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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系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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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党争之误国

1.新旧党之分张

初安石入相,举朝皆非之。

神宗曰:“卿去,谁可属国者?王安石何如?”琦曰:“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余,处辅弼之地则不可。”上不答。

(《宋史》卷三一二《韩琦传》)

帝欲用安石,曾公亮因荐之,介言其难大任。帝曰:“文学不可任耶?吏事不可任耶?经术不可任耶?”对曰:“安石好学而泥古,故论议迂阔。若使为政,必多所变更。”退谓公亮曰:“安石果用,天下必困扰。”

(《宋史》卷三一六《唐介传》)

神宗问王安石可相否,对曰:“安石文行甚高,处侍从献纳之职可矣。宰相自有其度,安石狷狭少容。”

(《宋史》卷三四一《孙固传》)

诲曰:“安石虽有时名,然好执偏见,轻信奸回,喜人佞己。听其言则美,施于用则疏,置诸宰辅,天下必受其祸。”

(《宋史》卷三二一《吕诲传》)

安石未执政,已中举朝之忌。后来一切施设,不论是非,动遭抨击,不与为伍。安石自不得不引用新进者,以为己助。

陈升之……王安石用事,患正论盈庭,引升之自助。升之……竭力为之用。安石德之,故使先己为相。

(《宋史》卷三一二《陈升之传》)

吕惠卿……熙宁初,安石为政,惠卿方编校集贤书籍。安石言于帝曰:“惠卿之贤,岂特今人,虽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及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以为检详文字,事无大小必谋之,凡所建请章奏皆其笔……惠卿为之谋主,而安石力行之。

(《宋史》卷四七一《吕惠卿传》)

章惇……熙宁初,王安石秉政,悦其才,用为编修三司条例官,加集贤校理中书检正……擢知制诰,直学土院判军器监。

(《宋史》卷四七一《章惇传》)

曾布……与吕惠卿共创青苗、助役、保甲、农田之法,一时故臣及朝士多争之。布疏言:“陛下……思大有为于天下。而大臣玩令倡之于上,小臣横议和之于下,人人窥伺间隙,巧言丑诋以哗众罔上……诚推赤心以待遇君子而厉其气,奋威断以屏斥小人而消其萌,使四方晓然皆知主不可抗,法不可侮,则何为而不可,何欲而不成哉!”布欲坚神宗意,使专任安石以威胁众,使毋敢言政。

(《宋史》卷四七一《曾布传》)

安石为实行政见,凡诋毁新政者皆斥逐之,而新旧党派之争愈烈。

吕公著……亦以请罢新法,出颍州刺史。刘述、刘琦、钱、孙昌龄、王子韶、程颢、张戬、陈虁、陈荐、谢景温、杨绘、刘挚,谏官范纯仁、李常、孙觉、胡宗愈,皆不得其言,相继去……知制诰宋敏求、李大临、苏颂、封还词头,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皆罢逐。翰林学士范镇三疏言青苗,夺职致仕……欧阳修乞致仕……乃听之。富弼以格青苗,解使相……文彦博言市易与下争利……出彦博守魏……富弼、韩琦……司马光……悉排斥不遗力。

(《宋史》卷三二七《王安石传》)

新党得政,旧派借端攻击,其争愈甚。会新党内江,安石不安于位,乃辞职以去。

熙宁七年春,天下久旱,饥民流离,帝忧形于色,对朝嗟叹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监安上门郑侠上疏,绘所见流民扶老携幼困苦之状,为图以献曰:“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天必雨。”侠又坐窜岭南。慈圣、宣仁二太后流涕谓帝曰:“安石乱天下。”帝亦疑之,遂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江陵府……吕惠卿服阕,安石朝夕汲引之,至是白为参知政事,又乞召韩绛代己,二人守其成谟不少失。时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护法善神。

(《宋史》卷三二七《王安石传》)

安石求去,惠卿使其党变姓名,日投匦上书留之。安石力荐惠卿为参知政事。惠卿惧安石去,新法必摇,作书遍遗监司郡守,使陈利害。又从容白帝下诏,言终不以吏违法之故,为之废法。故安石之政,守之益坚……已而安石弟安国恶惠卿奸谄,面辱之,于是乘势并陷,三人皆获罪。安石以安国之故,始有隙。惠卿既叛安石,凡可以害王氏者无不为,韩绛为相不能制,请复用安石。

(《宋史》卷四七一《吕惠卿传》)

惠卿实欲自得政,忌安石复来,因郑侠狱陷其弟安国……绛觉其意,密白帝,请召之。熙宁八年二月,复拜相。安石承命,即倍道来。

(《宋史》卷三二七《王安石传》)

初吕惠卿迎合安石,建立新法,安石故力援引,骤至执政。惠卿既得志,有射羿之意,忌安石复用,遂欲逆闭其途,凡可以害安石者,无所不用其志。一时朝士见惠卿得君,谓可倾安石以媚惠卿,遂更朋附之。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三七)

雱……取邓绾所列惠卿事杂他书下制狱,安石不知也。省吏告惠卿,于是惠卿以状闻,且讼安石……又发安石私书曰:“无使上知者。”帝以示安石,安石谢无有。归以问雱,雱言其情,安石咎之。雱愤,患疽发背死……上颇厌安石……安石之再相也,屡谢病求去。及子雱死,尤悲伤不堪,力请解几务。上益厌之,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

(《宋史》卷三二七《王安石传》)

2.新旧党之倾轧

甲 元祐之政

神宗崩,哲宗继位,时年十岁。太皇太后高氏(宣仁太后)临朝,同听政。已而以司马光为相。光素诋新法,既执政,用旧人,复旧制,安石新法,一切俱罢矣。

元丰八年七月……诏罢保甲法……十一月,罢方田……十二月,罢市易法……罢保马法。哲宗元祐元年三月……诏修定役书……八月,诏复常平旧法,罢青苗钱。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四三)

宣仁后临朝,用司马光、吕公著,欲革弊事。而旧相蔡确、韩缜,枢密使章惇,皆在位窥伺得失,辙皆论去之。吕惠卿……自知不免,乞宫观以避贬窜。辙具疏其奸,以散官安置建州。

(《宋史》卷三三九《苏辙传》)

光等措置过急,不免报复,即旧人亦有非难之者。

宣仁后垂帘,司马光为政,将尽改熙宁元丰法度。纯仁谓光:“去其太甚者可也。差役一事,尤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愿公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谋自己出,则谄谀得乘间迎合矣……”光不从,持之益坚。纯仁曰:“是使人不得言尔。若欲媚公以为容悦,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贵哉……”纯仁虑朋党将炽,与文彦博、吕公著辨于帘前,未解。纯仁曰:“……昔先臣与韩琦、富弼同庆历柄任,各举所知。当时飞语,指为朋党,三人相继补外。造谤者公相庆曰:‘一网打尽。’此事未远,愿陛下戒之……”知汉阳军吴处厚,傅致蔡确《安州车盖亭诗》以为谤宣仁后,上之。谏官欲寘于典宪,执政右其说。惟纯仁与左丞王存以为不可,争之……及确新州命下,纯仁于宣仁后帘前言:“圣朝宜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之间,暧昧不明之过,诛窜大臣。今举动宜与将来为法,此事甚不可开端也。”……纯仁面谏朋党难辨,恐误及善人,遂上疏曰:“朋党之起,盖因趣向异同,同我者谓之正人,异我者疑为邪党。既恶其异我,则逆耳之言难至;既喜其同我,则迎合之佞日亲。以至真伪莫知,贤愚倒置,国家之患,率由此也。”

(《宋史》卷三一四《范纯仁传》)

光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若安石、惠卿所建为害天下者,改之当如捄焚拯溺。”……遂罢保甲团教,不复置保马;废市易法,所储物皆鬻之,不取息,除民所欠钱;京东铁钱及茶盐之法,皆复其旧。或谓光曰:“熙丰旧臣,多憸巧小人。他日有以父子义间上,则祸作矣。”光正色曰:“天若祚宗社,必无此事。”

(《宋史》卷三三六《司马光传》)

司马光为相,知免役之害,不知其利。欲复差役,差官置局,轼与其选。轼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敛民财……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专力于农。而贪吏猾胥,得缘为奸。此二害,轻重盖略等矣。”光曰:“于君何如?”轼曰:“法相因则事易成,事有渐则民不惊……自尔以来,民不知兵,兵不知农,农出谷帛以养兵,兵出性命以卫农,天下便之,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实大类此。”……光不以为然。

(《宋史》卷三三八《苏轼传》)

旧人意气相争,不久遂有“蜀”、“洛”、“朔”党之分立。

哲宗即位,宣仁后垂帘同听政。群贤毕集于朝,专以忠厚不扰为治,和戎偃武,爱民重谷,庶几嘉祐之风矣。虽然,贤者不免以类相从,故当时有洛党、川党、朔党之语。洛党者,以程正叔侍讲为领袖,朱光庭、贾易等为羽翼。川党者,以苏子瞻为领袖,吕陶等为羽翼。朔党者,以刘挚、梁焘、王岩臾、刘安世为领袖,羽翼尤众。诸党相攻击不已。正叔多用古礼,子瞻谓其不近人情如王介甫,深疾之,或加玩侮。故朱光庭、贾易不平,皆以谤讪诬子瞻,执政两平之。是时既退元丰大臣于散地,皆衔怨刺骨,阴伺间隙,而诸贤者不悟,自分党相毁。至绍圣初,章惇为相,同以为元祐党,尽窜岭海之外,可哀也。吕微仲秦人,戆直无党;范醇夫蜀人,师温公不立党,亦不免窜逐以死,尤可哀也。

(邵伯温《河南邵氏闻见前录》卷一三)

同党相争,而调停新旧之说起。

自元祐初,一新庶政,至是五年矣,人心已定。惟元丰旧党,分布中外,多起邪说,以摇撼在位。吕大防、刘挚患之,欲稍引用,以平夙怨,谓之调停。

(《宋史》卷三三九《苏辙传》)

乙 绍圣之政

哲宗年幼,诸臣言事,纷纭不已,但取决于太后。帝有言,或无对者,帝积不能平。元祐八年,太后崩,哲宗亲政,复行新法,政局复变。

畏首背大防,称述熙宁、元丰政事,与王安石学术,哲宗信之。遂荐章惇、吕惠卿可大任……惇入相……引以自助。

(《宋史》卷三五五《杨畏传》)

哲宗亲政,有复熙宁、元丰之意,首起惇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于是专以绍述为国是,凡元祐所革,一切复之。引蔡卞、林希、黄履、来之邵、张商英、周秩、翟思、上官均居要地,任言责,协谋朋奸,报复仇怨,小大之臣,无一得免。死者祸及其孥,甚至诋宣仁后,谓元祐之初,老奸擅国。又请发司马光、吕公著冢,斫其棺。哲宗不听。

(《宋史》卷四七一《章惇传》)

布赞惇绍述甚力……惇遂兴大狱,陷正人,流贬镌废,略无虚日。

(《宋史》卷四七一《曾布传》)

中书舍人蹇序辰上疏,言“朝廷前日正司马光等奸恶,明其罪罚以告中外。惟变乱典型,改废法度,讪渎宗庙,睥睨两宫,观事考言,实状章著。其章疏案牍,散在有司,若不汇集而藏之,藏久必至沦弃。愿悉讨奸臣所言所行,选官编类,人为一帙,置之二府,以示天下后世之大戒”。章惇、蔡卞请即命序辰及直学士院徐铎编类,凡司马光等一时施行文书,攟拾附著,纤悉不遗,凡一百四十三帙上之。由是缙绅之士,无得脱祸者矣。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六)

又奏元祐初置诉理所,将熙丰以来断过刑名,辄行奏雪。讪谤先朝,归怨君父,其元看详官刘挚、孙觉、胡宗愈、傅尧俞等,乞加罪。悉皆坐谪。

(王偁《东都事略》卷九七《安惇传》)

踵蹇序辰初议,阅诉理书牍,被祸者七八百人。天下怨疾,为二蔡、二惇之谣。

(《宋史》卷四七一《安惇传》)

丙 建中、崇宁之政

初,章惇为相,布草制,极其称美,冀惇引为同省执政。惇忌之,止荐居枢府,故稍不相能……又奏“人主操柄不可倒持,今自丞弼以至言者,知畏宰相,不知胃陛下。臣如不言,孰敢言者”。其意盖欲倾惇而未能。会哲宗崩,皇太后向氏召宰执问谁可立,惇有异议。布叱惇,使从皇太后命。徽宗立,惇得罪罢,遣中使召蔡京,锁院拜韩忠彦左仆射……拜布右仆射……忠彦虽居上,然柔懦,事多决于布。布犹不能容。时议以元祐、绍圣,均为有失,欲以大公至正,消释朋党。明年,乃改元建中靖国,邪正杂用。

(《宋史》卷四七一《曾布传》)

向太后权同听政,起用陈瓘、邹浩等,而贬蔡卞、蔡京等。又追复文彦博等三十三人官。太后听政仅七月,而徽宗亲政,言绍述者复起。

近时学士大夫,相领竞进,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讦人为风采,以忠厚为重迟,以静退为卑弱,相师成风,莫之或止。正而救之,实在今日……元祐之际,悉肆纷更;绍圣以来,又皆称颂。夫善续前人者,不必因所为,否者赓之,善者扬焉。元祐纷更,是知赓之而不知扬之之罪也;绍圣称颂,是知扬之而不知赓之之过也。愿咨谋人贤,询考政事,惟其当之为贵,大中之期,亦在今日也。

(《宋史》卷三四三《陆佃传》)

陆佃既为尝试之词,时曾布为相,乃进绍述之说。改元崇宁,旧人尽斥逐矣。

京亦出知江宁,颇怏怏,迁延不之官。御史陈次升、龚夬、陈师锡交论其恶,夺职提举洞霄宫,居杭州……韩忠彦与曾布交恶,谋引京自助,复用为学士承旨。徽宗有意修熙丰政事……遂决意用京。

(《宋史》卷四七二《蔡京传》)

时韩忠彦、曾布为相,洵武因对言:“陛下乃先帝子。今相忠彦乃琦之子,先帝行新法以利民,琦尝论其非。今忠彦为相,更先帝之法,是忠彦能继父志,陛下为不能也。必欲继志述事,非用蔡京不可。”京出居外镇,帝未有意复用也。洵武为帝言:“陛下方绍述先志,群臣无助者。”乃作《爱莫助之图》以献。其图如《史记•年表》,列旁行七重,别者左右,左曰元丰,右曰元祐。自宰相、执政、侍从、台谏、郎官、馆阁、学校各为一重,左序助绍述者,执政中惟温益一人,余不过三四……右序举朝辅相、公卿、百执事咸在,以百数。帝出示曾布,而揭去左方一姓名。布请之,帝曰:“蔡京也。洵武谓非相此人不可,以与卿不同,故去之。”

(《宋史》卷三二九《邓洵武传》)

忠彦罢,京拜尚书左丞。俄代曾布为右仆射。制下之日,赐坐延和殿,命之曰:“神宗创法立制,先帝继之,两遭变更,国是未定。朕欲上述父兄之志,卿何以教之?”京顿首谢:“愿尽死。”

(《宋史》卷四七二《蔡京传》)

曾布初挤蔡京,继排韩忠彦,引京自助。京欲独当国,终逐布去。

京与布异。曾布拟陈佑甫为户部侍郎,京奏曰:“爵禄者,陛下之爵禄,奈何使宰相私其亲?”布婿陈迪,佑甫子也。布忿然争辨,久之,声色稍厉。温益叱布曰:“曾布上前,安得失礼?”徽宗不悦而罢。御史遂攻之,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润州。

(《宋史》卷四七一《曾布传》)

蔡京独专大政,一意排斥旧党,党锢之祸遂成。

崇宁元年八月……诏司马光等二十一人子弟,毋得官京师……九月……诏中书,籍元符三年臣僚章疏姓名,为正上、正中、正下三等,邪上、邪中、邪下三等,治臣僚议复元祐皇后及谋废元符皇后者罪,降韩忠彦、曾布官……窜曾肇以下十七人,籍元祐及元符末宰相文彦博等,侍从苏轼等,余官秦观等,内臣张士良等,武臣王献可等,凡百有二十人。御书刻石端礼门,以元符末上书人钟世美以下四十一人为正等,悉加旌擢;范柔中以下五百余人为邪等,降责有差……十月……诏责降宫观人,不得同一州居住。

(《宋史》卷一九《徽宗纪一》)

时元祐群臣,贬窜死徙略尽。京犹未惬意,命等其罪状,首以司马光,目曰奸党,刻石文德殿门。又自书为大碑,遍班郡国。初,元符末,以日食求言,言者多及熙宁、绍圣之政,则又籍范柔中以下为邪等,凡名在两籍者三百九人,皆锢其子孙不得官京师。

(《宋史》卷四七二《蔡京传》)

崇宁二年九月,诏宗室不得与元祐奸党子孙为婚姻……诏上书邪等人知县以上资序,并与外祠选人,不得改官及为县令……十一月,以元祐学术政事聚徒传授者,委监司举察,必罚无赦……三年六月,……诏重定元祐、元符党人及上书邪等者,合为一籍,通三百九人,刻石朝堂。余并出籍,自今毋得复弹奏。

(《宋史》卷一九《徽宗纪一》)

2.宣和之衰败

新旧党相争之结果,佥壬悉夤缘登用。靖康初,陈东伏阙上书,论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金,并开边衅。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钦宗虽并予窜戮,竟无救于北宋之亡。

甲 蔡京

时承平既久,帑庾盈溢。京倡为丰亨豫大之说,视官爵财物如粪土,累朝所储扫地矣……崇宁五年正月……帝以言者毁党碑,凡其所建置一切罢之,京免为开府仪同三司……大观元年,复拜左仆射,拜太尉……拜太师。三年,台谏交论其恶,遂致仕……政和二年,召还京师,复辅政……又更定官名,以仆射为太少宰,自称公相,统治三省……省吏不复立额,至五品阶以百数,有身兼十余俸者……京每为帝言:“今泉币所积赢五千万,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于是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作大晟乐,制定命宝。任孟昌龄为都水使者,凿大伾三山,创天成、圣功二桥,大兴工役,无虑四十万。两河之民,愁困不聊生……又欲广宫室,求上宠媚,召童贯辈五人,风以禁中逼侧之状。贯俱听命,各视力所致,争以侈丽高广相夸尚,而延福宫、景龙江之役起,浸淫及于艮岳矣……然公论益不与,帝亦厌薄之。宣和二年,令致仕。六年,以朱勔为地,再起领三省。京至是四当国,目昏眊不能事事,悉决于季子絛……宰臣白时中、李邦彦,惟奉行文书而已,既不能堪,兄攸亦发其事。上怒……京亦致仕……京殊无去意。帝呼童贯使诣京,令上章谢事……京不得已,以章授贯……三表请去,乃降制从之。

(《宋史》卷四七二《蔡京传》)

攸……京长子也……其后与京权势日相轧,浮薄者复间之,父子各立门户,遂为仇敌……帝留意道家者说,攸独倡为异闻,谓有珠星璧月、跨凤乘龙、天书云篆之符。与方士林灵素之徒,争证神变事,于是神霄、玉清之祠遍天下。

(《宋史》卷四七二《蔡攸传》)

政和七年正月,召道士林灵素于温州,筑通真宫以处之。皇帝崇尚道教,号教主道君皇帝。二月,改天下天宁观为神霄玉清万寿宫,无观者以寺充。仍设长生大帝君、青华大帝君像,建宝箓宫。

(王偁《东都事略》卷一一《徽宗二》)

灵素……曰:“天有九霄,而神霄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陛下是也……”帝心独喜其事……建上清宝箓宫,密连禁省。天下皆建神霄万寿宫……令吏民诣宫受神霄秘录。朝士之嗜进者,亦靡然趋之。每设大斋,辄费缗钱数万,谓之千道会……其徒美衣玉食,几二万人。

(《宋史》卷四六二《林灵素传》)

乙 王黼

黼……迁符宝郎左司谏。张商英在相位,寖失帝意,遣使以玉环赐蔡京于杭。黼觇知之,数条奏京所行政事,并击商英。京复相,德其助己。除……御史中丞……宣和元年,拜特进少宰……蔡京致仕,黼阳顺人心,悉反其所为……四方翕然称贤相……请置应奉局,自兼提领,中外名钱,皆许擅用,竭天下财力以供费。官吏承望风旨,凡四方水土珍异之物,悉苛取于民,进帝所者,不能什一,余皆入其家……童贯平腊归,黼言于帝曰:“方腊之起,由茶盐法也……”贯谋起蔡京以间黼,黼惧。是时朝廷已纳赵良嗣之计,结女真共图燕……以兵属贯,命以保民观衅为上策。黼复折简通诚于贯曰:“太师若北行,愿尽死力。”时帝方以睦寇故,悔其事,及黼一言,遂复治兵。黼于三省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关之枢密。括天下丁夫,计口出算,得钱六千二百万缗,竟买空城五六而奏凯,率百僚称贺……帝始悟其交结状……寻命致仕。

(《宋史》卷四七○《王黼传》)

丙 童贯

徽宗立,置明金局于杭,贯以供奉官主之,始与蔡京游。京进,贯力也。京既相,赞策取青唐。因言贯尝十使陕右,审五路事宜,与诸将之能否为最悉,力荐之。合兵十万……师竟出,复四州……未几,为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累迁武康军节度使,讨溪哥藏,征复积石军、洮州,加检校司空。颇恃功骄恣,选置将吏,皆捷取中旨,不复关朝廷,寖拂京意。除开府仪同三司,京曰:“使相岂应授宦官。”不奉诏……庙谟兵柄皆属焉……不三岁,领枢密院事……时人称蔡京为公相,因称贯为媪相。将秦晋锐师,深入河陇……大将刘法……遇伏而死。法,西州名将。既死,诸军恟惧,贯隐其败,以捷闻……关右既困,夏人亦不能支,乃因辽人进誓表纳款……政和元年,副郑久中使于辽,得燕人马植……遂造平燕之谋……方腊虽平,而北伐之役遂起。

(《宋史》卷四六八《童贯传》)

