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令”兼记“月”与“令”。“月”是天文,“令”是政事。先秦有一派学者认为王者必须承“天”以治“人”,故设计这一套依“天文”而施行“政事”的纲领,其实仍似一种“王制”。唯是,古代的天文知识,曾被应用于阴阳五行说,故此月令亦可视为依据阴阳五行说而设计的王制,不过重点是放在天子身上。施行这种王制的天子,必居于明堂以施政,故此月令,又可称为“明堂月令”或“王居明堂礼”。明堂月令的构想,早见于《管子》书中的《幼官图》,而详于《吕氏春秋·十二月纪》,本篇则似转辑那《十二月纪》而成的。
孟春之月,日在营室,昏参中,旦尾中1。其日甲乙2。其帝大皞,其神句芒3。其虫鳞。其音角。律中大蔟4。其数八5。其味酸,其臭膻6。其祀户,祭先脾7。
今注
1 古人不知地球绕日而行,但见北斗星的斗柄(招摇星)之随时移转,恰于一年又移至原位置,遂据之区分一年为四季十二月。又以十二支之名搭配于十二月。孟春之月,《夏小正》及《淮南子·时则训》皆称为“正月”,斗柄所指在十二支之“寅”位,故亦称“招摇指寅”(《淮南子》)。营室,亦称“定星”,为古人所定二十八宿之一,今属于飞马星座。日在营室,由中原视之,其位偏南。昏“参”中,参星亦二十八宿之一,今属于猎户座。尾星亦为二十八宿之一,今属天蝎座。“中”指南方之中,但皆据当时肉眼所见而大概言之。
2 十个天干分配于五行,甲乙属“木”,丙丁属“火”,戊己属“土”,庚辛属“金”,壬癸属“水”。又以五行播于四时,春为木,夏为火,秋为金,冬为水,中央属土。故甲乙为春。王夫之云:称曰“其日”者,以为择日之用。凡春,以甲乙之日为王而吉利。
3 大皞,上古五帝名,亦配于五行。句芒,句是勾曲,芒即萌芽,木之萌芽其形蜷曲。此与大皞为晨曦景色,皆具有象征的意义。
4 动物之属皆曰虫。鳞、介、毛、羽、倮虫,五者又为动物之代表,分配于五行,鳞属木,为春之虫。宫商角徵羽,五音分配于五行,角属木,为春之音。律是候气之管,以铜为之。中即气候与律管相应,正月应在大蔟之管。大蔟是十二律之一。
5 五行生数之次序:水一火二木三金四土五,这是天生之数。地为土,故五行各加土之数,亦即木三加土五,其数八(其他皆准此)。
6 在口为“味”,在鼻为“臭”,郑玄说:木之臭味为酸膻。然《郊特牲》“萧合膻芗”注云:“膻当为馨,声之误也。”此处以膻为馨,似尤合于木臭。
7 五行配于建筑物:木为户,火为灶,金为门,水为行(宜为井字),土为中霤。故春天则祀户。五行配于五脏,木为脾,火为肺,金为肝,水为肾,土为心。故春祭以脾为上(按以上五行之搭配,各书所载不尽相同,兹据《月令》)。
今译
正月孟春,太阳的位置在飞马座附近,黄昏时可以看见参星在南方天中,向晓时尾星在南方天中。春之日于天干为甲乙,万物开始破壳而探首出来。这时的主宰是太皞,神名句芒。动物以鳞族为主,音是清浊中和的角音,十二律应于大蔟。数为土加木之“八”。口味为酸,臭味为膻。祭祀以户为对象,祭品以脾脏为上。
东风解冻,蛰虫始振1,鱼上冰2,獭祭鱼3,鸿雁来4。
今注
1 振,活动。
2 《夏小正》作“鱼陟负冰”。“陟”与“上”同。盛寒之时,鱼潜水底;正月鱼游而上近于冰。
3 高诱说:獭祭鲤鱼于水边,四面陈之,谓之“祭鱼”。
4 《吕氏春秋》作“候雁北”,万斯大说,当从吕书。
今译
正月里,东风吹散了严寒,冬眠的蛰虫开始在土穴里活动,沉潜在水底的鱼儿游近了水上的薄冰下面,吃鱼的獭行鱼祭,而鸿雁亦随着温暖北来了。
天子居青阳左个1。乘鸾路,驾苍龙,载青旂,衣青衣,服仓玉2。食麦与羊,其器疏以达3。
今注
1 青阳左个,是明堂的一部分。明堂依五行而构筑,分东西南北中五部分:东曰青阳,西曰总章,南曰明堂,北曰玄堂,中曰太庙太室。除当中的太庙只有一个太室之外,其余四者又各有左右中三室:左曰左个,右曰右个,中亦曰太庙。天子循五行之周转,每月换居一室。
2 春为木,其色青苍。故凡御用品物皆顺应此种颜色。鸾,是铃。路,亦写作“辂”,车。高大的马(八尺以上)称为“龙”。
3 “器”指用具,“疏”是粗疏,“达”是通达,指刻镂洞孔之器。
今译
春天,天子居住在明堂东边名为“青阳”的部分,正月则住在青阳的左个。为着顺应时气,乘的是系有鸾铃的车,驾的是苍龙之马,打起青色旗号,穿着青色衣服,佩着青色玉佩。食物以麦与羊为主,用的器皿都要粗疏而容易透气的。
是月也,以立春。先立春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春,盛德在木。天子乃齐。立春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于东郊。还反1,赏公卿诸侯大夫于朝。命相布德和令2,行庆施惠3,下及兆民。庆赐遂行,毋有不当。
今注
1 《吕氏春秋》作“还乃”,“还”字断句,“乃”字属下句。王念孙说当从吕书。
2 《公羊传·隐公五年》云:“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故郑玄说:“相”指三公。和,亦写作咊。王引之云:咊令就是宣令。
3 行庆,是褒扬好人好事;施惠,是周济贫乏困穷。
今译
这一个月定立春的节气。在立春之前三日,太史谒见天子,报告某日立春,为木德当令。于是天子开始斋戒,到了立春那一天,亲自领导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往东郊举行迎春之礼。礼毕回来,乃在朝中赏赐公卿、诸侯、大夫。同时命三公发布恩德命令:褒扬好人好事,周济贫乏困穷,普及于全民。实行褒扬赏赐,要事事做得恰当。
乃命大史守典奉法1,司天日月星辰之行,宿离不贷2,毋失经纪,以初为常3。
今注
1 郭嵩焘说:此处“典”字应指容成调历之式,“法”字应指畴人推步之方。兹依其说。
2 宿,指日之所在,如前云“日在营室”之类;离,指月之所历,如《诗》云“月离于毕”之类。贷,《吕氏春秋》作“忒”,差误的意思。
3 经纪,是指日月星辰运行的轨迹。以初,照旧。
今译
乃命太史之官,依据探测天文的方法和技术,从事推算日月星辰运行的工作,务使其运行的位置度数以及轨道,没有一点差错,务使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是月也,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1。乃择元辰2,天子亲载耒耜,措之参保介之御间3,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藉4。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5。反,执爵于大寝6,三公九卿诸侯大夫皆御,命曰劳酒。
今注
1 古代以干支纪日,郑玄说:元日是指上辛之日。王闿运说:上辛是指那个月之第一个辛日。
2 元辰,孔颖达说:天干之甲乙丙丁谓之日,地支之子丑寅卯谓之辰。耕用亥日,故云元辰。
3 耒,古代用以起土的犁。耜,是耒端的铁器,今称“犁头”。郑玄说:人君之车,必使勇士衣甲,居右参乘,是谓参保介。御间是御者和参保介之中间位置。
4 藉或写作耤,是借助的意思。蔡邕云:天子藉田千亩,以供祭天用的粢盛,借助人力以成其功,故曰帝藉。
5 推,是推耜入土。三推五推九推,皆聊以表示耕作之意。
6 大寝,天子居住的殿堂。
今译
正月里,天子在第一个辛日举行祭天之礼,祈祷丰收。并于亥日,亲自载着耒耜,放在车右和御者之间,率领了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在藉田里耕作。行推耜入土之礼,天子推三下,三公推五下,卿诸侯推九下,礼毕而返。天子在大寝殿举行欢宴,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全体参加,这宴会称为“劳酒”。
是月也,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萌动。王命布农事,命田舍东郊1,皆修封疆,审端径术2。善相丘陵阪险原隰土地所宜3,五谷所殖,以教道民,必躬亲之。田事既饬,先定准直4,农乃不惑。
今注
1 命田之“田”,指“田畯”,是古代主农之官。
2 审是审查,端是修正。“术”亦写作“遂”,是小沟,沟上小路曰“径”。
3 土高曰丘,大阜曰陵,斜坡曰阪,低地曰隰。
4 孙希旦说:准是平均;平均直线,是指种植禾苗的方法。今用其说。
今译
这一个月,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之气互相混合,草木便开始抽芽。天子乃发布农事的命令,派遣农官住在东郊,把冬天荒废下来的耕地疆界全部修理起来,把小沟及小径重新查明,修理端正。好好地斟酌地形,如高地应种植适宜于高地的作物,低地应种植适宜于低地的作物,还要把各种农作物的培植方法,教给农民。等到田土皆已清理整齐,则预定平均的直线,使农民依照这标准种植而不至于混乱。
