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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洋务和洋务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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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清朝统治集团内部有一批当权官僚,为了镇压各地的人民起义,维持清王朝的统治,着手向外国大量购买枪炮船舰,采用新法操练军队,陆续兴办造炮制船的军用企业。在这之后,又扩大到兴办诸如厂矿、铁路、航运、电报等民用企业,还创办新式学堂,翻译西学书籍,派遣留学生等。他们把这些活动自诩为“自强新政”。由于这些活动主要取法于外洋,所以历史上称为洋务运动。而倡导和主持这些活动的官僚,则被称为洋务派。

“洋务热”

洋务运动是清王朝在内外交困的形势下采取的所谓“自救”运动。两次鸦片战争的严重失败,又有太平天国、捻军等农民起义的强大风暴,使清朝统治者处于风雨飘摇的困境。在这种形势下,一部分封建官僚感到面临着千古未曾有过的变局。祖宗走惯的老路已远远不能应付新的局面,必须探索新的出路,寻求新的对策,方能维持统治。

出路何在?他们看到,外国资本主义侵略者拥有比中国旧式武器厉害得多的“坚船利炮”,外国军队的训练有素,也远胜于中国的绿营、八旗。他们在同外国侵略者的实际接触中,还感到这些外国人与历史上“入主中原”的“夷狄”不同,并不准备推翻清朝统治而取而代之。因此,他们主张在承认列强在华既得利益,力保中外“和局”的条件下,换取列强的支持,引进洋枪洋炮和西方某些先进技艺,求得“自强”,确保清朝统治。早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等人,便向朝廷提出:用对外妥协换取列强的军事援助,镇压太平天国。到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代表清政府与英、法签订《北京条约》的奕 、桂良和文祥等,向朝廷提出:外国侵略者只是清朝的“肢体之患”或“肘腋之忧”,而太平天国和捻军等才是“心腹之患”,因此,对列强应当“信义笼络”,以共同对付人民起义。为了便于“笼络”,他们建议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或“总署”“译署”)。奕 等人的献策,得到了曾国藩等封疆大吏的支持。

这样,在奕 、曾国藩等重臣的倡导下,从六十年代初开始,在清朝一部分掌握实权的官僚中,出现一股兴办“洋务”的热潮,开展了历时三十多年的洋务运动。

1860年冬,清廷一度设抚夷局于北京嘉兴寺,调满、汉大员轮番到局办公,处理对外交涉。后来,这个名称已不合时宜,1861年1月清政府正式成立总理衙门,作为应付洋务的中央机关,由奕 、桂良、文祥三人兼领总理衙门大臣,下设英国股、法国股、俄国股、美国股,调内阁、军机处和各部院官员,负责日常工作。1883年,又增设海防股,管理南洋海防和北洋海防,包括长江水师、北洋海军,以及与之有关的各机构和设施。

总理衙门作为一个外交事务部门,不但取代了原由理藩院和礼部掌管的大部分事务,并包办了一切需同外国发生联系的活动。如向外国购买军火、船舰、机器;请外国人充教练、顾问,向外国派遣留学生,管理海关税收,等等。它实际上成为各部的综合机构,而且其主持人例由王公大臣兼任。如1861年至884年,一直由恭亲王奕 主持,奕 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子、咸丰皇帝的弟弟。1884年以后,直到1894年,则由另一位王公庆亲王奕劻主持。所以,总理衙门成了驾于六部之上的筹办洋务的最高行政机构。

在总理衙门成立的同时,清政府还设置南洋和北洋两个通商大臣。南洋通商大臣系1866年由五口通商大臣改称,管理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开放的五口(皆在南方)和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开放的沿江及南方各口,初由江苏巡抚兼领,1865年后由两江总督兼领。北洋通商大臣管理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开放的北方三口(天津、营口、烟台),故初称三口通商大臣。初命侍郎衔候补京堂崇厚掌管,1870年起改为北洋通商大臣,由直隶总督兼领。南北两个通商大臣,在办理有关各口的通商事务以外,还就地办理其他各项对外事务。