丁 朱勔

徽宗颇垂意花石,京讽勔语其父,密取浙中珍异以进。初致黄杨三本,帝嘉之。后岁岁增加,然岁率不过再三贡,贡物裁五七品。至政和中始极盛,舳舻相衔于淮汴,号“花石纲”。置应奉局于苏,指取内帑如囊中物,每取以数十百万计。延福宫、艮岳成,奇卉异植,充牣其中。勔擢至防御使,东南部刺史、郡守,多出其门……竭县官经常以为奉,所贡物豪夺渔取于民,毛发不少偿。士民家一石一木,稍堪玩,即领健卒直入其家,用黄封表识。未即取,使护视之,微不谨,即被以大不恭罪。及发行,必彻屋抉墙以出。人不幸有一物小异,共指为不祥,惟恐芟夷之不速。民预是役者,中家悉破产,或鬻卖子女以供其须。劚山辇石,程督峭惨,虽在江湖不测之渊,百计取之,必出乃止……流毒州郡者二十年。方腊起,以诛勔为名。童贯出师,承上旨,尽罢去花木进奉。

(《宋史》卷四七○《朱勔传》)

戊 民变

蔡京等同恶相继,在边衅未开之先,已激成民变。

宋江之起兵

宣和三年二月……淮南盗宋江犯淮阳军,又犯京东、河北,入楚海州。

(王偁《东都事略》卷一一《徽宗纪二》)

宋江寇京东,蒙上书言:“江以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才必过人。今青溪盗起,不若赦江,使讨方腊以自赎。”帝……命知东平府,未赴而卒。

(《宋史》卷三五一《侯蒙传》)

叔夜……再知海州。宋江起河朔,转掠十郡,官军莫敢婴其锋,声言将至。叔夜使间者觇所向,贼径趋海濒,劫钜舟十余载卤获。于是募死士得千人,设伏近城,而出轻兵距海,诱之战。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举火焚其舟。贼闻之,皆无斗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贼。江乃降。

(《宋史》卷三五三《张叔夜传》)

龚圣与作宋江三十六赞,并序曰:“宋江事见于街谈巷语,不足采著。虽有高如李嵩辈传写,士大夫亦不见黜。余年少时,壮其人欲存之画赞,以未见信书载事实,不敢轻为。及异时见《东都事略》中,载侍郎《侯蒙传》有书一篇,陈制贼之计云:‘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京东,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材必有过人。不若赦过招降,使讨方腊,以此自赎,或可平东南之乱。’余然后知江辈真有闻于时者。于是即三十六人人为一赞,而箴体在焉。盖其本拨矣,将使一归于正,义勇不相戾,此诗人忠厚之心也。余尝以江之所为,虽不得自齿,然其识性超卓,有过人者。立号既不僭侈,名称俨然,犹循轨辙,虽讬之记载可也。古称柳盗跖为盗贼之圣,以其守一至于极处,能出类而拔萃。若江者,其殆庶几乎?虽然,彼跖与江,与之盗名而不辞,躬履盗迹而无讳者也。岂若世之乱臣贼子,畏影而自走,所为近在一身,而其祸未尝不流四海。呜呼,与其逢圣公之徒,孰若跖与江也。呼保义宋江不假称王,而呼保义;岂若狂卓,专犯忌讳。智多星吴学究古人用智,义国安民;惜哉所予,酒色觕人。玉麒麟卢俊义白玉麒麟,见之可爱;风尘太行,皮毛终坏。大刀关胜大刀关胜,岂云长孙;云长义勇,汝其后昆。活阎罗阮小七地下阎罗,追魂摄魄;今其活矣,名喝太伯。尺八腿刘唐将军下短,贵称侯王;汝岂非夫,腿尺八长。没羽箭张清箭以羽行,破敌无颇;七札难穿,如游斜何。浪子燕青平康巷陌,岂知汝名;太行春色,有一丈青。病尉迟孙立尉迟壮士,以病自名;端能去病,国功可成。浪里白跳张顺雪浪如山,汝能白跳;愿随忠魂,来驾怒潮。船火儿张横太行好汉,三十有六;无此火儿,其数不足。短命二郎阮小二灌口少年,短命何益;曷不监之,清源庙食。花和尚鲁智深有飞飞儿,出家尤好;与尔同袍,佛也被恼。行者武松汝优婆塞,五戒在身;酒色财气,更要杀人。铁鞭呼延绰尉迟彦章,去来一身;长鞭铁铸,汝岂其人。混江龙李俊垂龙混江,射之即济;武皇雄争,自惜神臂。九文龙史进龙数肖九,汝有九文;盍从东皇,驾五色云。小李广花荣中心慕汉,夺马而归;汝能慕广,何忧数奇。霹雳火秦明霹雳有火,摧山破岳;天心无妄,汝孽自作。黑旋风李逵风有大小,不辨雌雄;山谷之中,遇尔亦凶。小旋风柴进风有大小,黑恶则惧;一噫之微,香满太虚。插翅虎雷横飞而食肉,有此雄奇;生入玉关,岂伤令姿。神行太保戴宗不疾而速,故神无方;汝行何之,敢离太行。急先锋索超行军出师,其锋必先;汝勿锐进,天兵在前。立地太岁阮小五东家之西,即西家东;汝虽特立,何有吾宫。青面兽杨志圣人治世,四灵在郊;汝兽何名,走旷劳劳。赛关索杨雄关索之雄,超之亦贤;能持义勇,自命何全。一直撞董平昔樊将军,鸿门直撞;斗酒炙肩,其言甚壮。两头蛇解珍左啮右噬,其毒可畏;逢阴德人,杖之亦毙。美髯公朱仝长髯郁然,美哉丰姿;忍使尺宅,而见赤眉。没遮拦穆横出没太行,茫无畔岸;虽没遮拦,难离火伴。拼命三郎石秀石秀拼命,志在金宝;大似河,腹果一饱。双尾蝎解宝医师用蝎,其体贵全;反其常性,雷公汝嫌。铁天王晃盖毗沙天人,证紫金躯;顽铁铸汝,亦出洪炉。金枪班徐宁金不可辱,亦忌在秽;盖铸长殳,羽林是卫。扑天雕李应鸷禽雄长,惟雕最狡。毋扑天飞,封狐在草。”

(周密《癸辛杂识》续集上)

方腊之起兵

方腊者,睦州青溪人也。世居县堨村,讬左道以惑众(事魔食菜)。初,唐永徽中,睦州女子陈硕真反,自称文佳皇帝,故其地相传有天子基万年楼,腊益得凭借以自信。县境梓桐帮源诸峒,皆落山谷幽险处,民物繁夥,有漆楮杉材之饶,富商巨贾多往来。时吴中困于朱勔花石之扰,比屋致怨,腊因民不忍,阴聚贫乏游手之徒。宣和二年十月,起为乱,自号圣公,建元永乐。置官吏将帅,以巾饰为别,自红巾而上,凡六等……诱胁良民为兵。人安于太平,不识兵革,闻金鼓声,即敛手听命。不旬日,聚众至数万,破杀将官蔡遵于息坑。十一月,陷青溪。十二月,陷睦、歙二州。南陷衢,杀郡守彭汝方。北掠新城、桐庐、富阳诸县,进逼杭州。郡守弃城走,州即陷……凡得官吏,必断脔支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丛镝乱射,备尽楚毒,以偿怨心。警奏至京师,王黼匿不以闻,于是凶焰日炽。兰溪灵山贼朱言、吴邦,剡县仇道人,仙居吕师囊,方岩山陈十四,苏州石生,归安陆行儿,皆合党应之,东南大震。发运使陈亨伯请调京畿兵,及鼎沣枪牌手,兼程以来,使不至滋蔓。徽宗始大惊,亟遣童贯、谭稹为宣抚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晋蕃汉兵十五万以东……三年正月,腊将方七佛,引众六万攻秀州……大军至,合击贼……贼还据杭。二月,贯、稹前锋至青州堰,水陆并进。腊复焚宫舍、府库、民居,乃宵遁……尽复所失城。四月,生擒腊及妻邵、子亳、二太子、伪相方肥等五十二人于梓桐石穴中,杀贼七万。四年三月,余党悉平……腊之起,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所掠妇女自贼峒逃出,倮而缢于林中者,由汤岩椔岭八十五里间,九村山谷相望。王师自出至凯旋,四百五十日。

(《宋史》卷四六八《童贯传》)

方腊谓其属曰:“天下国家,本同一理。今有子弟耕织,终岁劳苦,少有粟帛。父兄悉取而糜荡之,稍不如意,则鞭笞酷虐,至死弗恤,于汝甘乎?……糜荡之余,又悉举而奉之仇雠。仇雠赖我之资,益以富实,反见侵侮,则使子弟应之。子弟力弗能支,则谴责无所不至。然岁奉仇雠之物,初不以侵侮废也……且声色、狗马、土木、祷祠、甲兵、花石糜费之外,岁赂西北二虏银绢以百万计,皆吾东南赤子膏血也。二虏得此,益轻中国,岁岁侵扰不已。朝廷奉之不敢废,宰相以为安边之长策也。独吾民终岁勤动,妻子冻馁,求一日饱食不可得。”

(方勺《青溪寇轨》)

七 宋之边患

宋之兵力,远不逮汉唐。北敝于辽,西困于夏,国势为之消耗焉。

1 辽之建国

甲 辽之疆域

太祖以德哷勒部之众,代约尼氏起临潢,建皇都。东并渤海,得城邑之居百有三。太宗立晋,有……十六州……迨于五代,辟地东西三千里。约尼氏更八部……属县四十有一。每部设刺史,县置令。太宗以皇都为上京,升幽州为南京,改南京为东京。圣宗城中京,兴宗升云州为西京,于是五京备焉。又以征伐俘户建州,襟要之地,多因旧居名之,加以私奴,置投下州。总京五,府六,州军城百五十有六,县二百有九,部族五十有二,属国六十。东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胪朐河(蒙古人民共和国之克鲁伦河),南至白沟(河北新城县之拒马河),幅员万里。

(《辽史》卷三七《地理志序》)

辽初国号契丹,不设都名,其所居曰西楼。西楼者,即上京也。国初设四楼,在木叶山者曰南楼,在龙化州者曰东楼,在唐州者曰北楼,与西楼而四,岁时游猎,皆出入其间。至太祖始建皇都,太宗即皇都为上京,更置东京、南京,为三京。圣宗置中京,兴宗置西京,而五京具焉。

(《续通志》卷一一○《都邑略》)

辽东西,燕秦汉唐已置郡县,设宫职矣,高丽、渤海因之。至辽五京列峙,包括燕代,悉为畿甸。二百余年,城郭相望,田野益辟。冠以节度,承以观察、防御、团练等使,分以刺史、县令,大略采用唐制。其间宗室、外戚、大臣之家,筑城赐额,谓之头下州军。惟节度使朝廷命之,后往往皆归王府。不能州者谓之军,不能县者谓之城,不能城者谓之堡。

(《辽史》卷四八《百官志四》)

辽疆域简表

乙 辽之制度

官制

契丹旧俗,事简职专,官制朴实,不以名乱之……太祖神册六年,诏正班爵。至于太宗,兼制中国,官分南北,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国制简朴,汉制则沿名之风固存也。辽国官制,分北南院,北面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面治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事,因俗而治,得其宜矣。

(《辽史》卷四五《百官志序》)

辽太祖受位要尼,用其旧俗,职守名称,与古迥异。迨世宗兼有燕代,始增置官班,渐仿唐制,自兹而降,日以浸繁。辽俗东向而尚左,故御帐东向,谓之横帐。其宫则分北面、南面,北面治契丹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面治汉人州县军马租赋之事。叶隆礼《契丹国志》谓北面在牙帐之北,以主番事;南面在牙帐之南,以主汉事是也。然北面官又自有北南二院,自宰相、枢密、宣徽、林牙,下至郎君、护卫,皆分北南。其实所治皆北面之事,以其牙帐居大内帐殿之北,则谓之北院,居南则谓之南院耳。今观其制,北南枢密以下,略视六部,而以北南宰相总之。北府治兵,南府治民,各有专司,不相侵越……宫帐部族,礼统相承,属国边防,扼制有术。凡此北面之制,创自太祖……至世宗天禄之际,内设南面三省、六部、台、院、寺、监、诸卫、东宫之属,外设节度、观察、防御、团练之任。始未尝不欲备前代之制,以润色乎大业,而位号张皇,掌寄纷杂,或暂置于一时,或偏设于一地,史家不得其详,往往一官而仅举一曾任其职者以实之。揆其所由,岂非北面官体制已备,南面第袭其名职,事简而权势轻,故不得与北面比也。

(《续通志》卷一三二《职宫略三》)

辽官制简表

兵制

辽之兵类,表列于下。

辽兵制简表

辽之国家正式军队为部族军。

番居内地者,岁时田牧平莽间。边防乣户,生生之资,仰给畜牧……各安旧风,狃习劳事……家给人足,戎备整完。卒之虎视四方,强朝弱附……部族实为之爪牙云。

(《辽史》卷三二《营卫志中》)

其征调制度如下。

辽国兵制,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每正军一名,马三匹,打草谷,守营铺。家丁各一人,人铁甲……皆自备。人马不给粮草,日遣打草谷骑四出抄掠以供之。铸金鱼符,调发军马……凡举兵,帝率蕃汉文武臣僚,以青牛、白马祭告天地日神……乃诏诸道征兵。

(《辽史》卷三四《兵卫志上》)

刑法

其制刑之凡有四:曰死,曰流,曰徒,曰杖。死刑有绞、斩、凌迟之属。又有籍没之法。流刑量罪轻重,实之边城部族之地,远则投诸境外,又远则罚使绝域。徒刑,一曰终身,二曰五年,三曰一年半。终身者,决五百,其次递减百……杖刑自五十至三百。

(《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

凡杖五十以上者,以沙袋决之。(其制用熟皮合缝之,长六寸,广二寸,柄一尺许。)又有木剑、大棒、铁骨朵之法……太祖初年……治诸弟逆党……亲王从逆不罄诸甸持,或投高崖杀之。淫乱不轨者,五车轘杀之。逆父母者视此。讪詈犯上者,以熟铁锥椿其口杀之……又为枭磔、生瘗、射鬼箭、炮掷、支解之刑。

(《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

辽初刑法严重,后屡修订,始渐趋宽平。

太祖神册六年(后梁末帝龙德元年,921年)……诏大臣定治契丹及诸夷之法。汉人则断以律令。

(《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

太宗时,治渤海人一依汉法,余无改焉。

(《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

先是,契丹及汉人相殴致死,其法轻重不均……圣宗统和十二年(宋太宗淳化五年,994年)诏契丹人犯十恶,亦断以律。

(《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

圣宗太平六年(宋仁宗天圣四年,1026年),下诏曰:“朕以国家有契丹、汉人,故以南北二院分治之,盖欲去贪枉,除烦扰也。若贵贱异法,则怨必生。夫小民犯罪,必不能动有司以达于朝;惟内族外戚,多恃恩行贿,以图苟免,如是则法废矣。”

(《辽史》卷六一《刑法志上》)

据此,知其初有意贵辽贱汉,经道宗修改,始归于平。

道宗咸雍六年(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帝以契丹、汉人,风俗不同,国法不可异施。于是命……更定条制,凡合于律令者具载之,其不合者别存之。

(《辽史》卷六二《刑法志下》)

至天祚即位,用刑又涉严急。

由是投崖、炮掷、钉割、脔杀之刑复与焉。或有分尸五京,甚者至取其心以献祖庙。

(《辽史》卷六二《刑法志下》)

虽由天祚,救患无策,流为残忍,亦由祖宗有以启之也。

(《辽史》卷六二《刑法志下》)

学校

辽上京国子监,太祖置祭酒、司业、监丞、主簿等官。圣宗统和十三年(宋太宗至道元年,995年)九月,以南京太学生员寖多,特赐水磑庄一区。道宗清宁元年(宋仁宗至和二年,1055年)十二月,诏设学养士,颁五经传疏,置博士、助教各一员。

(《续通典》卷五三《礼九》)

按此为太学。

辽黄龙府、兴中府,俱设府学。西京、上京、东京诸道,各立州学。

(《续通典》卷五三《礼九》)

按此为郡县学。

科举制

辽之科举,专为汉人而设,殊不重视。

太祖龙兴朔漠之区,倥偬干戈,未有科目。数世后,承平日久,始有开辟。制限以三岁,有乡、府、省三试之设。乡中曰乡荐,府中曰府解,省中曰及第……文分两科,曰诗赋,曰经义,魁各分焉。三岁一试进士,贡院以二寸纸书及第者姓名给之,号“喜贴”。明日,举接而出,乐作,及门击鼓十二面,以法雷震。殿试临期取旨,又将第一人特赠一官,授奉直大夫翰林应奉文字。第二人、第三人止授从事郎,余并授从事郎。圣宗时,止以词赋法律取士,词赋为正科,法律为杂科。

(叶隆礼《契丹国志》卷二三)

辽初官职,多由帐院所选,不设科举、保荐之法。至景宗保宁八年(宋太宗太平兴国元年,976年),诏复南京礼部贡院。圣宗统和以后,用唐宋之制取士。六年(宋太宗端拱元年,988年),诏开贡举,一人及第……十二年,诏郡邑贡明经、茂才、异等。自是以后,放进士及第者每年有之,大约不过二三人。或间一二年举行。开泰中,始广进士之额。兴宗景福以后,增至六十余人……道宗寿隆后,进士及第多至百余人,他如制科则。道宗咸雍六年,设贤良科……然终辽之世,仅三诏而已。

(《续通志》卷一四一《选举略二》)

丙 宋辽之和战

宋辽之战

宋太祖时,专力平定中土,对于北方,则取守势。

太祖常注意于谋帅,命李汉超屯关西(瓦桥关),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领常州,贺惟忠守易州,何继勋领棣州(山东惠民县),以拒北敌。又以郭进控西山,武守琪戍晋州(山西临汾县),李谦溥守隰州(山西隰县),李继勋镇昭义,以御太原……其族在京师者,抚之甚厚。郡中筦榷之利,悉以与之,恣其贸易,免其所过征税。许其召募亡命以为爪牙,凡军中事,皆得便宜。每来朝,必召对命坐,厚为饮食锡赉以遣之。由是边臣富赀,能养死士,使为间谍,洞知敌情。及其入侵,设伏掩击,多致克捷。二十年间,无西北之忧。

(《宋史》卷二七三《李进卿列传论》)

开宝八年(辽景宗保宁七年,975年)三月……契丹遣使克沙骨慎思以书来讲和……七月……遣门使郝崇信,太常丞吕端使契丹。

(《宋史》卷三《太祖纪三》)

太宗既平北汉,欲乘机恢复燕云,始与辽连兵。

太原平时,上将有事幽蓟。诸将以为晋阳之役,师罢饷匮,刘继元降,赏赉且未给,遽有平燕之议,不敢言。翰独奏曰:“所当乘者,势也;不可失者,时也。取之易。”上谓然,定议北伐。

(《宋史》卷二六○《崔翰传》)

其第一次出兵之失败如下。

太平兴国四年(辽景宗乾享元年,979年)六月,以将伐幽蓟,遣发京东河北诸州军储,赴北面行营。帝复自将伐契丹。

(《宋史》卷四《太宗纪一》)

七月,契丹……知顺州刘廷素来降,知蓟州刘守恩来降。帝督诸军及契丹大战于高梁河,败绩。

(《宋史》卷四《太宗纪一》)

乾亨元年,宋侵燕,北院大王奚底、统军使萧讨古等败绩,南京被围。帝命休哥代奚底,将五院军往救,遇大敌于高梁河。与耶律斜轸,分左右翼击败之,追杀三十余里,斩首万余级。休哥被三创。明旦,宋主遁去,休哥以创不能骑,轻车追至涿州,不及而还。

(《辽史》卷八三《耶律休哥传》)

其第二次出兵之失败如下。

是年(亨咸元年)冬,上命韩匡嗣、耶律沙伐宋,以报围城之役。休哥率本部兵从匡嗣等战于满城。翌日,将复战,宋人请降,匡嗣信之。休哥曰:“彼众整而锐,必不肯屈,乃诱我耳。宜严兵以待。”匡嗣不听,休哥引兵凭高而视。须臾,南兵大至,鼓噪疾驰。匡嗣仓卒不知所为,士卒弃旗鼓而走,遂败绩。休哥整兵进击,敌乃却。诏总南面戍兵马北院大王,车驾亲征,围瓦桥关。宋兵来救,守将张师突围出,帝亲督战……休哥率精骑渡水击败之,追至莫州。

(《辽史》卷八三《耶律休哥传》)

太平兴国五年,十一月……以秦王廷美为东京留守,帝伐契丹,发京师……驻跸大名府,诸军及契丹大战于莫州,败绩。

(《宋史》卷四《太宗纪一》)

雍熙三年(辽圣宗统和四年,986年),诏彬将幽州行营前军马步水陆之师,与潘美等北伐,分路进讨……先是,贺令图等言于上曰:“契丹主少,母后专政(圣宗立,太后萧氏摄政),宠幸用事。请乘其衅以取幽蓟。”遂遣彬与崔彦进、米信自雄州,田重进趣飞狐,潘美出雁门,约期齐举……美之师先下寰、朔、云、应等州。重进又取飞狐、灵邱、蔚州,多得山后要害地。彬亦连下州县,势大振……及彬次涿州旬日,食尽,因退师雄州以援饷馈……时彬部下诸将,闻美及重进累建功,而己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谋议蜂起。彬不得已,乃复裹粮再往攻涿州。契丹大众当前,时方炎暑,军士乏困,粮且尽。彬退军,无复行伍,遂为所蹑而败。

(《宋史》卷二五八《曹彬传》)

雍熙三年正月,命将北伐,分兵三路,诏彦进为幽州道行营马步军水陆副都部署,与曹彬、米信出雄州。大军失利,彦进坐违彬节制,别道回军,为敌所败。

(《宋史》卷二五九《崔彦进传》)

雍熙三年,诏美及曹彬、崔彦进等北伐,美独拔寰、朔、云、应等州……会辽兵奄至,战于陈家谷口,不利,骁将杨业死之。

(《宋史》卷二五八《潘美传》)