是月也,命乐正入学习舞。乃修祭典。命祀山林川泽牺牲毋用牝1。禁止伐木。毋覆巢,毋杀孩虫、胎、夭、飞鸟。毋麛、毋卵2。毋聚大众,毋置城郭3。掩骼埋胔4。
今注
1 春为生育之时,而正月是首春,故禁止用母牛、母羊为祭牲。
2 以上见《曲礼》《王制》注。
3 聚众,则妨害人民耕种。春天宜疏敝通达,故亦不于此时置城郭。
4 骨枯曰骼,肉腐曰胔。
今译
这个月里,命乐正进入国学教练舞蹈。修订一年祭祀的典则。命令祭祀山林川泽时的牺牲不可用牝的。禁止砍伐树木。不许捣鸟巢,残害有益农作物的幼虫及未出生的或已出生的幼兽和刚始学飞的小鸟。不准捕杀小兽和掏取鸟卵。不可在这个月聚合群众,亦不要在此时增置城郭。遇见枯骨腐肉,皆掩埋之。
是月也,不可以称兵,称兵必天殃1。兵戎不起,不可从我始。毋变天之道,毋绝地之理,毋乱人之纪2。
今注
1 称兵就是举兵。举兵是发动战争,战争必杀戮,有违春天生育之道,故曰必有天殃。
2 朱轼云:“变道,绝理,乱纪,俱就称兵言。”王夫之云:这三句是发例之语,统论十二月之令,皆当顺天道、据地理、依人纪而行。因为是总论,故记之于孟春。今依后说。
今译
在这个月里,不可以举兵杀伐,举兵者必遭到天殃。所以不可发动战争,尤其是主动挑起战争。总之,十二月中所行的政令,不可变天之道,绝地之理,乱人之纪。
孟春行夏令,则雨水不时,草木蚤落,国时有恐1。行秋令则其民大疫,猋风暴雨总至,藜莠蓬蒿并兴2。行冬令则水潦为败,雪霜大挚,首种不入3。
今注
1 按此处所谓“令”,乃指每月所发布的命令。倘违“月”而行“令”,将有种种灾害。《月令》本文,尚有“顺令”的记载,但此篇已全佚去,仅余这些“逆令”的记载。高诱说,春属木,夏属火,春行夏令,则火焚木,而草木早落叶。郑玄说,“有恐”是指火灾的恐慌。
2 猋,是大旋风。并兴,即是“并生”。高诱说,秋属金,木仁金杀,故行秋令则民大疫。
3 陆德明云:挚是伤折。但首种未入,何由伤折?挚,当是“至”。首种,指头番播种的谷物。
今译
如果在正月里发布夏天的命令,将有风雨不时、草木早落、国时有恐等祸事出现。如果发布了秋天的命令,则有大瘟疫、疾风暴雨、藜莠丛生等祸事出现。如果发布了冬天的命令,则有洪水泛滥、霜雪大至、头番的种子无法播下的祸事出现。
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1。其日甲乙,其帝大皞,其神句芒。其虫鳞。其音角,律中夹钟2。其数八。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户,祭先脾。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3。
今注
1 奎星为二十八宿之一,今属仙女座。弧,二十八宿无此名,唐石经《月令》改为“昏东井中”。郑玄说:弧在“舆鬼”南。东井,即二十八宿之井宿,今属双子座。舆鬼即二十八宿之鬼宿,今属巨蟹座。旦建星中,唐《月令》作“晓南斗中”。建星非二十八宿之名,而斗则为二十八宿之一,今属人马座。
2 夹钟,十二律之一。
3 雨水,二十四节气之一,郑玄说,汉改“雨水”为二月节。桃始华,《吕氏春秋》作“桃李华”,《淮南子》作“桃李始华”。仓庚,即黄鹂。鸠,俗称布谷鸟。
今译
二月仲春,太阳的位置在仙女座附近,天将黑时,井宿在南方天中;天将晓时,斗宿在南方天中。其日为春,属于天干之甲乙。主宰是太皞,神是句芒。动物以“鳞”当令。其音为角,律应夹钟。数为八。口味为酸,臭味为膻,祀户,祭品以脾为上。这是雨水的节气,桃李始着花,黄鹂啭声,鹰鸟变形为布谷鸟。
天子居青阳大庙,乘鸾路,驾仓龙,载青旂,衣青衣,服仓玉。食麦与羊。其器疏以达。是月也,安萌芽,养幼少,存诸孤1。择元日,命民社2。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3,毋肆掠,止狱讼4。
今注
1 存是抚恤,诸孤指士大夫的遗族。
2 社,祭土神,此为春社。
3 囹圄,就是牢狱。省,减去之。桎梏,是枷锁,在足曰桎,在手曰梏。
4 郑玄说:肆是死刑暴尸于市。但春不行死刑,何来暴尸?《淮南子》此句作“毋笞掠”,笞掠是拷问。狱讼,《周礼》郑注云:争罪曰讼,争财曰狱。
今译
天子居于青阳之太庙。出则乘鸾车,驾苍马,载青旗。穿青衣,佩苍玉。食麦与羊。用粗疏通达的器皿。这一月,保护植物刚开始萌出的幼芽,对于人,亦特别要保养幼小者,抚恤遗族子弟。选择第一个甲日,命人民举行社祭。使司法之官减少拘系的囚徒,除去其脚镣手铐,亦不可拷问,并停止民刑诉讼。
是月也,玄鸟至1。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高禖2。天子亲往,后妃帅九嫔御3。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授以弓矢4,于高禖之前。
今注
1 玄鸟,燕子。
2 禖是主婚嫁之神。
3 九嫔,指全部宫眷。御,当如前文“诸侯大夫皆御”之“御”。
4 天子所御,这是指怀孕的宫眷。,弓的套子。弓矢是男子用的,今以此为礼,希望生的是男。
今译
这个月,燕子又来了。燕子来的时候,就备牛、羊、豕三牲礼拜于尊贵的禖神。那日,天子要亲自参加,由后妃率领全体女眷同去。并且要向怀孕的女眷行礼,即在禖神面前把弓、弓矢交她们带着,希望她们生的都是男孩。
是月也,日夜分1。雷乃发声,始电,蛰虫咸动,启户始出。先雷三日,奋木铎以令兆民曰:雷将发声,有不戒其容止者2,生子不备,必有凶灾。日夜分,则同度量,钧衡石,角斗甬,正权概3。
今注
1 日夜分,指“春分”时,白天与黑夜的时刻均等。
2 戒是警惕检点,容止指私生活。
3 度量,丈尺曰度,升斗曰量。衡,定秤身,石是担。角,朱骏声说,同“校”字。甬,《吕氏春秋》作“桶”字。权是秤锤,概是升斗用的平尺。
今译
这月里,白天和黑夜的时刻渐渐扯平。可听到打雷、见到闪电。蛰虫蠕动,开始从土洞里爬出。在打雷之前三日,先摇动着木舌的铃,警告天下万民说:快要打雷了,大家的私生活必须检点,不然,将会生下残缺不全的小孩,而且父母亦将遭灾。在那日夜平分的日子,可以校正日用的各种度、量、衡。
是月也,耕者少舍1。乃修阖扇2,寝庙毕备。毋作大事,以妨农之事。
今注
1 少舍,郑玄说:舍是止息。高诱说:舍指舍间。少舍是在家之时少,在田里之时多。今从前说。
2 阖扇,用木的门曰阖,用竹苇者曰扇。
今译
二月里,农夫们稍得休闲,就用此时,修理门窗户扇,使家里庙里齐备。但不可大兴土木,怕会妨害农耕之事。
是月也,毋竭川泽,毋漉陂池1,毋焚山林。天子乃鲜羔开冰2,先荐寝庙。上丁,命乐正习舞,释菜。天子乃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往视之。仲丁,又命乐正入学习舞。是月也,祀不用牺牲,用圭璧,更皮币3。
今注
1 漉,干涸。陂池,蓄水曰陂,穿地通水曰池。
2 郑玄说:“鲜”当为“献”字。二字声音相近而写错了。开冰,古无冷藏设备,故冬天则贮藏冰块,至二月开冰为献。
3 《孔子家语》云:齐大旱,春饥,孔子请祈以币玉。币是皮币,玉是圭璧。盖于春天祈祀,不用牲。更,替换。
今译
这个月,不可戽干河川、湖泊之水,不可使陂池干涸,亦不可用火来焚烧山林。天子先在寝庙举行荐礼,以小羊和新发的冰为献。在第一个丁日,命乐正领导学生练习舞蹈,举行祭祀先师的释菜之礼。那日,天子亲自率领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同往国学里参观。第二个丁日,又命乐正往国学里练习乐舞。这个月祭祀皆不用牺牲,改用圭璧和皮币来替代。
仲春行秋令,则其国大水,寒气总至,寇戎来征1。行冬令,则阳气不胜,麦乃不熟,民多相掠。行夏令,则国乃大旱,煖气早来,虫螟为害2。
今注
1 秋为金,动金气则有刀兵。
2 动火气,故有此现象。
今译
仲春而行秋令,则国内将有大水,寒气统统迫来了,而且有敌人侵犯边境。仲春而行冬令,则阳气抵不住阴气,麦子不会结穗,引起饥荒,人民乃至相掠夺。行夏令,则火气太大,国内将干旱,热浪早来,植物发生病虫害。
季春之月,日在胃1,昏七星中,旦牵牛中。其日甲乙。其帝大皞,其神句芒。其虫鳞。其音角,律中姑洗2。其数八。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户,祭先脾。桐始华,田鼠化为,虹始见,蓱始生3。天子居青阳右个,乘鸾路,驾仓龙,载青旂,衣青衣,服仓玉。食麦与羊。其器疏以达。
今注
1 胃,二十八宿之一,今属白羊座。
2 姑洗为十二律之一。
3 ,是鹌鹑之类的鸟。蓱,是浮萍。
今译
