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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一日十五点十五分。
关谷乘伊206号潜艇离开了日本。从日本到德国约一万五千英里,在昭南港以西的地方,全是敌人的势力范围。这里经常不断地受到敌人的飞机、潜艇和海上舰艇的威胁和袭击。伊206号潜艇去德国之前,为了取得日德之间的联系,曾先后派出过几艘潜艇,全都失败了。
伊206号潜艇出发后,首先驶向马来半岛的培楠,在那里装上了许多奎宁带往德国,然后又向印度洋前进。在印度洋上,由伊205号潜艇给它补充了燃料,再向喜望角海面驶去。这时,因暴风雨的袭击,上甲板的一部分被破坏了,舰上的人采取了紧急措施,修补以后,又向美国的西海岸方向北上。行进中,它被阿索莱斯群岛的美国空军基地派出的前哨侦察机发现了,受到了猛烈的轰炸。于是,伊206号潜艇迅速潜入水底躲避。信号兵被炸死,一个油箱被炸坏了。驶到西班牙沿岸时,好容易才与德国的潜水艇相会合。随后,由德国潜艇引航,向吉尔出发。
从日本出发后,经过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在五月二十一日到达了德国的军港吉尔。在进入港口时,由德国的鱼雷艇担当扫雷任务,上空有德国六架防空战斗机的护卫。当伊203号潜艇行驶到浮桥时,码头上挤满了欢迎的人群,之后就进入了潜艇的防空船坞。船坞顶部是用混凝土筑成的,它有数米之厚,即便是发生了空袭,也不用担忧。
关谷看到这样坚固的船坞,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日本的军港,象吴港、横须贺、佐世保,他认为日本没有哪一个军港在防空设备上能够和它相比。
看到了岸上的欢迎群众,挥舞着日本国旗,喊着热烈的欢呼口号,伊206号潜艇的船员们都纷纷走上了甲板。关谷站在甲板上,想从人群中寻找矢部,他想,矢部一定会从柏林赶来迎接他的。他寻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离别了三年的老友。难道是没有联系上起?关谷面部流露出怏怏不乐的神态,心中有些不安了。正在这时,从拥挤的人群中跑来了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矮小的日本男人。
“您是关谷中校吗?”矮小的男人一边端详着关谷,一边问道。
关谷点了点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给关谷看:
“我是日本大使馆的书记叫铃木,是来迎接您的。”
“矢部呢?他没有来吗?”关谷问道。
“噢,关于矢部武官的事,咱们以后再谈吧。”铃木巧妙地引开了话题。“现在的情况是,由于昨天的轰炸,通往柏林的几条公路都被炸坏了,汽车不能通行,因此,除了乘坐火车外,没有其它办法。”
铃木看了看表说:“到柏林去的火车就要开车了。”
“噢!走吧!”关谷说。
这时,欢迎仪式开始了,一些穿着漂亮服装的德国妇女,正在向排列在码头上的伊206号潜艇的船员们献花。关谷走到面带腼腆笑容的舰长身旁,和他告别之后,便与铃木二人各自提起一个十分沉重的箱子离开了码头。
关谷边走边问铃木道:“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吗?”
“不知道。我只是奉了大使的命令来接您的。”
关谷心想,大使也在保密呢。
他们走出军港,进入了吉尔市区,被轰炸过的残垣断壁,不断地投入关谷的眼帘。瓦砾成堆,几乎所有的高楼大厦全部被炸毁了。
“炸得真厉害啊!”关谷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
“这还算好的呢。”铃木提着沉重的箱子边走边说道。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已经司空见惯。“今天由于日本的潜艇进港,德国政府已经动员了人们来打扫过了。”
“是这样的!”
关谷感到有些困惑,关于英美空军对德国各个城市愈来愈猛烈地轰炸,他是早有所闻的。然而,他过去所听到德国官方的消息,总是说,尽管英美空军对德国进行狂轰滥炸,但德国是有足够的力量对付的。因此,德国受到的破坏是极其轻微的,而英美空军在轰炸中,反而受到如何如何地重创等等。对于这类报导,他曾经深信不疑。但此刻呈现在关谷眼前的吉尔市,和关谷想象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德国,似乎有了出入。这里几乎没有一栋楼房是完整的,断壁残垣、炸弯了的钢骨铁筋,到处都是,简直就象是一个坟场。关谷不禁想起那些失去房屋和家庭的市民们,他们现在到底住在哪里呢?
车站也被破坏了,在弹痕累累的屋项下面,停着六辆列车,检票口站着几个带着印有psp袖章的持枪士兵,整个情景是萧条的,全市似乎都在戒严。
“说话要小心啊!据说有敌方的间谍潜入进来了。”铃木提醖关谷说:“日本有句话:隔墙有耳、隔窗有眼。你看,到处都是防谍标语。”
“怎么?在德国也有间谍打进来?”
