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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待客竹边亭四围皆妙 引人松风阁一见都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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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来到粱国,这里很好呀,在文人一处,款待得很好,他还作了许多赋,最有名的一篇,叫做《子虚赋》。这赋作得非常好,都抄读遍传了全国。粱孝王说了,将来尚能作一个官,现在同一些文人在这里住着,那就暂时的吧。相如只指望前途,现在这样,也就很好。同文人有时逛逛粱苑,有时向各处跑跑,有时在家作赋,十分愉快。这样相处一年多,忽然粱孝王去世了。在这里的文人就向各处奔波。相如想着,这向哪处走才好呢?我回老家去看看吧,过了几年,也许我转运了。他如此的一想,就向成都走。

相如在外多年,没有钱财积下,回家原想找着父母想一点办法,可是到家一问,才知父母也都谢世了,不过他家的房子依然还在。至于田园呀,家中所有的东西呀,都不知道向何处去了。相如是一个文人,除了作书,其余的职业,也都没有做过,这作什么是好哩?没有办法,无非找一找旧相识,在家里读读书罢了。他有个朋友王吉,这时作了临邛令,临邛就是现在的邛崃县,到成都很近,没有二百里。这个令就是知县。那天王吉来了一封信,信上大意说:“长卿!听到说你回来了。只是在宫里做了武骑常侍,又向粱国去了一个时间,照说,你的运气很好吧,可是听说.近来宦游不利,你的愿望,还未曾达到,你觉得是很疲倦吧?贫而来家,干什么呢?你作的文章自然极好了,但是没有人引荐,那也是枉然啊!不过我作临邛令,可以陪你玩上几天,你到我这里来吧,我这里敬候台端。”相如接了这封信,就考虑了一下,去呢还是不去呢?

考虑的结果,就想道:“王吉是我相当好的一个朋友,他叫我去,当然可以陪我几天。我要看到他对我不恭,我即刻回成都来,也没有什么为难之处。”于是就决定了去临邛。这日就乘自己的一辆马车,奔临邛而来。这里派人先告诉了王吉,就说司马相如到了。王吉听了这个消息,穿着令官的衣服,也备了一辆车,来接到十里亭边。相如的马车一到,王吉赶快上前,在路边一揖道:“相如兄呀,我们有好多年不见了呀,可是你还好,还和从前是一样。”相如也即刻跳下车来,拱揖相还。笑道:“我虽然作了一任武骑常侍,可是我依然两袖清风啊!”王吉道:“我们的事,以后再谈吧。我在这里,看好了一所屋宇,名字叫舍都亭,屋子很好,就往那里去。”湘如道:“我在此是客边啦。足下既说好,当然此地好。”王吉道:“请上我的车子,我这里引你前去。”相如道:“好吗!”于是二人同坐了车子,直奔舍都亭了。

原来这舍都亭,就在临邛县城外。这里路东靠山边下,栽种着许多竹子,都有菜碗那么粗。那竹子长得很密,老远望去,竹子将路盖着。这竹子上面,也有很多古松,这是三面的竹林,靠山角一面,是一道山涧,流水潺潺有声,看远处,露出一片青天,青天之下,远山带着云雾。这里靠着竹林一转弯,露出了一所空地,也是竹树很密。在竹树交叉的地方,有几户人家,在人家当中,有一所新盖的屋宇,屋宇里露出橘子树和桂树。王吉就在马车里笑道:“这就到了,这里好是不好呢?”相如道:“的确很好,多谢你在这幽静的地方,替我找好了住所。”王吉道:“这是我新翻修的一所房子,专门让我们知己在这里歇下。这里有小厮有厨子。进城也不远,一向前就看到临邛县的城垣。”相如道:“那就格外方便了。”马车停住,二人下车,走进房屋,看到里面有两进新的房子,都是五开间。王吉引他走进后面,两棵桂树,就浓密得很,还有很多的花木,在栏杆外边。二人又走进了住室,这里有床,有木几,四周摆了许多席子。相如道:“这里很不错,这一些东西,是为了我来,老兄才安排的吧?”王吉笑道:“足下来自长安,什么宫宇也都见过,我作山野小县的小令,那如何能比,这都是来了知己的朋友,这里凑合一点罢了。”相如道:“足下一个县令,能办到这个样子,这也就令人十分满意了。”说话之间,相如自备的一辆马车也就来了。相如自己带了一张七弦琴,自己零用的东西,还有随身小厮,就一齐搬了进来。