(上略)季春三月,桐树开花,田野的土老鼠变作鹌鹑。这时候阴晴不定,可看到彩虹。池塘里开始生浮萍。……(余同孟春之月,不重译。)
是月也,天子乃荐鞠衣于先帝1。命舟牧覆舟,五覆五反2。乃告舟备具于天子焉,天子始乘舟。荐鲔于寝庙3,乃为麦祈实4。
今注
1 郑玄说:鞠衣是黄桑色的衣服,为祈蚕时用。先帝指太皞等古帝王。
2 舟牧是主管船只的官。五覆五反,是翻来覆去检验五次。
3 鲔,王鲔,似鳣而小。
4 此句,《夏小正》作“祈麦实”。
今译
这个月,天子献黄桑色的礼服于先帝,作为祈蚕的准备。命主管船只的人翻看船只,必须船面船底反复检验五遍,没有一点罅漏之处,乃报告于天子,天子这才乘船。同时用王鲔在宗庙中祭献,并祈祷麦之结实良好。
是月也,生气方盛,阳气发泄,句者毕出,萌者尽达。不可以内1。天子布德行惠,命有司发仓廪,赐贫穷,振乏绝2,开府库,出币帛,周天下。勉诸侯,聘名士,礼贤者。
今注
1 句,拳曲的嫩芽。萌,芒尖的嫩芽。内,高诱读为“纳”,不可以内,是不征收财货。
2 乏绝,暂时缺少曰乏,无以为继曰绝。
今译
这个月是生气最盛的时候,阳气直往外发散,拳曲的或尖锐的萌芽皆发出了。为着顺应季节,不可以收纳财货,只可散放财货。所以天子布德行惠,命主管官员打开囤仓把粮食赐给贫民,赈济那无米为炊和三餐不继的人们;同时打开贮存货物和金钱的府库,普施于天下。并勉励诸侯多多礼聘有名的学者和才德兼优的人们。
是月也,命司空曰:时雨将降,下水上腾,循行国邑,周视原野,修利堤防,道达沟渎1,开通道路,毋有障塞。田猎罝罘罗网毕翳兽之药2,毋出九门3。
今注
1 道达,就是导达。
2 罝罘,是捕兽用的。罗网,是捕鸟用的。毕,长柄的小网。翳,是射鸟时用的掩体。兽之药,是毒药。
3 九门,指天子皇城的九处城门。因这时是长养动物的时候,这些捕杀禽兽的东西皆不准携带出门。
今译
这个月,命司空之官,说:雨季即将来临,地下水开始往地上涌,赶快巡视各地,看看原野的形势,必须修整的堤防立即赶修,淤塞的沟渠立即疏导,并开通道路,使路路相通,没有障碍。同时,擒捕鸟兽用的器具和毒害野兽的药物,一概不许携出城门。
是月也,命野虞毋伐桑柘1。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2。具曲植籧筐3。后妃齐戒,亲东向躬桑4。禁妇女毋观,省妇使以劝蚕事5。蚕事既登,分茧称丝效功6,以共郊庙之服7,毋有敢惰。
今注
1 野虞,是看守田野及山林的人。桑柘之叶可以饲蚕。
2 鸣鸠,是斑鸠。拂其羽,是拍翅膀。戴胜,一名戴,此鸟头上有羽毛如华胜。
3 曲,是蚕薄。植,是搁蚕薄的木架。方形曰筐,圆形曰籧,亦写作“”。
4 躬桑,亲手采桑。
5 观,指观瞻。毋观,就是不要化妆得太好看。省妇使,减少妇女们的杂务。
6 分茧,分配蚕茧使妇女缫丝。称丝效功,称量缫丝之轻重以表明其成绩。
7 共,供给。郊,指祭神。庙,指祭祖。
今译
这个月,命看守田野山林的官,禁止任何人斫伐桑条柘条。这时斑鸠拍着翅膀,戴胜鸟都落在桑林里。就要开始筹备蚕薄、木架和盛桑叶用的筐篮。天子的后妃,此时亦须亲自采桑。禁止妇女们过分妆扮,并减少她们的杂务,使其专心于饲蚕的工作。待至蚕事完成,就分派蚕茧,大家一齐动手缫丝,并称量缫丝的斤两多少来决定其成绩之高低。用此蚕丝制成祭神祭祖的礼服,不许怠惰。
是月也,命工师令百工审五库之量1:金铁,皮革筋,角齿,羽箭干,脂胶丹漆,毋或不良。百工咸理,监工日号:毋悖于时,毋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2。
今注
1 五库,指金铁皮革筋等材料仓库。量,计较其质料与数量。
2 日号,是每日发号,其号令,一曰毋悖于时,一曰毋作淫巧。郑玄说:毋悖于时者,例如: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冬定体。淫巧,是徒事美观,不合实用。
今译
这个月,命工人的领班,带领百工检查材料库里的储藏,如金铁、皮革筋、角齿、羽箭干、脂胶丹漆等,要保证质量良好。然后各种工匠从事制作,而监工的,每日发出号令提醒他们:一切应按照制造程式,不得颠倒耽误,而且不可徒事美观,讨人欢喜。
是月之末,择吉日,大合乐,天子乃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往视之。是月也,乃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牧1。牺牲驹犊,举,书其数2。命国难,九门磔攘,以毕春气3。
今注
1 累牛,亦写作牛。累牛腾马,都是殖种用的公牛公马。《夏小正》还记有“羊”,,《说文》写作“”,又写作“”,字又写作“积”。积、累、腾,皆牝牡相叠之意。
2 举,生下小牛小马。
3 难,《吕氏春秋》写作“傩”,是驱除恶鬼邪魔疫疠之祭。磔,是斫碎牲体。
今译
这个月末,择定吉日,举行联合大舞会。天子率领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亲往参观。同时,在这个月,把许多好的种牛种马都找来,把母牛母马散放在牧场上,让其交配。生下了小牛小马以及纯色的备作祭祀用的牛羊,都要记载其数量。于是全国举行傩祭,在各个城门砍碎牲体以驱除邪恶之气,以阻止春时的不正之气。
季春行冬令,则寒气时发,草木皆肃,国有大恐1。行夏令,则民多疾疫,时雨不降,山陵不收2。行秋令,则天多沉阴,淫雨蚤降,兵革并起。
今注
1 肃,是缩栗。大恐,指水火之警。
2 山陵不收,是高地没有收成。
今译
季春施行冬令,则寒气时时发作,草木皆萎缩不长。国内有大水大火的恐慌。行夏令,则人民多疾病,该下雨的时候没有雨,高地的农作物没有收成。行秋令,则这个月多阴沉的天气,雨季早到,而且各地都有战争。
孟夏之月,日在毕,昏翼中,旦婺女中1。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2。其虫羽。其音徵,律中中吕3。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蝼蝈鸣4,蚯蚓出,王瓜生,苦菜秀5。天子居明堂左个,乘朱路,驾赤,载赤旂,衣朱衣,服赤玉。食菽与鸡6。其器高以粗。
今注
1 毕、翼、婺女,皆二十八宿星名。毕星,今属金牛座。翼星,为二十八宿中星数最多者,今分属巨爵座及长蛇座。婺女,即女宿,今属宝瓶座。
2 炎帝,古帝号。《左传·僖公二十五年》记其曾与黄帝战于阪泉之野,依《月令》:六七月之交,为炎帝、黄帝相交战时,或与此传说有关。祝融,火神之号。
3 徵,五音之一。中吕,十二律之一。
4 蝼蝈,郑玄说是蛤蟆。
5 王瓜,《吕氏春秋》写作“王菩”,郑玄引今《月令》作“王萯”,菩与萯古音相近。黄以周说:王萯是栝楼。苦菜,蔡邕说是“荼”。
6 菽,荳实。
今译
四月为孟夏,太阳的位置在金牛座附近。傍晚,翼星出现于南天正中。清早,婺女星出现在南方正中。夏季属于丙丁火。炎帝为其主宰,其神曰祝融。夏季的动物为羽类。五音合于徵音,十二律应于中吕。其数是火之生数二,合土之生数五,为七。口味是苦的,臭味是枯焦的。祭祀以灶神为对象,祭品以肺为上。这个月,青蛙鸣叫,蚯蚓出土,栝楼结实,苦菜长大。天子应时而居于明堂之南一部分,四月则居于明堂之左个。顺应夏火之色,车、马、旗帜以及服饰皆用赤色。吃羽类的鸡和荳实。用的器皿是高而粗糙的。
是月也,以立夏。先立夏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夏,盛德在火。天子乃齐。立夏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夏于南郊。还反,行赏,封诸侯1。庆赐遂行,无不欣说2。乃命乐师,习合礼乐。命太尉3,赞桀俊,遂贤良,举长大4,行爵出禄,必当其位。
今注
1 封诸侯,孙希旦曰:孟夏顺阳气之发宣,故多作“付出”之事,而封土与诸侯,则为付出之尤大者,故于此时行之。
2 欣说,亦即欣悦。
3 太尉,郑玄说:三王之官有“司马”无“太尉”。太尉,秦时官名。今俗人皆云的“周公作《月令》”,是一句不通于古之言。
4 赞,是辅导。桀俊,当指孔武有力者。后文,孟秋有“简练桀俊”之语可证。长大,《淮南子》作“举孝弟”。赞、遂、举,都是推荐的意思。
今译
立夏定在这个月里。立夏前三天,太史谒见天子,报告某日立夏,从此交到五行的火运。天子便即斋戒。到了那天,亲率三公九卿大夫往南郊迎夏。礼毕回来,乃大行赏赐,便定此时进封诸侯以爵位土地。切实施行庆赐,大众无不欢喜。命乐师联合诸国学的学生练习礼乐。又命太尉之官,推出特别优秀者,引进贤德善良者,并选择魁梧高大的人,依其爵位授以俸禄,使人才爵禄,配合恰当。
是月也,继长增高,毋有坏堕1,毋起土功,毋发大众,毋伐大树。是月也,天子始。命野虞出行田原,为天子劳农劝民,毋或失时。命司徒巡行县鄙,命农勉作,毋休于都2。
