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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狄克看见黑衣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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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狄克看见黑衣女孩儿

第一场春雨浸泡着农庄的道路,围场成了泥沼,天气糟透了。市政人员在河道上设了一个洪水观测站。池塘水升得好高,简直要淹没路面了,谷仓里两匹马儿就站在水里。伯尼铺了更多的干草,水哗哗地从缝隙中穿过去,兽医提醒过要他小心马蹄疹。他先让马儿站到围场外面,再把木屑铺撒在上面。没用,这些木屑反而像海绵。为了让马儿有个干燥的位置落脚,他再铺沙砾,一整个星期天他和两个孩子就这样不停地推着运沙砾的小车进谷仓。那天下午他们注意到阿拉米斯 背上的毛掉得稀稀落落的,皮肤起了疹子而且溃烂化脓。伯尼拨电话给兽医,她说马得了雨疹,她建议去买软膏,那是一种有怪昧很难闻的油膏,马儿会想尽办法把它舔掉。别管马蹄疹了,她说,雨没停之前阿拉米斯 都得关在围场里面。

第二天早晨,一只走散的海鸥,带着他灰白相间的身体,干干净净地停在池塘上。水开始退了,到处都是新绿的嫩芽。

小班想到了狄克·惠灵顿,狄克也是被困住了。他当初被逼得跨出一大步,是因为家里已经没有让他容身的地方了。也许这就是自己目前的处境。

艾比继续着谷仓里的午后教学,男孩儿显得坐立不安。姐姐纠正他的错误,他会退缩。不过她发现,每次小班只要把看到的字母或是数字画出来的时候,念得都很正确。就好像他在确认这个字之前,他的手要先画出它的形状才行。

小班在谷仓里学的那些招数和单词确实很有用。一天下午,惠灵顿唱了一首以前的主人对他唱过的歌。小班很喜欢这首歌,他想学。艾比写下歌词,把它贴在“psalm(诗歌)”底下:

月亮在这只手,黎明在那只手;

月亮是我的姐妹,黎明是我的兄弟。

月亮在我左边,黎明在我右边;

我的兄弟,早安;我的姐妹,晚安。

用心试了两次他就会了。那天下午小班学会了这首歌里十六个不同的单词。艾比用木棒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指着,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念。不管她按什么顺序指,他每次都念得很正确,除了在发音上面费了一点儿时间之外。大小姐注意到大猫在发抖。大事发生了,或者说一件大事已经酝酿成形了。不管读的是什么,这男孩儿确实在读了。两个孩子脸上发着光,艾比的眼睛好亮。

“好了,”大小姐说,这是几个月来她对男孩儿感觉最确定的一次,“继续说故事吧,惠灵顿。”

大猫跳回他说故事的老位置,这次他跳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轻松。

狄克把他的猫留在的黎波里的皇宫里。连续好多天他都无精打采,晴朗的好天气也不开心,打雷闪电狂风暴雨也不害怕。他一直躺在他的铺位上,船长担心他生病了。

有天夜里,他们叫他上甲板看船尾拖着的一团团磷光。于是他又开始睡到外面来了。过了几晚,一股奇怪的蒸气环绕着船体,整艘船发出白色的火光一一这就是所谓的“圣艾尔摩之火”1。在风平浪静的下午,水手们忙完了杂务会在甲板上唱歌跳舞。他们挥手叫狄克一起参加,他接受了。

(1译者注:在暴风雨中船桅顶上出现的电击光亮。圣艾尔摩saint elmo是意大利主教,地中海水手尊他为保护神,传说中天火球就是他发出来的。)

回到伦敦,他迟迟不肯透露这个大消息,并不是因为他骄傲,而是这件事令他太痛苦。他让费兹华伦先看过在里斯 本采购的货品,再看用他的猫换到的一切——好几大桶的棉花、最好的丝绸、糖(当时把它当做药物)、树脂、药材、香料。商人好高兴,他从没看过比这些质量更好的东西了,绝对可以卖出最好的价钱。

费兹华伦问船长要运货单。他只拿到一张里斯 本的,的黎波里那边一张都没有。船长解释说那些货都是狄克用他那只猫换来的。

“他用猫换那些货?”