根据奕 的提议,1862年总理衙门设立京师同文馆,招收八旗少年入馆学习英文,以培养洋务人才。英国人包尔腾(john shaw burdan)受聘为英文教习;1869年起直到1894年,美国传教士丁韪良(w.a.p.martin)任总教习。同文馆初只设英文馆,不久增设俄文馆、法文馆,1872年又增德文馆,甲午战争后更增日文馆。这些语种的增加,不但表明洋务运动的发展和演变历程,也反映了外国侵略势力在中国的扩张。

在京师同文馆之后,李鸿章(时为江苏巡抚)于1863年在上海设立广方言馆,两广总督瑞麟于1864年在广州设立广州同文馆,各自招收当地少年入馆学习外语。

从六十年代初开始兴起“洋务热”后,在清朝统治集团内就开始出现了洋务派,以区别于主张原封不动地保持旧有统治方法和统治秩序,对外坚持“深闭固拒”态度的封建顽固派。前期洋务派的代表人物,在中央的有主持总理衙门的奕 和文祥,在地方有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中兴名臣”。在这些人中,由于李鸿章经办的洋务,面广量又大,时间也最长,从而成为洋务派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

洋务派的出现,表明清朝封建统治集团内部已开始分化。洋务派向外国学习造炮制船的主张,虽同鸦片战争期间林则徐、魏源等人的思想,有一定的继承关系,但是有区别,林则徐、魏源等提出“师夷之长技”是为了“制夷”,即通过学习,把外国的先进技术变为自己的本领,用以抵抗侵略;而洋务派的“师夷智以造炮制船”,开始主要对付人民起义,其中也不无有抵御外侮的意图。

初期的“自强”活动

洋务运动在初期以“自强”活动为中心,以获得外国新式武器装备和练洋操为主要内容。六十年代初,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湘军和淮军头目,为了镇压太平天国和捻军等强大的人民起义力量,向外国购买了大批武器。李鸿章还聘请外国教官,教练淮军练习洋操和使用这些新式武器。仅在松江一地,半年之内就由“洋枪队”头目华尔等人教练一千二百名清军,学会使用洋枪洋炮,还教练西洋军队的列阵、操演等法。 1864年太平天国被镇压后,清廷曾对李鸿章等人在江苏雇觅英、法洋弁教练兵勇和购买外国军火镇压太平军取得的效果,给以极高的评价:“各营得此利器,足以摧坚破垒,所向克捷,大江以南逐次廓清,功效之速,无有过于是也。” 清政府的自供,说明了洋务派的“自强”,即购买洋枪、洋炮、请外国人训练军队,在于对付人民起义。

在大量购买洋枪、洋炮的同时,洋务派还开始向外国购买机器等设备,用来开办兵工厂,仿造洋枪、洋炮和弹药等军火。1862年,曾国藩在安庆设立军械所,试造船炮。在中国科学家华蘅芳、徐寿等人主持下,于1866年建造了一条长五十多尺、时速二十几里的木质轮船黄鹄号。继安庆军械所之后,李鸿章也在1862年设立了上海洋炮局,雇洋匠制造军火。1864年,该洋炮局随李鸿章迁往苏州,改称苏州制炮局,由英国人马格里(s.h.macartney)主持。1864年,左宗棠也在杭州试造轮船,造了一条小轮船在西湖里试航,但驶行不速,未能使用。

1864年后,洋务派加紧创办兵工厂的活动。这年,李鸿章致书总理衙门,提出:“中国欲自强,则莫如学习外国利器;欲学习外国利器,则莫如觅制器之器。”奕 对此很赞赏,立即上奏朝廷:“查治国之道,在乎自强,而审时度势,则自强以练兵为要,练兵又以制器为先。” 这个主张得到朝廷认可,于是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大力兴办军火工业。其主要的兵工厂有:

江南制造总局 这是在曾国藩支持下,由李鸿章筹办,1865年在上海开办的第一个有相当规模的近代军火工厂。李鸿章曾用白银四万两在上海买进一座外商机器铁厂,以此为基础,并入苏州制炮局的部分设备,又增添了曾国藩委托容闳从美国购回的机器,在虹口创立江南制造总局(又名上海机器局)。1867年,该局搬到高昌庙镇。厂房面积扩大到七十多亩,雇用工人二千多名,主要制造枪、炮、子弹、水雷、火药等军火。1868年,还制成命名为惠吉号的火轮。江南制造总局还附设一所机械学校和翻译馆,培养技术人员,翻译与军事及工程有关的书籍,也有少量的史志和政法方面的书籍。

金陵机器局 1865年,李鸿章就任两江总督时,把马格里主持的苏州制炮局迁到南京雨花台附近,改为金陵机器局,用外国机器制造火药、大炮。此局规模小于江南制造总局,但受淮系集团的控制。后来,李鸿章调到北方,金陵机器局仍然由他管辖。

江南制造总局的炮厂机器房

福州船政局 这是闽浙总督左宗棠于1866年6月在福建开始筹办的近代第一个造船厂。1867年左宗棠调任陕甘总督后,由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接办。厂设在闽江马尾山下,主要制造军用船舰。业务由聘用的法国人日意格(p.giquel)和德克碑(p.d'aiguebelle)主持,局内有工匠二三千,杂工九百,都由湘军弁兵充任。八年间花费白银五百三十五万两,建成大船十艘、小船五艘,用以装备福建海军。这些船只实际上是向法国购进破旧机械装配而成,质量低劣。1866年冬,还附设福州船政学堂,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学堂学法文和造船学;后学堂学英文和驾驶术,招收少年入学。

天津机器局 这是清政府特令三口通商大臣崇厚,于1867年在天津创办的机器厂,丹麦驻天津领事英国人密妥士(j.a.t.meadows)为总管,以制造火药,供给卫戍京师的军队使用。由于管理腐败,毫无成效,1870年李鸿章调任直隶总督后,该局改由李鸿章接办。李鸿章特从香港招聘外国工匠,加以扩充,使之成为仅次于江南制造总局的大型兵工厂,主要制造火药、子弹,以配合江南制造总局生产的枪炮。

此外,其他各省也陆续设厂制造军火,以供各地清军需要。如左宗棠率军进入陕甘时,设西安制造局,后又随军迁往兰州,改称兰州制造局;山东巡抚丁宝桢在济南设立山东机器局,调任四川总督后,又在成都设立四川机器局;还有云南、湖南、广东、吉林、山西、浙江、台湾等地,也都分别筹办过称为机器局的兵工厂,而且皆由各省督抚动用官资设立,一般都规模较小,成效不大。

洋务官僚在“自强”口号下创办的这些近代兵工厂,所生产的船舰、枪炮、弹药,概由政府直接调拨军队使用,不计产品价格,更不作为商品参加市场交换;生产经费全由国库按规定支付,企业本身没有从利润转化来的资金内部积累。它们的盛衰,主要决定于政府拨款的多寡,不取决于市场需求或企业本身的经营管理。这类军事工业,基本上是封建官营工业。同时,由于这些工厂在技术和机器设备等方面,又处处仰赖外国,有浓厚的买办性。因此,洋务派的军事工业,不是独立的民族工业或资本主义企业。然而,这类企业与旧式的封建官营工业也已有不同,这主要表现在它已不是手工业生产,而是近代化的大机器生产,还雇用了一些以出卖劳动力谋生的劳动者,即中国早期的工业无产阶级。所以,虽然这些军事工业没有摆脱传统封建官营生产的旧质态,却已不纯粹是昔日封建工业的简单翻版。从它们使用大机器生产和利用雇佣劳动,已体现出近代中国生产方式中新陈代谢的过渡形态。

“曲全邻好”

在洋务运动前期,即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到中法战争前的二十几年,外国侵略者与中国之间虽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但在这阶段,外国资本主义侵吞蚕食中国边疆的事件不断发生,而且从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侵略和渗透,更是不断加剧,激起了中国人民的强烈反抗。那些正热衷于搞“自强新政”的洋务派,虽然主观上企图“力保和局”,不敢开罪侵略者,但为形势所迫,也被卷入对外交涉的漩涡。