今注
1 堕,《吕氏春秋》写作“隳”,毁坏。
2 毋休于都,“休”字,《吕氏春秋》及今《月令》皆写作“伏”;郑玄引《王居明堂礼》云:此句作“毋宿于国”。
今译
这个月,一切生物都在继续生长增高,不可有毁坏的行为。不要在此时举办大工程,征召群众,亦不要砍伐大树。这不但是顺应“继长增高”的天时,亦怕妨害人民耕作。这个月,天子开始换上夏季的衣服。命令主管田野山林的官员到各处田地上,代表天子慰劳农民,勉励其努力生产,不可错过农作的季节。又命司徒到处巡视,安排民众勤劳耕作,不要停留在都市里。
是月也,驱兽毋害五谷1,毋大田猎。农乃登麦,天子乃以彘尝麦,先荐寝庙。是月也,聚畜百药。靡草死,麦秋至2。断薄刑,决小罪,出轻系。蚕事毕,后妃献茧。乃收茧税,以桑为均3,贵贱长幼如一,以给郊庙之服。是月也,天子饮酎4,用礼乐。
今注
1 《淮南子》此句作“驱兽畜毋令害谷”。盖此时,麦将登场,恐鸡羊啄食践踏谷实。
2 靡草,指荠菜葶苈之属。麦秋,麦子成熟之时。蔡邕说:百谷各以其初生时为春,成熟时为秋。
3 以桑为均,是依据各人所用桑叶的多寡,匀摊其应献出蚕茧的多寡。
4 酎,重酿的酒。
今译
这个月,要常常驱赶家禽野兽,不使之伤害五谷结实,亦不可举行较大规模的田猎。农官献上新麦,天子乃配合以猪,先献于寝庙为尝新麦之礼。同时,要积储各种药物,预防疾疫。这时荠菜之类野生的植物皆已老死,而为麦子成熟的季节。在司法方面,凡是应科以轻微体罚的或罪行不太严重的,以及短期拘留的犯人,这时悉予释放。饲蚕的工作既已结束,后妃们就举行献茧之礼。无论贵贱长幼之人,皆依照其所用桑叶之多寡作为比例而抽取茧税,使纳茧于公家,以备缫成丝绸,以备祭天祭祖的礼服之用。这个月,天子在宗庙举行“饮酎”,用乐伴奏着行礼。
孟夏行秋令,则苦雨数来,五谷不滋,四鄙入保1。行冬令,则草木蚤枯,后乃大水,败其城郭。行春令,则蝗虫为灾2,暴风来格,秀草不实3。
今注
1 保,亦即堡垒。入保,躲进堡垒,亦即有了寇患。
2 蝗虫,王引之说:当作“虫蝗”,按《淮南子》作“螽蝗”。螽色赤,蝗色青,皆害虫。
3 来格,来到。秀草不实,《淮南子·时则训》作“草木不实”,今从之。
今译
孟夏之月倘行秋令,则苦雨频来,五谷不能繁殖,而且四方边境有寇盗侵犯,人民要避入堡垒里。如果行冬令,则草木早枯,以后又有洪水,冲坏了城墙。行春令,则有螽蝗之灾,风暴时时来到,草木都不能结实。
仲夏之月,日在东井,昏亢中,旦危中1。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徵,律中蕤宾2。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小暑至,螳螂生。始鸣,反舌无声3。天子居明堂大庙,乘朱路,驾赤,载赤旂,衣朱衣,服赤玉,食菽与鸡。其器高以粗。养壮佼4。
今注
1 东井宿,注见前。亢,二十八宿之一,今属室女座。危,二十八宿之一,今分属宝瓶座与飞马座。
2 蕤宾,十二律之一。
3 ,亦称“伯劳”,即百舌鸟。反舌,蔡邕说是蛤蟆。
4 佼,健美。姜兆锡说“养壮佼”三字当在下文“挺重囚,益其食”句下。按:此句上宜有“是月也”三字,今错简在“农乃登黍”下。
今译
仲夏五月,太阳的位置在东井宿。黄昏亢星,清晓危星,现于南方天中。日属丙丁火行。炎帝为其主宰,祝融为神官。虫为羽类,音属徵,律应十二律之蕤宾。以七为数。味主苦,臭主焦。祀,祭品以肺为上。节气交到小暑,螳螂生长,百舌鸟开始鸣叫,而蛤蟆却不作声了。(中略)仲春养幼小,顺时到了仲夏就养壮佼。
是月也,命乐师修鞀鞞鼓1,均琴瑟管箫,执干戚戈羽,调竽笙竾簧2,饬钟磬柷敔。命有司为民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乐。乃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3,以祈谷实。农乃登黍。是月也,天子乃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4。
今注
1 鞀,亦写作“鞉”或“鼗”。郑玄说:似鼓而小,持其柄摇之,两耳还自击。鞞,是大鼓旁之小鼓,亦写作“鼙”。
2 竾,亦写作“箎”,七孔的横笛。簧,小型的笙。
3 雩,是吁嗟求雨之祭。百辟卿士,指古代的官员。
4 “是月也”似在“养壮佼”上,错简在此。含桃,樱桃。
今译
这个月,命乐师整修各式的小鼓大鼓,清理所有的弦乐器管乐器。试执那些文舞武舞用的道具,调和许多吹的管乐并揩抹钟磬和柷敔等物,以备大雩祭于上帝时使用。于是命典礼的官员替老百姓向那山川百源祷告,举行大雩之祭,用隆盛的音乐。同时又命各地方官民举行雩祭,祭祷于古昔有功德在民间的百官卿士,而祈求好的收成。这时农官献上新熟的黍。天子乃配以小鸡,先献于寝庙,并进樱桃果实。
令民毋艾蓝以染1,毋烧灰,毋暴布2。门闾毋闭,关市毋索3。挺重囚,益其食4。游牝别群,则执腾驹,班马政5。
今注
1 蓝是制靛青的原料,此时蓝草尚未长成,故不许采割。
2 “烧灰”二字,《吕氏春秋》作“烧炭”。孙希旦说:烧灰是用来和布一起煮的,称为“湅帛”。暴,读为曝,既不曝布,故亦不烧灰。
3 索,是搜索。
4 挺重囚,是宽缓重囚的刑。
5 别群,是区分牝牡,不再使之同群。执,蔡邕《月令章句》写作“絷”,拘系之。班,是公布。
今译
命令人民不要刈割蓝草来染布,不要烧灰来煮布,亦不要在这阳气最盛之月晒布。同时顺着阳气的发散,不要关闭门闾,亦不要搜索关市。重囚给予缓刑,增加其食物。散在外面的母牛母马此时已怀孕,得把公马系在另外的地方,并公布训练马匹的办法。
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1。君子齐戒,处必掩身,毋躁2。止声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3。节嗜欲,定心气。百官静事毋刑,以定晏阴之所成4。
今注
1 日长至,昼最长。此时阳极盛,阴欲起,故曰“争”。阳气生物,阴气杀物,一生一杀在此分界。
2 郑玄说:今《月令》“毋躁”二字作“欲静”。按:《吕氏春秋》此句作“居必掩身欲静毋躁”。今依吕书。
3 毋致和,和指调味。
4 晏,安静,阴主静,故曰“晏阴”。王引之据《小尔雅》云:晏,同“阳”字。晏阴即阳阴。今从之。
今译
这个月,到了夏至,是一年里最长之一天,阳气达到极点,阴气接着起来,恰成阴阳互争的局面。阳气生物,阴气杀物,阴阳互争之时,亦是万物死生之界。这时大人们必须斋戒,在家里亦不可裸露身体,安静而不可急躁。停止声色娱乐,不再讲究口味,节嗜欲而平心静气。百官亦各静谋所事,毋动刑罚,以稳定阴阳的分野。
鹿角解1,蝉始鸣。半夏生,木堇荣2。是月也,毋用火南方。可以居高明,可以远眺望,可以升山陵,可以处台榭。
今注
1 解,脱下。
2 半夏,药草。木堇,即木槿,俗称扶桑花。
今译
这时,鹿将脱角,而夏蝉开始鸣叫。半夏草生,扶桑花开得最茂盛。这个月,不可用火于南方,因南方属火,再用火,则火气过旺,妨害阴气成长。人们可以住在高爽的地方,可以远望,可以上山避暑,亦可以住在高敞的台榭上。
仲夏行冬令,则雹冻伤谷1,道路不通,暴兵来至。行春令,则五谷晚熟,百螣时起2,其国乃饥。行秋令,则草木零落,果实早成,民殃于疫。
今注
1 雹,是天降冰块。
2 螣,吃苗叶的小虫。百螣,指各种伤害庄稼的虫。
今译
倘于仲夏之月行冬令,则天雨雹,冻坏了田里的谷物。而且道路不通,盗贼横行。行春令,则五谷不能按时成熟,各种害虫发作,造成当地的饥荒。倘行秋令,则草木都跟着零落,果实早熟,人民为时疫所伤害。
季夏之月,日在柳,昏火中,旦奎中1。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徵,律中林钟2。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温风始至,蟋蟀居壁,鹰乃学习3,腐草为萤4。
今注
1 柳,二十八宿之一,今属长蛇座。火,五行星之一,即火星。奎,见仲春注。
2 林钟,十二律之一。
3 按:二月鹰化为鸠,此时复有鹰者,当指雏鹰。习,是练习飞翔。
4 《吕氏春秋》此句作“腐草化为蚈”。刘师培云:“化”是古之“为”字,此言“为”而不言“化”,则亦知萤非腐草变来的了。
今译
(上略)季夏六月,温风吹来了。这时,蟋蟀还只躲在墙罅里,雏鹰开始学飞,腐草堆里生出萤火虫。
天子居明堂右个,乘朱路,驾赤,载赤旂,衣朱衣,服赤玉。食菽与鸡,其器高以粗。命渔师伐蛟取鼍,登龟取鼋1。命泽人纳材苇2。是月也,命四监大合百县之秩刍,以养牺牲3。令民无不咸出其力,以共皇天上帝名山大川四方之神,以祠宗庙社稷之灵,以为民祈福。
今注
1 郑玄说:鼋鼍物贱,故言“取”;蛟有鳞甲,故言“伐”;龟最灵,尊之,故言“登”。