统和四年,宋复来侵。其将范密、杨继业出云州,曹彬、米信出雄、易,取岐沟、涿州,陷固安置屯。时北南院奚部兵未至,休哥力寡,不敢出战。夜以轻骑出两军间,杀其单弱以胁余众;昼则以精锐张其势,使彼劳于防御以疲其力。又设伏林莽,绝其粮道。曹彬等以粮运不继,退保白沟。月余复至,休哥以轻兵薄之,伺彼蓐食,击其离伍。单者出,且战且却,由是南军自救不暇,结方阵,堑地两边而行。军渴乏井,漉淖而饮,凡四日,始达于涿。闻太后军至,彬等冒雨而遁。太后益以锐卒追及之,彼力穷……余众悉溃,追至易州。

(《辽史》卷八三《耶律休哥传》)

宋将曹彬、米信出雄、易,杨继业出代州。太后亲帅师救燕,以斜轸为山西路兵马都统。继业陷山西诸郡,各以兵守,自屯代州。斜轸至定安,遇贺令图军,击破之,追至五台……至蔚州……令都监耶律题子夜伏兵险厄,俟敌至而发。城守者见救至,突出,斜轸击其背,二军俱溃,追至飞狐……遂取蔚州……斜轸闻继业出兵,令萧挞澟伏兵于路。明旦,继业兵至,斜轸拥众为战势。继业麾帜而前,斜轸佯退,伏兵发,斜轸进攻,继业败走至狼牙村,全军皆溃。继业为流矢所中,被擒……继业在宋,以骁勇闻,人号杨无敌,首建梗边之策。至狼牙村,心恶之,欲避不可得。既擒,三日死。

(《辽史》卷八三《耶律斜轸传》)

杨业,并州太原人……事刘崇……累迁至建雄军节度使……劝其主继元降……帝(太宗)以业老于边事,复迁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迁云州观察使,仍判郑州代州……雍熙三年,大兵北征……泣谓潘美曰:“此行必不利……今诸君责业以避敌,业当先死于敌……”业力战,自午至暮,果至陈家谷口……身被数十创,士卒殆尽,业犹手刃数十百人。马重伤不能进,遂为契丹所擒,其子延玉亦没焉……业……不食,三日死……朝廷录其子供奉官延朗(延昭本名延朗,官保州防御使,徙高杨关副都部署。在边防二十余年,契丹惮之,目为杨六郎)为崇仪副使,次子殿直延浦、延训并为供奉官,延环、延贵、延彬并为殿直。

(《宋史》卷二七二《杨业传》)

长子渊平随殉。次子延浦、三子延训,官供奉。四子延环,初名延朗;五子延贵,并官殿直。六子延昭,从征朔州功,加保州刺史。真宗时,与七子延彬,初名延嗣者,屡有功,并授团练使。延昭子宗保(《宋史》,延昭子文广,为定州路副都总管,迁步军都虞候。辽人争代州地界,文广献阵图,并取幽燕策,未报而卒,赠同州观察使)。官同州观察,世称杨家将。

(徐大焯《烬余录》甲编)

宋辽之和

自太宗以后,宋即不能进取。辽兵迭次南侵,至真宗始成澶渊之盟,定兄弟之称,奉岁币三十万以和。

真宗景德元年(辽圣宗统和二十二年,1004年)……契丹内寇,纵游骑掠深祁间,小不利辄引去,徜徉无斗意。準曰:“是狃我也。请练师命将,简骁锐,据要害以备之。”是冬,契丹果大入,急书一夕凡五至……明日,同列以闻。帝大骇,以问準。準曰:“陛下欲了此,不过五日尔。”因请帝幸澶州。同列惧,欲退,準止之,令候驾起。帝难之,欲还内。準曰:“陛下入,则臣不得见,大事去矣。请毋还而行。”帝乃议亲征,召群臣问方略。既而契丹围瀛州,直犯贝、魏,中外震骇。参知政事王钦若,江南人也,请幸金陵。陈尧叟,蜀人也,请幸成都。帝问凖,凖心知二人谋,乃阳若不知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诛也。今陛下……大驾亲征,贼自当遁去,奈何……欲幸楚蜀远地。所在人心崩溃,贼乘势深入,天下可复保邪?”遂请帝幸澶州。及至南城,契丹兵方盛,众请驻跸,以战军势……凖力争之……帝遂渡河……相持十余日。其统军挞览出督战,时威虎军头张瓌守床子弩,弩撼机发,矢中挞览额,挞览死。

(《宋史》卷二八一《寇準传》)

景德元年九月,契丹统军挞览引兵分掠威虏、顺安、北平,侵保州,攻定武,数为诸军所却。益东驻阳城淀,遂攻高阳,不得逞。转窥贝、冀、天雄,兵号二十万。真宗坐便殿问策安出,士安与寇凖条所以御备状,又合议请真宗幸澶渊。士安言澶渊之行,当在仲冬;準谓当亟往,不可缓。卒用士安议。初,咸平六年,云州观察使王继忠战陷契丹。至是,为契丹奏请议和,大臣莫敢如何,独士安以为可信,力赞真宗当羁縻不绝,渐许其成。真宗谓“敌悍如此,恐不可保”。士安曰:“臣尝得契丹降人,言其虽深入,屡挫,不甚得志。其阴欲引去,而耻无名……此请殆不妄。继忠之奏,臣请任之。”真宗喜,手诏继忠,许其请和……已而少间,追至澶渊,见于行在。时已聚兵数十万,契丹大震。犹乘众掠德清,至澶北鄙,为伏弩发射,挞览死,众溃遁去。会曹利用自契丹使还,具得要领,又与其使者姚东之俱来,讲和之议遂定,岁遗契丹银绢三十万。

(《宋史》卷二八一《毕十安传》)

乃密奉书请盟,準不从,而使者来请益坚。帝将许之,准欲邀使称臣,且献幽州地。帝厌兵,欲羁縻不绝而已。有谮準幸兵以自取重者,準不得已,许之。帝遣曹利用如军中,议岁币……以三十万成约而还,河北罢兵。

(《宋史》卷二八一《寇準传》)

统和二十二年十一月……宋遣人遗王继忠弓矢,密请求和。诏继忠与使会,许和……宋遣崇仪副使曹利用请和。即遣飞龙使韩杞持书报聘,十二月……宋复遣曹利用来,以无还地之意,遣监门卫大将军姚东之持书往报。宋遣李继昌请和,以太后为叔母,愿岁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许之。即遣门使丁振持书报聘,诏诸军解严,是月班师。

(《辽史》卷一四《圣宗纪五》)

自此以后,始免战争之祸。然后来仁宗增币,神宗割地,皆不可谓非屈辱也。

重熙十年(宋仁宗庆历元年,1041年)十二月……上闻宋设关河,治壕堑,恐为边患,与南北枢密吴国王萧孝穆、赵国王萧贯宁谋取宋旧割关南十县地。遂遣萧英、刘六符使宋。

(《辽史》卷一九《兴宗纪二》)

时天下无事,户口蕃息,上富于春秋,每言及周取十县,慨然有南伐之志。

(《辽史》卷八七《萧孝穆传》)

是时帝欲一天下,谋取三关,集群臣议。惠曰:“两国强弱,圣虑所悉。宋人西征有年,师老民疲。陛下亲率六军临之,其必胜矣。”萧孝穆曰:“我先朝与宋和好,无罪伐之,其曲在我。况胜败未可逆料,愿陛下熟察。”帝从惠言。乃遣使索宋十城,会诸军于燕,惠与太弟帅师压宋境。宋人重失十城,增岁币请和。

(《辽史》卷九三《萧惠传》)

庆历二年(辽兴宗重熙十一年)……契丹屯兵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来求关南地。朝廷择报聘者,皆以其情叵测莫敢行。吕夷简因是荐弼……先以为接伴。英等入境,中使迎劳之……弼开怀与语,英感悦,亦不复隐其情,遂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曰:“可从从之。不然,以一事塞之足矣。”弼具以闻。帝惟许增岁币,仍以宗室女嫁其子。进弼枢密直学士……遂使为报聘。既至,六符来馆客。弼见契丹主问故,契丹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将以何为?群臣请举兵而南,吾以谓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也。”弼曰:“北朝忘章圣皇帝之大德乎?澶渊之役,苟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且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劝用兵者,皆为身谋耳……今中国提封万里,精兵百万……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群臣何利为?”契丹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契丹主谕弼使归曰:“……其遂以誓书来……”及至,契丹不复求婚,专欲增币曰:“南朝遗我之辞当曰‘献’,否则曰‘纳’。”弼争之……朝廷竟以‘纳’字与之。

(《宋史》卷三一三《富弼传》)

重熙十一年闰月……宋岁增银绢十万两匹,文书称“贡”,送至白沟。

(《辽史》卷一九《兴宗纪二》)

神宗熙宁七年(辽道宗咸雍十年,1074年)三月,辽主以河东路沿边增修戍垒,起铺舍,侵入蔚、应、朔三州界内。使林牙萧禧来言:“乞行毁撤,别立界。”至禧归,帝面谕以三州地界,俟遣官与北朝官即境上议之。遂遣太常少卿刘忱等如辽。辽遣枢密副使萧素,会忱于代州境上……八年三月……刘忱等与萧素会于大黄平,三议不能决。虏初指蔚、朔、应三州分水岭土垄为界。及忱与之行视,无土垄,乃但云:“以分水岭为界,凡山皆有分水。”虏意至时可以罔取也。相持久之……七月……辽使争议,疆事不决。帝问于王安石,安石劝帝曰:“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于是诏分水岭为界,萧禧乃去。至是,遣天章阁待制韩缜如河东,割新疆与之,凡东西失地七百里,遂为异日兴兵之端。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二一)

2.夏之兴起

甲 夏之先世

李彝兴,夏州人也,本姓拓跋氏(鲜卑种)。唐贞观初,有拓跋赤辞者归唐,太宗赐姓李,置静边等州以处之。其后析居夏州者,号平夏部。唐末,拓跋思恭镇夏州,统银、夏、绥、宥、静五州地。讨黄巢有功,复赐李姓。思恭卒,弟思谏代为定难军节度使。思谏卒,思恭孙彝昌嗣。梁开平中,彝昌遇害,将士立其族子蕃部指挥仁福。仁福卒,子彝兴嗣……彝兴,彝超之弟也……宋初加太尉。北汉刘钧结代北诸部,来寇麟州,彝兴遣部将李彝玉,会诸镇兵御之。钧众遂引去……太祖乾德五年(967年)卒……追封夏王,子克睿立……累加检校太尉。太宗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卒……子继筠立……太平兴国五年卒,弟继捧立……以太平兴国七年,率族人入朝。自上世以来,未尝亲觐者,继捧至,太宗甚嘉之……继捧陈其诸父昆弟多相怨,愿留京师。乃遣使夏州,护缌麻以上亲赴阙,授继捧彰德军节度使,并官其昆弟夏州蕃落指挥使克信等十二人有差……初,继捧之入也,弟继迁出奔。及是,数来为边患。有言继迁悉知朝廷事,盖继捧泄之,乃出为崇信军节度使……屡发兵讨继迁,不克。用宰相赵普计,欲委继捧以边事,令图之。因召赴阙,赐姓赵氏,更名保忠……充定难军节度使。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保忠至镇,即言继迁悔过归款,太宗以继迁为银州刺史。然继迁实无降心,复为寇,保忠来乞师。太宗遣翟守素讨之,继迁惶惧,奉表归顺,以为银州观察使,赐姓名赵保吉。又以其弟继忠为绥州团练使,赐姓名曰赵保宁……保忠为保吉所诱,阴与之合,来寇灵州。太宗命李继隆讨之……及王师压境,保忠反为保吉所图……开门迎王师,继隆擒保忠以献……太宗……削保吉所赐姓名,复为李继迁,遣使赍诏谕旨,欲授以鄜州节度使,继迁不奉诏……陕西转运使郑文宝……建议禁乌白池青盐,以困继迁,而戎人益以叛,俄驰其禁……太宗崩,继迁乃遣使修贡,求领藩任。真宗许之,复赐以姓名,拜定难军节度使。敕诸将勿加兵,以其子德明为行军司马。

(王偁《东都事略》卷一二七《西夏一》)

真宗咸平五年(1002年)三月,继迁大集蕃部,攻陷灵州,以为西平府。六年春,遂都于灵州,诏遣张崇贵、王涉议和,割河西银夏等五州与之。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吐蕃……唐末……其国亦自衰弱,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矣。自仪(甘肃华亭县)、渭(甘肃平涼县)、泾(甘肃泾县)、原(甘肃固原县)、环(甘肃环县)、庆(甘肃安化县)及镇戎(甘肃镇原县)、秦州(甘肃天水县)暨于灵、夏,皆有之,各有首领。内属者谓之熟户,余谓之生户。凉州虽为所隔,然其地自置牧守,或请命于中朝……咸平四年,知镇戎军李继和言,西涼府六谷都首领潘罗支,愿戮力讨继迁……乃以为盐州防御使,灵州西面都巡检使……六年……罗支又遣蕃官……言感朝廷恩信,愤继迁倔强,已集骑兵六万,乞会王师收复灵州……其年十一月,继迁攻西蕃,遂入西涼府,知州丁惟清陷没,罗支伪降。未几,集六谷诸豪及者龙族合击继迁,继迁大败,中流矢遁死。

(《宋史》卷四九二《吐蕃传》)

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正月二日,继迁卒……子德明立……三年,复遣牙将……奉誓表……进……西平王……辽亦遣使,册德明为大夏国王……德明自归顺以来,每岁旦圣节冬至,皆遣牙校来献不绝……德明卒……子曩霄立(时宋仁宗明道元年,1032年)。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乙 夏之强盛

元昊袭位,励精图治,势始强大。

曩霄,本名元昊……性雄毅,多大略,善绘画,能并制物……晓浮图学,通蕃汉文字……既袭封,明号令,以兵法勒诸部。始衣白窄衫,毡冠红裹,冠顶后垂红结绶,自号嵬名吾祖。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疆域

夏之境土,方二万余里。其设官之制,多与宋同……河之内外州郡,凡二十有二。河南之州九:曰灵,曰洪,曰宥,曰银,曰夏,曰石,曰盐,曰南威,曰会。河西之州九:曰兴,曰定,曰怀,曰永,曰凉,曰甘,曰萧,曰瓜,曰沙。熙秦河外之州四:曰西宁,曰乐,曰廓,曰积石。其地饶五谷,尤宜稻麦。甘凉之间,则以诸河为溉。兴灵则有古渠,曰唐凉,曰汉源,皆支引黄河,故灌溉之利,岁无旱涝之虞。

(《宋史》卷四八六《夏国传下》)

官制

其官分文武班,曰中书,曰枢密,曰三司,曰御史台,曰开封府,曰翊卫司,曰官计司,曰受纳司,曰农田司,曰群牧司,曰飞龙院,曰磨勘司,曰文思院,曰蕃学,曰汉学。自中书令、宰相、枢使、大夫、侍中、太尉已下,皆分命蕃汉人为之。文资则幞头、靴、笏、紫衣、绯衣。武职则冠金贴起云镂冠、银贴间金镂冠、黑漆冠,衣紫旋襕,金塗银束带,垂蹀躞,佩解结锥,短刀弓矢,马乘鲵皮鞍,垂红缨,打跨钹拂;便服则紫皂地,绣盘毬子花,旋襕束带。民庶青缘,以别贵贱。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兵制

其民一家号一帐,男年登十五为丁,率二丁取正军一人。每负担一人为一抄,负担者,随军杂役也。四丁为两抄,余号空丁。愿隶正军者,得射他丁为负担,无则许射正军之疲弱者为之。故壮者皆习战斗,而得正军为多。凡正军,给长生马驼各一。团练使以上,帐一弓一,箭五百,马一,橐驼五,旗鼓枪剑棍棓粆袋披毡浑脱背索锹钁斤斧箭牌铁爪篱各一。刺史以下无帐,无旗鼓,人各橐驼一,箭三百,幕梁一。兵三人,同一幕梁。幕梁织毛为幕,而以木架。有炮手二百人,号泼喜,陡立旋风炮于櫜驼鞍,纵石如拳。得汉人勇者为前军,号撞令郎;若脆怯无他伎者,迁河外耕作,或以守肃州。有左右厢十二监军司,曰左厢神勇,曰石州祥祐,曰宥州嘉宁,曰韦州静塞,曰西寿保泰,曰卓囉和南,曰右厢朝顺,曰甘州甘肃,曰瓜州西平,曰黑水镇燕,曰白马强镇,曰黑山威福。诸军兵总计五十余万。别有擒生十万,与灵之兵精练者又二万五千,别副以兵七万为资赡,号御围。内六班分三番以宿卫。每有事于西,则自东点集而西,于东则自西点集而东,中路则东西皆集。用兵多立虚砦,设伏兵包敌。以铁骑为前军,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

(《宋史》卷四八六《夏国传下》)

文化

元昊自制蕃书,命野利仁荣演绎之,成十二卷。字形体方整,类八分……教国人纪事用蕃书,而译《孝经》、《尔雅》、《四言杂字》为蕃语。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其立国规模既具,又败吐蕃、回纥,疆土大辟,国势日强,边备周密,遂不可侮。

阻河,依贺兰山为固……自河北至午腊蒻山,七万人以备契丹。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罗洛、天都、惟精山等五万人,以备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鄜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五万,灵州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总五十余万……发兵以银牌,召部长面受约束。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丙 宋夏之和战

宋宝元元年(1038年),元昊表遣使诣五台山供佛,实欲窥河东道路。与诸豪歃血,约先攻鄜延,欲自靖德、塞门砦、赤城路三道并入。遂筑坛受册,即皇帝位……国称大夏,年号天授……诏削夺官爵互市,揭榜于边,募人能擒元昊;若斩首献者,即为定难军节度使。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两国既开衅,宋以夏竦、范雍往御之。

赵元昊反,拜奉宁军节度使,知永兴军,听便宜行事。徙忠武军节度使知泾州,还判永兴军,兼陕西经略安抚招讨……竦……及任以西事,颇依违顾避。又数请解兵柄,改判河中府,徙蔡州。

(《宋史》卷二八三《夏竦传》)

元昊反,拜振武军节度使,知延州……元昊先遣人通款于雍。雍信之,不设备。一日,引兵数万,破金明砦,乘胜至城下……雍召刘平于庆州,平帅师来援……与贼夜战三川口,大败……雍闭门坚守。会夜大雪,贼解去,城得不陷。

(《宋史》卷二八八《范雍传》)

范雍败,以夏守贇代之。亦以无功,改遣韩、范。

刘平……败。守赟……自请将兵击贼,换……陕西马步军都总管,兼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命勾当御药院张德明、黎用信掌御剑以随之。然守赟性庸怯,寡方略,不为士卒所服。

(《宋史》卷二九○《夏守赟传》)

元昊反,琦适自蜀归,论西师形势甚悉。既命为陕西安抚使……副夏竦为经略安抚招讨使,诏遣使督出兵。琦亦欲先发以制贼,而合府固争。元昊遂寇镇戎,琦画攻守二策……执政者难之。琦言:“元昊虽倾国入寇,众不过四五万人。吾逐路重兵自为守,势分力弱,遇敌辄不支。若并出一道,鼓行而前,乘贼骄惰,破之必矣。”乃诏鄜延泾原同出征……琦悉兵付大将任福,令自怀远城趋德胜砦,出贼后。如未可战,即据险置伏,要其归……福竟为贼诱,没于好水川(甘肃隆德县东)……琦……夺一官,知秦州。

(《宋史》卷三一二《韩琦传》)

元昊反……会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进仲淹……以副之……延州诸砦多失守,仲淹自请行……兼知延州。先是,诏分边兵总管领万人,钤辖领五千人,都监领三千人。寇至御之,则官卑者先出。仲淹曰:“将不择人,以官为先后,取败之道也。”于是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分为六,各将三千人,分部教之,量贼众寡,使更出御贼。时塞门承平,诸砦既废,用种世衡策,城青涧以据贼冲……明年正月,诏诸路入讨。仲淹曰:“正月,塞外大寒,我师暴露。不如俟春深入,贼马瘦人饥,势易制也。况边备渐修,师出有纪,贼虽猖獗,固已慑其气矣。鄜延密迩灵夏,西羌必由之地也。第按兵不动,以观其衅,许臣稍以恩信招来之。不然情意阻绝,臣恐偃兵无期矣。若臣策不效,当举兵先取绥宥,据要害,屯兵营田为持久计……”帝皆用其议……元昊……与仲淹约和,仲淹为书戒喻之。会任福败于好水川,元昊答书语不逊,仲淹对来使焚之。大臣以为不当辄通书,又不当辄焚之……降……知耀州。

(《宋史》卷三一四《范仲淹传》)

韩范既罢,代以陈执中,与夏竦共图边事。寻以元昊迭陷城砦,二人皆罢去。分陕西为路,以韩琦知秦州,王沿知渭州,范仲淹知庆州,庞籍知延州,各兼经略安抚招讨使,是为四路置帅。

会四路置帅,以琦秦兼凤经略招讨安抚使。庆历二年(夏元昊天授礼法延祚五年,1042年),与三帅皆换观察使。范仲淹、庞籍、王沿不肯拜,琦独受不辞……琦与范仲淹,在兵间久,名重一时。

(《宋史》卷三一二《韩琦传》)

庆之西北马铺砦,当后桥川口,在贼腹中。仲淹欲城之,度贼必争,密遣子纯祐与蕃将赵明,先据其地,引兵随之……旬日而城成,即大顺城是也……大顺既城,而白豹、金汤,皆不敢犯。环庆自此寇益少……仲淹谢曰:“泾原地重,第恐臣不足当此路。与韩琦同经略泾原,并驻泾州,琦兼秦凤,臣兼环庆。泾原有警,臣与韩琦合秦凤环庆之兵,犄角而进。若秦凤环庆有警,亦可率泾原之师为援。臣当与琦练兵选将,渐复横山,以断贼臂,不数年间,可期平定矣。愿诏庞籍兼领环庆,以成首尾之势。秦州委文彦博,庆州用滕宗谅总之。孙沔亦可办集。渭州一武臣足矣。”帝采用其言,复置陕西路安抚经略招讨使,以仲淹、韩琦、庞籍分领之。仲淹与琦开府泾州……仲淹为将,号令明白,爱抚士卒。诸羌来者,推心接之不疑,故贼亦不敢辄犯其境。