“不清楚。听说是有的。”
关谷不由得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初次来到欧洲的关谷,他还无法辨别出德国人、法国人,也弄不清谁是英国人,谁是美国人。
铃木买了去柏林的车票,他们随即上了火车。车开动之后,关谷向铃木问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矢部为什么不来接我?”
“矢部武官……”铃木停顿了一下,小声地咳嗽了几声说道:“他死了。”
“他死了?”关谷吃惊地看着对方瘦小的面孔,他简直不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矢部在海军士官学校一直甚高才生,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他象哥哥一样地尊重他,关谷绝不能相信,象这样一个有才干有作为的人会轻易死去。
“是真的吗?”
“是真的。”
“什么时候死的?”
“一个星期以前。”
“是在空袭时被炸死的吗?”
“不是,是死于事故。”
“死于事故?真是不可理解,他不象是一个会出事故的人。”
“但是,我们得到的通知是这样说的。”
“这事真令人费解,难道他不是在柏林死的吗?”
“不,是在瑞士死的。”
“为什么会在瑞士死的呢?”
“矢部武官在半个月前到瑞士去休假。一个星期之前,我们接到通知说,在罗藏努附近的莱蒙湖畔,发现了他的尸体。据瑞士警察当局说,他是死于事故;在瑞士的日本公使馆也证实了这一点,他是淹死的。”
“是淹死的?”关谷的面部更加显得阴沉了。他想,海军士官学校的毕业生是在太平洋的狂风巨浪中锻炼过的,游泳技术无疑是高超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淹死在湖里呢?“太奇怪了。”关谷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突然间,列车停下了,沉郁的警报声在关谷耳边响了起来。
“是空袭!”铃木急促地说。
这时,本上的德国人争先恐后地挤到车门旁边,关谷也提起箱子站了起来。这是他到德国后,第一次碰到空袭,他并不感到恐惧,因为他在南洋群岛海面作战时,已经遭遇过无数次炮火的袭击,他所乘的巡洋舰,也被美国舰载机炸沉过,当时他还负了伤,至今伤痕还留在身上呢。
关谷是最后一个下的车,他看到年轻的铃木书记官紧张得脸色都苍白了。
列车在田野中停了下来,乘客迅速地跑向附近的森林。
“别靠近列车,那是危险的。我们也到森林中去躲一躲吧!”铃木说道。
“你等一等。”关谷把箱子放在旁边,看着西边的天空。此刻,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红色。他看到西边天空远处象牛虻一样的一群黑点,逐渐变成了较大的黑团向他们靠近,愈来愈看得清楚了。
“好厉害!”关谷说道。“大概有五百……不,足有一千架飞机。”
“咱们要是不赶快躲避就……”
“沉着点。不要让别人小瞧了我们,要有日本男子汉的气概。”
“可是……”
“没有关系。”关谷看了看铃木苍白的脸笑着说道。“现在它们改变了方向,往北飞去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好好看看,如果这群黑点向这边飞来的话,我们就会看到闪闪的亮光了。它们确实已向北方飞去了。”关谷非常自信地说。铃木以不安的心情疑惑地注视着北边的天空。
正象关谷预料的那样,轰炸机群向北飞去,逐渐地销声匿迹了。
“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关谷问道。
“是吉尔。”
“是啊?!”关谷心情沉重地说。他忽然想起了在码头上欢迎的人群,和被炸坏了的市街的情景。
“潜水艇不要紧的。”铃木说,“只要进到崩卡里去,多么严重的轰炸都不怕了。”
“崩卡?”
“是的。崩卡就是用钢筋水泥做的牢固的船坞。”
“噢!”关谷点了点头,他想,如果伊206号潜艇进到崩卡里去,当然是安全的了。可是那条街道……
不久,北方的天空升起了浓密的黑烟,对空炮火和轰炸声,隐约从远方传来。这时,到森林里避难的人群,回到了列车附近,他们注视着北边的天空。关谷觉得这些人们面色忧郁疲劳,这和他在吉尔码头上看到的欢迎群众那种笑逐颜开、挥舞着日本国旗的德国人比较起来,似乎不象同一个国家的国民。到底谁代表了德国人的真正面貌呢?他感到迷惑不解。
在关谷身旁的一个德国老头,急躁不安地自言自语地说:“休尔姆佛盖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休尔姆佛盖尔是什么意思?”关谷不解。铃木告诉关谷说,所谓休尔姆佛盖尔即呼风唤雨的飞鸟的意思,是德国的一种新型战斗机,它是世界上最早的喷气式飞机。德国国防军的广播中,曾夸耀说,这种战斗机即将成批生产,它足以抵挡同盟国军的轰炸,而且把它们从德国上空驱逐出去。
空袭警报解除后,列车又开动了。可是休尔姆佛盖尔这个呼风唤雨的飞鸟,却一架也没有出现。
2
黄昏,列车到达了柏林。首都柏林也象吉尔一样,遭受了轰炸的洗礼。夜晚,在灯火管制下的昏暗的市街,到处都可以看到令人生畏的被炸毁了的楼房残骸。
关谷二人从车站乘公共汽车到达大使馆门前,正在门前等着迎接关谷的大岛大使,急忙伸出手来欢迎说:
“您辛苦了!我这里已准备好了收藏很久的巴黎特产香槟酒,您愿喝点吗?”