2 泽人,看管湖荡之官。材苇,蒲苇之类,用以编制草器。
3 四监,郑玄说是监督山林川泽之官。秩刍,是经常供应的刍秣。
今译
(上略)命渔师打蛟捕鼍,登龟捉鼋。命看管湖荡的人缴收可用的蒲苇。这个月,命那监督山林之官征集各地经常应缴的刍秣,用以饲养祭祀的牺牲,并使人民各自努力采刈,以供应祭祀皇天上帝、名山大川、四方神祇以及宗庙社稷之灵,而为人民祈求福利。
是月也,命妇官染采1,黼黻文章,必以法故2,无或差贷。黑黄仓赤,莫不质良,无敢诈伪,以给郊庙祭祀之服,以为旗章,以别贵贱等级之度。
今注
1 妇官,掌管妇女工作者。染,染色,属“染人”之职。采,彩绘,属“缋人”之职。
2 青与赤相配曰文,赤与白相配曰章,白配黑曰黼,黑配青曰黻,五色皆备曰绣。法故,法是方法,故是习惯。
今译
这个月,命令掌管妇女工作的人从事染色彩缋。各种颜色的配合,必须依循习惯的老法子,不得有一点差错。黑是黑,黄是黄,青是青,红是红,必用真材实料,不许有一点诈伪。因为这些布料,将来是用作祭天祀祖的礼服和旗帜,人人可从那颜色样式上区别出贵贱不同的等级。
是月也,树木方盛,乃命虞人入山行木1,毋有斩伐。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合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毋举大事,以摇养气2。毋发令而待,以妨神农之事也3。水潦盛昌,神农将持功,举大事则有天殃。是月也,土润溽暑,大雨时行,烧薙行水,利以杀草,如以热汤4。可以粪田畴,可以美土疆。
今注
1 行木,巡视森林。
2 毋举大事,即指“兴土功”“合诸侯”“起兵动众”等大事。养气,指土气。《淮南子·时则训》《史记·天官书》《汉书·天文志》皆以季夏属“土”,“土”上有大行动,则摇荡土气。观《吕氏春秋》此句原作“以摇荡于气”可证。旧说似皆不明。
3 毋发令而待,《吕氏春秋》作“毋发令以干时”,干时是与时节相侵犯,故曰以妨神农之事。郑玄说:神农是土神。
4 “如以热汤”应在“利以杀草”句上。先薙其草,草干则烧之,至此月,水潦盛昌,渟滀其上,加以烈日所照,有如热汤,则草不能复生了,故曰利以杀草。
今译
这个月,是树木长得最茂盛的时候,乃命虞人往森林里巡查,不许有盗采滥伐的事情发生。同时不可铲地挖沟,亦不可会合诸侯或兴兵动众,因为地上有这些大规模的行动,会摇荡土气。亦不可乱发悖时的命令,来妨害土神的工作。因为这时,水潦方盛,土神正在水潦的协助下竭力培养万物,如果举大事而摇荡土气,妨害土神的工作,就要受到上天的责罚。这个月,泥土很润湿,天气又很热,时刻下着大雨,如果先薙掉野草,让其晒干,等到大雨来时,淹没那些野草,烈日晒水潦,如同热汤一样,草根泡在那样的热汤里,使得斩草除根的工作甚为便利。因为这是属于土的月份,所以应对土壤施肥,并修整耕地。
季夏行春令,则谷实鲜落1,国多风欬,民乃迁徙。行秋令则丘隰水潦2,禾稼不熟,乃多女灾3。行冬令,则风寒不时,鹰隼蚤鸷4,四鄙入保。
今注
1 孔颖达说:鲜落是鲜少堕落或鲜洁而堕落。高诱说:一本作“散”。今从一本。
2 丘,是高地。隰,是低地。
3 女灾,郑玄说是妊娠之灾。按:《史记·天官书》云:“填星主季夏,当居而不居,其国失土,不,乃失女。”与郑说不同。
4 隼,鸟名,小于鹰。鸷,当“凶猛”讲。
今译
如果在季夏之月施行春令,则谷实散落,境内多患风寒咳嗽,人民多迁徙流散。行秋令,则高地低地常遭水淹,庄稼不得成熟,还常有失女之灾。行冬令,则热天而时有风寒,鹰隼之鸟,早就开始搏杀,而边境亦时被敌寇侵掠。
中央土1。其日戊己,其帝黄帝,其神后土。其虫倮2,其音宫,律中黄钟之宫。其数五3。其味甘,其臭香。其祀中霤4,祭先心。天子居大庙大室。乘大路,驾黄,载黄旂,衣黄衣,服黄玉。食稷与牛。其器圜以闳。
今注
1 本篇与《吕氏春秋·十二月纪》,同以“中央土”列于季夏之后、孟秋之前。既无日躔星中物候之记载,亦无当月应行政令之规定,可谓对于天时、人事,皆无所记,甚失“月令”之本意。《淮南子·时则训》《史记·天官书》《汉书·天文志》,皆谓天上有五星,地上有五行,故以五行配五星,而五星中之填星居中央,适配中央土,并以中央土列于季夏。于是春木、秋金、冬水,各居三月,唯夏火仅居两月,而以季夏别配与“土”,虽曰“中央”,亦殊不中。按:《礼运》云:“播五行于四时”,原来的构想,当出于“五时令”,其遗文尚见于《管子·幼官》《淮南子》的《天文训》和《时则训》等篇。五时者,以七十二日为一时,每时各以木火土金水为纪,五时共为三百六十日。其不足之日数,乃置闰于其末,与古人所谓日行周天之数略相等,是为一年。这样以一年分五时,五时配以五行;春木、夏火、中央土、秋金、冬水,各七十二日。归余于终,乃合三百六十四日有余之数。对于五行之安排、明堂之建构,适相契合。但是,《月令》既改变五时为十二月,每月限以三旬,以不足之数,归余于季夏季冬之末(见《吕氏春秋·季夏季冬纪》),虽亦得三百六十四日有余之数,然而“中央土”则失其凭依,仅虚位于夏秋之间。此实由于纪时方法改变,而五行思想未改变,强以五时之五行配合于不相称的十二月,乃发生此等圆凿方枘的现象。汉世儒者为之弥缝,而谓“土分寄于四时”(见《白虎通·五行》),似为后起之说。
2 倮虫,以人类为首。
3 土之生数本为五,五数本居一至九之中央。
4 中霤,上古的房屋,中央开天窗取明,亦为雨溜所入处,故曰中霤。后世乃为室中央的意思。
今译
一年之中央属土行,其日亦居天干之中央为戊己。土色黄,故以黄帝为主宰,其神曰后土。动物为倮虫。五音比于宫,律应十二律之黄钟。其数五。口味甘,嗅味香。祀则中霤,祭品以心脏为上。此时,天子居于明堂中央之大室。乘大路之车,驾黄色之马,载黄色之旗,穿的黄袍,佩的黄玉。食稷与牛,用的器皿要圆而宽大。
孟秋之月,日在翼,昏建星中,旦毕中1。其日庚辛。其帝少皞,其神蓐收2。其虫毛3。其音商,律中夷则4。其数九5。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门,祭先肝。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6。天子居总章左个,乘戎路,驾白骆,载白旂,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7。
今注
1 翼,建星。毕,见前仲春孟夏注。
2 孔颖达云:西方收敛,元气便少,故西方之帝,谓之少皞。蓐收,言秋时万物摧蓐而收敛。
3 虫毛,指兽类。
4 夷则,十二律之一。
5 金之生数四,益土之生数五,则为九。
6 高诱云:鹰挚杀鸟,于大泽之中,四面陈之,世谓祭鸟。按:此情形与獭祭鱼相似。
7 廉,指平直有边角者。
今译
大意如前春夏所译,今略去,以免复赘。
是月也,以立秋。先立秋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秋,盛德在金。天子乃齐。立秋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秋于西郊。还反1,赏军帅武人于朝。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2,简练桀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诘诛暴慢,以明好恶,顺彼远方3。
今注
1 还反,亦当依《吕氏春秋》作“还乃”,乃字属下句。
2 选士,是简择士卒。厉兵,是砻淬武器。
3 顺彼远方,顺,是使之驯服;远方,《淮南子》作“四方”。
今译
(上略)秋为金行,寓有肃杀之气,天子顺此时气,乃命军队的长官,挑选战士,磨淬刀枪,提调精锐的干部,全权付与曾有战功的人,使之出征不义之人,责罚暴虐悖慢之人,辨清好恶,然后远方的人民始能闻风敬服。
是月也,命有司修法制,缮囹圄,具桎梏,禁止奸,慎罪邪,务搏执1。命理瞻伤,察创,视折,审断2。决狱讼,必端平。戮有罪,严断刑。天地始肃,不可以赢3。
今注
1 禁止奸,慎罪邪,《吕氏春秋》作“禁奸止邪”。搏执,当是“捕絷”之讹。
2 理,是治狱之官。蔡邕说:皮曰伤,肉曰创,骨曰折,肉皆绝曰断。
3 郑玄说:“肃”是严急;“赢”是“懈怠”。高诱说:“赢”是“骄盈”。今并用之。
今译
这个月,命司法人员研修法制,修理牢狱,置备镣铐,禁绝奸慝邪恶的行为,有罪则立即逮捕拘囚之。同时令治狱之官,检查那些受过轻重刑罚而或伤或创或折或断的囚徒。凡是判决罪案,必求正直公平。这时正值严急的天气,不可骄盈懈怠。至于杀戮有罪,则须谨慎定刑。
是月也,农乃登谷。天子尝新,先荐寝庙。命百官,始收敛1。完堤防2,谨壅塞,以备水潦。修宫室,坏墙垣3,补城郭。是月也,毋以封诸侯,立大官。毋以割地,行大使,出大币4。
今注
1 始收敛,开始结束庶政。