这一时期,中国人民的反帝斗争,大量表现为反洋教斗争。高喊以“十字架征服中国”的外国传教士,曾是西方资本主义侵略者打开中国大门的重要帮手。1860年以后,由于《天津条约》和《北京条约》规定了“护教”条款,外国侵略者攫取到在中国内地各省“租买田地”、建造教堂的特权。从此,外国教会的传教士们大批涌进中国的城市和乡村,从沿海到内陆,都有他们活动的足迹。由于这些教会势力在进行传教活动的过程中,干犯中国主权,窃取中国情报,盘剥与残害中国百姓的肮脏侵略勾当,不能不引起中国人民的愤怒和反抗。各地群众纷纷掀起反对外国教会势力侵略的自发斗争,从而出现几乎遍及全国的“教案”。

遍及中国城乡的外国教堂

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各地发生的重大教案有:南昌教案(1862年),重庆教案(1863年),四川酉阳教案(1865年和1869年先后两次),贵州遵义教案(1866年),河南南阳教案、江苏扬州教案、台湾教案(均为1868年),天津教案(1870年),四川黔江教案(1874年),还有安徽建平、宣城、宁国、广德等地的教案(1876年),等等。其中又以天津教案的规模最大,影响尤深。

在发生这些教案时,外国侵略者照例大肆要挟,乘机勒索,从而引起一次次交涉。从曾国藩处理天津教案时的表现,不难看出洋务派在中外交涉中的态度。

天津人民多年来遭受法国天主教会欺凌压榨,对那些为非作歹的传教士,早已恨之入骨。1870年6月间,天津法国天主教育婴堂收养的婴儿,因流行病传染而死亡三四十名,尸体溃烂,惨不忍睹,引起群众公愤。此时天津一带哄传发生幼童被迷拐事件,也与天主教堂有关。于是,天津民众于6月20日聚集育婴堂前,要求入内检查。正当民众代表在征得该堂负责修女同意后,准备入内检查时,法国驻天津领事丰大业(h.v.fontanier)得报亲自赶到育婴堂,不问情由,就把民众代表轰出堂外。次日,丰大业持枪往见北洋通商大臣崇厚,勒令派兵弹压。谈判未开,即行开枪恫吓。出衙门后,丰大业又在路上公然向天津知县刘杰开枪,击伤刘的随从高升。这就激起民众极大义愤,当场将丰大业殴毙。随后,愤怒的群众火烧育婴堂,捣毁法、美、英等国教堂及领事署,并打死外国教士、商人及官员多名。

关于这次教案爆发的起因,当时美国驻华公使镂斐迪(f.f.low)于6月27日曾向美国政府作了比较客观的报告:

约在5月底6月初,天津育婴堂内发生流行病,有大量孩童死亡。……人群多次围集教堂附近,要求把孩子放出。一次,人群喧闹异常,修女因恐暴徒行凶,同意由五名民众组成检查小组入育婴堂检查。法国领事闻此骚动,即于此时赶到现场。五人小组虽已推举好且已进入育婴堂,法国领事却下令停止进行检查,并对五人小组进行怒斥,把他们轰出堂外。”“教案爆发的前一天,知县曾与法国领事丰大业会晤。知县对法国领事说道,除非准许到育婴堂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否则就很难预料其后果。领事认为这是威胁之语,回答说知县的级别低于领事,他们之间对此事件或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能举行谈判。

以上说明,这次教案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却因法国领事丰大业的蛮横无理和开枪射击,激起了民众的义愤。然而,事件发生之后,法国侵略者对领事官丰大业的挑衅性行为没有半句责难,却立即向清政府施加政治压力和军事威胁。由法国带头,并联合英、美、俄、德、比、西诸国,一起向清廷提出“抗议”;各国军舰更麕集于天津海口“示威”,强令清政府镇压爱国群众,并惩办地方官员。法国海军司令更公开扬言:“十数日内再无切实办法,定将津郡化为焦土。” 腐败的清政府再次屈服于侵略者的压力,立即采取对策:一方面,派崇厚为钦差大臣赴法国“谢罪”;另一方面,命令直隶总督曾国藩,火速去天津查办。曾国藩又奏调李鸿章协同办理。