“当然愿意啰!”关谷微笑地说。“我正想喝香槟酒呢。”
室内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盖住,周围静悄悄的。
“今天晚上是少有的安静。”大使一边摆着杯子,一边说道,“近三天来,敌机都在连续进行夜间空袭,可是今天却显得特别安静。”大使重复地说。“但是,德国不会败的!绝不会败的。希特勒也好,第三帝国也好,都是不屈不挠的。东部战线不久就会进行反攻,就要打退苏军了。”
关谷沉默地喝着香槟酒。
大使是德意日三国协定的促进派,在德国向苏联宣战四个星期之后,这位大使就打电报给日本政府预言说,只需再有四个星期,苏联就可被击败了。虽然他的预言没有实现,但至今大使对德国仍充满了信心。
关谷也不相信德国会失败,与其说他是这么想的,不如说,那是他的一个愿望。因为,一旦德国崩溃,日本也就会出现危机。此刻他和大使的谈话并没有产生共鸣。他开始看到了德国的城市被轰炸的惨状。也许,他会突然接到什么亲友死亡的消息。
“东京打来的密码电报,已经收到了。”大使转变了话题。他看着放在桌上的两个箱子说:“那里面装的是金子吧?”
“是的。两个箱子共装了一百公斤的金子。”
“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去瑞士?”
“我希望愈早愈好。如果可能,明天就想走。”
“我已经派人准备了,您会开车吗?”
“会的。”
“那就好了。我们给您准备了一个半新的波尔谢牌的车,车子的结构是完备的,比坐火车去还安全。”
“是木炭车吗?”
“不,我们准备了到瑞士去的足够的汽油。这是用维他命ba换来的。”
“维他命ba?”
大使笑着说:“这是指黑市上搞来的东西。德国人讨厌黑市这个字眼,所以就用维他命ba来代替。我们是用咖啡豆,在黑市上换来的汽油。”
据大使说,德国人是最喜欢喝咖啡的,可是,咖啡配给得很少,只有在圣诞节或元首生日时,才和烟卷一块儿进行少量的分配。由此可见,德国人的物资多么缺乏。他们现在用一种麦芽制成的咖啡做代用品,当然比咖啡豆差得远了。因此,咖啡变成了稀有物资,在物与物交换时,咖啡豆就发挥了它的王牌作用。
“给您带些从瑞士公使馆送来的咖啡,这对您是有用处的。”
“谢谢!”关谷微笑地点了点头说。看来是可以告辞了,于是关谷放下了酒杯:“我想问问关于矢部武官的事,他是我在士官学校的同学,听说他死了?”
“那个……”
“我是非常想见到矢部的,而且希望他能协助我工作。可是,在途中我听说他死了。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相信。”
“您的心情,我们是理解的。”大使说。
“真是死于事故吗?我对这件事是难以理解的。”
“我对这事开始也怀疑过。可是,瑞士警察局认为他是死于事故,而且被日本驻贝隆公使馆证实了的。”
“听说他是为了休假到瑞士去的,是吗?”
“是的。”
“真的是为了休假到瑞士去的吗?”
“是啊。难道您对这点有什么疑问吗?”
