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的守望

冯红梅

当春的风一路拂来，急不可待去撩动冰花，嬉戏流水，吹动枝头，惹了桃李芬芳；逗着柳眉儿，荡起秋千，拽起风筝，追赶云朵的时候，蒲草的心，也被拨弄得意气风发，铆足了劲儿你推我搡的拥挤着伸着腰肢，想赶一趟春的浪潮，想跟那些枝头的花儿共享一下春色。

蒲草本是一种水生宿根性草本植物，又称香蒲、水蜡烛。很不起眼地生活在湖泊畔、池塘边等等地方，只要有水，它就发芽，它就根蔓入土，它就欢喜生长。深秋到来，乃至冬季，蒲草和所有草木一样也会萧条、衰落、枯死，可是它匍匐在地下的根茎却睡起了大觉。等到春回大地的时候，它的根茎已在悄悄地裂变出更多的小嫩芽来。经过一冬的酣睡酝酿，新生叶片肥厚而青翠，挺拔而俊秀。放眼望去，一派生机盎然，随风起舞。但是，可能会因为过于普通，因而根本吸引不了人们的眼球。它只是在某个朝霞里，或者某个夕阳下，被那个喜欢捕风追影人，将它以陪衬者身份映衬蓝天，映衬白云，或亦映衬脚下的河流、齐腰的湖泊等等水的姿态，才得以进入人的视野，在相机里留存。可是当停下心思，阅览这秋水长天、或春光乍泻的风景时，才发现，蒲草是多么的高雅、婀娜。它仿若闲庭信步地随那小小涟漪摇曳生姿；仿若昂首阔步地在起风的时候肆意舞动。似乎有躲在暗处的指挥者，示意它们一起向左前进一步、一起朝后退半步，整齐划一，迎风招展；又如列兵般肃立、沉静，映衬那朝霞，映衬那落日，或亦那手牵手的年轻的奔跑的背影，来烘托氛围。这才知晓，哦，蒲草这么好看、这么美妙、这么有意境！

在那些自然灾害、食不果腹的境遇中，蒲草掩埋入水中的白嫩嫩的茎芽，是足以称得上“美味”的“蔬菜”。它和广袤大地上的那些芨芨菜、蒲公英、马齿苋、以及山崖边草丛里隐藏的野韭菜、野小葱等等等等野菜一起，成了救命之珍馐。多少年后的今天，竟成了我们餐桌上的一道稀缺美味。仿佛所经历的一切过往，就在那入口一瞬间拉入眼帘，将心底最纯最真的情感唤醒了，也在瞬息间将自己不得已戴着的用于生存的厚重的铠甲卸掉了，还原了最初青涩而持有本性的自己。也就是这个缘由吧，我们都爱在食珍馐美味品美酒佳酿之后，想吃一碟花生米，或者一碟野菜，或者一碗清汤寡水的玉米榛子，来慰藉久违的味蕾和被油水灌满的肠肚。就如欧美人习惯食半生的牛排，我们骨子里还是喜欢清淡的素菜一样。大鱼大肉多了，肠胃就不舒服了，

蒲草以它执着的本性，隐忍地沉默着，隐忍地自我酝酿着，悄然不断地自我分裂、生长。它浑身都是宝，却不以高傲自居。它茎芽可食；花粉可制药；蒲草可做织棉、做纸，它无欲无求，任凭人们拿去做食、做药、做织布、做造纸……不争不议，以无声无息的方式在地下蔓延、成长，以长堤护卫为己任。它坚守着，淋着雨也在痛快大笑；起了浪也在引颈高歌。我看见，它正以努力拔高的决心，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铸就绿色屏障，呵护长河一路奔涌，静观湖泊安详宁静。它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连成一望无际，绕堤而立，目光炯炯，远眺四方。我深信，蒲草一定又在许下一方平安，祈愿一方祥和。因为，这是它生而为蒲草的唯一的，心心念念、生生不息的执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