2 完堤防,是修补堤防。
3 坏,读如“培”字,《吕氏春秋》作“坿”,皆借音为之。培墙垣,是增筑墙垣。
4 割地、行大使、出大币,都是赏赐诸侯之有功者。秋政在收敛,故不可行此等付出的事。
今译
这个月,农官报告百谷收成。天子尝时鲜的东西,必先进于寝庙。此时,命令百官开始行收敛之政。修补堤防,细检堵塞之处,以防备水潦之泛滥。修理宫室,增筑墙垣,补葺城郭。在这个月里,不可以封诸侯,立大官。因为顺天时,可收入而不可付出,故凡割地、出使、赐币之事,皆不宜。
孟秋行冬令,则阴气大胜,介虫败谷1,戎兵乃来。行春令,则其国乃旱,阳气复还,五谷无实2。行夏令,则国多火灾,寒热不节,民多疟疾3。
今注
1 介虫,就是甲虫。
2 阳气能生而不能成,故五谷不能结实。
3 疟疾,即寒热之疾。
今译
如果孟秋行冬令,则阴气太重,甲虫害稼,没有收成,有盗贼之警。行春令,则天干不雨,而阳气乘之又来,使五谷不能结实。行夏令,则境内时有火灾。寒热亦失去调节,人民多患疟疾。
仲秋之月,日在角,昏牵牛中,旦觜觿中1。其日庚辛,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其虫毛。其音商,律中南吕2。其数九。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门,祭先肝。盲风至,鸿雁来3,玄鸟归。群鸟养羞4。天子居总章大庙,乘戎路,驾白骆,载白旂,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
今注
1 角,二十八宿之一,今属室女座。牵牛星见前注。觜觿,即觜宿,二十八宿之一,今属猎户座。
2 南吕,十二律之一。
3 盲风,郑玄说是疾风。高诱说:亦称为阊阖风。此处“鸿雁来”应异于孟春之鸿雁来。孟春是自南返北,此处则自北回南。故孟春之月,当依《吕氏春秋》作“候雁北”。
4 玄鸟归,此为燕子南归。群鸟养羞,《夏小正》作“丹鸟羞白鸟”。
今译
大意如前,今略去。
是月也,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饮食1。乃命司服,具饬衣裳,文绣有恒,制有小大,度有长短2。衣服有量3,必循其故,冠带有常。乃命有司,申严百刑,斩杀必当4,毋或枉桡。枉桡不当5,反受其殃。
今注
1 行,施赐。糜粥,烂稀饭。
2 司服,掌管衣服之官。具饬,条具而整饬之。文,画的花纹。郑玄说:祭服之制,画衣而绣裳。
3 衣服,指日常衣服。量,即大小长短之分限。
4 申,是重申前令。严,慎重。高诱云:军刑斩,狱刑杀。
5 枉桡,皆为屈曲。枉则内屈,桡则外屈。
今译
这个月,顺天时而养护衰老的人。授以几杖,扶助其坐立,并赐以糜粥,调节其饮食。此时命司服之官,条具所有的祭服而整饬之。上衣用缋画,下裳用刺绣,其花纹以及大小长短,皆有一定的制度。其他日用的衣服尺寸、冠带样式,亦皆须依循以往的情形。同时又命司狱之官,重申戒令,使属下之人谨慎用刑,或斩或杀,必求至当,不可使有丝毫枉曲。倘有枉曲不当之处,司法者就要反坐其罪。
是月也,乃命宰祝1,循行牺牲,视全具,案刍豢2,瞻肥瘠,察物色。必比类3,量小大,视长短,皆中度。五者备当,上帝其飨。天子乃难4,以达秋气。以犬尝麻,先荐寝庙。
今注
1 宰祝,指太宰太祝,都是主管祭祀的官。
2 全,是纯色。具,是整体。饲以草曰刍,饲以谷曰豢。
3 类,指祭之种类。
4 难,见季春注。
今译
这个月要派遣太宰太祝察看祭祀用的牺牲,察看其毛色是否纯一,肢体是否完整,所食的草谷等饲料是否足够,还要看它肥瘦的情形及颜色之为黄或黑。然后预计祭祀的种类及用牲的种类,二者必求相当。量度其大小长短,以期合乎标准。亦即,必使其体型、肥瘠、物色、小大、长短,五者皆合,始可献于上帝。此时,天子举行傩祭,以通达秋气,并尝新熟的芝麻,配以犬,先进于寝庙。
是月也,可以筑城郭,建都邑,穿窦窖,修囷仓1。乃命有司,趣民收敛2,务畜菜,多积聚。乃劝种麦,毋或失时。其有失时,行罪无疑3。
今注
1 椭圆曰窦,方形曰窖。囷仓,储稻草谷物之所。圆曰囷,方曰仓。
2 趣,亦写作“趋”,是催促之意。
3 行罪,行罚。
今译
这个月,可以修筑内外城墙,建造通都聚邑。挖掘椭圆的或四方形的地洞。修葺草囷和谷仓。命令司农之官,催促人民收藏谷物,存储干菜,多多准备过冬的粮食,并鼓励种麦,不可荒误时日。如有误时的,必科以应得之罪。
是月也,日夜分,雷始收声1。蛰虫坏户,杀气浸盛2,阳气日衰,水始涸。日夜分,则同度量,平权衡,正钧石,角斗甬3。
今注
1 此与仲春同,日夜时刻均等,不再打雷。
2 坏,通“培”字,增添土洞的泥土。浸,是“渐”字。
3 见仲春注。
今译
这个月,白天和黑夜的时刻均等,不再有雷声了。昆虫增添洞口的泥土预备蛰藏。这时肃杀之气渐渐加深而阳气一天比一天减少。河水日渐干涸。当这日夜相等之时,正好校正度量衡的器具。
是月也,易关市,来商旅1,纳货贿,以便民事。四方来集,远乡皆至,则财不匮,上无乏用,百事乃遂。凡举大事,毋逆大数2,必顺其时,慎因其类3。
今注
1 易,是给予便利。来,是招徕之。
2 大数,《吕氏春秋》作“天数”。高诱说:天数即天道。
3 类,与时事相合。
今译
这个月,应宽减关口的稽查与市廛的租税,以招徕各地的商人和旅客,引进他们携带的财物,使人民日用充裕。因为四方的人来集,远方的人都来观光,则财用不至缺乏。天子用钱不缺,什么事情都可以办成。凡是举行劳民动众的大事,不可违反天道,必须顺时行事,而且要找适当的时机举行类似的大事。
仲秋行春令,则秋雨不降,草木生荣,国乃有恐1。行夏令,则其国乃旱,蛰虫不藏,五谷复生。行冬令,则风灾数起,收雷先行2,草木蚤死。
今注
1 《管子·幼官》云:仲秋“行春政,华”,是说草木又再开花。有恐,与孟春行夏令同。
2 收雷,指收声之雷。先行,是提早发生。
今译
仲秋行春令,则该下的秋雨没有下,草木又复开花,国内常发生叫百姓惊恐的事。行夏令,则国内干旱,昆虫不蛰藏入土,五谷又复发芽,败坏谷实。行冬令,则常起风灾,雷声提前消失,草木早死。
季秋之月,日在房,昏虚中,旦柳中1。其日庚辛。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其虫毛,其音商,律中无射2。其数九。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门,祭先肝。鸿雁来宾。爵入大水为蛤3。鞠有黄华,豺乃祭兽戮禽4。天子居总章右个,乘戎路,驾白骆,载白旂,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
今注
1 房,二十八宿之一,今属天蝎星座。虚,亦为二十八宿之一,今分属宝瓶座、小马座。柳,见前注。
2 无射,十二律之一。
3 来宾,郑玄说:宾是客止而未去。爵,即“雀”字。大水,指海水。《夏小正》云:“雀入于海为蛤。”
4 鞠,《吕氏春秋》作“菊”字。豺,乃祭兽,犹如獭之祭鱼。“禽”是鸟兽之总称。戮禽,即是杀兽。
今译
大意如前,今略去。
是月也,申严号令。命百官贵贱无不务内1,以会天地之藏,无有宣出2。乃命冢宰,农事备收,举五谷之要,藏帝藉之收于神仓3,祗敬必饬。
今注
1 内,是纳。务内,即从事于收敛。
2 会,是符合。宣出与收入相反。
3 帝藉之收,指天子所耕藉田的收成。神仓,贮藏粢盛以供祭祀的仓廪。
今译
这个月,重申加紧的号令,命令大小百官皆从事于收缴的工作,以配合天地即将入藏的季候,不得再有宣出的行为。同时命冢宰,于农作物全数收齐之后,登记五谷收入总簿,并以天子所耕藉田的收获贮藏于神仓,但要特别谨慎而严肃。
是月也,霜始降,则百工休。乃命有司曰:寒气总至,民力不堪,其皆入室。上丁,命乐正入学习吹1。是月也,大飨帝,尝,牺牲告备于天子2。合诸侯,制百县,为来岁受朔日3,与诸侯所税于民轻重之法、贡职之数,以远近土地所宜为度,以给郊庙之事,无有所私。
今注
1 习吹,练习吹乐,《周礼·籥师》:掌教国子舞羽吹籥。
2 大飨帝,尝,郑玄说:大飨,遍祭五帝,尝谓尝群神。
3 郑玄说:秦以十月为岁首。此云受朔日,即以次月为来岁了。
今译
这个月,始有霜,百工手艺人皆休息。皇上命有司,告以寒气猝然将至,人们体力有所不耐,该离开田舍而回到家里。第一个丁日,命乐正到国学里教习管乐。这个月,举行大享五帝及遍祀群神的“尝祭”。所用的祭牲完备,则以告于天子。天子乃命群诸侯以及畿内的县官,颁布新年的朔日。同时,诸侯国内税率之轻重、贡献物品之多寡,应依其距离的远近和土地大小的情形而制定其等差,这些贡品是用以供祭神祭祖,不得由个人妄作主张。
是月也,天子乃教于田猎,以习五戎1,班马政。命仆及七驺咸驾2,载旌旐,授车以级,整设于屏外3。司徒搢扑,北面誓之4。天子乃厉饰,执弓挟矢以猎,命主祠祭禽于四方5。
今注
1 五戎,五种兵器,弓矢、殳、矛、戈、戟。