按理说,天津教案的是非曲直,并不难弄清楚。况且当时法国处于拿破仑第三执政时期,内外交困,政局不稳,根本无力东顾。倘若中国据理力争,原可妥善了结此案。但曾国藩生怕因此得罪洋人,一味避战求和,一到天津,便先自定下查办方针:“但冀和局之速成,不顾情罪之当否。” 就是说,只求对外快快达成妥协,保住“和局”,顾不了什么是非曲直,更不管处置是否得当。

曾国藩正是根据这一“查办”方针,决心屠杀民众以向外国侵略者“谢罪”。结果,把天津知府和知县革职充军,将爱国民众当作凶手惩办,判处二十人死刑、二十五人流放,并向侵略者赔款四十九万七千余两白银。曾国藩在结案后的奏报中,表示:“办理不为不重,不惟足对法国,亦堪遍告诸邦。” 奴才嘴脸溢于言表。

曾国藩在处理天津教案中的态度,引起举国上下的无比愤慨,连曾国藩在京的湖南同乡,也把他在湖广会馆夸耀功名的匾额打碎烧毁。可是,曾国藩虽称“内咎神明,外惭清议”,却继续坚持自己的媚外立场,向朝廷再三诉说:“臣查此次天津之案事端宏大,未能轻易消弭。中国目前之力,断难遽启兵端,惟有委曲求全之一法”,“以后仍当坚持一心,曲全邻好。”

1872年,曾国藩病死,但他在处理天津教案中所抱的“曲全邻好”的对外方针,却为李鸿章等人继承下来,从而每经一次中外交涉,中国就遭受一次损失。

由“自强”到“求富”

洋务派筹办军事工业的进程中,由于耗费巨大,有亏无盈,日益感到经费不济;而清政府鉴于财政枯竭,虽然“百方罗掘,仍不足用”。洋务派为了改变经费拮据的状况,羡慕西方国家“以工商致富,由富而强”的途径,于是便提出“寓强于富”的口号。从七十年代开始,将筹办洋务的目标,由“自强”兼及“求富”,在继续筹办军用工业的同时,采用“官督商办”“官商合办”等形式,着手筹办民用性厂矿企业。企图通过“求富”,达到“兴商务,浚饷源,图自强”,以维护清朝的封建统治。

“官督商办”,就是由商人出钱作资本,由官方派人管理企业。开办之初,往往有一笔官款作本,但须分年取利抵还。照洋务派的说法,叫作“由官总其大纲,察其利弊”,而“所有盈亏,全归商认,与官无涉”。 “官商合办”名义上是官与商共同出资、管理和共负盈亏,实际仍由洋务派(即官方)控制。

这类旨在“求富”的民用性企业,包括采矿、冶炼、交通运输和纺织业等。从七十年代开始兴办,到中法战争前夕,共建成近二十个,其中最重要的有以下几个:

轮船招商局 这是中国第一家近代轮船航运公司,也是洋务派兴办的第一个官督商办的民用性企业。1872年,李鸿章奏准清政府,拨直隶练饷局制钱二十万串(折合时价为银十三万三千两左右)作为股本,委派从事沙船业的富商朱其昂、朱其诏兄弟,在上海设局招集商股,当年计招得四十七万六千多两,定为官督商办,正式开张。以后又陆续由各海关拨官款一百九十多万两。最初购入轮船六艘,后来继续增购,并在各地设立分局、栈房。1879年据薛福成在《筹洋刍议》中估计,招商局成立六七年来,已收入运费约二千万两,将中国航运业的利权收回了约五分之三。列强在华轮船公司,主要有英国太古、怡和,美国旗昌等,此时联成一气,采用大幅度降低运费等手段,与招商局竞争。在外国轮船公司的排挤下,招商局的海外航运,屡受挫折,1873年至1879年间,其驶往日本、新加坡、菲律宾和美国等地的船只,都因受外商倾轧等因被迫中止。由于招商局除从事客运业务外,还包揽清政府的漕运和其他官物的运输业务,所以没有被挤垮。在激烈的竞争中,美商旗昌轮船公司反遭破产,而太古、怡和等公司,不得不与招商局在1877、1883、1889年三次订立“齐价合同”,避免在相互角逐中两败俱伤。