“不,没有什么……”
关谷含糊其辞地说。实际上,他的疑问并未打消,对这件事情的发生,他始终难以相信。
矢部是个责任感非常强的人,当德国进到严重空袭时刻,矢部能够从他的工作岗位德国,悠闲自在地到瑞士休假吗?不可思议。关谷所深知的矢部,是不会采取这种不负责的行动的。绝对不会的……。
“祝您去瑞士成功。干杯!”大使举杯。
沉溺在思考中的关谷,马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3
翌日清晨,关谷乘大使馆准备好的波尔谢牌小轿车离开了柏林。大使曾提议派一个人陪他去,因为怕泄露秘密,被他谢绝了。除了矢部是他最信任的人以外,如果派其他人去,反而会给他增加思想负担。
关谷把两个铝制的箱子放在助手席位上,又向大使馆借了一把手枪,放在口袋里,以防万一。
五月二十二日,关谷离开了柏林,穿过铁亚加尔亭森林,在伸向南部的西德公路上奔驰着。公路两旁,被初夏的阳光照得反射出光辉耀眼的光芒。沿途几乎没有什么行车,只是偶尔碰到几辆装载物资的军用汽车,交错而过。
途中经过的市街城镇,无一例外地受到了轰炸;没有一个城镇不带伤痕,几乎被破坏殆尽。关谷看到这种情景感到异常吃惊。
关谷一边开着车,一边打开收音机,他想听听广播,借此也可以多熟悉一下德语。忽然,他听到了清晰的德国国防军的广播声,广播大意是:“昨夜我轰炸机编队进入英国伦敦的上空,以伦敦的灯火及其重要设备为目标,进行了轰炸,给予重创。这是对敌人向我进行恐怖轰炸行为的有效报复……”广播内容正好说明了德国空军正处于被动状态。而以伦敦灯火为目标这句话,不恰恰说明了伦敦没有进行灯火管制吗?这种广播,岂不令德国国民意志沮丧吗?关谷苦笑地关上了收音机。总之,自从来到德国以后,不断地发现有些现象与原来所想象的相违背。难道这就是第三帝国的不屈不挠的形象吗?
入夜,通过了纽隆贝尔格,离开了灯火管制下的城镇。忽然间,关谷听到了警报声和沉闷的轰炸声,附近的高射炮开始了猛烈地对空射击。
月夜如昼,映着闪闪发光的公路,它成了极好的轰炸目标。突然间,关谷把方向盘向右急转,轮胎“吱”地一声发出了悲鸣,汽车飞速地进入了右边的森林。这时,在他背后响起了凄厉的轰炸声,周围忽然明亮起来。关谷连忙把箱子扔到草丛中去,自己也迅速从车上跳了下来,伏在地上。随着飞机的俯冲,发出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每轰炸一次,他都感到大地在震动。他想,这可能是五百公斤重的炸弹。当他抬头看时,纽隆贝尔格城已经完全被火焰包围了,并且清晰地听到了城里居民的惨叫声。
轰炸将近一个小时之久,突然停止了,关谷的周围,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纽隆贝尔格城继续在燃烧。关谷把扔到草丛中的箱子搬回车上,抱着箱子睡着了。
次日清晨,天气晴朗,欧洲的空气很干燥。醒来时,他感到有些口渴,于是喝了许多水。如果顺利,今天就可以到达瑞士,想到这里,他又兴奋得忘却了疲劳。
关谷的车以八十公里的时速,在西德公路上奔驰。远远地看到了瑞士的阿尔卑斯山脉,看来很快就要到了。他正想得出神时,忽然,背后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汽车后部的铁板;同时,感到有一个庞大的黑影,从车顶上掠过。关谷的车象是被强风袭击般地摇动了一下,他迅速地急刹车,透过挡风玻璃,向天空看去,伴随着一声爆炸声,他看到一架单螺旋桨的飞机,迅速地升到空中;在它的翅膀上,现出英国空军的符号。看样子,它是喷火式战斗机。
这架迅速升上天空的喷火式战斗机,立即来了个小转身,它的翅膀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看来,是准备用机枪扫射了。关谷迅速地踢开车门,将一个箱子扔到路旁排水沟里;抱着另一个箱子从车上跳了下来。此刻,除排水沟外,没有其它地方可以藏身,关谷也顾不上全身将被浸湿,抱着箱子便跳进水沟里去了。
这时,第二次扫射又开始了,机关枪发出来的子弹,象一道道闪光似的连续不断地打在地面上。炸起来的混凝土碎块,雨点般地落到关谷藏身的排水沟里。
突然间,“嘭”的一声爆炸,波尔谢104小轿车便完全被火焰包围住了。关谷回头一看,整个车在燃烧着,吹来的热风灼得他面颊通红。大概是那架英国飞机炸坏了汽车之后,得意洋洋地走了吧?!它在上空盘旋了一阵,便向西边天空飞去,不久就消失了。
关谷从水沟里爬了出来,远远望着那辆自己驾驶过的汽车在继续燃烧。看来,整个德国全部化为战场,大概日本也和德国一样吧!一种焦虑不安的思想,突然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他想,决不能让日本象德国这样,日本的制空权,决不能落到敌人手里。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才远渡重洋来到这里的。
波尔谢104继续燃烧着,只剩下了一个非常难看的残骸了。车没有了,除了走路之外,别无他途。他决心走路。但是提着两个沉重的箱子,使他步履蹒跚,行走不便,虽然关谷自信很有体力,可是此刻他感到胳膊已经受不住了。
