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路弯弯悠悠行

俞海云

“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秋。”秋意渐浓，落叶簌簌，千里迢迢，终于踏上那段时常走过的乡路。

走在已嬗变为笔直舒展的这段乡路，放眼，天蓝云淡。村小的三层小楼掩映于白墙红瓦中央，巍峨耸立，国旗招展。小超市品种齐全，琳琅满目。健身小广场人们翩跹起舞，笑容灿烂。我的心盈满温热，逡巡的眼睛，不住地捡拾儿时的欢欣。

我的家乡坐落于黄河北岸的一个小村庄。这里，丘陵起伏，群山环抱，安静秀美。记忆中，掏鸟蛋、采山花、上学回家、捡柴拾粪、拔草抬水、出外打工……来去的永远是一段泥泞坑洼的乡村土路。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小学时，繁星漫天，披着晨曦出门，中午心急火燎地归返，夕阳西斜踏月而归来。一路哼唱着《东方红》《黄土高坡》，你追我赶……小黄狗摇头晃脑，迎来送往。升入高中，适逢高中部撤销合并到县城。路途遥远，相约秀莲作伴，一起出发或回家。好多次，月色朦胧，我和秀莲急匆匆走在那段乡路上。只是，两年时光，实在短暂。

缓步走过山坡边那块长长的自留地，想起曾和爸妈一起翻挖平整、压沙播种、锄草施肥、收割拉运的一幕幕情景，耳畔仿佛响起小毛驴摇响的铃铛……只惜，十年九旱，收获寥寥。高中毕业后，秀莲进城打工去了。而我只能早晚侍弄几亩薄田，喂养十多只绵羊，过起了少盐寡米、清汤亮水的日子。每至黄昏，徘徊在寂静的村口，站在夜的尽头处出神，守望着一个梦。印象里，秀莲永远是那么清纯透明，恰如一朵荷花。

“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五年后，不得不留下日渐年迈的爸妈，跟着乡邻远赴省城打工：装卸搬运、兜售水果蔬菜，为城市建设铺砖添瓦、栽花种草、保洁美容，甚而当起保安……走南闯北，入“城”随俗，随波逐流，离家越来越远。置身在喧嚣的都市，辗转于大街小巷，纷纷绕绕，疲惫不堪。“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定居城市后，固定的生活固定了与爸妈的距离。打电话的次数多了，也成了一种奢侈。夜阑唯有眺望家乡，任热泪盈眶。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沿着乡路前行，轻快散淡。掰一块石子，投向湖面，看涟漪波动……这些年，穿梭于高楼车流，争名逐利，锱珠必较，几乎忘记乡村的色泽，忽略这些生命的色彩。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远离纷杂与浮躁，留居这片土地，与爸妈团聚，侍奉早晚，共享天伦。

千年一梦，梦圆今朝。如今乡路通畅，土地平旷，水流潺潺，人人带手机，户户购置私车，与城市并无二致。此刻，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欣喜，瞬间润了眼眸，暖了心扉。

站在村口，那棵粗糙苍劲的老榆树下，阳光从枝桠的缝隙里泼洒一地。邻家大嫂热情地招呼：“城里人，回家来啦！”亲房二哥呵呵地笑着：“好兄弟，回来啦！回来了就多住几天！”羊群悠悠然欢快跑过，远远闻见一股股羊粪蛋的芬芳味儿。

乡路弯弯悠悠行。疾步前行。家，就在拐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