,这里只运货物,”贾斯廷指着小门冲老先生一笑,说,“您的脚不好,我想咱们可以例外,您走楼梯太不方便了。”

费里斯比夫人看了看楼梯,它是螺旋形的,台阶用一块块瓦片铺得整整齐齐。她不知道楼梯往下有多长,因为她只能看到一级台阶。但她觉得往下还有很深,这对老先生来说,当然极不方便。

贾斯廷打开楼梯旁的小门,里面是一间像衣橱一样的方形小屋子。

“您先请。”贾斯廷说。费里斯比夫人先进去,其他两位跟着进去,门关上了。墙上有两个按钮。贾斯廷按了其中的一个。费里斯比夫人过去从未乘过电梯,她喘息着,感到脚下的地往下陷,贾斯延伸出一只手扶住她。

“没关系,”贾斯廷说,“我应该早跟您说一声。”

“咱们陷下去了。”

“不是的,咱们是往下走。这是我们用两根很结实的电缆和一个电动机装配成的电梯。”

费里斯比夫人屏住气,直等电梯停下,贾斯廷把门打开,她才吸口气向外看。

她来的这间房比电梯里的小屋至少大三倍,四周都是向各个方面伸展的通道,像野菊花的花瓣一样。电梯正对面的一条通道通向一个大房间,有些像会议厅,因为里头有个讲台。

到了这里才终于见到许多老鼠,约有几十只——有的站在那儿三三两两的交谈{有的慢慢踱步;有的匆匆而过;还有的拿着文件。当费里斯比夫人从电梯间出来时——显然,这里从未来过陌生者——几十只老鼠的喧闹声嘎然而止,所有的脑袋都转向费里斯比夫人。他们并不抱敌视态度,也没有惊慌的样子一一因为陪着费里斯比夫人的两个同伴是他们所熟悉的。很快,谈话声又恢复了,因为站在那里老盯着客人是不礼貌的。可是其中一个脸上带疤,身材纤长的老鼠离开伙伴向他们走过来打招呼:“贾斯廷、老先生,来了位稀客吧?”这只苗条的老鼠神态庄重,举止优雅。费里斯比夫人注意到两点:一是他左眼旁有块疤,二是他肩上背着书包。

“这位来宾的名字你熟悉,”贾斯廷说,“她是乔纳森·费里斯比夫人。费里斯比夫人,这位是尼科迪默斯。”

“我当然熟悉这名字,”叫尼科迪默斯的老鼠说,“费里斯比夫人,可能您知道——您已故的丈夫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中的一个。欢迎您光临。”

“谢谢您!”费里斯比夫人说,她比刚才更感到迷惑了。“实际上,我不晓得您认识先夫,但我很高兴知道您认识他。我来这里是求您帮忙的。”

“费里斯比夫人有个问题,急需解决。”老先生说。

“如果我们能帮助,一定尽力而为。”尼科迪默斯说。他问老先生:“能不能开完会再说,等一个钟头行不行?我们马上就复会。”

老先生想了想说:“再等一个小时关系不大吧。”

尼科迪默斯说:“贾斯廷,请费里斯比夫人到图书馆去,那里舒服些,等开完会再说。”

这时候,老鼠们都进入那间大会议室,面对讲台坐着。尼科迪默斯跟着他们进去,一直走到会议室前面,边走边从皮包里抽出文件和一副眼镜。贾斯廷引着费里斯比夫人向左侧的一条通道走去,她又感到一阵微风的吹拂。她发觉向上的通道只是个进风口,周围的房间才是老鼠们住的。这条通道的一边全是一间间的房子,贾斯廷打开其中一间的门,说:

“就在这里。”

这间房子很大,四正四方,灯光明亮,有点儿霉味。“这里挺舒适,如果您想看书……”他指了指墙壁,从地板直到天花板都是书架,上面摆着书。费里斯比夫人使劲回忆,才想起来:“这些就是书。”

“是的,”贾斯廷说,“您常看书吗?”

“只看过一点点,”费里斯比夫人说,“我丈夫教过我,还教过孩子们……”她告诉贾斯廷他们怎样学习,用细树枝在地上写字——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贾斯廷准备走了,就说:

“请原谅——我要去开会。我讨厌开会,但这个会很重要。我们要把计划最后定下来。”

“什么训划?”

但贾斯廷已走出门口,轻轻把门关上了。

费里斯比夫人环顾四周。这间被尼科迪默斯叫作图书馆的房子除了书架外,还有几张桌子,旁边有长凳。桌上堆着书,有的书是打开的。

她的丈夫乔纳森曾告诉过她有关书的事,还教过她和孩子们认字(孩子们很快学会了,可她只能认极简单的字,她想这可能是自己年纪大了的缘故)。他也曾对她讲过有关电的知识。他懂得这类事情——现在发现这些老鼠们也知道。费里斯比夫人现在才开始觉得蹊跷,她丈夫怎么会懂得这些知识?他知道很多事情,而她却一直认为理所当然。到底是谁教他读书?更奇怪的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以前就认识这些老鼠们。是不是他们教他的?他同他们有什么关系?她想起丈夫生前曾多次拜访老先生,一呆就是老半天,而老先生也认识这些老鼠。

费里斯比夫人叹了一口气。也许等会开完了她有机会同尼科迪默斯谈蒂莫西和搬家的事,也许等这些问题解决后,他能给她解开这个疑团。

费里斯比夫人注意到在房间的另一面墙下没有书架,墙上挂着块黑板,上面有用粉笔写的字母和数字。黑板架当中有粉笔和黑板刷。离黑板不远有几张连在一起的桌子。这间图书室是不是也用来当教室?她相当吃力地读着黑板上的字,发现这不是教室,而是会议室。

黑板的最上方用大写字母写着:

尼姆老鼠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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