他走走停停,眼看着太阳西沉了。关谷将沉重的箱子放了下来,希望能碰到一辆过路汽车将他带到瑞士去。也许是由于德国的制空权被敌人掌握的缘故吧,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往的汽车声了,有的只是附近树林里响起了的虫鸣声,大地静悄悄的,他疲倦地睡着了。
但是他很快就惊醒了,并自言自语地说:“不能睡啊!”他感到有些昏迷,眼睛睁开了几次又闭上了。突然,他听到附近有什么声音,马上睁开眼睛,他看到在他五米左右的地方站着一个金发的男人。由于月色朦胧,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只觉得他的身材很魁伟,约有六呎多高。关谷在日本人中间已经是高大的了,可是对方却比他高大得多。他过去曾听说,高大身材和金色头发是日耳曼人的典型特征,这个男人象是日尔曼人。金发男人手叉着腰俯视着关谷,用质问的口气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穿着西服,倒象个纳粹的禁卫军。
关谷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心里有些紧张,因为和白人一对一的单独在一起,在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即使对方是友好盟国的成员。
“我是日本帝国海军关谷中校。”
“是日本人吗?”对方想借着月光看清关谷的面孔,语调也缓和了些。“我是冯·富利德尔克·汉库,是德国情报局的工作人员。”
他走过去和关谷握了握手。关谷警惕地看着对方,他想,这次的任务对德国也要保密的;何况,对方是否真的是德国情报局的工作人员,还不知道呢。
“你上哪里去?”汉库和蔼可亲地问道。
“反正不是郊游。我是要到瑞士的日本公使馆去,乘的车子在途中被炸坏了。”
“那个车,我在路上看到了。”汉库笑着说。“现在你叫车也叫不着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坐我的车走。我也是到瑞士德国公使馆去联系工作的,我可以把你送到贝隆。”
说话时,关谷注意到在公路上,停着一辆波尔谢牌的敞篷车。关谷将箱子拿上车去,蓝眼睛的汉库注视着箱子说:
“这么重啊!里面放了些什么?”
“里面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关谷支吾着说。随即将箱子放在后车厢里,便在助手席上坐了下来。汉库脚踩油门将车开动起来,在夜雾中以七十五公里的时速奔驶前进。
“你是我碰到的第二个日本军人,另一个跟你的年龄相仿,他说他三十二岁。”汉库看了看关谷说道。
“我也是三十二岁。”
“日本人看起来是年轻,他的名字叫矢部政幸。”
“噢?你怎么认识矢部的?”关谷几乎叫了起来。
“我在柏林见过他一面,他是个很有头脑的人。”
“矢部是我的好朋友。”
“那真是巧遇了。”
“你大概听说他死了吧?”
“他死了?不,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说呢。”汉库睁大了眼睛看着关谷。
关谷仿佛感到他是在演戏,这也许是因为作为日本人的关谷,对西洋人开朗的性格还不太习惯。身为情报局的工作人员,连日本武官死了的事都不知道,似乎是不太合理吧?关谷看着对方的轮廓鲜明的侧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深夜,到达了瑞士边境。汉库将车停下说:“到了。”
瑞士比德国明亮多了,也许是瑞士为了避免遭到误炸,因此灯火特别辉煌;而整个德国,由于连续夜间被轰炸,不得不控制在严格的灯火管制之下。关谷从黑暗的德国,一下子来到了灯火辉煌的瑞士,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总之,战争中的德国,与处于和平环境中的瑞士,迥然不同。
关谷冷眼看着瑞士,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汉库。汉库挖苦地说:
“哼!去年十一月以前,瑞士根据德国的要求,曾经进行过灯火管制,可是意大利投降后,形势对我们愈来愈不利了,他们就背信弃义,又开始大放光明了。说什么,是为了避免被误炸,不搞灯火管制,并不违反国际法等等。他们这样做,实际上是为了讨好英美。你看是不是?如果单单瑞士这一边明亮,而德国土地却那么昏暗,不正好给英美提供了非常鲜明的轰炸目标吗?”
“……”关谷沉默不语。
4
汉库放慢车速,驶进了瑞士的城市夏浮霍森,德文的标志schaffhausen立即出现在眼前。市镇的入口处,布着带刺的铁丝网,没有看到士兵,只有两个腰上挎着手枪的警察,悠闲地站在那儿。汉库不语地出示了护照;关谷也将柏林日本大使馆为之准备好的证件,拿出来交给了对方。警察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就还给了他。
“不论什么地方来的人,我们都欢迎。”警察一边审视着汉库和关谷的面貌,一边用德语说,“但是,希望你们不要在瑞士进行破坏活动。”
“你看我们象那样的人吗?”汉库不愉快地说。
警察微微一笑。也许是因为纳粹间谍经常在瑞士国内搞宣传活动的关系吧!
