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娃的春天

李钊

我出生在一个群山环抱的小山村，牛是每个家庭最重要的“伙伴”。我家养的是一头小黄牛，性情温和，牛角像小小的竹笋，一身蛋黄色的皮毛柔顺光滑，很惹人喜爱。

在我读高中之前，放养小黄牛一直是由我负责的。每到春天，山野里青草露芽，山花盛放，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山花的香味，天色微亮，吃了整个冬季干稻草和菜叶的小黄牛已开始小声低哞，接着，“哞哞哞”地呼叫声越来越大，将还在熟睡的我吵醒。我匆匆起床，刚去牛栏将绳索解开，带小黄牛走出牛栏，去田野里觅食。

经过春风雨露一夜的滋养，我选定的放牛坪里，嫩绿草叶轻轻地在风里招摇，小黄牛慢悠悠地走上前，伸出长长的舌头，将草叶卷入口中，上下颚齐动，让初春的香味温暖着寒冬过境的寂寥。而对遍地生长的小野花，小黄牛是懂得珍惜的，灵活的舌头总是绕道而行，让放牛坪保持最美的样子。

找到青草地的小黄牛已不需要紧紧跟随的，松开牛绳，我便可寻一处阴凉处的草地，合衣躺下，扯一根青草放在嘴中轻咬，看看蓝天白云，听听啾啾鸟鸣，畅想群山之外的远方。无意间发现不远处的石缝里露出一抹别样清翠，赶紧起身跑去查看，是一丛绿油油的野韭菜，旁边还长有几棵野葱，不禁欣喜异常。于石缝间不停找寻，无需多久，便能采摘了一大把的野韭菜和野葱，神思飘忽间，仿佛已闻到母亲将野韭菜和野葱切碎，打入鸡蛋搅拌均匀，再用猪油做成野葱韭菜煎鸡蛋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

放牛的日子里，我时常会采一些野花，作为送给母亲的礼物。记得家里曾珍藏过母亲年轻时的一张照片，母亲捧着一束不知名的小花，露出甜甜的笑。日复一日的田地劳作，虽然让母亲皮肤变得黝黑，手掌变得粗糙，但对花儿的喜爱依然生长在心中。我记得很清楚，每次放牛回家，将一把鲜花送给母亲，母亲都会露出甜甜的笑，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我偶尔也会站上高处，看着小黄牛的肚皮渐渐鼓起，望望群山之外的天空，深褐色的山峰连绵不断，却从未隔断我对远方的向往。放牛回家，背上书包准备去上学时，我对母亲说，我要骑着牛，去看看远方的春天。母亲笑了，摸摸我的头说：傻孩子，骑牛到不了太远的地方，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坐上火车去大城市，搭上飞机去更远很远的地方，去看看各式各样的春天。母亲从未走出过山村，但她的话在我的心里埋下了春天的种子。之后的年月里，我走出山村、走进县城、踏入省城，领略过不同地域春天的美，一路相伴的是母亲种下的希望。

如今，站在城市的一角，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我时常远望故乡，怀念昔年的春天，那时青春年少，那日阳光明媚，那里草绿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