王吉坐了一会,便道:“我兄跑了这些路,让我兄休息休息,我已吩咐这里厨子,为兄主仆预备好了菜饭。明天一早我就来,接兄进城看看。”相如道:“我兄坐一会,也无妨吧。”王吉起身道:“我兄还是休息,明天我来奉陪。”他于是作了一揖,就告退了。相如看这番王吉招呼,却是很恭敬,明天来了,我要告诉他,自己要好的朋友,望各事随便,他是临邛县令,当然有公事要办,以后要有空就来,不必为陪朋友把公事耽误了。次日,果然王吉一早就来,相如一要看看这里街市,二要看看令的衙门,也就随了王吉前去。这些都看过了,随后王吉请了相如饮酒,饮到天黑,方回舍都亭。相如对王吉说:“不要太客气了。”

可是王吉呀,他以后更为恭敬,每天早上他一定来。相如因他是老友,来了他就陪他坐着,七扯八拉的谈心。日子久了,相如就感到烦闷。等到王吉来了,相如就告诉小厮说:“我的消渴病,近日又犯得厉害,告诉于他吧!”小厮把这些话,就告诉了王吉。王吉听了话,脸色就变了,他道:

“相如有病,这越发要见了,我来看看,病怎么样?”当然,舍都亭是王吉办的招待宾客之所,他要进来,那又什么人敢拦阻哩?他一面走进后进,口里道:“相如,你病了吗?”相如在屋里听到,只得起身相迎。宾主坐下,相如道:“我的消渴病,自昨日起,又复患了。”王吉道:“我请位医生来瞧,你看好吧?”相如道:“不用。这里的山水幽静,树竹蒙密,我在这里好好一养,那就好了。”王吉将他脸上一看,点头道:“你脸上没有一点病容,好好的养一养,那是自然会好的。”相如两手一拱道:“谢谢我兄。”

王吉静静的想了一想,就把两手指伸出来道:“这县中有两个财主,一位姓卓,一位姓程。他们财主有多少钱财呢,那就算不清。他们比王侯还有钱,比王孙公子还要阔,你是想见他吧?”相如笑着摇头道:“他们这样阔的财主,我去见他,干什么呢?我不想见。”王吉道:“他们虽然有钱,在宾主上面呀,那是很客气的。至于你老兄,文章现在全国都知道,你老兄去了,那他会格外恭敬。再说,你既到临邛来了,将来要到别地方去,近一点,就是成都吧!人家问,你既到了临邛,那两位财主,你见过没有哩?若是没有见过,那就不要说很多不快。你就是将来作赋,没有形容到他们,那也很可惜的!”相如笑了一笑道:“他们家有钱,我不去,不见他们就感不快吗?”王吉也笑了,因道:“你到过临邛,这没有见过他们,那总不妥。”相如也没有答复,一笑了事。王吉心想,看他这个样子,那就见一见,那总可以吧?于是他向见的这条路上想。

真的!临邛有两个大财主。何以他变成大财主呢?有点原故。原来他们也不是蜀郡人,是赵国人。因秦国后来吞并六国,就看到那里人少,就把人烟稠密的地方,征集许多人向人烟稀少的地方移走。尤其是现在的地方,陕西四川两省来的人多。卓家是冶铁的商人,也可以说是掘矿的主人,他们就迁移到蜀郡临邛的地方。他看到临邛附近,有许多的铁矿,就在这里安家。汉朝相传,等到司马相如谋事的时候,这就有七十年的光景,这里没有兵事,商业就只管发展。迁来的人,当然其初没有铸铁,可是钱财总还有一点。他们过了些时就有了熔铁的炉,风箱,和土型的模子。这临邛人当然不懂得铸铁,就听移来人的话,怎样的摆布。卓家就是这样制铁的。这时铁的用途很多,卓家就一面制铁,一面招来奴隶,把事业发展。

后来传到卓王孙手里,那家财算不清,单是奴隶一项,就有八百人。比卓家少一点的程家,也有好几百人。那个时候的奴隶,叫作僮客。这僮客以外,家中的雇佣人,也还不少。至于盖房子买田,都用僮客工作,那就不用提了。

卓王孙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大的女儿才十七岁,长得仪表非凡。从前有人这样形容过她,说她眉毛弯而长,面目好像远山一样,要是风和日丽的晴天,你在远处看来,这就层次井然,眼睛乌而且亮,耳鼻高低合适。脸上像芙蓉,肌肤平滑像抹了一层油腊,这样这就身子不长不短了。她的名字叫做文君。文君也喜欢读书,而且喜欢作书。她还有个嗜好,喜欢弹七弦琴。可是运气不好,她自幼订了婚,快要出嫁时,她的未婚夫就死了。后来人家就说,文君新寡,也就是这一个典故。可是她的父亲卓王孙,说这不要紧,物色好了人物,这就再嫁吧。这在家中人,当然也没有什么议论。