2 “命仆及”三字,唐石经作“命仆夫”。驺,喂马兼驾御者。皇侃云:天子之马有六种,各有驺,则是六驺;又有总管的人,则是七驺。
3 级,等别。整设,整队排列。
4 搢,插在腰间。扑,是教鞭。
5 厉饰,全副武装。挟矢以猎,“猎”字,《吕氏春秋》作“射”。主祠祭禽于四方,高诱说:主祠是掌祭祀之官,祭始设禽兽者,报其功,不知其神所在,故求之于四方。
今译
这个月,天子举行田猎之礼,好借此机会教人民以战阵之法,操练各种兵器,以及驭马养马的规则。命令戎仆及御者将七种马车都驾出来,车上竖起旗帜,然后依职位的高低而分派车辆,整队排列于猎场的屏障之外。司徒把鞭子插在腰间,朝着北面发誓。这时,天子披戴盔甲,执弓挟矢开始田猎,猎毕命主祭者用猎得的鸟兽祭祀四方之神。
是月也,草木黄落,乃伐薪为炭。蛰虫咸俯在内,皆墐其户1。乃趣狱刑,毋留有罪2。收禄秩之不当,供养之不宜者3。是月也,天子乃以犬尝稻,先荐寝庙。
今注
1 墐,涂闭。
2 趣狱刑,毋留有罪,催促清理积压的讼案。
3 禄秩不当,是不按照薪级的开支。供养不宜,是无功而受的俸禄。
今译
这个月,百草枯黄而树木落叶,可以砍伐为木炭。昆虫蜷屈在土洞中而泥封了洞口。于是加紧清理积压的狱刑案件,凡是有罪的皆加以断决。收缴浮报的薪俸及无功而受禄者之所得。这个月,晚稻登场,天子乃以犬尝稻,先进之于寝庙,孝敬祖先。
季秋行夏令,则其国大水,冬藏殃败,民多鼽嚏1。行冬令,则国多盗贼,边境不宁,土地分裂。行春令则煖风来至,民气解惰,师兴不居2。
今注
1 鼽,鼻塞。嚏,打喷嚏,《吕氏春秋》作“窒”。
2 解惰,即懈惰。不居,没有止息。
今译
如果在季秋施行夏令,则国内有大水,冬藏的东西都将败坏,而且人民常患伤风鼻塞。行冬令则国内多盗贼,边境时受侵扰,且为敌人所侵占。行春令则暖风重来,人民感到困倦,并且时有战争,不得安宁。
孟冬之月,日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1。其日壬癸2。其帝颛顼,其神玄冥3。其虫介4。其音羽,律中应钟5。其数六6。其味咸,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肾。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7。虹藏不见。天子居玄堂左个,乘玄路,驾铁骊,载玄旂,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其器闳以奄8。是月也,以立冬。先立冬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冬,盛德在水。天子乃齐。立冬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冬于北郊,还反,赏死事,恤孤寡9。
今注
1 尾、危、七星,见前注。
2 壬癸属水。
3 颛顼,传说中古帝王。玄冥,传说为少皞之子。
4 虫介,即甲壳类的动物,以龟为首。
5 应钟,十二律之一。
6 水之生数一,加上土之数五,乃成为六。
7 蜃,大蛤。《国语·晋语》云:雉入于淮为蜃。
8 奄,即“掩”,指有覆盖的器皿。
9 死事,为国捐躯者。孤寡,指死事者之妻子。
今译
大意如前,今略去,以免重复。
是月也,命大史衅龟策,占兆审卦吉凶,是察阿党,则罪无有掩蔽1。是月也,天子始裘。命有司曰:天气上腾,地气下降,天地不通,闭塞而成冬。命百官谨盖藏。命司徒循行积聚,无有不敛2。坏城郭,戒门闾,修键闭,慎管籥,固封疆,备边竟,完要塞,谨关梁,塞徯径3。饬丧纪4,辨衣裳,审棺椁之薄厚,茔丘垄之大小高卑厚薄之度5,贵贱之等级。
今注
1 孙希旦读此句为:“占兆审卦,吉凶是察,阿党则罪,无有掩蔽。”按:《吕氏春秋》此文作“命太卜祷祠龟策,占兆审卦吉凶。于是察阿上乱法者则罪之,无有掩蔽”。又《淮南子》“占兆审卦吉凶”作“审卦兆,以察吉凶”。今依后者。阿,是逢迎上意。党,是朋比为奸。
2 积聚,指禾稼之露积者。敛,收藏于仓窖。
3 孔颖达说:城郭要牢厚,故言“坏”;门闾御非常,故言“戒”;键闭门栓或有损坏,故言“修”;管籥锁匙不可妄开,故言“慎”;封疆是国防所在,故言“固”;边境防有侵犯,故言“备”。高诱说:要塞所以固国,关梁所以通途。邪道曰徯,步道曰径。
4 丧纪,丧事的规格。
5 茔,《吕氏春秋》及《淮南子》皆作“营”字。按:“营”与“审”对文,当为营造之意。
今译
这个月,命太卜之官祭祷龟与策,并审查龟所表示的“兆”和策所布列的“卦”,视其为吉或凶。于是检举朝里是否有逢迎上意或朋比为奸的人,使其不能有所蒙蔽。这个月,天子开始穿皮裘。命主管官员说,这时天气上腾,地气下降,上下不相关联,各自闭塞而成为冬。因此命百官小心盖藏的工作。命司徒出外巡查,见有堆积在外的禾稼,应使其收藏于仓廪。并须增筑城郭,警戒门闾,修理门闩,当心锁匙,巩固封疆,防备边境,完缮要塞,谨慎关梁,堵塞小径。同时整饬丧事的规格而备辨衣裳,察看棺的厚薄,以及营造坟墓之大小高低的度数,务使其合乎贵贱的等级。
是月也,命工师效功1,陈祭器,按度程。毋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必功致为上2。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功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穷其情。是月也,大饮烝3。天子乃祈来年于天宗,大割祠于公社及门闾,腊先祖五祀4,劳农以休息之。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5。是月也,乃命水虞渔师,收水泉池泽之赋。毋或敢侵削众庶兆民,以为天子取怨于下。其有若此者,行罪无赦。
今注
1 效功,呈缴成绩。
2 功致,工夫细致。
3 大饮烝,郑玄说:十月农功毕,天子与其诸侯群臣饮酒于大学以正齿位,谓之大饮。“烝”本为“脀”字,是以牲体盛于俎上。
4 天宗,指日月星。大割祠,《吕氏春秋》作“大祷祠”,无“割”字。腊,郑玄云:荐田猎之兽谓之腊。但《吕氏春秋》及《淮南子》皆作“飨”,无“腊”字。
5 角力,较量膂力。
今译
这个月,命百工之长呈验工作成绩,陈列祭器,考案其样式法度,不准以淫巧讨好在上者的欢心,必以工夫细致为佳。制作的器物皆刻着工匠的姓名,用以考验其真功夫。如果成绩不合格,必科以应得之罪,而追究其责任。这个月举行大饮烝之礼。天子向天宗祈求来年,祷祠于公社门闾及先祖五祀诸神祇,并行大宴会,慰劳农民的辛苦,而让其休息。同时,天子命诸将帅讲究武功,操练射御并较量勇力。这个月,命主管湖泊的人及渔师,收取水泉池泽的租税。如有敢于侵削人民的利益,因而使人民归怨于天子者,必加以责罚,决不宽贷。
孟冬行春令,则冻闭不密,地气上泄1,民多流亡。行夏令,则国多暴风,方冬不寒,蛰虫复出。行秋令,则雪霜不时2,小兵时起,土地侵削。
今注
1 上泄,《吕氏春秋》及《淮南子》皆作“发泄”。
2 不时,是该下霜雪而没有霜雪。
今译
孟冬如行春令,则冻闭不得完密,而地气随而发泄,人民亦多流散。行夏令则国内时时起风暴,到了冬天仍不寒冷,蛰虫又复出土。行秋令则雪霜都下得不及时,并且有刀兵之警,国土时被侵削。
仲冬之月,日在斗,昏东壁中,旦轸中1。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律中黄钟。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肾。冰益壮,地始坼2。鹖旦不鸣,虎始交3。天子居玄堂大庙,乘玄路,驾铁骊,载玄旂,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其器闳以奄。
今注
1 东壁,二十八宿之一,今分属仙女座及飞马座。轸,二十八宿之一,今属乌鸦座。
2 坼,地面冻裂。
3 鹖旦,山鸟名,亦称曷旦、盖旦、鳱鴠。交,指交尾。
今译
同前月,今略去。
饬死事1。命有司曰:土事毋作,慎毋发盖,毋发室屋,及起大众,以固而闭。地气沮泄2,是谓发天地之房,诸蛰则死,民必疾疫,又随以丧。命之曰畅月3。
今注
1 《吕氏春秋》无此三字。朱熹说这三字是多余的衍文。
2 孔颖达云:沮泄是指泄漏阳气。按:《吕氏春秋》此句作“发盖藏,起大众,地气且泄”,是承上文而言。今依吕书。
3 《吕氏春秋》无“命之曰畅月”一句。郑玄说:畅是“充”是意思。孔颖达云:充实之月,当使万物充实不发动。
今译
命诸主管人员说:凡属土地之事,不可兴作;有盖藏的地方以及房屋宫室皆不可揭开其覆盖,亦不可调集大批劳工干活。如果揭开盖藏,调集大批劳工干活,则地气即将泄漏,那就是“发天地之藏”,因而诸多蛰虫皆因泄气而死。沴气泄出传染于人,则成瘟疫乃至死亡。应名之为“畅月”。