“你们的目的地是贝隆?”警察问道。
“是的。”
“我托你们办一件事,好吗?能不能让两个人搭你们的车到贝隆去?”
“是瑞士人吗?”
“不,两个都跟你们一样,是外国人。”
他向另一警察示意将两个人带了过来,一个是身材肥胖、红头发的中年男人;一个是长着一副平凡面孔,头发象日本人一样黑的年轻妇女。看来,他们似乎是偶然相遇的。
“他们两人都没有坐上车,正在为难呢。”警察讨好地说。“这位是……”指了指红头发的男人。
“我叫毛利斯·切利奥。”红头发男人用德语自我介绍地说。“是法国人。”也许是胖的原故,他那微笑的面孔,使人感到象个商人。
“我叫耐茜。”女的小声说道。
“她是美国人。”警察补充了一句。“怎么样?能不能把他们带到贝隆去?”
“怎么样?”汉库望了望关谷。
“我没有什么意见,因为这车是你的。”
汉库思考了一下,对两人说道:“那你们就坐上来吧!”
红头发男人大声地感谢道,“谢谢你们。我们得救了!”
女的只说了句英语:“thank you!(谢谢)”
警察笑了笑拍着汉库的肩膀说:“虽然你们是敌对国家的人,但希望你们和睦相处。”汉库毫无表情地开动了油门,带着四个人开车前去。
车开出五十米左右时,汉库突然急刹车。
“好象引擎出了毛病。”汉库对关谷说。
“你帮我一起来检查一下。”
汉库很快地下了车,关谷无奈也跟着走出来。由于波尔谢车的引擎在车的后部,两人便向车的后部走去。
汉库打开机器的盖子,从口袋里掏出小型手电筒,交给了关谷。关谷将手电筒打开,汉库立即又掏出一个小本子,在手电筒的亮光下,突然用铅笔迅速地在打开的小本子上写道:“不要念出声来。”几个字。关谷吃惊地望着汉库,汉库毫不在意地继续写道:“红发男人不是法国人,他是苏联谍报人员,名叫罗帕辛。”关谷愕然地看了看汉库的脸,他忽然想到离开日本时,军令部长说的话:“在瑞士有各国的谍报人员,一定要提高警惕。”想不到,一进入瑞士国土,就碰上了。
“是真的吗?”关谷小声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汉库收起了小本子。
“女的是谁?”
“不知道。”汉库不高兴地说,他发现背后有人注意着他们。
“怎么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关谷回头一看,在他们背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瘦小的男人。“如果有毛病,我可以帮助你们,我的车上有修理工具。”那个瘦小的男人指了指后面的车。
果然,后面停了一部同类型的波尔谢车;助手席上坐着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戴着太阳镜,面部看不清楚。
“不用了,已经修好了。”汉库若无其事地说。随即关上机器盖子,催促关谷上车。
车开了。关谷通过车上的后望镜,有意识地观察着那红发男人。心想,这人真是苏联情报机关的人员吗?小小的眼睛、圆圆的面孔,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是个搞情报的人。
载着四个人的波尔谢,慢慢地驶进了夏浮霍森市内。这里可以看到中世纪风格的街道。向外突出的窗子,老式结构的住房,古塔,石子铺的马路。
突然间,上空响起了隆隆的飞机声,看样子是个庞大的机群,关谷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已是身在战争之外的中立国瑞士。想到这里,他苦笑了笑。
车从、桥上驶过,可以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关谷听到后座的红发男人向那个女人介绍说:这是莱茵河,莱茵河上游穿过市镇中心。关谷注视着下面的流水。这时,忽然听到汉库自言自语地说:
“真妙啊!”
“嗯?”关谷不解其意地望着汉库。
“刚才那辆车,尾随我们来了。”
关谷回头一看,可不是嘛,就是刚才那辆车子,戴着太阳镜的金发女郎坐在助手席上。
“也许是偶然的吧?”关谷疑惑地说。
“可是……”
话音未了,突然间,眼前一亮,接着就是一阵凄厉的轰炸声。汉库马上急刹车,就在车前五、六米的地方,燃起了一根火柱,教堂的尖尖的屋顶,被炸塌了,人群中发出惨叫声。
“是轰炸!”关谷大声说道。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在他们还没有判明真相之前,轰炸已经开始了。也许是搞错了目标,是误炸吧?