卓王孙虽然有许多钱,但是官却没有份。所以他遇见官,却是客气得十分周到。临邛县令是他的顶头上司,格外的对他恭敬。至于临邛县令王吉,就也拉住了他。这就是官与富豪互相利用,临邛县令自然也就得了许多的钱财啦。这时王吉坐了一辆车子,来到卓家,卓王孙就自己出来引接,引到室中坐下。王吉笑道,“我来了一位多年要好的朋友,你知道吗?”卓王孙坐在软席上,就颠动一下身子,将手一拱道:“是的,我自然知道,是司马相如吗?”王吉点点头道:“你猜得不错,他到临邛来,各方面都打算看看。”卓王孙道:“我这里他也许会来,要来的话,那我要摆酒恭迎。”王吉道:“这也可以吧?可是你也不能不请。”卓王孙将手一拍道:“那是的,我既要请,自然不是小请,要大大的请上一番。”王吉道:“这就很好。你打算在哪天请呢?”卓王孙坐着昂头想了一想,自己就道:“就是后天吧!我这里松风阁,那里房子多,又碰到这日子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后天还又是月亮团圆之夜,那时好风一吹,我屋前后,有好多桂花树,那就很香呀!”王吉道:“好的。松风阁我也去过,这地方摆酒很好。”卓王孙道:“这就定了,时间就是下午。”王吉道:“你虽然要请相如,要恭敬一点,你还是下一通请柬。”卓王孙将手摸摸胡须,笑道:“我既要大请客,自然的,这请柬是必然的要下。在明天早上,我命专人送往舍都亭。我还要请我的县令作陪呀!”王吉道:“这席酒,是整年难遇的酒,我是一定来,我这就不陪了。”王吉起身很高兴的回去,可是他没有猜着相如的心事。

次日,王吉又跑到舍都亭,马上来到后进屋里,只见在坐席边上,摆了一通卓王孙的请柬。笑道:“我说要去见一见卓王孙吧?不想他的请柬已经到了。”相如说了一声请坐,自己站起来,把请柬摸索了一会,笑道:“这番请酒,是一个生人,我怎么能去呢,只有谢谢了。”王吉道:“怎么样?你不去吗?”相如坐下来道:“卓王孙是这里一个财主,我是一个穷书生,我要去了,人家要说我贪财。”王吉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人家为你,大请其客,这还来了请柬,这是说明了,他请足下,足下又没有要求见他,你怎么见他是贪财呢?”相如微笑道:“那就明天再说吧!”王吉道:“老兄一定得要去,不去,我的面子也不好。”相如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我必去不可呀!好,我去吧!”王吉听相如说了,他去,这大概没有问题了。次日,半下午的时候,王吉就往卓家去。到了那松风阁,一个大的客厅,里边就来了一百多人,卓王孙忙着陪客。王吉这四围一瞧,并没有相如。就问卓王孙道:“相如没有来吗?”卓王孙道:“他打发一个人前来了,说是他病了,他不来了,就此谢谢!”王吉道:“他病了,这也是真情,但是不要紧。我自己去请他,病了也得来。”说毕,也没有入座,也不管主人送与没送,到了门口,就坐上自己两匹马拉着的车子,望舍都亭跑。到了那里,跳下车子就往后进走。口里道:“相如,你怎样没到卓家去呀,人家这酒席就等着你啊!”相如看到王吉来了,就哈哈一笑。王吉也不等他说话,说道:“我这里有车子,坐我的车去,走。”相如道:“你也等我说两句话。”王吉拉着他的衣襟道:“有话到车上去说。”相如笑道:“我这衣冠也得整理一下,还有我的琴,也得带着。这是粱王送我的。听说,卓王孙好琴,应当让他见上一见。”王吉才松了手道:“是的,你应当带了琴去。”相如把衣冠整了一整,把琴的绿绸套着套了,叫小厮扛着,就同王吉同上了他一辆车,小厮上了另一辆车。这四轮子转动,就上卓家走去。车子来到卓家门首,好大一片空地,可是来会的宾客,把车马都停满了。

车子停住,王吉先下了车。随后相如跟着下车。这时,这里有一条小路,岔上了门首。来了两个妇女。前面一个挽了双髻,上身穿一件蓝绸褂子,倒只有十三四的年龄。紧随后面,也来一位妇女,看去也不过十七八岁。头上梳着盘云髻,髻的四周,插了一支凤头钗,这下面紧贴着几片绿色的秋叶,两耳挂着凤尾耳环。她面目非常的调匀,看去整齐。

上身穿件绿绸子褂子,腰上横系黄色的带子,随风飘荡。她脚下穿一双凤头履,踏着路上细草,走路没有一点声音。走路这里遇着了,临邛令不便不理,老远的就叫道:“文君,你也出来玩玩。”文君就走了过来,道了一个万福,答道;