(《宋史》卷三一四《范仲淹传》)

宋与夏至是皆厌战,而和议以成。

元昊虽数胜,然死亡创痍者相半,人困于点集,财力不给,国中为《十不如之谣》以怨之。元昊乃归。塞门砦主高延德因乞和,知庆州范仲淹,为书陈祸福以喻之……知延州庞籍,言夏境鼠食稼且旱,元昊思纳款。遂令知保安军刘拯,谕亲臣野利旺荣,言“公方特灵夏兵,倘内附,当以西平茅土分册之”。知青涧城种世衡,又遣王嵩以枣及画龟为书……遗旺荣,谕以早归之意,欲元昊得之疑旺荣……元昊使……王嵩以其臣旺荣、其弟旺令、嵬名环臥誉诤三人书议和,然倔强不肯削僭号……犹称男邦泥定国兀卒,上书“父大宋皇帝”,更名曩霄,而不称臣……诏遣邵良佐……往议,且许封册为夏国主……庆历四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七年,1044年),始上誓表……凡岁赐银绮绢茶二十五万五千。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自此和议后,边境无事。至神宗时,战争再起,宋夏交敝,复归于和。

元昊以庆历八年(1048年)正月殂……子谅祚立……遣吴宗等来贺英宗即位……语不逊……遂诏谅祚惩约之……谅祚迁延弗受。已而……大举攻大顺城,分兵围柔远砦,烧屈乞村,栅段木岭。州兵熟户、蕃官赵明合击退之。遣西京左藏库副使……诘之……乃献方物谢罪……神宗即位……种谔取绥州,因发兵夜掩嵬名山帐,胁降之。谅祚乃诈为会议,诱知保安军杨定、都巡检侍其臻等杀之……谅祚殂……子秉常立(时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

(《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上》)

谔……以父任,累官左藏库副使,延帅陆诜荐知青涧城……诜劾谔擅兴,且不稟节制,欲捕治未果。而诜徙秦,言者交攻之,遂下吏……安置陈州。

(《宋史》卷三三五《种谔传》)

既而夏人失绥州……请以安远、塞门二砦易绥州,乃赐誓诏,而绥州待得二砦乃还。夏主受册而二砦不归,且欲先得绥州……知庆州李复圭,合蕃汉兵才三千,逼遣……出战……遂大败……而边怨大起矣……夏人遂大举入环庆,攻大顺城。

(《宋史》卷四八六《夏国传下》)

熙宁三年(夏秉常乾道二年)……夏人犯塞,绛请行边……乃以为陕西宣抚使。既又兼河东,几事不可待报者,听便宜施行。授以空名告敕,得自除吏……开幕府于延安。绛素不习兵事,举措乖方。选蕃兵为七军,用知青涧城种谔策,欲取横山,令诸将听命于谔。

(《宋史》卷三一五《韩绛传》)

韩绛宣抚陕西,用为鄜延钤辖。绛城啰兀,规横山,令谔将兵二万出无定川,命诸将皆受节度。

(《宋史》卷三三五《种谔传》)

熙宁四年正月,种谔谋取横山,领兵先城啰兀。进筑永乐川、赏逋岭二砦……筑抚宁故城,及分荒堆三泉、吐浑川、开光岭、葭芦川四砦。与河东路修筑,各相去四十余里。二月,夏人来攻……新筑诸堡悉陷……元丰四年(夏秉常大安六年,1081年)……鄜延总管种谔乃疏秉常遇弒,国内乱,宜兴师问罪,此千载一时之会。帝然之。

(《宋史》卷四八六《夏国传下》)

于是宋以李宪(宦者)出熙河,种谔出鄜延,高遵裕出环庆,刘昌祚出泾原,王中正(宦者)出河东,分道并进。又诏吐蕃董毡集兵会伐。李宪总熙秦七军,及董毡兵三万,败夏人于西市新城,复古兰州城。种谔克米脂,高遵裕复通远军,王中正克宥州,刘昌祚薄灵州城,大举讨夏,志在灭夏后,再对辽用兵。不意永乐之败,宋师气沮,仍归于和。初,夏人闻宋大举,梁太后问策于廷,诸将少者尽请战。一老将独曰:“不须拒之。但坚壁清野,纵其深入,聚劲兵于灵夏,而遣轻骑抄绝其馈运。大兵无食,可不战而困也。”梁后从之,宋师卒无功。知延州沈括请城古乌延城,以包横山,使夏人不得绝沙漠。遂遣侍中徐禧、内侍押班李舜举往议。禧复请于银夏宥之界筑永乐城……竟城之,赐名银川砦……夏人来攻……城遂陷……自熙宁用兵以来……而灵州、永乐之役,官军、熟羌义保死者六十万人,钱粟银绢以万数者不可胜计……而夏人亦困弊。夏西南都统昂星嵬名济,乃移书刘昌祚曰:“……使朝廷与夏国欢好如初,主民重见太平。”……遣使……贡表曰:“……自历世以来,贡奉朝廷,无所亏怠。至于近岁,尤甚欢和。不意憸人诬间朝廷,特起大兵,侵夺疆土城砦,因茲构怨,岁致交兵。今乞朝廷示以大义,特还所侵,倘垂开纳,别效忠勤。”乃赐诏曰:“……王师徂征,盖讨有罪。今遣使造庭,辞礼恭顺,仍闻国政,悉复故常,益用嘉纳。已戒边吏毋辄出兵,尔亦其守先盟。”遂诏……夏之岁赐如旧。

(《宋史》卷四八六《夏国传下》)

按宋夏复和,秉常死,子乾顺立,年仅四岁。归永乐之俘,朝臣亦以神宗所得米脂、葭芦、浮图、安畺四砦,还于夏。而画界不定,侵寇仍不绝。于是知渭州章楶,请进城平复以逼之,诸路同时进兵拓地。而夏介辽人乞和。哲宗元符二年(夏乾顺永安元年,辽道宗寿隆五年,1099年)和议再成,终北宋之世,不复用兵矣。

3.金之兴起

甲 金之部族与先世

金之先,出靺鞨氏。靺鞨本号勿吉。勿吉,古肃慎地也。元魏时,勿吉有七部:曰粟末部,曰伯咄部,曰安车骨部,曰拂湟部,曰号室部,曰黑水部,曰白山部,随称靺鞨,而七部并同。唐初有黑水靺鞨、粟末靺鞨,其五部无闻。粟末靺鞨始附高丽,姓大氏。李破高丽,粟末靺鞨保东牟山。后为渤海称王,传十余世,有文字、礼乐、官府制度……黑水靺鞨居肃慎地,东濒海,南接高丽……其后渤海盛强,黑水役属之……五代时,契丹尽取渤海地,而黑水靺鞨附属于契丹。其在南者,籍契丹,号熟女直。其在北者,不在契丹籍,号生女直。生女直地有混同江、长白山。混同江亦号黑龙江,所谓白山黑水是也。

(《金史》卷一《世纪》)

始祖讳哈富(亦曰函普),从高丽来,居完颜部布尔罕水之涯,部众信服之。生子德帝乌噜,德帝生子安帝巴哈,安帝生子献祖绥赫。献祖徙居海古勒水,耕垦树艺,始筑室,有栋宇之制。自此遂定居于安春水之侧,生子昭祖舒噜。昭祖始立条教,约束部众,及耀武于青岭白山,而势乃寖强。辽主官以特哩衮,生子景祖乌古鼐,景祖稍役属诸部,诸部多听命来归。辽主以为生女真节度使,称都太师。自是有官属,渐立纪纲。据其山川险要,以计谋不使辽兵入境,得知其道里。辽主尝欲刻印与之,使系籍,不从。以厚赀易邻铁为甲胄,兵势大振。时鄂敏水富察部、特克绅特布水完颜部、图们水温特赫部、舍音水完颜部,相继来附。卒……子世祖和哩布,及肃宗颇拉淑,穆宗额噜温。世祖生康宗乌雅舒及太祖。自世祖、肃宗、穆宗、康宗相继为节度使,削平诸部。康宗卒,太祖嗣节度使位。

(《续通志》卷四七《金太祖纪》)

乙 辽天祚荒淫与女真之兴

道宗咸雍五年(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加守太帅,诏四方有军旅,许以便宜从事,势震中外,门下馈赂不绝。凡阿顺者蒙荐擢,忠直者被斥窜,太康元年(熙宁八年),皇太子始预朝政,法度修明。乙辛不得逞,谋以事诬皇后。后既死,乙辛不自安,又欲害太子……时皇太子以母后之故,忧见颜色。乙辛党欣跃相庆,谗谤沸腾,忠良之士,斥逐殆尽。乙辛因……谋构太子……帝疑……乃囚皇太子于上京,监卫者皆其党。寻遣……害太子。乙辛党大喜,聚饮数日。

(《辽史》卷一一○《耶律乙辛传》)

萧奉先,天祚后族也……道宗朝,为内侍供奉,又为承旨,历吏部尚书。缘恩宫掖,专尚诌谀,朋结中人,互为党与。至天祚朝,毬猎声色,日蛊其心。

(叶隆礼《契丹国志》卷一九《萧奉先传》)

李处温……伯父俨……累官参知政事,封漆水郡王。雅与北枢密使萧奉先友旧,执政十余年,善逢迎取媚,天祚又宠任之。俨卒,奉先荐处温为相。处温因奉先有援己力,倾心阿附,以固权位。而贪污尤甚,凡所接引,类多小人。

(《辽史》卷一○二《李处温传》)

辽主好畋猎淫酗,怠于政事,四方奏事,往往不见省。

(《金史》卷二《太祖纪》)

辽之国势,以圣宗时为强盛。兴宗、明宗,尚可蒙业而安。至道宗远贤亲佞,辽政遂衰。天祚继以荒淫,国事益坏,而女真乃乘间崛起。

初,辽每岁遣使市名鹰海东青于海上。道出境内,使者贪纵,征索无艺,公私厌苦之。康宗尝以不遣阿疎为言,(显水纥石烈阿疎,毛睹禄阻兵为难,穆宗自将伐阿疎。阿疎乃自诉于辽,遂留不敢归。)稍拒其使者。太祖嗣节度,亦遣蒲家奴往索阿疎,故常以此二者为言……至是复遣宗室习古乃、完颜银可往索阿疎。习古乃等还,具言辽主骄肆废弛之状。于是召官僚耆旧,以伐辽告之。使备冲要,建城堡,修戎器,以听后命。辽统军司闻之……辽人始为备,命统军萧挞不野调诸军于宁江州……太祖……谓诸将佐曰:“辽人知我将举兵,集诸路军备我。我必先发制之,无为人制。”众皆曰“善。”……太祖进军宁江州……诸路兵皆会于来流水,得二千五百人,致辽之罪,申告于天地……至辽界……进军宁江州。(时辽天祚天庆四年,宋徽宗政和四年,1114年)诸军填堑攻城……克其城……辽都统……副都统……将步骑十万,会于鸭子河北。太祖自将击之……及河,辽兵方坏陵道。选壮士十辈击走之,大军继进,遂登岸……与敌遇于出河店。会大风起,尘埃蔽天,乘风势击之,辽兵溃……获……车马甲兵珍玩,不可胜计……辽人尝言:“女直兵若满万,则不可敌。”至是始满万云……攻宾州,拔之……降……祥州……克咸州。

(《金史》卷二《太祖纪》)

天庆四年,十月,以守司空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静江军节度使萧挞不也为副……屯出河店,两军对垒。女直军潛渡混同江,掩击辽众,萧嗣先军溃……萧奉先惧其弟嗣先获罪,辄奏东征溃军,所至劫掠,若不肆赦,恐聚为患。上从之……诸军相谓曰:“战则有死而无功,退则有生而无罪。”故士无斗志,望风奔溃……十二月,咸、宾、祥三州,及铁骊、兀惹皆叛入女直……往援宾州……咸州并为女直所败。

(《辽史》卷二七《天祚帝纪一》)

女真举兵,连战大捷,遂建号称帝,与辽对峙。

收国元年(辽天祚天庆五年,宋徽宗政和五年,1115年),正月壬申朔,群臣奉上尊号,是日即皇帝位。上曰:“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金之色白。”完颜部色尚白。于是国号大金,改元收国。

(《金史》卷二《太祖纪》)

辽知金不可骤讨,欲与金和。金恃强不允,天祚乃大举攻之。

天庆五年正月,下诏亲征,遣僧家奴持书约和,斥阿骨打名。阿骨打遣赛剌复书:“若归叛人阿疎,迁黄龙府于别地,然后议之。”

(《辽史》卷二八《天祚帝纪二》)

八月,以围场使阿不为中军都统,耶律张家奴为都监,率番汉兵十万。萧奉先充御营都统诸行营都部署,耶律章奴为副,以精兵二万为先锋。余分五部为正军,贵族子弟千人为硬军,扈从百司为护卫军,北出骆驼口。以都检点萧胡覩姑为都统,枢密直学士柴谊为副,将汉步骑三万,南出宁江州,自长春州分道而进。发数月粮,期必灭女直。

(《辽史》卷二八《天祚帝纪二》)

天祚行军至中途,内乱忽起,仓猝而归。为金所蹑,遂致溃败。

耶律章奴反,奔上京,谋迎立魏国王淳……章奴知魏国王不听,率麾下掠庆晓怀祖等州,结渤海群盗,众至数万,趋广平淀,犯行宫。顺国女直阿鹘产,以三百骑,一战而胜……章奴诈为使者,欲奔女直,为逻者所获,缚送行在,腰斩于市。

(《辽史》卷二八《天祚帝纪二》)

辽主以张奴叛,西还……诸将曰:“今辽主既还,可乘怠追击之”……上复曰:“诚欲追敌,约赍以往,无事馈。若破敌,何求不得。”众皆奋跃,追及辽主于护步答冈。是役也……辽师败绩……获舆辇、帟幄、兵械、军资、他宝物、马牛不可胜计。

(《金史》卷二《太祖纪》)

天庆六年正月……裨将渤海高永昌僭号……五月……女直军攻下沈州,复陷东京,擒高永昌。东京州县……皆降女直。七年正月……女直军攻春州,东北面诸军不战自溃。女古皮室四部及渤海人皆降。复下泰州。

(《辽史》卷二八《天祚帝纪二》)

天祚帝自大败归,欲图再举,乃置怨军。

天庆七年九月,上自燕至阴涼河,置怨军八营。募自宜州者,曰前宜后宜。自锦州者,曰前锦后锦。自乾、自显者,曰乾曰显。又有乾显大营、岩州营,凡二万八千余人,屯卫州蒺藜山。

(《辽史》卷二八《天祚帝纪二》)

金初因辽控制过严,欲脱羁绊,举兵以抗。既连胜辽兵,据有东北诸地,已非始愿所及,无复进取之心。辽遣求和,亦有允意。据《辽史》(卷二八),天祚帝纪天庆八年所复书,其条款如下:

(1)辽主册金主为皇帝。

(2)辽主以兄礼事金主。

(3)割让上京、中京、兴中府三路州县。

(4)岁贡方物。

(5)以亲王、公主、驸马、大臣子孙为质。

辽金款议,终因文字关系不能成立。

金复遣胡突衮来,免取质子,及上京兴中府所属州郡,裁减岁币之数。如能以兄事朕,册用汉仪,可以如约。

(《辽史》卷二八《天祚帝纪二》)

天祚付群臣等议,萧奉先大喜,以为自此无患,差静江军节度使萧习烈……备天子衮冕玉册金印车辂法驾之属,册立阿骨打为东怀国至圣至明皇帝……至金国,扬朴以仪物不全用天子之制;又东怀国,乃小邦怀其德之义,仍无册为兄之文……阿骨打大怒……遣萧习烈……回云:“册文骂我,我都不晓。徽号国号、玉辂御宝,我都有之。须称我大金国皇帝兄即已。能从我,今秋可至军前。不然,我提兵取上京矣。”天祚恶闻女真事,萧奉先揣其意,皆不以闻。

(叶隆礼《契丹国志》卷一○《天祚帝纪上》)

天庆九年(宋徽宗宣和元年,1219年)七月……金复遣乌林答赞谟来,责册文无兄事之语,不言大金而云东怀,乃小邦怀其德之义;及册文有“渠材”二字,语涉轻侮,若“遥芬多戩”等语,皆非善意,殊乖体式。如依前书所定,然后可从。

(《辽史》卷二八《天祚帝纪二》)

和议迁延,久不决,兵衅复开。

天辅四年(辽天祚帝天庆十年,宋徽宗宣和二年)三月,上谓群臣曰:“辽人屡败,遣使求成,惟饰虚辞以为缓师之计,当议进讨……”诏咸州路都统司……以余兵来会于浑河……四月,上自将伐辽……五月……趋上京……上亲临城,督将士诸军鼓噪而进……克其外城。留守挞不野以城降。

(《金史》卷二《太祖纪》)

丙 辽之灭亡与西辽之建立

耶律余覩……国族之近者也……其妻,天祚文妃之妹。文妃生晋王,最贤,国人皆属望。时萧奉先之妹,亦为天祚元妃,生秦王。奉先恐秦王不得立,深忌余覩,将潜图之……讽人诬余覩……谋立晋王,尊天祚为太上皇。事觉……赐文妃死。余覩在军中闻之,惧不能自明被诛,即引兵千余,并骨肉军帐叛归女直……余覩既入女直,为其国前锋,引娄室孛革兵攻陷州郡。

(《辽史》卷一○二《耶律余覩传》)

金太祖得耶律余覩,尽悉辽情,遂遣将南侵。

天辅五年(辽天祚保大元年,宋徽宗宣和三年)七月,诏咸州都统司曰:“自余覩来,灼见辽国事宜,已决议亲征。其治军以俟师期。”寻以连雨,罢亲征,命吴勃极烈昱为都统,移赉勃极烈宗翰副之,帅师而西……六年正月……取中京。

(《金史》卷二《太祖纪》)

时天祚帝正猎于鸳鸯滦(河北赤城县境),金兵追击袭之。不及而还。

二月……知辽主猎鸳鸯滦……遂遣……都统杲进兵袭之。三月,都统杲出青岭,宗翰出瓢岭,追辽主于鸳鸯滦。辽主奔西京,宗翰复追至白水泺,不及,获其货宝。

(《金史》卷二《太祖纪》)

天祚西奔,南京大臣拥立燕王淳为帝。于是辽分为二。

辽主天祚震惊,率骑兵五千奔云中,留宰相张琳、李处温与燕王耶律淳守燕。天祚至云中,遂取马三千匹,奔入夹山(绥远五原县西北)。淳守燕二十年,得人心。天祚既奔夹山,李处温与其弟处能及子奭、都兴萧干挟怨军谋立淳,乃率燕京数万人劝进。淳即位,改怨军为常胜军,自号天锡皇帝,改元建福,降天祚为湘阴王。淳主燕云平上中京辽西六路;而沙漠以北诸番部,天祚主之,犹称保大二年。辽国自此分矣。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二《太祖纪下》)

保大二年,天祚入夹山。奚王回离保、林牙耶律大石等……立淳……改保大二年为建福元年……以回离保知北院枢密使事。军旅之事,悉委大石……淳病死……遗命遙立秦王定(天祚次子)……德妃为皇太后,称制,改建福为德兴元年。

(《辽史》卷三○《天祚帝纪四》)

金初与宋有夹击之约,故金置燕京不取。但宋师进攻不利,辽得苟延。及金兵入关,燕京始陷。

天辅五年十二月……国王……遂分三道进兵,粘罕趋南暗口,挞懒驸马趋北牛口,国王亲趋居庸关,分三路入燕……抵居庸关。辽人弃关走……到燕,萧后闻居庸失守,夜率萧干等出奔……辽相左企弓、虞仲文等迎降……大石林牙以萧后归辽主于夹山。天祚杀萧后。萧干以奚渤海人入奚。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二《太祖纪下》)

天祚收集散亡,图复燕云。与金兵遇,兵败被擒,辽遂以亡。

天祚既得林牙耶律大石兵,归,又得阴山室韦谟葛失兵,自谓得天助,再谋出兵,复收燕云。大石林牙力谏……不从。大石遂杀乙薛及坡里括,置北南面官属,自立为王,率所部西去。上遂率诸军出夹山,下渔阳岭,取天德东胜宁边云内等州,南下武州。遇金人战……复溃,直趋阴山。

(《辽史》卷二九《天祚帝纪三》)

金师围青塜寨,天祚子雅里在军中,太保特母哥挟之出走,间道行至阴山。闻天祚失利,趋云内。雅里驰赴时,扈从者千余人,多于天祚……天祚渡河奔夏,队帅耶律敌列等劫雅里北走,至沙岭……群僚共立雅里为主,雅里遂即位,改元神历……致疾卒。

(《辽史》卷三○《天祚帝纪四》)

帝幸天德,过沙漠,闻金兵至……趋党项……至应州新城东六十里,为金将完颜罗索所获……至金,降封海滨王。

(李有棠《辽史纪事本末》卷三三)

辽亡之后,耶律大石建西辽于西域,复延八十四年,灭于乃蛮。

耶律大石……太祖八代孙也……登……进士第,擢翰林……辽以翰林为林牙,故称大石林牙……天祚播越,与诸大臣立秦晋王淳为帝。淳死,立其妻萧德妃为太后,以守燕。及金兵至,萧德妃归天祚,天祚怒诛德妃,而责大石……大石不自安……率铁骑二百宵遁,北行……西至可敦城,驻北庭都护府。会……七州……十八部王众,谕曰:“……金以臣属,逼我国家……使我天祚皇帝,蒙尘于外……我今仗义而西,欲借力诸蕃,剪我仇敌,复我疆宇……遂得精兵万余,置官吏,立排甲,具器仗。明年(天保三年)二月甲午……整旅而西。”先遗书回鹘王毕勒哥曰:“……今我将西至大食,假道尔国,其勿致疑。”毕勒哥得书,即迎至邸……愿质子孙为附庸,送至境外。所过,敌者胜之,降者安之,兵行万里,归者数国,获驼马牛羊财物,不可胜计,军势日盛,锐气日倍。至寻思干(即撒马儿罕),西域诸国,举兵十万,号忽儿珊来拒战……三军俱进,忽儿珊大败……驻军寻思干,凡九十日。回回国王来降,贡方物。又西至起儿漫(在撒马儿罕与布哈拉之间),文武百官册立大石为帝。以甲辰岁(宋徽宗宣和六年,金太宗天会二年,1124年)二月五日即位……号葛儿罕(《元史•太祖纪》作菊儿汗,《曷斯麦里传》作阔儿罕,华言普遍汗也)。复上汉尊号曰天佑皇帝,改元延庆……延庆三年,班师东归。马行二十日,得善地,遂建都城,号虎思斡耳朵(斡耳朶,蒙古语,宫殿也)……在位二十年,庙号德宗。