汉库加快油门、开足马力、发疯似地向前奔驰,他想迅速地穿过夏浮霍森市街。过了桥,驶到对岸时,汉库的右手中了炸弹碎片,猛烈的爆炸,把四人乘坐的波尔谢炸翻了。
关谷被甩出车外,倒在石子路上。他想挣扎着站起来,但身子已不由自主,头部受了伤。他仿佛听到一个妇女的轻微的呻吟,自己也渐渐地神志不清了。
5
关谷在朦胧中,仿佛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抱着装满金块的箱子跑了。他拼命地叫喊:“站住!站住!……”可是,声音出不来。为什么出不来声音?为什么呢……。
慢慢地,他睁开了眼睛,惑到周身疼痛。
他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听到旁边有人轻微地呻吟着,周围一排排的床铺,躺着受伤的人,整个屋子充满了血腥气味和消毒药水的气味。他觉得天花板在摇晃,定了定神,才发觉屋里没有电灯,只是点着蜡烛。
一个身材修长的女护士走了过来,观察了一下关谷的面色,用乡音很重的德国话说:
“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算是幸运的,受的伤很轻。”
“箱子呢?我的箱子呢?我的箱子在哪儿?”
“你说什么呀?”
“我的箱子。”关谷用手势比了比箱子的样子,急躁地说,“我的箱子在哪儿?你能告诉我吗?”
“箱子?哪儿有什么箱子?”
“怎么能没有呢?我是在桥边被炸的,我乘的是波尔谢敞篷车,车上放着我的两个铝制的箱子。”
“……”护士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得不到回答。关谷想,金块关系着祖国的命运,要是丢了,就什么也办不成了。
护士示意要关谷安静地躺下,但关谷心中非常焦急不安,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想下地去,可是左腿痉挛疼痛,裤子的膝盖周围破了的地方,露出了被鲜血浸透了的綳带。
“你必须安静地休息才行。”护士将他按下规劝地说。关谷猛力地挣扎开,护士被摔倒在地叫了起来。
关谷拖着左腿从病房跑了出去。医院门口,不断地有受伤的人被抬了进来,非常杂乱,关谷在混乱中跑到街上去了。
夏浮霍森的街道,显得十分凄凉,没有电灯,全市陷于黑暗之中;几处飞机轰炸过的地方,继续在燃烧着;倒塌了的楼房旁边,老太太在寻找自己的亲人;担架队在寻找受伤的人们,还有被烧死的尸体等等,都一一映入了关谷的眼帘。
关谷想回到他曾经受伤的地方去找那辆车子,但此刻他辨不清方向,心情十分紧张地忘却了腿的疼痛。他沿着河边一边走,一边摸了摸额头,觉得额头上有些粘粘糊糊的,他用手摸了一下,仔细一看,是血!是头上的血从包着的绷带里渗透了出来。
桥的周围被炸得乱七八糟,唯独桥却安然无恙。关谷突然发现在炸毁的楼房旁边,有一部翻倒了的波尔谢小轿车,仔细一看,正是他坐过的那辆敞篷车。关谷用打火机照明,看看车内有什么东西没有,后车厢盖被打开,装金块的两个铝箱不见了。关谷非常惊慌,他看了看车周围,没有发现人影。又四处找了找,哪里也没有箱子的踪迹。
关谷呆呆地停立许久,他感到血液在上升,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自己失职了。他真想马上引咎自杀,但不行,还是先问问警察局吧!也许有人发现了箱子,把它送到警察局去了。可是,警察局在哪里呢?必须找人打听一下。他刚走了几步,有一辆点着灯的自行车,向他迎面驶来,关谷一看,是警察,他急忙扬了扬手,让他停下。
“我希望你能带我到警察局去。”关谷向警察乞求地说。
“你别到警察局去了,还是到医院去吧。”警察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关谷。
“不用啦。我已经去过医院了。还是希望你带我到警察局去。在被轰炸时,我的非常重要的东西丢失了,怎么也找不到,但必须要找到它。我想求警察局帮我找一找。”
“你到底丢了什么?”
“硬铝制的两个箱子,里面放的东西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比你的生命还重要?”警察说道。“好吧!你坐在车后面,我送你到警察局去。”
夏浮霍森的警察局安然无恙。没有电灯,只是点着落后的煤油灯。关谷拿出身分证来,要求会见局长。
局长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当他听了关谷叙述之后,耸了耸肩:
“您刚到瑞士就遇到这么大的灾难!”
“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回箱子。”关谷声音枯涩地说,“是硬铝制的两个箱子,上面还印有小小的日本国旗。”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箱子。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关于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您,但我托您尽力想办法帮我找到它。”
“您在什么地方丢的?”