“我出来散散步,这里有个丫鬟陪着,也不寂寞。”这蓝绸衣服的丫鬟,也过来道了一个万福。这时,相如站在王吉身后,看到人家连道了两个万福,不好意思不理,这就走上前一步,向王吉问道:“这位小姐,是卓王孙家的吗?”王吉笑道;“这我都忘记了,这是卓王孙的大小姐,号叫文君。

小姐有文学天才,看的书还不少呢,还能弹一手极好古琴。小姐,我这替你介绍,这位就是司马相如,当过宫阙的武骑常侍,很远的由粱国来的,你令尊特意办了酒席招待。”文君仔细一看,司马相如穿着儒服,面白无须,眉目清秀,被风吹了衣服,下摆飘然而起,心里就暗下思忖,这倒是个好男子,就走了向前,对司马道了一个万福。司马相如因这是卓王孙令媛,也不能怠慢,也就回了一揖。文君对那丫鬟道:“如愿,我们由这耳门进去,别拦着来宾的路。”如愿答应着:“是。”便转身由大路插上了小路。文君这就在司马相如一揖之下,又看了一看,见他后面又来一个小厮,右肩膀上扛了一台古琴。她也不说什么,就离开大路,向小路上走。临去的时候,又把眼睛扫了一下。司马相如被文君两看的当中,心上就动荡了一下,卓王孙有这么一位姑娘,很算得光耀门楣啊!我从来就这样想的,有钱,也不见得生下儿女就好,这卓文君就很好,这王吉就介绍着,她很有文学,而且喜欢古琴。王吉的话,就算是夸大,看她的模样,总也有些根底吗!这是我想错了啊!他这样想,就望了小路,两位女人就慢慢的走去。王吉道:“长卿!走,到了门口啊。”司马相如醒悟过来,就连忙答道:“走,这已到了卓府,请你先走。”王吉到了这时,就赶快先走两步。门首,卓王孙已出来迎接。王吉就对卓王孙道:“后面便是司马相如。”又对司马相如道:“这就是卓王孙。”卓王孙就深深一拱道:“我这样对待常侍郎君,不恭得很。”相如也还了一揖,连说:“岂敢!岂敢!”这就看了一看卓王孙,头上戴着轻纱头巾,身上穿着紫色的袍子,脸上三部胡须。他后身八字白粉墙,大门开着很空阔,里外栽有几棵大樟树,绿荫一片,卓王孙王吉在前引路,这里游廊四达,僮客有几十人在路边肃立。游廊之外,有十几株松柏盘空,秋花盛开在树木丛中。这样弯曲朝上走,有一个极大的阁,这就是松风阁了。这屋外边好多的奇怪的石头,盘着许多老松,拥起松涛汹汹的响。司马相如想着,这里曲径通幽,松风阁盖得多好啊!相如正这样想着,半空里有一阵桂花香味,往鼻孔里细扑,心里就暗叫了几声:“很好!很好!”站在路边的僮客,忙过来两人,把帘子打开,一看这里面,四围挂了绿色的绸缦,四周摆了好些的古董,古董中间摆了一百多客位。客位怎样摆法呢对巴席子铺在地上,上面用毡条又铺在席子上,这就叫席位。这席位已经坐满了来宾。他们坐在松风阁,大家都等待着司马相如要来。他们大家都这样想着,司马相如当过常侍,又在粱国耽搁了一些时候,这个人至少也有四十上下的年纪。现在僮客打开帘子,一个二十几岁的英俊青年,穿了儒服,面目清秀,当门站着。

大家见了,都大吃一惊,各个连忙站起。司马相如四向拱揖,就道:“在下司马相如,今日病尚未痊愈,有劳各位久等了。”就在这个时候,王吉向前道:“相如本有小病,本打算告辞。我赶到舍都亭,我说,卓先生为你设下酒席,盛情招待,你是不能不到。其次,这里有一百多位朋友,要看一看这郎官是何等风采,若是不到,那就让各位失望了。他听了这么一说,他就勉强来了。”各位回揖已毕,大家说:

“司马郎官,抱病前来,我们就不敢当,还这样客气。”内中有人就道:“司马郎君,飘飘一表风格,我们却是倾倒之至啊!请坐请坐。”卓王孙过来,引相如到上面坐着,相如就谦逊着道:“这就不敢,这里还有许多的朋友。”王吉道:

“这就不用太谦了,卓先生今天设筵,本来是招待我兄,我兄何必过谦哩?”相如这就对四方一揖,恭敬坐下。王吉也就挨着坐下。卓王孙也在主席坐了。相如一看这多宾客,个个都衣冠整齐,阁里清风吹,都有桂花香气,就不由得连连赞道:“这里很好啊!这里很好啊!这里招待来人,卓先生的盛意可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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