(《辽史》卷三○《天祚帝纪四》)

子夷列年幼,遗命皇后权国。后名塔不烟,号感天皇后,称制,改元咸清,在位七年。

(《辽史》卷三○《天祚帝纪四》)

子夷列即位,改元绍兴。籍民十八岁以上,得八万四千五百户。在位十三年殁,庙号仁宗。

(《辽史》卷三○《天祚帝纪四》)

子幼,遗诏以妹普速完权国称制,改元崇福,号承天太后。后与驸马萧朵鲁不弟朴古只沙里通,出驸马为东平王,罗织杀之。驸马父斡里剌,以兵围其宫,射杀普速完及朴古只沙里。普速完在位十四年。

(《辽史》卷三○《天祚帝纪四》)

仁宗次子直鲁古即位,改元天禧,在位三十四年。时秋出猎,乃蛮王屈出律,以伏兵八千擒之而据其位。遂袭辽衣冠,尊直鲁古为太上皇……朝夕问起居,以侍终焉。直鲁古死(宋宁宗嘉定六年,金卫绍王至宁元年,1213年),辽绝。

(《辽史》卷三○《天祚帝纪四》)

八 北宋之灭亡

1.宋金之和战

甲 海上之盟

赵良嗣,本燕人马植,世为辽国大族,仕至光禄卿。行污而内乱,不齿于人。政和初,童贯出使,道卢沟,植夜见其侍史,自言有灭燕之策,因得谒。童贯与语,大奇之,载与归,易姓名曰李良嗣,荐诸朝。即献策曰:“女真恨辽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遣使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真,与之相约攻辽,其国可图也……”徽宗召见……嘉纳之,赐姓赵氏,以为秘书丞。图燕之议自此始。

(《宋史》卷四七二《赵良嗣传》)

天辅元年……先是,宋建隆以来,女真自其国之苏州,泛海至登州卖马,故道犹存。去夏有汉儿郭药师者,泛海来,具言女真攻辽事。宋遣马政,同药师讲买马旧好,由海道入苏州,至其国阿骨打所居阿芝州涞流河。问遣使之由,政对以贵朝在建隆时,讲好已久,今闻贵朝攻破辽国五十余城,欲复前好,共行吊伐。阿骨打……遣渤海人李善庆……赍国书,并北珠、生金……为贽……天辅二年(宋徽宗重和元年)……至宋……宋相蔡京、童贯见之……居十余日,遣赵有开、马政赍诏及礼物,与善庆等渡海聘之。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太祖纪上》)

宋使登州防御使马政,以国书来,其略曰:“日出之分,实生圣人,窃闻征辽,屡破勍敌。若克辽之后,五代时陷入契丹汉地,愿畀下邑……”使散睹如宋报聘,书曰:“所请之地,今当与宋夹攻,得者有之。”

(《金史》卷二《太祖纪》)

天辅三年(宋徽宗宣和元年)正月……宋遣其使赵良嗣来……良嗣之来使也,大概议夹攻辽,使金人取中京,宋朝取燕京;许之岁币,初许三十万,而卒与契丹旧数。良嗣曰:“燕京一带,则并西京是也,国主亦许之。”遂以手札付良嗣,约以本国兵自平地松林(内蒙古克什克腾旗地)趋古口,南朝兵自白沟夹攻……马政回使于金,国书略曰:“……共图问罪之师,诚意不渝,义当如约。已差童贯勒兵相应,彼此兵不得过关。岁币依与契丹旧数,仍约毋听契丹讲和。”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太祖纪上》)

乙 夹击之始末

金兵攻破中京……遂引兵至松亭关。已有与宋朝有各不过关之约,止引兵由其西而过……天祚至云中……奔入夹山……金兵追至云中……追天祚,几及。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二《太祖纪下》)

宣和四年(金太祖天辅六年)三月……辽人立燕王淳为帝。金人来约夹攻,命童贯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屯兵于边以应之,且招谕幽燕……五月……以蔡攸为河北河东宣抚副使,以常德军节度使谭稹为太尉。童贯至雄州,令都统制种师道等分道进兵。辽人击败前军统制杨可世于兰沟甸……杨可世与辽将萧干战于白沟,败绩。辛兴宗败于范村。六月,种师道退保雄州,辽人追击至城下。帝闻兵败,惧甚,遂诏班师。以王黼为少师。是月,辽燕王淳死,萧干等立其妻萧氏。七月……王黼以耶律淳死,复命童贯、蔡攸治兵,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刘延庆为都统制……九月……金人遣徒孤且乌歇等来议师期……辽将郭药师等以涿易二州来降。十月……刘延庆与郭药师等统兵出雄州……师次涿州。郭药师与高世宣、杨可世等袭燕。萧干以兵入援,战于城中。药师等屡败,皆弃马缒城而出,死伤过半。以蔡攸为少傅,判燕山府。刘延庆自卢沟河烧营夜遁,众军遂溃。萧干追至涿水上,乃还。

(《宋史》卷二二《徽宗纪四》)

药师拥所部八千人,奉涿易二州来归,诏以为恩州观察使。王师北讨,刘延庆与干军于卢沟。药师曰:“干以全师抗我,燕城必虚,选劲骑袭之可得也。”延庆遣药师与诸将帅兵六千,夜半渡河,倍道而进。质明,甄五臣领五千骑夺迎春门以入,大军继至……药师遣人谕萧后,使趣降。后密诏萧干还,战于三市。药师失马,几为所擒,遂以败还。

(《宋史》卷四七二《郭药师传》)

延庆营于卢沟南,干分兵断馕道,擒护粮将王渊,得汉军二人,蔽其目留帐中,夜半伪相语曰:“闻汉军十万压吾境,吾师三倍,敌之有余。当分左右翼,以精兵冲其中,左右翼为应,歼之无遗。”阴逸其一人归报。明旦,延庆见火起,以为敌至,烧营而奔,相蹂践死者百余里。自熙丰以来所储军实殆尽,退保雄州。燕人作赋及歌诮之。

(《宋史》卷三五七《刘延庆传》)

宋兵两次图燕,遭挫败。迨燕京为金所下,以归于宋,与原约不符,已伏后来败盟之衅。

初,宋朝与金人约,但求石晋故地,初不思平营滦三州,乃刘仁恭以遗契丹,故不肯割。至是,赵良嗣、马扩见国主于奉圣州,主令其弟国相蒲结与计事。蒲结以往岁不遣报使,今岁遣兵失期为言,云:“今更不论元约,特与燕京六州,二十四县。六州谓冀、景、檀、顺、涿、易也。”良嗣……辨论数四,卒不从。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太祖纪下》)

宋又遣良嗣索营平滦三州,金主不许,其词甚峻:

(1)若必欲取营平滦三州,并燕京而不与。

(2)燕京自我得之,则当归我;燕租三百万,止取一百万。

(3)不然,还我涿易旧疆。

宋自知力不能抗,终以牵就成盟。

(1)岁输银绢各二十万两匹。又别输燕京代税钱一百万缗。

(2)遣使贺金主生辰及正旦。

(3)置榷场贸易。

约定。始实行交割燕京。

童贯、蔡攸入燕,先曰交割,后曰抚定。凡燕之金帛、子女、职官、民户,为金人席卷而东。宋朝捐岁币数百万,所得者空城而已。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二《太祖纪下》)

2.宋金之战争

甲 起衅原因

张觉(亦作瑴)……为辽兴军节度副使。镇民杀其节度使萧谛里,觉拊定乱者,州人推领州事。燕王淳死,觉知辽必亡,籍丁壮五万人,马千匹,练兵为备……金人入燕,访觉情状于辽故臣康公弼……请使焉而观之,遂往见觉。觉曰:“契丹八路皆陷,今独平州存,敢有异志。”……公弼道其语,粘罕信之,升平州为南京,加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企弓、公弼与曹勇义、虞仲文皆东迁,时燕民尽徙,流离道路。或诣觉诉“公弼、企弓等不能守燕,致吾民如是。能免我者,非公而谁?”觉召僚属议,皆曰:“近闻天祚复振于松漠,金人所以急趋山西者,畏契丹议其后也。公能仗大义,迎故主,以图兴复,责企弓等之罪而杀之,纵燕人归燕,南朝宜无不纳。傥金人西来,内用营平之兵,外藉南朝之援,何所惧乎?”觉又访于翰林学士李石,亦以为然。乃杀企弓等四人,复称保大三年……石更名安弼,偕故三司使高党往燕山,说知燕山府王安中……安中深然之,具奏于朝……金人闻觉叛,遣闍母国王将三千骑来讨,觉帅兵迎拒之于营州。阇母以兵少,不交锋而退……觉遂妄以大捷闻,朝廷建平州为泰宁军,拜觉节度使……犒以银绢数万。诏命至,觉喜,远出迎。金人谍知举兵来,觉不得返……奔燕……金人既平三州,始来索觉。王安中讳之,索愈急,乃斩一人貌类者去。金人曰:“此非觉也。觉匿于王宣抚甲仗库,若不与我,我自以兵取之。”安中不得已,引觉出……使行刑……既死,函首送之。燕之降将……自是解体。

(《宋史》卷四七二《张觉传》)

按此起衅之一因也。

天会二年(宋徽宗宣和六年,1124年)三月……遣使往宋丐粮。先是,良嗣使金时,许金人糗粮二十万斛。至是,诣宣抚司来索所许,谭稹曰:“二十万斛岂易致邪?兼宣抚司未尝有片纸只字许粮之文。”金使曰:“去年四月间,赵良嗣已许矣。”稹曰:“口许岂足凭邪?”终不之与。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三《太宗纪一》)

按此起衅之又一因也。

乙 金兵南侵

先是,金人既获天祚,连遣三使聘宋。初曰:“报谢通好也。”次曰:“告庆,得天祚也。”又次曰:“贺天宁节也。”使传继来,河朔至京,供亿疲蔽。其实窥觇道路,使之不疑……时粘罕已蓄南侵之谋。会义胜军三千畔奔之,具言中国虚实……由是刘彦宗、余睹、萧庆力劝粘罕,言南朝可图,仍不必众,因粮就兵可也。粘罕遂决意入侵。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三《太宗纪一》)

天会三年(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年)十二月,斡离不、粘罕分道入侵宋。东路之军,斡离不主之,建枢密院于燕山,以刘彦宗主院事。西路之军,粘罕主之,建枢密院于云中,以时立爱主院事……于是斡离不之军,自燕山侵河北,粘罕之军侵河东。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三《太宗纪一》)

西路军之情况:

宜和七年……粘罕南侵。贯在太原,遣马扩、辛兴宗往聘以尝金。金人以纳张觉为责,且遣使告兴兵……使者劝贯速割两河以谢。贯气褫不能应,谋遁归。太原守张孝纯诮之……贯奔入都。

(《宋史》卷四六八《童贯传》)

童贯自太原遁归京师。中山奏金人斡离不、粘罕……陷忻、代等州,围太原。

(《宋史》卷二二《徽宗纪四》)

东路军之情况:

斡离不军至燕,破檀、蓟州。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三《太宗纪一》)

初,王安中知燕山府,詹度与药师同知。药师自以节钺,欲居度上;度称御笔所书有序,药师不从。加以常胜军肆横,药师右之,度不能制,告于朝廷。虑其交恶,命度与河间蔡靖两易。靖至,坦怀待之,药师亦重靖,稍为抑损。安中但谄事之,朝廷亦曲徇其意,所请无不从……专制一路,增募兵,号三十万,而不改左袵。朝论颇以为虑,亟拜太尉,召入朝,辞不至。帝令童贯行边,阴察其去就,不然则挟之偕来。贯至燕,药师迎……拜帐下……贯释然……归为帝言:“药师必能抗虏。”蔡攸亦从中力主之……谓其可倚。故内地不复防制,屡有告变,及得其通金国书,辄不省……金兵已南下,破檀、蓟,至玉田。蔡靖遣药师、张令徽、刘舜仁帅师出御。其夕,令徽遁归。靖与部使者诣药师……悉锁于家。斡离不及郊,药师率军官迎拜,遂从以南叛……斡离不至庆源,闻天子内禅,欲回军。药师曰:“南朝未必有备,不如姑行。”其后趑趄京城,诘索宫省,与邀取宝器、服玩,皆药师导之也。

(《宋史》卷四七二《郭药师传》)

药师既畔,金使诣宋国,具言拥兵来因,辞颇不顺。徽宗引咎归己,连下哀痛之诏……已而徽宗内禅……欲回,药师曰:“南朝未必有备,不如姑行。”至信德府,不移时遂克。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三《太宗纪一》)

先是,内侍梁方平领军在河北岸。铁骑奄至,仓卒奔溃……方平既溃,何灌军亦望风奔散。宋师在河南者无一人,金人遂取小舟以济。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四《太宗纪二》)

靖康元年(金太宗天会四年,1126年)正月……金人破相州,破濬州,威武军节度使梁方平师溃。河北河东路制置副使何灌退保滑州。灌奔还,金人济河……犯京师。

(《宋史》卷二三《钦宗纪》)

斡离不围宋京师。先是,药师尝打毬于牟驼冈,知天驷监有马二万匹,刍豆山积。至是,导斡离不,使奄而取之……寻攻通天景阳门甚急,宋李纲督将士拒之。又攻陈桥封邱卫州门,纲登城督战,杀数千人,乃退。何灌出战,败绩,死之。未几,马忠以京西兵败金人于顺天门外,宋师稍振,游骑不敢旁出。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四《太宗纪二》)

汴京被围,而朝臣主战主和者,尚分两派。

金将斡离不兵渡河。徽宗东幸,宰执议请上暂避敌锋……上顾宰执曰:“策将安出?”纲进曰:“今日之计,当整军马,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上问:“谁可将者?”……纲曰:“陛下不以臣庸懦,倘使治兵,愿以死报。”乃以纲为尚书右丞……命纲为亲征行营使,以便宜从事。纲治守战之具,不数日而毕。

(《宋史》卷三五八《李纲传上》)

李纲主固守,以待勤王之师,然后与金决战。而多数主和,不用纲策,遣使与金议款。

四方勤王之师,渐有至者,种师道、姚平仲亦以泾原、秦凤兵至。纲奏言:“金人贪婪无厌,凶悖已甚,其势非用师不可。且敌兵号六万,而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已二十余万,彼以孤军入重地……当以计取之……若扼河津,绝馕道,分兵复畿北诸邑,而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俟其食尽力疲……纵其北归,半渡而击之,此必胜之计也。”……约日举事。姚平仲勇而寡谋,急于要功,先期率步骑万人……以袭敌营。不克,惧诛亡去。

(《宋史》卷三五八《李纲传上》)

姚平仲夜袭金营不克,金人借为口实,益倔强。宋乃罢纲以谢金人,人情愤激,大学生陈东伏阙上书,力请用纲以竟战功。

金使来,宰相李邦彦语之曰:“用兵乃李纲、姚平仲,非朝廷意。”遂罢纲,以蔡懋代之。

(《宋史》卷三五八《李纲传上》)

李邦彦议和,恶李纲主战,罢之。东率诸生伏宣德门上书曰:“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也……其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柷之徒,社稷之贼也。”

(钱士升《南宋书》卷三○《陈东传》)

太学诸生陈东等,及都民数万人伏阙上书,请复用李纲及种师道。且言李邦彦等疾纲,恐其成功。罢纲,正堕金人之计。会邦彦入朝,众数其罪而骂。吴敏传宣,众不退,遂挝登闻鼓,山呼动地。殿帅王宗濋恐生变,奏上勉从之,遣耿南仲号于众曰:“已得旨宣纲矣。”内侍朱拱之宣纲后期,众脔而磔之。并杀内侍数十人,乃复纲右丞,充京城防御使。

(《宋史》卷二三《钦宗纪》)

但勤王兵遇敌辄败,终于不能不和。其所定约条如下:

(1)宋朝输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表段百万匹,牛马万头。

(2)尊金主为伯父。

(3)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

(4)亲王、宰相为质。

于是括借都城金银,及倡优家财,得金二十万两,银四百万两。且以肃王枢为质,斡离不始解围北还。

丙 徽钦被虏

粘罕之围太原也,悉破诸县,为锁城法,以困太原。锁城法者,于城外矢石不及之地,筑城环绕,分人防守。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四《太宗纪二》)

太原由张孝纯固守,粘罕攻之不下,兵被牵制,未得与围汴之役。及闻斡离不议和,饱载而去,迹遣使来索赂。宋却之,于是兵衅又开。

先是,粘罕遣人来求赂。大臣以勤王兵大集,拘其使人,且约结余睹以图之。至是,粘罕怒。及攻太原不克,分兵趣京师,过南北关。权胜威军李植以城降,陷隆德府。

(《宋史》卷二三《钦宗纪》)

宋谓金败盟,即诏三镇固守,且遣兵往援之。

诏曰:“朕承道君皇帝付托之重,即位十有四日,金人之师,已及都城。大臣建言:‘捐金帛,割土地,可以纾祸……’而金人要盟,终弗可保。今肃王渡河,北去未还;粘罕深入,南克隆德。又所过残破……朕夙夜追咎,何痛如之。已诏元主和议李邦彦及奉使许地之人,悉行罢黜。又诏种师道、姚古、种师中往援三镇……誓当固守……永保疆土。”

(王偁《东都事略》卷一二《钦宗纪》)

宋复用离间之策,欲使金人内变,徒为金人兴兵口实。

粘罕……差萧仲恭、赵伦等赉书报复……时宋勤王之师踵至。大臣有轻敌意,猥曰:“吾兵盛如此,当与金抗。且彼既领肃王过河,吾盍留其使,与之相当。”于是馆其使,逾月不遣。有都管赵伦者,燕人,狡狯,惧不得归,乃诈以情告伴使邢倞曰:“金国有余睹者,领契丹精锐甚众,贰于金人,愿归大国。可结之以图粘罕、斡离不。”倞遂以闻。宋大臣信之,即以诏书授伦,纳衣领中,仍赐伦等绢各千匹,白金千金。伦至粘罕所,首以其书献之。粘罕大怒,以伦书奏闻其主……又麟府折可求来,献言夏国之北,有大辽天祚梁王与林牙萧太师……如能合击金人,立我宗社,则当修好如初。吴敏以为然,乃奏上。令致书梁王,由河东入麟府,为粘罕游兵所得。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四《太宗纪二》)

以上两事彰露,金主乃遣粘罕、斡离不大举分道南侵,以不守信约为名。

天会四年(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年)八月,诏左副元师宗翰(即粘罕)、右副元师宗望(即斡离不)伐宋。

(《宋史》卷三《太宗纪》)

于是粘罕发云中,斡离不发保州。

金人既退,大臣不复顾虑,武备益弛。好问言:“金人得志,益轻中国,秋冬必倾国复来。御敌之备,当速讲求。今边事经画旬月,不见施设……此臣所深惧也。”及边警急,大臣不知所出,遣使讲解。金人佯许,而攻略自如。诸将以和议故,皆闭壁不出。好问言:“彼名和而实攻,朝廷不谋进兵遣将,何也?请亟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而列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师。”疏上,不省。金人陷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廷臣狐疑相顾,犹以和议为辞。好问率台属,劾大臣畏懦误国。出好问知袁州。

(《宋史》卷三六二《吕好问传》)

粘罕攻下太原,斡离不克真定,宋师皆溃。

金人陷太原,召拜刑部尚书,再出使,许以三镇赋入之数。云至真定……还言……金人必欲得三镇,不然,则进兵取汴都。中外震骇,诏集百官议。

(《宋史》卷三五七《王云传》)

宋师既溃,而庙堂和战主张,仍不一致,毫无战守之计。

金骑再来邀割三镇。恪集廷臣议,以为当与者十九,恪从之。使者既行,于是诸道勤王兵大集,辄谕止……皆反旆而去。

(《宋史》卷三五二《唐恪传》)

金人再举向京师,请割三镇。李纲等谓不可和,而南仲力沮之,为主和议。故战守之备皆罢。

(《宋史》卷三五二《耿南仲传》)

王云使金帅斡离不军还,言金人怒割三镇缓,却礼币弗纳,曰:“兼旬使不至,则再举兵。”于是百官议从其请,曰:“……金人变诈罔测,安能保必信?割亦来,不割亦来。”宰相主割议,论辨不已……请建四道总管,使统兵入援,以胡直孺、王襄、赵野、张叔夜领之……而唐恪、耿南仲、聂昌信和议,相与谋曰:“方继好息民,而调发不已,使金人闻之,奈何?”亟檄止之。解政事。

(《宋史》卷三五三《何传》)

王云……言:“金坚欲得地,不然,进兵取汴京……”集百官议于延和殿,范宗尹等七十人请与之,桧等三十六人持不可。

(《宋史》卷四七三《秦桧传》)

主战者遭挫,仍复进行和议。使聂昌赴粘罕军,耿南仲赴斡离不军,皆不得要领。

会金人再议和,割两河,须大臣报聘。诏耿南仲及昌往。昌……行次永安,与金将粘罕遇……往河东,至绛。绛人闭壁拒之。昌持诏抵城下,缒而登。州钤辖赵子清麾众害昌,抉其目而脔之。

(《宋史》卷三五三《聂昌传》)

南仲偕金使王汭往卫州。乡兵欲杀汭,汭脱去。南仲独趣卫,卫人不纳,走相州。

(《宋史》卷三五二《耿南仲传》)