“是在莱茵河桥附近,箱子是放在车子里的。”
这时,关谷忽然想起了开车的汉库,和在中途搭车的一男一女,也许那三个人也受了伤;当他们被送到医院时,也许箱子随着三个人中的一个,也进了医院?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
“当时乘车的还有三个人,请您查一查,那三个人被送到哪个医院去了。”关谷补充说道。
“他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是德国人,叫冯·富利德尔克·汉库,是个金发高个子的男人;另一个是红发男人,自称是法国人,叫莫利斯·切里奥,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叫耐茜,是黑发的美国人。”
局长一边听着,一边用笔记了下来说道:“好啦!”他微微地点了点头。“我派人去调查,请您暂时等待一下。”
局长把纸条交给他的部下,等了将近三十分钟,部下出现了,递过一个纸条给局长。
“我们调查过了,所有的医院里,都没有叫汉库的德国人和红发的莫利斯,但有美国人耐茜,据说她受了重伤。”局长说。
“她在哪个医院?”
“让我的部下带您去吧。”
这时,刚才送关谷来警察局的警察,又骑车带着关谷到了另一家医院。
医院墙壁倒塌了,病房的一角露在外面。耐茜就躺在这里,脸上毫无血色,年轻的医生沉郁地向关谷说:
“她的头部和胸部伤势很重。”医生奇怪地望着关谷问道:“她是你的朋友吗?”
“我们一小时之前才认识的。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问她。”
“你问她没有用了,因为她已经没有知觉了。”
“她随身带的东西呢?”
“什么也没有。”医生回答说。
看来,箱子是不会在这里了。关谷靠近女人的脸:“你知不知道箱子?是硬铝制的箱子?如果知道,请你告诉我,好吗?一个箱子,箱子……”关谷的声音愈说愈大,可是,没有回答,她紧紧地闭着眼睛。
失望的心情袭击着关谷,他又感到腿部疼痛了起来。突然,女人的嘴微微地动了动,关谷急忙把耳朵凑近她的嘴边。
“d……”女人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说什么?”关谷听不太清楚,急忙问道。
“d……”声音清楚了一些。
因为她是美国人,可以判断她说的是英语的“d”字。可是,“d”是什么意思?下面还要说什么?这是回答问题,还是在说别的什么?关谷不明白。
“你把箱子的事告诉我。”关谷说。“硬铝制的箱子。”
“……”没有回答。
医生摸了摸地的脉搏,向关谷摇头示意说:“很对不起,她死了。”
“借个电话好吗?”关谷的视线离开了女人,“我想和贝隆的日本公使馆联系一下。”
6
翌日早晨,一位叫做今井的中年书记官,从贝隆赶来医院看望关谷。关谷把他带到无人处,将昨夜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了他:
“全是我的过错,可现在就是认错,也无可挽回了。”
“别那么说。”今井安慰他说,“谁遇到这样的事也没有办法。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发生的事,人们是无法负责的。”
“你这样说,我多少轻松一些。可是,问题是我们如何寻找箱子的下落呢?”
“我感到最奇怪的是叫汉库的那个德国人。”今井说。
“我也是这么想。”
“关谷先生,我看,您还是先到贝隆去一下,如果汉库真是德国情报局的工作人员,他应该到贝隆的德国公使馆去。我不认得汉库,您亲自去了解一下,如何?”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呆两三天,了解一下情况;在这里,我认识一些瑞士人,他们也许能帮帮我们的忙。”
“有没有可能是当地人发现了箱子里是金子,把它藏了起来?”
“我想不可能。来到瑞士六年了,对瑞士人的性格,我还是熟悉的,他们很正直,不会干这种事。而且那么多的金子,个人是无法处理的。”
“那有没有把金子拿到国外去的可能呢?”
“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目前从整个欧洲来说,把金子放在瑞士是最安全的了。听说,德国纳粹的官员们,也有悄悄地把金子带到瑞士来的。”
听了今井这一番话后,关谷心情比较安定了些。如果金子还在瑞士境内,就有找到的可能性。
至于耐茜所说“d”的含意,关谷想,莫若先到贝隆了解情况之后,再和今井书记官进一步研究。
于是,关谷立刻离开了夏浮霍森,动身去贝隆。愈接近贝隆,他的心情愈沉重,他感到无颜去见公使。如果金子找不到,除死之外,别无他途。此刻,他想到了乃木将军的教导:以身殉职是做人的最高道德准则。
关谷在摇摇晃晃的列车中,悄悄地将手伸进裤袋里,摸了摸手枪,只要一扣扳机,一切都解决了,他并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