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的声音里发呆

程应峰

人，总是要适时地放松一下自己的，不为别的，只为让大脑得到解放，让身体得到休息，特别是到了接近退休的年龄，这样有意识的放松，这样有心的自我关照，也许会更多一些。

于我而言，一天中最愉悦最放松的时光，是走出门去，走向野外，走向青山绿水。或是相约结伴而行，或是独自一人信步寻访。走在阳光丽日或春雨绵绵的路上，我可以看见沉船和落花，蝶舞和蜂飞，可以听见清风的私语，白云的歌唱，小鸟的另类情话，可以触目小草悄悄地从土壤里挤出来，浅浅的，嫩嫩的，绿绿的，不断丰富春的色彩，春的韵律，春的篇章。

沐着暖意融融的春阳，我感觉，生命只要一低垂，一着陆，原本可以这样自由快乐，这样生机盎然，这样地接地气。一切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从容的、美好的。我可以像众多在春阳下闲散行走的人们一样，享受阳光，享受生活，享受大自然美轮美奂的赐予。我喜欢春风吹拂下自由呼吸的氛围，我爱听小草的每一个细胞膨胀分裂的声响，我遐想着根冠在土壤里与泥沙碰撞摩擦的动静，我感受着清风抚过草尖散发的细小声浪。所有细微的情节，所有美妙的律动，都足以激活我逼仄的想象，丰富我滞涩的灵性。

坐在春花冠盖的凉亭下，捧一本闲书，瞑想的一刻，我听见春风在奔跑，在诗一般的意念中伴红尘翻飞，它着意要唤醒去冬的沉静；我听见春雨在欢歌，淅淅沥沥，缠绵多情，轻快的和声，应时的舞蹈，交织出自然赐予的天籁乐章；我也听见春水在奔流，那一弯月牙般的河流，闪烁着春天的色泽，带着与生俱来的温馨，欢快地流向远方，两岸的杨柳绿了，桃花红了，风景靓了，人心暖了，生活醉了……由心而生的风筝，在蓝天白云下，在清亮如春的欢笑声中，有韵有致地高翔。

置身烂漫的春天，在我心里，最惬意的，还是一朵一朵、一簇一簇、一树一树、一片一片、一坡一坡的花开。这美妙的花开，你可否听见？是那种柔柔的、暖暖的、细碎的、清澈的声音，它们开着开着，就笑成了岁月绝妙的回响。它们笑得那么自在，笑得那么坦然，笑得那么明媚而鲜艳。

春光的使命，总是要点亮一些什么。春光里的树木园林，换上了新的装束，妙不可言的色彩，以轻歌曼舞的姿态，一点一点，就沉入了你的内心深处。衣着简朴的园丁，或起沟，或松土，或修剪，或栽植……我看见他们的脸庞，有春风拂面的欣慰，我听见来自劳动工具发出的声音，阳光般，质朴而动人。

在这是个飘落与生长注定要并存的季节，我走在路上，走在时间的沟回里，走在岁月的进程里，就算有树叶飘零，雨水飘洒，也无半点感伤可言。相反，在飘零和飘洒之间，总有一种意蕴弥漫于胸，教人激奋，教人动容。我能感受的，是春天推陈出新的魅力；我能了然于胸的，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人间情景。

忽地，飘飘扬扬就下起了星星小雨，细小的雨点打在潭水里，滴在青草间，溅在河面上，沾在花丛中，将流淌的春意渲染得酣畅淋漓。这是人间芳菲四月天啊，一切，都是那么活泛，一切，都是那么迷人。这样的时候，沐着细细的清爽的春雨，在纵横交织、美轮美奂的春天的声音里发一回呆，可以抛开的，是世事的繁芜，纷乱的思绪；可以融入的，是明媚欲滴、触手可及的大好春光。

作者简介：

程应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读者》等刊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