开平矿务局 这是中国最早用机器采掘的大型煤矿,1877年李鸿章派唐廷枢在滦州筹办。原拟官办,因清政府财政拮据,改为官督商办,计招得商股八十万两。1878年开始以进口机器钻探开采,至1881年日产煤达五六百吨,除供应招商局及天津机器局使用外,还有余额可供出售。但好景不长,在1900年,终于被英商夺走。

漠河金矿 这是中国近代以新法采掘金属的重要矿山。1887年由李鸿章和黑龙江将军恭镗筹建,募集官款、商股共二十万两,官督商办。1888年12月开工,次年正式产金。开办初期,每年产量约值银十二万两。头三年共产金砂值银六万二千余两。1893年后又增开观音山分矿,每年产值增至十五、六万两银。1897年时有工人二千名,年产达银三十多万两。这是甲午战争前中国规模最大、成效最著的一个金属矿。

唐山—胥各庄铁路 七十年代末,洋务派为了军事需要和解决财政困难,计划在中国修筑铁路。1880年,开平矿务局因运煤需要,开始修筑自唐山至胥各庄的铁路,至次年修成十一公里,是为中国自有铁路之始。

中国最早的火车

上海机器织布局 这是近代中国第一个机器棉纺织工厂,1882年创设于上海杨树浦。起初,上海的几名官僚绅商,曾集资申请创办新式纺织厂,1880年李鸿章奏准拨给官款,派郑观应主持,官督商办,并请准享有专利十年。规定十年之内,只准本国商人附股搭办,不准另行设局。由于美国技师刁难,封建官吏营私舞弊,抽逃资金,直到1890年才建成投产。1893年不幸失火,厂房设备几乎全被焚毁。李鸿章委派盛宣怀负责重建,更名为华盛纺织总厂,还准备在上海、宁波、镇江等地设立十个分厂。

此外,还有左宗棠于1880年在兰州开办的机器织呢局(纯由官资筹办,产品专供军用);李鸿章于1880年在天津创办的电报总局(官督商办),等等。

在上述民用企业中,除兰州机器织呢局外,都是采取官督商办或官商合办的形式,招集商股作为资本,购买新式机器,雇佣工人进厂生产,产品主要作为商品销售于市场,以牟取利润。因而,这些民用企业,与军事工业不同,已是道地的资本主义性质的企业。但这些企业在经营管理等方面,也还有浓厚的封建色彩。它们都由洋务官僚倡办和操纵,经营管理大权都被洋务派所委派的代表,以总办、会办、帮办或提调名义把持,产品又往往服从于清政府的调配,首先满足官方或军事工业的需要,从而使它们很难积累资金,进行扩大再生产。这就不可避免地使民用企业内部充满了封建性和资本主义的矛盾。在封建性的严重束缚下,这些民用企业往往好景不长,有的瘫痪停办,有的被帝国主义侵吞,有的被迫转手让给私人经营,真正能维持下去的十分罕见。

尽管洋务派创办民用企业的原意,并非为了发展中国的资本主义,而且这类企业经营不善,管理腐败,并不足以抵御外国资本主义的经济侵略。但是,这些企业终究意味着中国古老的大地上,已出现新兴的生产方式——资本主义性质的生产方式。洋务派通过创办民用企业引进西方资本主义生产技术,利用部分私人资本生产产品,这对中国民族资本的产生,也起了开风气的作用。这种促进中国封建社会解体的客观效果,是封建统治集团的主观愿望所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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