因是和议不成,金兵遂渡河围汴。

粘罕留银朱守太原,斡离不留韶合、韩庆和守真定,各率其众南征。斡离不……由恩州王榆渡趋大名,由李固渡济河……侵宋京师,屯刘家寺……粘罕克平阳府,又克西京及河阳府……克郑州,克怀州……围宋京师,屯青城。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四《太宗纪二》)

京师守备空虚,终于不守。

时勤王兵不至,城中兵可用者,惟卫士三万,然亦十失五六。金人攻城急……范琼以千人出战,渡河冰裂,没者五百余人。自是士气益挫。妖人郭京用六甲法,尽令守御人下城,大启宣化门,出攻金人。兵大败。京托言下城作法,引余兵遁去。金兵登城,众皆披靡。

(《宋史》卷二三《饮宗纪》)

命何及济王栩使金军,何入言:“金人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惊忧而疾。必欲之出,朕当亲往。”

(《宋史》卷二三《钦宗纪》)

十二月,钦宗往青城与粘罕议和。索金一千万铤,银二千万铤,缣帛如银之数。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四《太宗纪二》)

金人遣使致书,欲钦宗再幸其军……钦宗亦不欲出郊。而独以谓必须出。钦宗信之……幸金营……遂留不遣。

(王偁《东都事略》卷一○八《何传》)

时金人根括津搬,络绎道路。上遣使归云:“朕拘留在此,候金银数足方可还。”于是再增侍从郎中二十四员,再行根括。又分遣搜掘戚里、宗室、内侍、僧道、伎术之家,凡八日,得金三十万八千两,银六百万两,衣段一百万。诏令权贮纳。时根括已申了绝……军前取过教坊人,及内侍蓝折等言,各有窖藏金银,乞搜出。二酋怒甚,于是开封府复立赏限,大行根括。凡十八日,城内复得金七万,银一百十四万,并衣段四万纳军前。二酋以金银不足,杀提举官梅执礼等四人,余各杖数百。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五七)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三十日……金已许和……十二月初四日,金人遣使命检视府库,拘收文籍,欲尽竭所有以犒诸军。初五日,金使移文开封府,索良马一万匹……初六日……索军器……初九日……索金帛……又取奸臣家属凡二十家……二十三日,金人索监书藏经,如苏黄文及《资治通鉴》之类……二十四日,金人持书入城,督责金帛……检视府库藏积绢……一千四百万匹,于内准充犒赏所须一千万匹……今来赏劳诸军,议定合用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靖康二年,正月二十七日,金人索郊天仪物、法服、卤簿、冠冕、乘舆种种等物,及台省寺监官吏、通事舍人、内官,数各有差,并取家属。又索犀象、宝玉、药石,彩色帽幞、书籍之属……二十九日……开封府追捕内夫人倡优……又征求戚里权贵女使……又押内官二十五人,及百工、伎艺千人……三十日,金人索八宝、九鼎、车辂等。又索将作监官吏,尚书省吏人,秘书监文籍,国子监印板,及阴阳传神待诏等……二月初二日,金人索后妃服、琉璃玉器,再要杂工匠、伶人、医官、内官等各家属……十七日,又追取宫嫔以下一千五百人,亲王二十五人,帝姬、驸马四十九人……十八日,金人移文,索太学博通经术者三十人,如法以礼敦聘前来,师资之礼,不敢不厚。学中应募者三十人,大抵多闽人及两河人。官司各给三百千以治装,三十人忻然应聘……十九日,金人移文,索禅学通经口数僧行数十人……又索应千经板……二十二日,金人移文,宗室、南班官等,须管二十五日解发尽绝,并不得隐落一人……三月二十二日,金人移文,节次索金银表段,并犒军之物……但念楚国肇造……已议停止……二十九日,五鼓,太上皇帝主上北行。

(丁特起《靖康纪闻》)

靖康二年(高宗建炎元年,金太宗天会五年,1127年)二月……金人要上皇如青城。以内侍邓述所具诸王孙名,尽取入军中。金人逼上皇召皇后,皇太子入青城。

(《宋史》卷二三《钦宗纪》)

粘罕遣二人持书,一诣太上皇,一诣钦宗,前曰:“今日北国皇帝,已有施行事件。请车驾诣军前听候。”……钦宗至金营,粘罕坐而言曰:“今北国皇帝不从汝请,别立异姓为主。”使人拥帝……至一室,以兵刀守之。天明,有人呼帝出曰:“太上至矣。”帝视之,见戎衣数十人,引太上……而去……皇族、后妃、诸王累累至军中,日夜不止……粘罕坐帐中,使人拥二帝至阶下,宣诏曰:“宜择立异姓,以代宋后。仍令赵某父子前来燕京,令元帅府差人津遣前来。”是日,以青袍易二帝衣服,以常妇之服易二后之服。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五《太宗纪三》)

金人废赵氏,代以异姓,张邦昌因得立为楚帝。楚者,指江以南言,盖金人自揣能力,尚不足征服全中国,仅先据河北,而援立楚以治江南。后来以河南、山东与刘豫,立为齐帝,亦同此用意。

吴幵、莫俦自金营持文书来,令推异姓堪为人主者,从军前备礼册命。留守孙傅等不奉命,表请立赵氏。金人怒,复遣幵、俦促之。劫傅等召百官杂议,众莫敢出声,相视久之,计无所出……适尚书员外郎宋齐愈至自外,众问金人意所主,齐愈书“张邦昌”三字示之。遂定议以邦昌治国事……王时雍时为留守,再集百官诣秘书省。至即闭省门,以兵环之,俾范琼谕众以立邦昌,众意唯唯。有太学生难之,琼恐沮众,厉声折之,遣归学舍。时雍先署状,以率百官。御史中丞秦桧不书,抗言……金人怒,执桧……金人奉册宝至,邦昌北向拜舞受册,即伪位,僭号大楚。

(《宋史》卷四七五《张邦昌传》)

维天会五年,岁次丁未,三月辛亥朔,二十一日辛巳,皇帝若曰:“先皇帝肇造区夏,务安元元。肆朕纂承,不敢荒怠,夙夜兢兢,思与万国,同格于治。粤惟有宋,实乃通邻,贡岁币以交欢,驰星轺而讲好,期于万世,永保无穷,盖我有大造于宋也。不图变誓渝盟,以怨报德,构端怙乱,反义为仇,谲绐成俗,贪婪不已。加以肆行淫虐,不恤黎元,号令滋章,纪纲紊弛。况所退非其罪,所进非其功,贿赂公行,豺狼塞路,天厌其德,民不聊生。而又姑务责人,罔知省己,父既无道于前,子复无断于后。以故征师命将,伐罪吊民。幸赖天高听卑,神幽烛细,旌旗一举,都邑立摧。且眷命攸瞩,谓之大宝,苟历数改卜,未获偷安,故用黜废,以昭元鉴。今者国既乏主,民宜混同,然念厥初,诚非贪土。遂命帅府,与众推贤,佥曰:‘太宰张邦昌,天毓疏通,神资睿哲。处位著忠良之誉,居家闻孝友之名。实天命之有归,乃人情之所徯,择其贤者,非子而谁。’是用遣使诸官都部署尚书左仆射权签枢密院事韩某等,持节备礼,以玺册命尔为皇帝,以援斯民,国号大楚,都于金陵。自黄河以外,除西夏新界,疆场仍旧,世辅王室,永作藩臣。贡礼时修,尔勿疲于述职;问音岁致,我无缓于忱诚。於戏,天生蒸民,不能自治,故立君以临之;君不能独理,故树官以教之。仍知民非后不治,后非贤不守,其于有位,可不慎与?予懋乃德,嘉乃丕绩,日慎一日,虽休勿休。钦哉,其听朕命!”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三二)

张邦昌既立,金人挟徽钦二帝,及后妃、帝姬、宗室数千人北去。

天会六年(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八月……以宋二庶人素服见太祖庙。遂入见于乾元殿,封其父(徽宗)昏德公,子(钦宗)重昏侯。

(《金史》卷三《太宗纪》)

按世传《南渡录》等书,言二帝迁徙无常处。徽宗卒于五国城,钦宗则当金主亮时,以骑兵蹙斃之,其事无左证。但据《宋史》、《金史》及蔡絛《北狩行录》,则徽、钦当尚同居,宗室故官,亦许相随,族类甚蕃云。

九 南宋之建国

1.宋金之战争

甲 金人第一次南侵(宋高宗建炎元年,金太宗天会五年),金人遂攻取河南、山东,进窥陕西。

靖康元年正月,金人犯京师,军于城西北。遣使入城,邀亲王宰臣议和……帝……请行……二月……斡离不……请更肃王……八月……金帅粘罕复引兵深入……十月,王云从吏自金先还,言金人须帝再至,乃议和……十一月,诏帝使河北……至磁州,守臣宗泽请曰:“肃王去不返。金兵已迫,复去何益?”请留磁。磁人以云将挟帝入金,遂杀云。时粘罕、斡离不已率兵渡河,相继围京师。从者以磁不可留。知相州汪伯彦……请帝还相州。闰月……初,朝廷闻金兵渡河,欲拜帝为元帅,至是……至相,拜帝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十二月,帝开大元帅府,有兵万人,分为五军……率兵离相州……次大名府。宗泽以二千人先诸军至,知信德府梁扬祖以三千人继至,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皆在麾下,兵威稍振……汪伯彦等皆信和议,惟宗泽请直趋澶渊。帝遂遣泽以万人进屯澶渊……自是泽不复预府中谋议……建炎元年四月,粘罕退师,钦宗北迁。邦昌尊元佑皇后(孟氏)为宋太后,遣人至济州访帝……耿南仲率幕僚劝进……邦昌遣……等持书诣帝,自言从权济事,及将归宝避位之意……鄜延副总管刘光世,自陕州来会……西道都统管王襄自襄阳来会,至应天府……群臣劝进者益众……五月,即位于府治,改元建炎……元佑皇后在东京,是日彻帘。

(《宋史》卷二四《高宗纪一》)

吕好问谓邦昌曰:“人情归公者,劫于金人之威耳。金人既去,能复有今日乎?康王居外久,众所归心,曷不推戴之。”又谓曰:“为今计者,当迎元佑皇后,请康王早正大位,庶犹保全。”监察御史马伸亦请奉迎康王。邦昌从之……乃册元佑皇后曰:“宋太后……请元佑皇后垂帘听政,以俟复辟。”……邦昌以太宰退处。

(《宋史》卷四七五《张邦昌传》)

高宗初立,以无可恃之兵,故李纲建议,借重民兵,资其捍御。故南渡之初,多假民兵以官位。

入对奏曰:“今国势不逮靖康间远甚……非有规模而知先后缓急之序,则不能以成功。夫外御强敌,内销盗贼,修军政,变士风,裕邦财,宽民力,改弊法,省冗官……俟吾所以自治者政事已修,然后可以问罪金人……至于所当急而先者,则在于料理河北、河东。盖河北、河东者,国之屏蔽也。料理稍就,然后中原可保,而东南可安。今河东所失者,恒、代、太原、泽、潞、汾、晋,余郡犹存也。河北所失者,不过真定、怀、卫、濬四州而已,其余三十余郡皆为朝廷守。两路士民兵将……皆推豪杰以为首领,多者数万,少者亦不下万人。朝廷不因此时置司遣使以大慰抚之,分兵以援其危急,臣恐粮尽力疲……金人因得抚而用之,皆精兵也。莫若于河北置招抚司,河东置经制司……有能全一州,复一郡者,以为节度、防御、团练使……非惟绝其从敌之心,又可资其御敌之力,使朝廷永无北顾之忧,最今日之先务也。”

(《宋史》卷三五八《李纲传上》)

高宗据相州形势之地,金人为尽绝赵氏,故必欲除之。

康王遣王师正奉表,密以书招诱契丹、汉人。获其书,奏之,太宗下诏伐康王。

(《金史》卷七四《宗翰传》)

先是,粘没喝等既北去,留万户银术可屯太原,副统绍合屯真定。娄室围河中,蒙哥进据磁相渤海,大挞不也围河间。帝命……忻州观察使张换……袭之……娄室以重兵压河中……已而城陷。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六二)

高宗畏金之逼,决意走避东南。李纲请幸关中,宗泽请还东京,以系中原人心。

又奏臣章言车驾巡幸之所,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陛下纵未能行上策,犹当且适襄邓,示不忘故都,以系天下之心。不然,中原非复我有……盖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一旦委中原而弃之……金人将乘间以扰内地……第恐一失中原,则东南不能必其无事,虽欲退保一隅,不易得也。

(《宋史》卷三五八《李纲传上》)

俄有诏,荆襄江淮悉备巡幸。泽上疏言:“开封物价市肆,渐同平时,莫不愿陛下亟归京师,以慰人心。”

(《宋史》卷三六○《宗泽传》)

但帝皆不听,竟南幸扬州。金人闻帝出走,分兵追袭,两河从此沦陷。

宗翰趋汴州,使娄室等自平阳道先趋河南……撒剌答破天井关……降河阳。娄室军至,既渡河,遂薄西京……西京降。娄室取偃师,永安军、巩县降。撒剌答败宋兵于氾水,于是荥阳、荥泽、郑州、中牟相次皆降。

(《金史》卷七二《娄室传》)

诏伐宋康王,宗辅发河北,宗弼(即兀术)攻开德府。粮乏,转攻濮州……遂克濮州,降旁近五县。攻开德府,宗弼以其军先登,奋击破之。

(《金史》卷七七《宗弼传》)

建炎二年十一月……金人……陷德州,兵马都监赵叔昄死之……金人陷淄州……十二月……金人犯东平府,京西路制置使权邦彦弃城去。又犯济南府,守臣刘豫以城降。

(《宋史》卷二五《高宗纪二》)

山东东北各地,俱为金有。金复会兵攻大名。

天会六年(建炎二年)八月……粘罕既破澶濮,会窝里嗢之众,同攻北京,继攻兖郓。十二月,破袭庆府……天会七年(建炎三年)春,破徐州,守臣王复死之……破淮阳、泗、楚等州……由是粘罕亦渡黎阳,以攻澶濮。澶濮既下,时杜充守东京,虑敌西来,决大河阻之。金不能西,乃东会窝里嗢,同下北京,继攻兖郓。故至是由徐泗以攻扬州。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五《太宗纪三》)

金兵进迫扬州,高宗复渡江以避之。

金人陷天长军。内侍邝询报金兵至,帝被甲驰幸镇江府。是日,金兵过杨子桥,游骑至瓜州。

(《宋史》卷二五《高宗纪二》)

金人攻扬州。帝仓卒渡江,渊与内侍康履从至镇江……帝欲如镇江,以援江北,群臣亦固请。渊独言镇江止可捍一面,若金人自通川渡,先据姑苏,将若之何?不如钱塘有重江之险。议遂决,命渊守姑苏。

(《宋史》卷三六九《王渊传》)

金人焚扬州……去。

(《宋史》卷二五《高宗纪二》)

粘罕既会师东上,复别遣娄室攻陕窥蜀。

使娄室取陕西,败宋将范致虚军,下同、华二州。克京兆府,获宋制置使傅亮。遂克凤翔。

(《金史》卷七二《娄室传》)

建炎元年十二月,娄室攻陕西。二年正月,入长安,凤翔、关陇大震。二月,义兵起,金人自巩东还。

(《宋史》卷三六九《曲端传》)

按金人还兵,河北、河东州郡未下者,始尽为所克。

乙 金人第二次南侵(宋高宗建炎三年,金太宗天会七年),金人南越江淮,以追高宗;西取陕西,以窥蜀。

天会七年……兀术请于粘罕及窝里嗢,乞提兵侵淮,从之。以女真万户聂耳银朱拔东,渤海万户大挞不也,汉军万户王伯隆,大起燕云河朔民兵附之。冬,兀术率众渡江,分路入攻……遂分两道,一自滁、和攻江东,一自蕲黄攻江西。破滁州,破寿春府,官吏以城降。破庐州,帅臣李会降。以檄抵濠州,权守张宗望降。破和州,守臣李铸降……破吉州,守臣杨渊遁。破抚州,守臣王仲山降。破袁州,守臣王仲薿降。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五《太宗纪三》)

金兵分渡江淮,以南侵。江东西皆陷,建康亦不守。高宗由浙入海。

宗泽……卒,充代为留守,兼开封尹。初,宗泽要结豪杰,图迎二帝。泽卒,充短于抚御,人心疑沮,两河忠义之士,往往皆引去。

(《宋史》卷四七五《杜充传》)

杜充将还建康,飞曰:“中原地尺寸不可弃。今一举足,此地非我有。他日欲复取之,非数十万众不可。”充不听,遂与俱归……时命充守建康。金人与李成合寇乌江,充闭门不出……金人遂由马家渡渡江。充遣飞等迎战,王先遁,诸将皆溃。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高宗将幸西浙,命韩世忠屯太平,王屯常州,以充为江淮宣抚使,留建康,使尽护诸将。刘光世、韩世忠惮充严急,不乐属充,诏移光世江州,世忠常州。时江浙倚充为重……金人……济……登岸。充亟命统制官陈淬……邀击于马家渡……王……引兵遁,充军溃,金人陷建康。充渡江保真州。充尝痛绳诸将,诸将衔之,伺其败,众将甘心焉,充不敢归……完颜宗弼复遣人说充曰:“若降,当封以中原,如张邦昌故事。”充遂叛降金。

(《宋史》卷四七五《杜充传》)

驾至平江,闻杜充败绩,上曰:“事迫矣,若何?”颐浩遂进航海之策。

(《宋史》卷三六二《吕颐浩传》)

高宗既南遁入海,兀术追至明州不及,始焚掠而北。平江尤遭蹂躏之惨。

宗弼自江宁取广德军路,追袭宋主于越州。至湖州,取之。先使阿里蒲卢浑趋杭州,具舟于钱塘江。宗弼至杭州,官守巨室皆逃去。遂攻杭州,取之。宋主闻杭州不守,遂自越奔明州……阿里蒲卢浑以精兵四千袭之。讹鲁补木列速降越州,大破宋周汪军,阿里蒲卢浑破宋兵三千。遂渡曹娥江,去明州二十五里,大破宋兵,追至其城下。城中出兵战,失利,宋主走入于海。宗弼中分麾下兵,会攻明州,克之。阿里蒲卢浑泛海至昌国县,执宋明州守赵伯谔。伯谔言宋主奔温州,将自温州趋福州矣。遂行海,追三百余里不及,阿里蒲卢浑乃还。

(《金史》卷七七《宗弼传》)

韩世忠方守江上,虽不能扼兀术北归之途,听其从容北去,然中土士气从此振作矣。

宗弼军自杭州,遂取秀州。赤盏晖败宋军于平江,遂取平江。阿里率兵先趋镇江。宋韩世忠以舟师扼江口,宗弼舟小,契丹汉军没者二百余人。遂自镇江泝流西上,世忠袭之,夺世忠大舟十艘。于是宗弼循南岸,世忠循北岸,且战且行。世忠艨艟大舰,数倍宗弼军,出宗弼军前后数里,击柝之声,自夜达旦。世忠以轻舟来挑战,一日数接。将至黄天荡,宗弼乃因老鹳河故道,开三十里通秦淮,一日一夜而成。宗弼乃得至江宁。挞懒使移剌古自天长趋江宁,援宗弼。乌林答泰欲亦以兵来会,连败宋兵。宗弼发江宁,将渡江而北。宗弼军渡自东,移剌古渡自西,与世忠战于江渡。世忠分舟师绝江流上下,将左右掩击之,世忠舟皆张五。宗弼选善射者,乘轻舟以火箭射世忠舟上五,五著火箭皆自焚,烟焰满江。世忠不能军,追北七十里,舟军残焉。世忠仅能自免,宗弼渡江北还。

(《金史》卷七七《宗弼传》)

兀术自广德破临安,帝如浙东。世忠以前军驻青龙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口,俟敌归邀击之……金兵至,则世忠军已先屯焦山寺……兀术遣使通问,约日大战,许之。战将十合,梁夫人亲执桴鼓,金兵终不得渡……挞辣在潍州,遣孛堇太一趋淮东,以援兀术。世忠与二酋相持黄天荡者四十八日。太一孛堇军江北,兀术军江南。世忠以海舰进泊金山下,预以织绠贯大钩授骁健者。明旦,敌舟噪而前,世忠分海舟为两道,出其背,每缒一绠,则曳一舟沉之。兀术穷蹙……谓诸将曰:“南军使船如使马,奈何?”募人献破海舟策。闽人王某者,教其舟中载土,平版铺之,穴船版以櫂桨。风息则出江,有风则勿出,海舟无风不可动也。又有献谋者曰:“凿大渠,接江口,则在世忠上流。”兀术一夕潜凿渠三十里……次日风止,我军帆弱,不能运。金人以小舟纵火,矢下如雨……敌得绝江遁去。

(《宋史》卷三六四《韩世忠传》)

一夜造火箭成。是日,引舟出江,其疾如飞。天霁无风,海舟皆不动。以火箭射海舟蒻蓬,世忠军焚溺而死者,不可胜数。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六《太宗纪四》)

同时,别部金兵进攻陕西。张浚经略数年,终能保蜀。

宗翰会宗辅(即窝里嗢)伐康王。命娄室、蒲察专事陕西,以婆卢火、绳果监战。绳果等遇敌于蒲城及同州,皆破之。娄室、蒲察克丹州,破临真,进克延安府。遂降绥德军,及静边、怀远等城寨十六,复破青涧城。宋安抚使折可求,以麟、府、丰三州及堡寨九降于娄室。晋宁所部九寨皆降,而晋宁军久不下……城中无井,日取河水以为饮。乃决渠于东,泄其水,城中遂困。李位、石乙启郭门降……遂降安定堡渭平寨,及鄜、坊二州。于是娄室、婆卢火守延安,折可求屯绥德,蒲察还守蒲州,延安、鄜、坊州皆残破,人民存者无几。娄室置官府辑安之,别将斡论降建昌军……娄室……遂与阿卢补、谋里也至三原……攻斡州……州降。遂进兵克邠州,军于京兆。陕西城邑已降定者,辄复叛。于是睿宗以右副元帅总陕西征伐。时娄室已有疾,睿宗与张浚战于富平。宗弼左翼已却,娄室以右翼力战,军势复振,张浚军遂败。