“这还 不是最重要的部分,详细情形你最好去问惠灵顿先生吧。”

回到家和好朋友重聚,狄克活泼起来了。他跟费兹华伦还 有厨娘坐在一起,大谈他在巴伯利的各种冒险,那个脏兮兮养了好多鸟的皇室,用他的猫赢来的大笔财富,船上的索具发出来的怪火等等。即使他提到想念那只猫,他们并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他们也不会了解。他们只是乐得不停地笑。他送厨娘一颗宝石。当他把一帆布袋干燥的“阿马帕奇利”和种子拿出来的时候,商人乐得眉开眼笑。

对于狄克用猫换来的那些货物和干燥的药草,费兹华伦坚持要付钱。他只有把那一小袋种子当成是礼物。

种子栽种出来了,但是这个“阿马帕奇利”——不管是当茶喝、生吃、干的湿的、冷的热的——结果对结石毫无效用。也许在国王那边还 要搭配别的东西一起服用才会有效吧。这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费兹华伦非常失望,因为他本身深受肾结石的苦痛。他拿自己试验过了。

有人对费兹华伦说,在服这种药物的时候一定漏掉了某种仪式。当时英格兰的乡下地方用符咒加强药效的做法相当普遍。那些使用相同的草药、却没有搭配任何仪式的人,治疗的效果就小很多,甚至毫无效果。费兹华伦的朋友以为这个“阿马帕奇利”或许也是相同的道理。

狄克去拜访那位卖猫给他的老人。他总觉得亏欠这位老人一份厚礼。他查出老人的名字是路易-格林爵士。

那天下午一丝风也没有。他走到路易爵士家门口满脸通红、一身是汗,连他提着的皮袋上也都是汗渍。

又是等了好久老人家才来应门。即使是大夏天,老人出现的时候仍然穿着深绿色的长外套,竖着棕色的衣领。狄克忽然发现,他外套的绿色很像“独脚兽号”船帆上的那道绿色条纹。

他看上去比上次更老、更皱,他的脸在那些毛皮里面显得更小、更凹陷。他的脸颊倒是粉红色的,他浅浅地笑着,很开心的一个笑容。

“我一直在等你。”他说。

他招呼狄克进到屋里。他的屋子阴暗凉 爽,窗户全都关着。室内的陈设都是好几个世纪以前的——暗沉而有光泽的家具,玻璃制的小物件,整排整排的银盘,墙上挂着绣幔,雕花橡木的墙壁散发着薰衣草油的香味。

狄克口很渴。路易爵士带领他进入一间排满了手稿、地图和成卷儿的航海图的房间。在一张矮桌上放着一碟腌渍过的核桃,两只银杯摆在一把沁出水珠的水罐旁边,壶里装满了清凉 而有甜味的饮料。狄克进房间的时候,一个身材纤细、穿黑衣服的女孩儿一溜烟地出去了。

“我的孙女。”路易爵士说,他并没有帮他们做介绍。

狄克把经过的种种告诉老人家。他说因为那只猫他才赚到这么多钱,他愿意拿出来跟老人家分享。他还 提到他很想分一份给威尔·普莱司,那位带他来到伦敦的马车夫。

路易爵士点点头,这一切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不肯接受靠那只猫赢得的一份利润。

“这就像是你的作风,孩子。”他用尖哑苍老的声音说着,这话说得很奇怪,他哪里会知道狄克是什么作风。

“至于威尔·普莱司先生,”他接着说,“他现在受我的雇用。我会照你的意思给他的。”

听到面前这位老绅士说的话,还 有他跟威尔的关系,狄克目瞪口呆。他还 来不及说话,老人家已经开始演说。

“你有的是时间去给人们真正需要的东西。送书给他们读,带给那些老弱残病的人安慰。送水给他们喝,干净的水,孩子。”

他说这些话的口气并不是在等发问,也不是在等回答,所以狄克只是不断地点着头。

某种直觉使得狄克自然而然地信赖他。他不知道路易爵士是做什么的,或者他做过些什么,他只请老人接受他的珠宝和黄金,他愿意投资。

老人点头答应。狄克把汗湿的皮袋推过桌面。没有任何凭据,没有任何签署的文件,狄克就把全部给了他,路易爵士再次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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