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悠悠栀子香
蔡志龙
清晨,推开窗子,一缕清香幽幽袭来,直入肺腑之间,令人沉醉。哦,原来是小院中的栀子花开了。
我快速奔下楼去,抵近看了又看,嗅了又嗅。只见满树繁花如星,缀满枝头,约有百余朵吧。它们如一群小白鸽,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又似身著一袭长裙的白衣少女,衣袂翩然,纤尘不染。叶子饱满光亮,像涂了一层清油。花瓣瓷白瓷白的,肥厚柔软。摸一下,如婴儿皮肤,玉琢琼雕,细腻娇嫩。青绿色的花苞,恰如村姑的发髻,高高挺起,质朴之中略显俏皮,实在可爱得很。忽然想起宋代蒋堂的一首诗来:“庭前栀子树,四畔有桠枝。未结黄金子,先开白玉花。”白的耀眼,绿得清爽,一白一绿,搭配得如此雅致妥帖,打心底喜欢栀子的素静从容。
唐朝刘禹锡也曾写道:“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且赏同心处,那忧别叶催。”栀子花,不仅美在模样素朴清纯,而且美在气味芬芳。那香味儿,清风中弥漫扩散,若远若近。清幽淡雅,浓郁的像红糖水般甘甜无比,怎么都化不开。诱惑你深吸进去,却不舍得再吐出来。香气脉脉,叫人怎么也吸不够。
有栀子花开的日子总是温情脉脉,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小时候,老家门口有一棵栀子树,那是爱花的奶奶亲手所栽。奶奶上过学堂,知书识礼。每年端午前后,栀子花开了。盛开的花朵一批接一批,赶趟似的,持续上个月时间。每一朵花都顶着一颗露珠,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梦想。我们姐弟几个围到花树旁边,踮起脚尖,嗅呀摸呀。姐姐爱臭美,把花簪在头上,宛若一小家碧玉。我呢,喜欢把花别在胸前,昂首挺胸,别提多骄傲了。我还喜欢把栀子夹在课本里,藏在课桌里。上课时,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地嗅上几口。老师闻到花香,会心地笑了。下课后,老师讲台上总会摆着一大捧栀子花。书香夹着栀子香,读书别有一番趣味。隔壁的英子,人长得白皙漂亮,我很喜欢和她一起玩。每天,我起得很早,抢在别人前头,摘下最大最白的花儿,喜滋滋地送给她。接花的英子,粲然一笑,脸起红云。我俩一块找到一个白净的瓷碗,把花苞浸在水中,能保持几天不打蔫。英子告诉我,晚上睡觉时枕着花香,一会儿就睡着了,这话我信。有栀香陪伴的梦,必是清甜馥郁,多出几分安然静气。
干活的婆姨,洗衣的姑娘,打我家小院儿经过,必交口称赞,这是奶奶最开心的时候。她一边笑眯眯地应承着,顺便摘下几朵送给她们。爱花的女人就是再忙碌,也要收拾收拾,给花找个适当的位置,细心地侍养几日。于是,简陋的小屋里多了些生气。乡下人习惯了在粗粝的生活中自寻快乐。庸常的日子因此变得诗意盎然,平淡的生活也变得可爱起来。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奶奶离开我们30多年了,我也步入了中年。关于栀子花的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关于栀子花的曲子又在耳边响起。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像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