(《金史》卷七二《娄室传》)

宗弼渡江北还,遂从宗辅定陕西,与张浚战于富平。宗弼陷重围中,韩常……奋呼搏战,遂解围,与宗弼俱出。既败张浚军于富平,遂与阿卢补招降熙河、泾原两路,及攻吴玠于和尚原。抵险不可进,乃退军。伏兵起,且战且走。行三十里,将至平地,宋军阵于山口,宗弼大败,将士多战没。

(《金史》卷七七《宗弼传》)

建炎三年……以承宣使张俊为秦凤路总管。俊……将卸兵而西……浚谓中兴,当自关陕始。虑金人或先入陕取蜀,则东南不可保,遂慷慨请行。诏以浚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得便宜黜陟。将行……高宗问浚大计,浚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幕府于秦川;别遣大臣与韩世忠镇淮东,令吕颐浩扈跸来武昌,复以张俊、刘光世与秦川相首尾。议既定,浚行。未及武昌,而颐浩变初议。浚既抵兴元,金人已取鄜延,骁将娄室孛堇引大兵渡渭,攻永兴,诸将莫肯相援。浚至,即出行关陕……以搜揽豪杰为先务,诸将惕息听命。会谍报金人将攻东南,浚命诸将整军向敌。已而金人大攻江淮,浚即治军入卫。至房州,知金人北归,复还关陕。时金帅兀术犹在淮西,浚惧其复扰东南,谋牵制之。遂决策治兵,合五路之师以复永兴。金人大恐,急调兀术等由京西入援,大战于富平。泾原帅刘锜,身率将士薄敌阵,杀获颇众。会环庆帅赵哲擅离所部……惊遁,诸军皆溃。浚……退保兴州,命吴玠聚兵扼险于凤翔之和尚原、大散关,以断敌来路。关师古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孙渥、贾世方等聚泾原、凤翔兵于阶、成、凤三州,以固蜀口……绍兴元年,金将乌鲁攻和尚原,吴玠乘险击之,金人大败走。兀术复合兵至,玠及其弟璘,复邀击大破之。兀术仅以身免,亟鬄其须髯,遁归……浚在关陕三年,训新集之兵,当方张之敌,以刘子羽为上宾,任赵开为都转运使,擢吴玠为大将,守凤翔。子羽慷慨有才略,开善理财,而玠每战辄胜,西北遗民,归附日众,故关陕虽失,而全蜀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

(《宋史》卷三六《张浚传》)

丙 金人第三次南侵(宋高宗绍兴四年,金太宗天会十二年)初,金人既得河南、山东地,虑汉人不易治,因立屏藩,介金宋之间,刘豫得立为齐帝。金兵南侵,即以助豫攻取。

刘豫……景州阜城人也……举进士。政和二年,召拜殿中侍御史……宣和六年……除河北提刑。金人南侵,豫弃官,避乱仪真。豫善中书侍郎张懿。建炎二年正月,用懿荐除知济南府……是冬,金人攻济南……率百姓降金……三年三月,兀术闻高宗渡江,乃徙豫知东平府,充京东西淮南等路安抚使……以子麟知济南府,界旧河以南,俾豫统之。

(《宋史》卷四七五《刘豫传》)

天会八年(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云中留守高庆裔献议于粘罕曰:“吾君举兵,止欲取两河,故汴京既得,而复立张邦昌。后以邦昌废逐,故再有河南之役。方今两河州郡既下之后,而官制不易,风俗不改者,可见吾君意非贪土,亦欲循邦昌之故事也。元帅可首建此议,无以恩归它人。”粘罕从之。于是令右监军兀室,驰请于朝,国主从之。金师自破山东,挞懒久居滨潍,刘豫以相近,奉之尤善。挞懒尝有许豫僭逆之意。庆裔,粘罕心腹也,恐为挞懒所先,遽建此议……高庆裔自河南归至云中,具陈诸州郡共戴刘豫之意。九月九日,立刘豫于大名府,国号大齐。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六《太宗纪四》)

豫遂僭立于大名,以李孝扬权左丞,张东权右丞兼吏部侍郎,以子麟提领诸路兵马知济南……遂起四郡强壮为云从子弟,应募者六千人。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三一《齐国刘豫录》)

维天会八年,岁次庚戌,日月辛丑朔,二十七日丁卯。皇帝若曰:“朕闻公于御物,不以天位为己私;职在救民,乃知王者为道器。威罚既已殄罪,位号宜乎授能。乃者有辽,运属颠危,数穷否塞,获罪上帝,流毒下民。太祖武元皇帝,仗黄钺而拯黔黎,举白旄而誓师众,妖氛既埽,区宇式宁。越有宋人,来从海道,愿输岁币,祈复汉疆。太祖方务善邻,即从来议,岂期天方肇乱,自启衅阶,阴结叛臣,贼虐宰辅,鸠集奸慝,扰乱边陲。肆朕纂承,仰循先矩,姑存大体,式示涵容。乃复蔽匿逋逃,夸大疆域,肆其贪很,自起纷争,扰吾外属之藩邻,取其受赐之乡土。因彼告援,遂与解和,终无听从,巧为辞拒。爰命将帅,敦谕盟言,许以自新,全然不改。偏师傅汴,首罪奔淮,嗣子哀鸣,请复欢好。地画三镇,誓卜万年,凡有质委,悉同父约。既而官军未退,夜集众以犯营;誓墨未干,密传檄而坚壁,私结使人,阴起事端。以故再遣师徒,诘兹败类,又起画河之议,复成款战之谋。既昧神明,乃昭元鉴,京城摧破,鼎祚沦亡。无并尔疆,以示不贪之德;止迁其主,用彰伐罪之心。建楚新封,守宋旧服,不料懦庸,难胜重任,妄为退让,反陷诛锄。奉命出和,已作潛身之计;提兵入卫,反为护己之资。忍视父兄,甘为俘虏,事务虽济,人岂无情。方在殷忧,乐于僭号,心之幸祸,于此可知。乃遣重兵,连年讨捕,始闻远窜,越在岛夷。重念斯民,乱于无主,久罹涂炭,未获昭苏,不委仁贤,孰能保庇。咨尔中奉大夫京东京西淮南等路安抚使兼诸路马步军都总管知东平府节制大名府开德府濮博滨棣德沧等州刘豫,夙擅敢言之誉,素怀济世之才,居于乱邦,生不遇世,百里虽智,亦奚补于虞亡;三仁至高,或愿从于周仕。当奸贼扰攘之际,愚民去就之间,举郡来王,奋然独断,逮乎历试,厥勋克成,委之安抚德化行,任之尹牧狱讼理,付之总戎盗贼息,专之节制郡国清。况又定衰救乱之谋,安变持危之策,使民无事则櫜弓力穑,有役则释耒荷戈。罢无名之征,废不急之务,征隐逸,举孝廉,振纲纪,修制度。省刑罚而出烦酷,发仓廩而息虫螟,神人以和,上下协应。比下明诏,询考舆情,列郡同辞,一心仰戴,宜即始归之地,以昭建业之元。是用遣使留守西京特进检校太保尚书右仆射大同尹兼山西兵马都署上柱国广陵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食实封二百户高庆裔,副使金紫光禄大夫尚书礼部侍郎知制诰护军南阳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一百户韩昉,备礼以玺绶宝命尔为皇帝,国号大齐,都于大名府,世修子礼,永贡虔诚。付尔封疆,并从楚旧,更须安集,自适攸居。尔其上体天心,下从民欲,忠以藩王室,信以保邦圻。惟天难谌,惟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尔其勉哉,勿忽朕命!”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三二)

刘豫不惜以汉人攻汉人,为金人前驱,乃与宋构兵。

天会十一年(宋高宗绍兴三年,1133年),刘豫陷邓、随等州。李成本群盗,降伪齐,既得邓州,知襄阳李橫、知随州李道闻之,皆弃城而去。于是宋、郢、唐、信阳军相继陷没……粘罕遣李永寿等使南宋,取回齐国之俘,及西北士民之在南者。且欲画江以益刘豫……天会十二年(绍兴四年)春,宋遣章谊来军前,充奉表通问使。时国中所议事,南宋皆不从……刘豫得随、郢、襄阳等州,宋岳飞复取之。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八《太宗纪六》)

刘豫用兵不利,乞助于金,合兵攻宋。

天会十二年……刘豫遣人请于国主乞师。主命诸将议之。粘罕、兀室以为难,窝里嗢以为可。于是窝里嗢,挞懒权左右副元帅,调渤海汉儿军五万人以应豫。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八《太宗纪六》)

乞师于金人。伪奉议郎罗诱上南征策,豫大喜。夺民舟五百载战具,以徐文为前军,声言攻定海……遣子麟入寇,及诱金人宗辅、挞辣、兀术分道南侵。步兵自楚承进,骑兵由泗趋徐……金主……以兀术尝渡江,习知险易,俾将前军。

(《宋史》卷四七五《刘豫传》)

至是,宋始亟为战备。盖豫与金不同,对金始终不敢抗,对豫则下诏讨之。一战而捷于大仪,再战而捷于鸦口,宋之士气,至是始振,寖有恢复之望矣。

朝廷震恐,或劝帝他幸。赵鼎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张浚曰:“避将安之?”遂决意亲征。豫兵与金人分道渡淮,楚州守臣樊序弃城走。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自承州退保镇江……诏张浚援世忠,刘光世移军建康,世忠复还扬州……世忠战于大仪,解元战于承州,皆捷。豫露榜有窥江之言,帝发临安……下诏讨豫,始暴豫罪恶,士气大振。

(《宋史》卷四七五《刘豫传》)

金人与刘豫合兵,分道入侵……世忠……遂自镇江济师,俾统制解元守高邮,候金步卒,亲提骑兵驻大仪,当敌骑,伐木为栅,自断归路。会遣魏良臣使金,世忠撤炊爨,给良臣。有诏移屯守江,良臣疾驰去。世忠度良臣已出境,即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是引军次大仪,勒五阵,设伏二十余所,约闻鼓即起击。良臣至金军中,金人问王师动息,具以所见对。聂儿孛堇闻世忠退,喜甚,引兵至江口,距大仪五里。别将挞孛也,拥铁骑过五阵东。世忠传小麾鸣鼓,伏兵四起,旗色与金人旗杂出。金军乱,我军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砍马足,敌被甲陷泥淖。世忠麾劲骑四面蹂躏,人马俱毙,遂擒挞孛也等……所遣董旼,亦击金人于天长县之鸦口……解元于高邮遇敌,设水军夹河阵,日合战十三,相拒未决。世忠遣成闵将骑士往援,复大战。世忠复亲追至淮,金人惊溃,相蹈藉溺死甚众……时挞辣屯泗州,兀术屯竹塾镇,为世忠所扼。

(《宋史》卷三六四《韩世忠传》)

是时雨雪乏粮,杀马而食,死亡日多,兵皆嗟怨……又闻宋主亲征,国主病笃,韩常劝兀术曰:“士卒劳苦,俱无斗志,强驱过江,恐自常之余无不叛者。况今吾君病笃,内或有变,惟速归为善。”兀术然之,夜引还。大军既去,乃遣人谕麟、猊,于是麟、猊等弃辎重亦遁,昼夜兼行三百余里,至宿州方小憩。西北大恐。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八《太宗纪六》)

金兵既退,张浚屯盱眙,韩世忠屯楚州,刘光世屯合肥,岳飞屯襄阳。战储已备,知刘豫不足为患,高宗始诏谕三军,亲征刘豫。

豫闻帝亲征,告急于金主亶(熙宗)。领三省事宗磐曰:“先帝立豫者,欲豫辟疆保境,我得按兵息民也。今豫进不能取,退不能守,兵连祸结,休息无期。”从之则豫收其利,而我实受弊,奈何许之。金主报豫自行,姑遣兀术提兵黎阳,以观衅。

(《宋史》卷四七五《刘豫传》)

金知豫无能为,初则坐视不救,继遂废之。盖知中原不难治,勿须假手于人,而伪齐之国运终矣。

豫于是籍民兵三十万,分三道入寇:麟由寿春犯卢州,猊出涡口犯定远,孔彦舟趋光州,寇六安……猊兵阻韩世忠不得前,还顺昌。麟兵从淮西击三净桥以济,次濠寿间。江东安抚使张浚拒战,命汤沂中至泗州与张俊合。刘光世亦还庐州,与沂中相应。统制王德、郦琼出安丰,遇麟,皆败之。猊众数万,欲趋宣化,犯建康。沂中破之于越家城;又遇于藕塘,大破之,猊遁。麟闻,亦拔砦走。

(钱士升《南宋书》卷一三《刘豫传》)

天会十五年(宋高宗绍兴七年)……刘豫乞兵侵江,且言宋将郦琼全军新降……乞兵南征。主以废之议已定,阳许其行……先是,主已定议废豫。会豫乞师不已,乃建元帅府于太原,及屯兵河间,令齐国兵权听元帅府节制,遂分戍于陈、蔡、汝、亳、许、颍之间。于是尚书省檄豫治国无状,金主下诏数之,略曰:“建尔一邦,逮兹八稔,尚勤兵戍,安用国为?”遂令挞懒等以侵江南为名,伐汴京。先约刘麟单骑渡河计事,麟以二百骑至武城,与兀术遇,为所擒。二将同葛王褒驰至汴京,入东华门,逼豫出见。兀术以鞭麾命羸马载之而去,废为蜀王,是冬十一月也。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九《熙宗纪一》)

自此以后,高宗奠都临安,南宋立国之基始固。

丁 宋之平定内地

自宣和之末,民军蜂起,据有州郡。在南宋初,其最称强劲者有:

李成

绍兴元年,帝至会稽。时金人残乱之余,孔彦舟据武陵;张用据襄汉;李成尤悍强,据江淮湘十余州,连兵数万,有席卷东南意。多造符谶,蛊惑中外,围江州……久未解,时方患之。范宗尹请遣将致讨,俊慨然请行……成党马进在筠州,俊用杨沂中计……击……贼骇乱,退走大败。既复筠州……俊引兵渡江,至黄梅县,亲与成战。成……凭山,以木石投人。俊先遣游卒进退若争险状,以诳贼。俊亲冒矢石,帅众攻险,贼众数万俱溃。马进为追兵所杀,成北走降刘豫,诸郡悉平。

(《宋史》卷三六九《张俊传》)

张用

张用寇江西。用亦相人,飞以书谕之曰:“吾与汝同里。南薰门铁路步之战,皆汝所悉。今吾在此,欲战则出,不战则降。”用得书……遂降。江淮平。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孔彦舟

孔彦舟,初名彦威,为东平府钤辖。与一宗女私通,知州权邦彦欲按之,彦舟率众走,至南京,众渐盛。钟相反于武陵,鼎州地守孤危,军民迎彦舟入城……因而袭之,相败……率众移潭州……刘豫僭位……彦舟……畔附。

(钱士升《南宋书》卷一三《孔彦舟传》)

曹成

曹成拥众十余万,由江西历湖湘,据道贺二州。命飞权知潭州,兼权荆湖东路安抚都总管……招成。成闻飞将至……即分道而遁。飞至茶陵,奉诏招之,成不从。飞奏:“比年多命招安,故盗力强则肆暴,力屈则就招。苟不略加剿除,蜂起之众,未可遽殄。”许之。飞入贺州境,得成谍者,缚之帐下。飞出帐调兵食,吏曰:“粮尽矣,奈何?”飞阳曰:“姑反茶陵。”已而顾谍,若失意状,顿足而入,阴令逸之。谍归告成,成大喜,期翌日来追。飞命士蓐食,潛趋绕岭,未明已至太平场,破其砦。成据险拒飞,飞挥兵掩击,贼大溃。成走据北藏岭,上梧关,遣将迎战。飞不阵而鼓,士争奋,夺二隘据之……登岭,破其众。成奔连州,张宪……与飞会连州,进兵追成。成走宣抚司降……岭表平。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刘忠

时刘忠有众数万,据白面山,营栅相望。世忠始至,欲急击,宣抚使孟庾不可。世忠……遂与贼对垒……世忠先得贼军号……夜伏精兵二千于白面山,与诸将拔营而进。贼兵方迎战,所遣兵已驰入中军,夺望楼,植旗盖,传呼如雷,贼回顾惊溃。麾将士夹击,大破之,斩忠首,湖南遂平。

(《宋史》卷三六四《韩世忠传》)

刘忠据白面山,凭险筑垒。世忠讨之,距贼营三十里而阵。元独跨马涉水薄贼砦,四顾周览。贼因山设望楼,从高瞰下,以兵守之,屯壮锐于四山,视其指呼而出战。元既得其形势,归告世忠曰:“易与尔。若夺据其望楼,则技穷矣。”世忠然之,遣元率兵五百,长戟居中,翼以弓矢,自下趋高,贼众莫支。乃据望楼立赤帜,四面并进,贼遂平。

(《宋史》卷三六九《解元传》)

范汝为

建安范汝为反,辛企宗等讨捕未克,贼势愈炽。以世忠为福建江西荆湖宣抚副使,世忠曰:“建居闽岭上流,贼沿流而下,七郡皆血肉矣。”亟领步卒三万,水陆并进,次剑潭。贼焚桥,世忠策马先渡,师遂济。贼尽塞要路,拒王师。世忠命诸军偃旗仆鼓,径抵凤凰山,俯瞰城邑,设云梯、火楼,连日夜并攻,贼震怖叵测。五日城破,汝为窜身自焚。斩其弟岳吉以徇,擒其谋主……及裨将……等五百余人。

(《宋史》卷三六四《韩世忠传》)

杨么

湖寇杨幺,亦与伪齐通,欲顺流而下……帝命飞为之备。绍兴四年,除兼荆南鄂岳州制置使……命招捕杨幺……幺负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轮激水,其行如飞,旁置撞竿,官舟迎之辄碎。飞伐君山木为巨筏,塞诸港。又以腐木乳草浮上流,而下择水浅处,遣善骂者挑之,且行且骂。贼怒来追,则草木壅积,舟轮碍不行。飞亟遣兵击之,贼奔港中,为筏所拒。官军乘筏,张牛革以蔽矢石,举巨木撞其舟尽坏。幺投水,牛皋擒斩之。飞入贼垒,余酋惊曰:“何神也!”俱降。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江湖南北闽,既已咸定,张浚与诸将始请进兵,为规复中原之计。

张浚至江上,会诸大帅,独称飞与韩世忠可倚大事。命飞屯襄阳,以窥中原。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飞奏襄阳等六郡,为恢复中原基本,今当先取六郡,以除心膂之病。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与帝论恢复之略,因疏金人立刘豫,盖以中国攻中国,粘罕休息观衅耳。愿假臣日月,提兵向洛,据潼关,号召五路叛将。彼将弃汴而走,京畿可以尽复。然后经略两河,则豫成擒,金人可灭。

(钱士升《南宋书》卷一五《岳飞传》)

时金熙宗新立,权臣觊觎大位,未遑南牧。在宋则秦桧执政,素主议和,不允张浚等恢复之请,兵争稍息。

太宗以武元(太祖)之弟升居储位,继登大宝。然一时将相如粘罕、兀术、兀室皆开国大功臣,桀黠难制。太宗居位,拱默而已。太宗病时,大兵相距江上,既崩,不敢发丧。至军回,于次年春,方告诸路。方武元之立太宗也,元约互传于子孙。太宗既立,即舍己之子宋王宋磐(本名蒲卢虎),而以武元之长孙梁王亶为谙版孛极烈(官之尊贵者),仍领都元帅之职。太宗既崩,宋王宗磐与武元之子涼王碖,及左副元帅粘罕皆争立。而亶为嫡,遂立之。盖粘罕为窝里嗢(宗辅)所代,已失兵柄,故不得立。时窝里嗢、挞辣诸帅自江上回,至燕山,悉赴太宗之丧……亶即皇帝位(熙宗)。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八《太宗纪六》)

粘罕有争立之心。金熙宗即位,即削其兵权,代以宗辅。

初,金主……召尼玛哈(粘罕)为相,以鄂尔多(宗辅)代守云中……遂失兵柄。富勒呼(即宗磐,亦作蒲卢虎)欲挫尼玛哈,因其所善高庆裔以赃败,下狱。尼玛哈乞免官为庶人,以赎其罪。金主不许。庆裔临刑,尼玛哈哭与之别,庆裔曰:“公早听我言,岂有今日。”盖庆裔尝教之反,凡尼玛哈之党,连坐者甚众。尼玛哈恚闷绝食,纵饮而死。

(《续通鉴纲目》卷一三)

未几,宗辅卒,老成唯余兀术与挞懒二人。挞懒行辈最尊,独得柄用,与左相宗雋(本名讹鲁观)、太师领三省事宗磐,各怀异志。会刘豫之废,宋遣王伦使金,求河南故地。挞懒欲结宋为外援而许之。

乃废刘豫。挞懒以左副元帅守汴京,于是伦适至。挞懒,太祖从父兄弟,于熙宗为祖行。太宗长子宗磐,以太师领三省事,位在宗干(太宗子,本名斡本)上。宗翰(粘罕)薨已久,宗翰不能与宗磐独抗。明年,天眷元年,挞懒与东京留守宗雋俱入朝,熙宗以宗雋为左丞相。宗雋,太祖子也。挞懒、宗磐、宗雋三人皆跋扈嗜利,阴有异图。遂合议,以齐地与宋。自宗干以下争之,不能得。

(《金史》卷七九《王伦传》)

豫为帝数年,无尺寸功,遂降豫为蜀王。挞懒与右副元帅宗弼俱在河南,宋使王伦求河南、陕西地于挞懒。明年,挞懒朝京师,倡议以废齐旧地与宋。熙宗命群臣议,会东京留守宗雋来朝,与挞懒合力,宗干等争之,不能得。宗雋曰:“我以地与宋,宋必德我。”宗宪(本名阿懒)折之曰:“我俘宋人父兄,怨非一日。若复资以土地,是助仇也,何德之有。勿与便……”是时,太宗长子宗磐为宰相,位在宗干上,挞懒、宗雋附之,竟执议以河南、陕西地与宋。张通古为诏谕江南使。

