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克·韦恩就这样失踪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只有无人居住的沼泽地里一块烧焦了的草皮。作为招待他的主人,莫里顿必然需要知道,他们这次自作主张的行动一无所获。医生说他来做这件事。
托尼·韦斯特陪着他走到奈杰尔的房间外面,这时,他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莫里顿把门锁上了。没办法,只能用力敲门,或者把锁撬开。
“他吃了安眠药,肯定睡得跟死人一样,”医生摇摇头说,“有小刀吗,韦斯特?”
韦斯特点点头。他迅速拿出刀子,开始有条不紊地撬起锁来,熟练程度不亚于老到的窃贼。但他嘴角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任何俏皮话。韦斯特的神情,医生紧绷的瘦削的身体,都透着沮丧。那晚,灾难已经悄然降临塔楼庄园,将他们牢牢困在魔掌之中。在这静悄悄的长长的走廊里,在那湿冷的空气中,他们已经感受到它的魔力。
终于,锁打开了。韦斯特扭动把手,推开门。医生走到床边,抓住奈杰尔的肩膀,用力摇晃。
“奈杰尔!”他大喊了两声,“醒醒!快醒醒!”
但莫里顿还是一动不动。医生继续摇晃他的肩膀,声音也更大了。
“奈杰尔!我说,快醒醒——醒醒!我们有事跟你说!”
奈杰尔身子突然一扭,挣脱了肩膀。
“放开我,韦恩,你这混蛋!”他睁开眼睛,气冲冲地喊道,“反正这次我赢了,我们的账清了一部分!放开,我说……我……我……巴塞洛缪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做梦,是不是?怎么了?你好像撞见了鬼!”
他现在完全清醒了,挣扎着坐了起来。医生的表情极度扭曲。
“我……倒希望是撞见了鬼,奈杰尔,”他苦涩地说道,“有鬼也比什么都没有强。我们出去找韦恩了,我……”
“出去了?”
“是的,去沼泽地。我们很担心。你知道,韦恩没有回来,所以我们让你上床睡下,然后几个人一起去沼泽地找他。可是我们没有找到他,奈杰尔。他消失了——无影无踪!”
“不可能!”
这时,莫里顿已经下床了,睡眼惺忪地盯着他们。这股孩子气让医生内心顿时泛起了怜悯。所有人当中,只有他猜到了奈杰尔对韦恩的恐惧,只有他看到了他内心深处那不甚坚定的怀疑态度。
“千真万确,”他平静地说,莫里顿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脸色惨白,“我们顺着他的脚印穿过沼泽地——下过雨,所以很明显——最后脚印突然在一块烧焦了的草地上消失了。这太奇怪了!保险起见,我们又往前找了找,可是什么都没找到。戴克·韦恩消失了,而今晚,那些邪恶的火焰又要在它们长长的清单上增加一位受害者了。”
“天啊!”
莫里顿双唇颤抖,手指也从医生的手臂上滑落。
“可我要说,这不可能,伙计!”他突然大喊道,“这种事我不相信,医生!”
“好吧,信不信由你,不过事实是——韦恩不见了,”医生忧郁地回答,“当然我们必须报警,马上就去。我们会派人去布雷利尔家,看他在不在,不过我觉得他不可能在那儿。我真的不知道他能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莫里顿边用颤抖的声音说,边开始有条不紊地穿衣服,“让一个人给警察局打电话——尽管不知道他们能对我们有什么帮助。警察局很小,上次警长告诉我说一个人不见了,他好像挺愿意接受一个鬼怪的解释的。当然,我们还是要报警……其实我亲眼看到,一束新的火焰冒了出来。”
他说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很小,不过医生还是听到了。
“你看到了新的火焰了?噢……当然。你……别担心。我们下一步就去报警。”
但遗憾的是,警察能做的少得荒谬。海格警长对火焰的盲目恐惧彻底打败了他平日的治安训练。他说会尽其所能,但不等到天大亮,不会做任何事情。他对那个传说深信不疑,还说根本不可能找到韦恩。“之前就有人不见了,”他只是说,“但我们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找到!”