是月也,命奄尹1,申宫令,审门闾,谨房室,必重闭。省妇事毋得淫2,虽有贵戚近习3,毋有不禁。乃命大酋4,秫稻必齐,麴糵必时,湛炽必洁5,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兼用六物6。大酋监之,毋有差贷。天子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渊泽井泉。
今注
1 奄尹,阉人之长,亦即太监头子。
2 省妇事,减省女工。淫,指淫巧的女工。
3 近习,亲昵的人。
4 酒熟曰酋。大酋,主管制酒者。
5 秫稻,制酒的原料。必齐,指纯熟的秫稻而不杂秕稗者。麴糵,酿酒的酵母。必时,必须达到适度的发酵时间。湛炽,《吕氏春秋》作“湛”,《淮南子》作“湛熺”。湛是渍米,炽是炊蒸,皆属酿造之事。
6 火齐,指火候,亦即温度的调节。六物,即上列必齐必时必洁必香必良必得等六事。
今译
这个月,命宫中的太监头目重申宫里的法令,稽查门闾的开合。房室内的封闭情形,必须达到严密的程度。同时,减少妇女们的劳动,不要从事奢华的工作,以保养阴气。哪怕是高贵的戚属或亲昵的嬖人,都得遵从这禁令。命令酿酒的大酋,监督酿造过程的六个项目:第一,选择秫米必须纯净;第二,混合曲糵必须适度;第三,沉渍炊蒸必须清洁;第四,使用的泉水必须甘洌;第五,装贮酒瓮必须完好;第六,酿造的时间必须充分。这六项由大酋负责监察,不可有一点差错。天子命典礼的官分别祭祀四海、大川、河源、深泽以及井泉的神祇。
是月也,农有不收藏积聚者,马牛畜兽有放佚者,取之不诘1。山林薮泽,有能取蔬食,田猎禽兽者,野虞教道之2,其相侵夺者,罪之不赦。
今注
1 诘,是追究。
2 高诱说:无水曰薮,有水曰泽。草木之实为蔬食。教道,是指示其所在。
今译
这个月,如果农民仍有不收藏积聚的谷物,或仍让马牛畜兽散放在外面者,则任人取之而不追究。山林薮泽之中,倘有可以摘取的菜蔬果物,或是可以围猎野鸟野兽的地方,主管田野事务的人应指示人民任意猎取;但若因而发生互相侵夺的事,则各科以其应得的罪。
是月也,日短至。阴阳争,诸生荡1。君子齐戒,处必掩身2。身欲宁,去声色,禁耆欲。安形性,事欲静,以待阴阳之所定。芸始生,荔挺出3,蚯蚓结,麋角解4,水泉动。日短至,则伐木,取竹箭。是月也,可以罢官之无事,去器之无用者。涂阙廷门闾5,筑囹圄,此以助天地之闭藏也。
今注
1 高诱说:荡是摇动。郑玄说:荡是物动萌芽。
2 处必掩身,与“仲夏”之月的规定相同。但《吕氏春秋》及《淮南子》此句皆无“身”字,而言“居必掩”者,是指闭藏其居处,而不是以衣遮体的掩身。今从吕书。
3 郑玄说:芸是香草,《史记·天官书》称为兰根。荔挺,是马薤。
4 麋,生长于草潭地带的小鹿。熊安生说:鹿是山兽,夏生,得阴气而角解。麋是泽兽,故冬至得阴气而解角。
5 郭嵩焘云:《易》曰,先王以至日闭门,商旅不行。此处言涂塞门闾,意或近之。
今译
这个月,白昼最短,正是阴阳互为消长的时候,各种生物因而动荡,将要发芽。君子要斋戒,居住深密的地方,休息身体,摒除声色的娱乐,禁止一切嗜好欲望。稳定身心,不妄动作,听候阴阳之消长。这时节,芸草始生,马薤抽芽,蚯蚓蜷曲于土中,麋角脱落,水泉流动。日短至之时,可以伐木,取竹箭。这个月里,可以罢免无事可做的冗官,废除没有用处的器物。关闭涂塞宫阙以及门闾,修筑牢狱,用以助成天地闭藏之气。
仲冬行夏令,则其国乃旱,氛雾冥冥,雷乃发声。行秋令,则天时雨汁1,瓜瓠不成,国有大兵。行春令,则蝗虫为败,水泉咸竭2,民多疥疠。
今注
1 郑玄云:雨汁,是雨雪杂下。
2 咸竭,《吕氏春秋》作减竭。
今译
如果仲冬行夏令,则国内将有大旱,雾气沉冥,时或打雷。行秋令,则雨雪交下,瓜瓠不得结实,国内有大战役发生。行春令,则蝗虫毁坏庄稼,水泉枯涸,人民多患皮肤病。
季冬之月,日在婺女,昏娄中,旦氐中1。其日壬癸。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其虫介。其音羽,律中大吕。其数六。其味咸,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肾。雁北乡,鹊始巢。雉雊,鸡乳2。天子居玄堂右个。乘玄路,驾铁骊,载玄旂,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其器闳以奄。
今注
1 娄,二十八宿之一,今属白羊座。氐,二十八宿之一,今属天秤座。
2 雊,雉鸣。鸡乳,高诱说:乳,卵也。按:《夏小正》作“鸡桴粥”。“桴”与“乳”或“卵”皆同,亦写作“孵”,是鸡抱蛋。姜兆锡说:此句之下,应有“征鸟厉疾”四字,今错简在下文。
今译
同前,略。
命有司大难,旁磔,出土牛1,以送寒气。征鸟厉疾2。乃毕山川之祀,及帝之大臣,天之神祇3。是月也,命渔师始渔,天子亲往,乃尝鱼,先荐寝庙。冰方盛,水泽腹坚4。命取冰,冰以入。令告民,出五种5。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6。命乐师大合吹而罢7。乃命四监收秩薪柴,以共郊庙及百祀之薪燎8。
今注
1 难,《吕氏春秋》作“傩”,见前“季春之月”注。旁磔,磔牲于国门之旁。出土牛,制作泥牛。
2 征鸟,郑玄云:齐人谓之“击征”,或名曰“鹰”。厉疾,严猛迅捷。按:此句当在前“雉雊,鸡乳”之下。
3 帝之大臣,郑玄说:是句芒祝融之属。高诱说:是指有功于人民之前世卿大夫。天之神祇,指雨师风伯之属。
4 水泽,指有水之处。腹坚,《吕氏春秋》但有“复”字,无“坚”字。高诱注云:“腹”或作“复”,是重厚之意。
5 五种,五谷的种子。
6 耒耜,注见“孟春之月”。古代用耒耜犁田,必两人合作,谓之“耦耕”。
7 大合吹,是年终的联合大演奏。
8 收秩薪柴,此与季夏之“收秩刍”同。秩刍用以养牲,秩薪柴则用为薪燎。
今译
命官员举行大傩,磔牲于国门之旁,并制土牛以送寒气(鹰鸟变得凶猛而矫捷)。于是结束一年中之山川神鬼的祭祀。这个月,命掌渔的官打鱼,天子亲自出发,在始尝鱼之时,先供献于宗庙。这时天寒地冻,凡是有水的地方皆凝结很厚的冰。天子乃命取冰,而窖藏之。待至仲春之月,献羔开冰。同时命农官布告人民,拣出五谷的种子,计度耦耕之事,修缮耒耜,备办耕田的用具。这时在学校里,命乐师举行一次大演奏,然后放学。并命监管山林川泽的官,收缴人民应供之薪柴,以充祭天祭祖以及各种祭典所用的薪燎。
是月也,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1。数将几终,岁且更始2。专而农民,毋有所使3。天子乃与公卿大夫,共饬国典,论时令,以待来岁之宜。乃命大史次诸侯之列,赋之牺牲4,以共皇天上帝社稷之飨。乃命同姓之邦,共寝庙之刍豢。命宰历卿大夫至于庶民土田之数5,而赋牺牲,以共山林名川之祀。凡在天下九州之民者,无不咸献其力,以共皇天上帝社稷寝庙山林名川之祀6。
今注
1 次,是经过的所在。地球绕日一周,此时又见其回到原来的位次,故曰日穷于次。日月相会,乃有圆缺,一圆一缺,名之曰纪。日回至原位,而可纪的月会亦已告终,故曰月穷于纪。早晚(昏旦)所见的二十八宿,至此月亦完毕一周。过此以后,则又是孟春之“昏参中,旦尾中”,故曰星回于天。
2 几,是“将近”的意思。去年季冬至今年季冬,三百六十四日,将满三百六十五日,故曰数将几终。且,将要。更始,又从头开始。
3 专而农民,“而”同“尔”字,即指农民。
4 次,是序次等级。列,指其国之大小。以国之大小为供给牺牲多少的依据。
5 历,与次诸侯之“次”字同。
6 自“凡在天下九州之民者”至此句,是复述上文。
今译
到了这个月,日月星都运行了一周,而一年的日数即将告终,接着就是新年的开始。专任你们农民,不使你们更有别的劳役。此时,天子和公卿大夫检讨国家的法典,论次四时的政纲,使能适合来年的运用。命太史之官序次大小诸侯,而使其如数献上牺牲,以供给皇天上帝和社稷之祭。并命同姓之国,供给祭祀宗庙所用的牺牲。又命小宰序次卿大夫的禄田以及百姓土田多寡之数,使其供给祭祀山林名川所用的牺牲。总之,在一年中祭祀皇天上帝社稷宗庙以及山林名川所用的物品,天下九州之人,都得竭力奉献。
季冬行秋令,则白露早降,介虫为妖1,四鄙入保。行春令,则胎夭多伤,国多固疾2,命之曰逆。行夏令则水潦败国,时雪不降,冰冻消释。
今注
1 介虫,指蟹之类。
2 国多固疾,蔡邕《月令问答》作“民多蛊疾”。固疾,指不易痊愈的病患。
今译
如果季冬之月行秋令,则白露早降,各种带壳的动物会作怪,而且边鄙地方时有盗警,人民要躲在堡垒中过活。如果行春令,则怀孕在腹中的动物都要伤败,而国民亦多患染难治的病症,这叫作“逆”。如果行夏令,则有水灾,该降雪而雪不降,连冰冻亦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