莫里顿很快给布雷利尔打了电话,确定韦恩没有去韦瑟斯比庄园。布雷利尔接的电话,说他纳闷韦恩为什么还没有过去,以为准是他们留他在塔楼庄园过夜了。
“但是,”他继续说,“你说你们在一点钟左右才睡,而韦恩刚过十点就出去了——我实在想不出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他出去调查那些邪恶的火焰了!”莫里顿惭愧地解释道。接着他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布雷利尔大声咆哮。
“嗯——什么?你说什么?他出去调查火焰了,莫里顿?哪个蠢货让他去的?你们肯定知道火焰的传说吧?”
“我们知道,也尽力劝他不要去,布雷利尔先生,”莫里顿疲倦地回答,“可他还是去了。您也非常清楚戴克·韦恩的性格。他是铁了心要去。他一直没有回来,他们几个人就出去找他,不过什么都没有找到,只在沼泽地里发现一块烧焦的草皮,在那里,他的脚印消失了……那他是没去您那里?谢谢。非常抱歉打扰您了,我知道您能理解我的心情。我们一有消息,就会立刻通知您的。是的……太可怕了,不是吗?这么……这么邪乎……”
他一脸憔悴地挂上电话。
“好了,韦恩没有去那里,”他对围着他的一圈人说,“能做的都做了。现在我们只有耐心等待,看海格警长能有什么发现。我提议,大家趁太阳还低,去睡一会儿。这是目前最应该做的事。”
之后的几天,事情几乎没什么进展。原来,韦恩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当地的警察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们之前接到过类似的案子,非常乐意作壁上观。之前高涨的热情也开始消退了。案子被记在备忘录里,很快就连同案件中的人物一起被忘记了。
但是奈杰尔绝不就此满足。他和戴克·韦恩表面上是朋友,实际是敌人,但这没有任何作用。戴克·韦恩来莫里顿家做客,结果没过多久就消失了。这个问题并没有同莫里顿大宅的主人一同逝去。多少个漫长的夜晚,他和巴塞洛缪医生把这件事谈了又谈,努力重现它、研究它,寻找新的线索,以及任何可能解决问题的新东西。但这样的谈话总是徒劳无功。他已经把所有的石头翻了个底朝天,路上干巴巴的沙土里很难有新发现。
他清明的幸福天空突然飘来了一块乌云,让它一度不再完美无瑕。戴克·韦恩的死亡之谜不能解开,他就无法结婚。这是难以想象的事。
托尼·韦斯特说他要出毛病了,需要作出改变。
“来伦敦见见朋友。”韦斯特建议说。但是莫里顿从来不听。
好像只有安托瓦内特理解他的感受,这让他们更加亲近了。她也觉得,目前结婚是不可能的事情。尽管布雷利尔不断催促,她始终坚守立场,说他们想再等等。
“我一定要解决这该死的案子,安托瓦内特,”在那之后的漫长的日子里,他不断对她说,“无论花上多少年。戴克·韦恩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但他是在我家做客期间消失的,我一定要找到事情的真相。”
可是,如果他知道他们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还会如此执着吗?谁知道呢?
晚上,莫里顿最是深受其苦。当夜幕降临,莫里顿就一夜又一夜地坐在那儿,看着远处不变的画面,在那个不平静的夜晚,他已经让同伴们看过的画面。火焰依然发疯似的跳动,仿佛在嘲笑他,并将戴克·韦恩神秘失踪的真相巧妙地藏匿起来。莫里顿一连数个钟头坐在那儿,看着它们,有时甚至跟它们说起话来。
他怎么了?他疯了吗?还是可恶的戴克·韦恩因为他抢走了安托瓦内特而在报复他呢?死后让魂魄回来纠缠他的敌人,有时,莫里顿觉得这就是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