(《金史》卷七七《挞懒传》)

天眷二年(宋高宗绍兴九年)……宋王伦来使,充迎奉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金主下诏于河南,以陕西、河南故地,归于南宋。略曰:“顷立刘豫以守南夏,累年于兹……倘能偃兵息民,我国家岂贪尺寸之地……所以去冬特废刘豫,今自河之南,复以赐宋氏。”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熙宗纪二》)

宋不烦兵力,而得河南、陕西失地。会挞懒谋反被诛,兀术执政,竟反前议。宋使王伦被囚于金,南北战端再启。

以伦为东京留守,兼开封尹。伦至东京,见金右副元帅兀术,交割地界。兀术还燕……初,兀术还,密言于金主曰:“河南地,本挞懒、宗磐主谋,割之与宋,二人必阴结彼国。今使已至汴,勿令逾境。”……遂命中山府拘伦。

(《宋史》卷三七一《王伦传》)

天眷二年秋,郎君吴矢反。既而擒获,下大理狱,事连宋国王宗磐,兖国王宗雋,虞国王宗英,滕国王宗伟,前左副点检浑睹。时主与右相陈王兀室,谋诛诸父,因朝旦伏兵于内。宗磐入见,擒送大理狱,悉夷其族……除兀术都元帅。兀术既平宗磐之难,驰至燕山,以图挞懒。下祁州府狱,伏诛。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熙宗纪二》)

宗磐跋扈尤甚,宗雋亦为丞相,挞懒持兵柄,谋反有状。宗磐、宗雋皆伏诛,诏以挞懒属尊,有大功,因释不问,出为行台尚书左丞相,手诏慰遣。挞懒至燕京,愈骄肆不法,复与翼王鹘懒谋反。而朝议渐知其初与宋交通,而倡议割河南、陕西之地,宗弼请复取河南、陕西。会有上变告挞懒者,熙宗乃下诏诛之。挞懒自燕京南走,追而杀之于祁州。

(《金史》卷七七《挞懒传》)

宗弼自军中入朝,进拜都元帅。宗弼察挞懒与宋人交通赂遗,遂以河南、陕西与宋,奏请诛挞懒,复旧疆。是时宗磐已诛,挞懒在行台,复与鹘懒谋反。会置行台于燕京,诏宗弼为太子,领行台尚书省,都元帅如故,往燕京诛挞懒……追至祁州杀之。诏诸州郡军旅之事,决于帅府;民讼钱谷,行台尚书省治之。宗弼兼总其事,遂议南伐。

(《金史》卷七七《宗弼传》)

兀术既得政,乃举兵南下,时宋高宗绍兴十年,金熙宗天眷三年(1140年)也。

天眷三年……挞懒诛,兀术始得政。以归地非其本计,决欲渝盟。乃举国中之兵,集于祁州元帅府大阅。遂分四道南征:命聂黎孛堇出山东,撤离曷侵陕右,李成侵河南,兀术自将精兵十余万,与孔彦舟、郦琼、赵荣抵汴。至是,攻宋东京。孟庾率官吏迎拜,兀术入城……诏谕州县,以挞懒擅割河南,且言宋朝不肯徇其所欲。诏词略曰:“非予一人有食言。恩威弛张之间,盖不得已。”遂命使持诏,遍诣诸郡,又分兵随之。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一《熙宗纪三》)

宗弼由黎阳趋汴,右监军撤离喝出河中,趋陕西。宋岳飞、韩世忠分据河南州郡要害。复出兵涉河,东驻岚石保德之境,以相牵制。宗弼遣孔彦舟下汴郑两州,王伯龙取陈州,李成取洛阳,自率众取亳州,及顺昌府嵩、汝等州,相次皆下。

(《金史》卷七七《宗弼传》)

北师游骑,先至顺昌城下。既而葛王褒及龙虎大王军并至城下,凡三万余人,为宋刘锜所败……兀术至……见其城陋,谓诸将曰:“此可以靴尖趯倒耳。”即下令……平旦并力攻城……大败……而去……至陈州,数诸将之罪,自将军韩常以下皆鞭之。于是复以葛王褒守归德府,韩常守许州,兀术自拥其众还汴京。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一《熙宗纪三》)

大军在颍昌,诸将分道出战,飞自以轻骑驻郾城,兵势甚锐。兀术大惧,会龙虎大王议,以为诸帅易与,独飞不可当。欲诱致其师,并力一战……兀术怒,合龙虎大王、盖天大王与韩常之兵逼郾城……官军奋击,遂大败之……兀术遁还汴京。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其入陕金兵,初战尚利,后示挫败。

绍兴十年,金人败盟,诏璘节制陕西诸路军马。撤离喝渡河,入长安,趋凤翔。陕右诸军,隔在敌后,远近震恐……璘以书遗金将约战,金鹘眼郎君以三千骑冲璘军。璘使李师颜以骁骑击走之,鹘眼入扶风,复攻拔之……撤离喝怒甚,自战百通坊,列阵二十里。璘遣姚仲力战破之……十一年,与金统军胡盏战剡家湾,败之,复秦州及陕右诸郡。

(《宋史》卷三六六《吴璘传》)

撤离曷自河中渡河,疾驰二百五十里,趋永兴军,宋权知军事郝远即开门纳之。长安既克,陕西州县,所至迎降。既而撤离曷至凤翔西城外下寨,为李师颜姚仲所败。又悉兵攻泾州,宋田晟因其壁垒未定击之,金师败走。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一《熙宗纪三》)

两路金兵均不利,乃谋再举。

皇统元年(宋高宗绍兴十一年)春,兀术自顺昌失利,遂保汴京,留屯宋亳州,出入许郑之间,签两河军与番部凡十余万,以谋再举。至是,果南侵,克寿春府、滁州、亳州、庐州、和州。至柘皋(安徽巢县西北),与刘锜相遇,隔河相拒。锜会张俊、杨沂中军迎敌,兀术败退,屯于紫金山。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一《熙宗纪三》)

绍兴十一年,兀术复签两河兵,谋再举。帝亦测知敌情,必不一挫遂已,乃诏大合兵于淮西以待之。金人攻庐、和二州,锜自太平渡江……与张俊、杨沂中会,而敌已大入。锜据东关之险,以遏其冲,引兵出清溪,两战皆胜。行至柘皋,与金人夹石梁河而阵。

(《宋史》卷三六六《刘锜传》)

兀术……至柘皋。其地坦平,金人自以为骑兵之利也,隔河相拒。会夜大雨,锜遣人会合张俊及沂中之军……锜……率先迎敌,沂中军继至。兀术铁骑十余万,分为两隅,夹道而阵。王德与田师中挥兵先薄其右隅,金阵动,乃以拐子马两翼而进。沂中令万兵各持斧如堵而前,锜与诸军合击之。金兵……即退走。

(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一一《熙宗纪三》)

金师第四次南侵,胜利虽属于宋,然顺昌、郾城之役,乃兀术轻敌致败。至于陕西,亦不过成相持之局。

2.宋金之媾和

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汪藻言:“金人为患,今已五年。陛下以万乘之尊,而怅然未知税驾之所者,由将帅无人,而御之未得其术也。如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王之徒,身为大将,论其官,则兼两镇之重,视执政之班,有韩琦、文彦博所不敢当者;论其家,则金帛充盈,锦衣肉食,舆台厮养,皆以功赏补官。至一军之中,使臣反多,卒伍反少。平时飞扬跋扈,不循朝廷法度,所至驱虏,甚于夷狄,陛下不得而问,正以防秋之时,责其死力耳。张俊明州,仅能少抗,奈何敌未退数里间,而引兵先遁?是杀明州一城生灵,而陛下再有馆头之行者,张俊使之也。陛下……以……杜充守建康,韩世忠守京口,刘光世守九江,而以王隶杜充,其措置非不善也。而世忠八九月间,已扫镇江所储之资,尽装海舶,焚其城郭,为逃遁之计。洎杜充力战于前,世忠、王卒不为用;光世亦晏然坐视,不出一兵,方与韩朝夕饮宴,贼至数十里间而不知。则朝廷失建康,虏犯两浙,乘舆震惊者,韩世忠、王使之也;失豫章而太母播越,六宫流离者,刘光世使之也。呜呼,诸将以负国家罪恶如此,而俊自明引兵至温,道路一空,民皆逃奔山谷。世忠逗遛秀州,放军四掠,至执缚县宰,以取钱粮。虽陛下亲御宸翰,召之三四而不来,元夕取民间子女,张镫高会……自信入闽,所过要索千计,公然移文曰:‘无使枉害生灵。’其意果安在哉?臣观今日诸将,用古法皆当诛。”

(《通考》卷一五四《兵考六》)

起居郎胡寅上疏言:“……今之赏功,全阵转授,未闻有以不用命被戮者……自长行以上,皆以真官赏之,人挟券历请厚俸。至于以官名队……煮海榷酤之入,遇军之所至,则奄而有之。阛阓什一之利,半为军人所取。至于衣粮,则日仰于大农。器械则必取之武库,赏设则尽出于县官……总兵者,以兵为家,若不复肯舍者。曹操曰:‘欲孤释兵,则不可也。’无乃类此乎?……诸军近者四五年,远者八九年,未尝落死损逃亡之数,岂皆不死乎?”

(《通考》卷一五四《兵考六》)

叶适……又论四屯驻大兵曰:“……诸将自夸雄豪。刘光世、张俊、吴玠兄弟、韩世忠、岳飞各以成军,雄视海内……廩饩惟其所赋,功勋惟其所奏。将版之禄,多于兵卒之数。朝廷以转运使主馈饷,随意诛剥,无复顾惜,志意盛满,仇疾互生。”

(《通考》卷一五四《兵考六》)

按建炎中兴之后,兵弱敌强,动辄败北。以致王业偏安者,将骄卒惰,军政不肃所致……张、韩、刘、岳之徒……究其勋庸,亦多是削平内寇,抚定东南耳。一遇女真,非败则遁,纵有小胜,不能补过。

(《通考》卷一五四《兵考六》)

尝论诸大将拥重兵,寖成外重之势。且陈所以待将帅者三事,后十年,卒如其策。

(《宋史》卷四四五《汪藻传》)

郦琼……康王以为楚州安抚使,淮南东路兵马钤辖……未几,率所领步骑十余万附于齐……宗弼再伐江南,以琼素知南方山川险易,召至军,与计事。从容语同列曰:“琼尝从大军南伐,每见元帅国王,亲临阵督战。矢石交集,而王免胄指麾三军,意气自若……亲冒锋镝,进不避难,将士视之,孰敢爱死乎?……江南诸帅,才能不及中人,每当出兵,必身居数百里外,谓之持重。或督召军旅,易置将校,仅以一介之士,持虚文谕之,谓之调发。制敌决胜,委之偏裨,是以智者解体,愚者丧师。幸一小捷,则露布飞驰,增加俘级,以为己功,敛怨将士。纵或亲临,亦必先遁。而又国政不纲,才有微功,已加厚赏;或有大罪,乃置而不诛。不即覆亡,已为天幸,何能振起耶?”

(《金史》卷七九《郦琼传》)

主和最力者秦桧,而为桧主持者则宋高宗。

以屡败积弱之余,当百战方张之寇……欲乘此偏安甫定之时,即长驱北指,使强敌畏威,还土疆而归帝后,虽三尺童子,知其不能也。故秦桧未登用之先,有识者固早已计及于和……绍兴五年,将遣使至金通问二帝。胡寅言国家与金世仇,无通使之理。张浚谓“使事兵家机权,日后终归于和,未可遽绝”。是浚未尝不有意于和也。陈与义云:“和议成,岂不贤于用兵。不成,则用兵必不免。”是与义亦未尝不有意于和也。高宗谓赵鼎曰:“今梓宫、太后、渊圣(钦宗)皆在彼,若不与和,则无可还之理。”此正高宗利害切己,量度时势,有不得不出于此者……自胡铨一疏,以屈己求和为大辱,其议论既恺切动人,其文字又愤激作气,天下之谈义理者,遂群相附和,万口一词,牢不可破矣……故知身在局外者易为空言,身在局中者难措实事。秦桧谓“诸君争取大名以去,如桧但欲了国家事耳”。斯言也,正不能以人而废言也。

(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二六《和议》)

和议成,特所订条件,无不屈辱,其大要如下:

(1)宋称臣奉表于金,金册宋主为皇帝。

(2)岁贡银绢各二十五万。

(3)金主生辰及正旦,遣使致贺。

(4)东以淮水,西以大散关为界。

(5)割唐、邓二州,及商秦之半以畀金。

至高宗奉表之词曰:

臣构言:“今来画疆,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为界属邓。四十里外并西南,尽属光化军,为敝邑沿边州城。既蒙恩造,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首,每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今臣既进誓表,伏望上国早降誓诏,庶使敝邑永为凭焉。”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七二)

金亦遣使册高宗为帝。

皇统二年(宋高宗绍兴十二年)三月……遣左宣徽使刘筈,以衮冕圭册,册宋康王为帝。

(《金史》卷四《熙宗纪》)

和议既成,秦桧于同时收回诸将兵柄。

桧再主和议,患诸将难制,同献计于桧,请皆除枢府,罢其兵权。桧喜,乃密奏以柘皋之捷,召三大将赴行在,论功行赏……帝命……分草三制,世忠、俊枢密使,飞副使,并宣押赴枢府治事。张俊与桧意合,且觉朝廷欲罢兵权,即首纳所统兵。

(《宋史》卷三八○《范同传》)

秦桧之既主和,惧诸将不从命,于是诏三大将入觐……于是三枢密拜矣,三人累表辞谢。桧与上约,答诏视常时,率迟留一二日,凡诸礼例恩赐,各自倍多。桧别下诏,三大屯皆改隶御前矣。始,诸将苦斗积职……然皆起卒伍,父事大将,常不得举首,或溷其家室。岳师律尤严,将校有犯,大则诛杀,小亦鞭挞……命既下,诸校新免所隶,可自结和,人人便宽善,共命报应。已略定,三人扰扰未暇问也。稍从容见桧,始以置衔漏挂兵权为请。桧笑曰:“诸君知宣抚制置使乎?此边官尔,诸公今为枢廷官,顾不役属耶?”三人者怅怅而退,始悟失兵柄焉。

(周密《齐东野语》卷一三)

当时诸大将极力主战,力攻和议之非,形类久据兵柄,愈中君相之忌。

桧欲画淮以北弃之,风台臣请班师。飞奏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桧知飞志锐不可回,乃先请张俊、杨沂中等归,而后言飞孤军不可留,乞令班师,一日奉十二金字牌……时和议既决,桧患飞异己,乃密奏召三大将论功行赏。韩世忠、张俊已至,飞独后。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金人废刘豫,中原震动。世忠谓机不可失,请全师北讨,招纳归附为恢复计。会秦桧主和议,命世忠徙屯镇江。世忠言金人诡诈,恐以计缓我师,乞留此军蔽遮江淮。又力陈和议之非,愿效死节,率先迎敌,若不胜,从之未晚。

(《宋史》卷三六四《韩世忠传》)

诸将复不能和衷共济,自成嫌隙,尤予主和者以可乘之机。

初,飞在诸将中,年最少,以列校起拔,累立显功。世忠、俊不能平。飞屈己下之,幕中轻锐,教飞勿苦降意。金人攻淮西……飞……解庐州围……俊反忌之……还朝,反倡言飞逗遛不进,以乏饷为辞。至视世忠军,俊知世忠忤桧,欲与飞分其背嵬军,飞义不肯,俊大不悦。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斯际四大屯兵,在江淮之间,张、韩、岳实为主要之人,而不相能如此。飞在诸将中,尤坚意主战,故桧必欲杀之。

桧亦以飞不死,终梗和议,己必及祸,故力谋杀之。

(《宋史》卷三六五《岳飞传》)

桧以飞屡言和议失计,且尝奏请定国本,俱与桧大异,必欲杀之。

(《宋史》卷四七三《秦桧传》)

叶适……论四屯驻大兵曰:“……秦桧虑不及远,急于求和,以屈辱为安者,盖忧诸将之兵未易收,浸成疽赘,则非特北方不可取,而南方亦未易定也。故约诸军支遣之数,分天下之财,特命朝臣以总领之,以为喉舌出纳之要。诸将之兵尽隶御前,将帅虽出于军中,而易置皆由于人主,以示臂指相使之势。向之大将,或杀或废,惕息俟命,而后江左得以少安。”

(《通考》卷一五四《兵考六》)

桧之甘心屈辱,不过假借和议,以固权位,与金约无故不得易宰相,此所以遭百世之唾骂。叶适所言,未必确论也。

3.南宋初年之兵费

宋为筹兵费,加重人民担负,江南一隅,岁计七千万缗,人民困苦可知。其税收可记者如下:

甲 川陕

茶引

建炎元年四月,成都路运判赵开言:“榷茶买马五害……”朝廷遂擢开同主管川陕茶马。二年十一月,开至成都,大更茶法,仿蔡京都茶场法,印给茶引,使商人即园户市茶。百斤为一大引,除其十勿算,置合同场以讥其出入,重私商之禁,为茶市以通交易。每斤引钱,春七十,夏五十,市利头子在外。所过征一钱五分,引与茶随,违者抵罪。

(《通考》卷一八《征榷考五》)

参酌政和二年,东京都茶务所创条约,印给茶引,使茶商执引与茶户自相贸易。改成都旧买卖茶场为合同场,买引所,仍于合同场置茶市,交易者必由市,引与茶必相随。茶户十或十五共为一保,并籍定茶铺姓名,互察影带贩鬻者。凡买茶引,每一斤,春为钱七十,夏五十,旧所输市例头子钱,并依旧。茶所过每一斤征一钱,住征一钱半。其合同场监官,除验引、秤茶、封记、发放外,无得干预茶商茶户交易事。比及建炎四年冬,茶引收息,至一百七十余万缗。

(《宋史》卷三七四《赵开传》)

榷酤

高宗建炎三年,张浚用赵开总领四川财赋,开言蜀民已困,惟榷酤尚有赢余。遂大变酒法,自成都始,先罢公帑卖供给酒,即旧扑卖坊场所。置隔酿,设官主之,民以米赴官自酿,每斛输钱三十,头子钱二十二。

(《通考》卷一七《征榷考四》)

其酿之多寡,惟钱是视,不限数也。

(《宋史》卷三七四《赵开传》)

钱引

于秦州置钱引务,兴州鼓铸铜钱。官买银绢,听民以钱引或铜钱买之。凡民钱当入官者,并听用引折纳官,支出亦如之。民私用引为市,于一千并五百上,许从便增高其直,惟不得减削。法既流通,民以为便。初,钱引两科通行,才二百五十万有奇,至是添印至四千一百九十余万,人亦不厌其多,价亦不削。

(《宋史》卷三七四《赵开传》)

盐引

又变盐法。其法……置合同场盐市,与茶法大抵相类。盐引每一斤,纳钱二十五;土产税及增添等,共纳九钱四分。所过每斤征钱七分,住征一钱五分。若以钱引折纳,别输称提勘合钱共六十。

(《宋史》卷三七四《赵开传》)

川陕税收额,几占江南之半。

浚荷重寄,治兵秦川,经营两河,旬犒月赏,期得士死力。费用不赀,尽取办于开。开悉知虑于食货,算无遗策,虽支费不可计,而赢资若有余。

(《宋史》卷三七四《赵开传》)

乙 江淮

经制钱

宣和末,陈亨伯以发运兼经制使,因以为名。建炎二年,高宗在扬州,四方贡赋不以期至。户部尚书吕颐浩,翰林学士叶梦得等言,亨伯以东南用兵,尝设经制司,取量添酒钱,及增一分税钱、头子、卖契等钱……于是以添酒钱,添卖糟钱,典卖田宅增牙税钱,官员等请给头子钱,楼店务增三分房钱,令两浙江东西、荆湖南北、福建、二广收充经制钱,以宪臣领之,通判敛之,季终输送。绍兴五年,参政孟庾提领措置财用,请以总制司为名。又因经制之额,增析而为总制钱,而总制钱自此始矣……诸路州县出纳系省钱,所收头子钱,贯收钱二十三文……一十文……上供,余一十三文,充本路郡县并漕司用……诸路州县杂税,出纳钱贯,收头子钱……增作二十三文……漕司及州旧,合得一十三文,省余尽入经制……常平钱物旧法,贯收头子钱五文……增作二十三文。足除五文,依旧法支用。余增到钱与经制司。

(《宋史》卷一七九《食货志下一》)

月樁钱

所谓月樁钱者,始于绍兴之二年。时韩世忠驻军建康,宰相吕颐浩、朱胜非议今江东漕臣,月樁发大军钱十万缗,以朝廷上供经制及漕司移用等钱供亿。当时漕司不量州军之力,一例均科……于是郡县横敛,铢积丝累,江东西之害尤甚。

(《宋史》卷一七九《食货志下一》)

板帐钱

所谓板帐钱者……如输米则增收耗剩,交钱帛则多收糜费,幸富人之犯法而重其罚,恣胥吏之受赇而课其人,索盗赃则不偿失主,检财产则不及卑幼,亡僧绝户,不俟核实而入官,逃产废田,不与消除而抑纳。他如此类,不可遍举。州县之吏,固知其非法,然以板帐钱额太重,虽欲不横取于民,不可得已。

(《宋史》卷一七九《食货志下一》)

按和议成后,高宗虽渐免诸苛敛,据《宋史•高宗纪》所载者,如绍兴十二年二月,蠲广南东西路骆科残扰州县今年租。七月,蠲广南湖北沿边州军免行钱。十三年二月,蠲雷化等十州免行钱。闰月,蠲诸路无名月樁钱。七月,蠲浙西贫民逋负丁盐钱。九月,蠲淮南逋欠坊场钱及上供帛。十四年三月,蠲江浙京湖积欠上供钱米,蠲汀漳泉建四州经贼残蹂民户赋役一年。十五年七月,蠲庐光二州上供钱米一年,免汀漳二州秋税,及处州三县被水民家绢、鄂州旧额绢,各一年;蠲四川转运司积贷常平钱十三万缗。八月,蠲京西路请佃田租及州县场务税钱二年。十月,蠲安丰军上供钱米二年。十六年四月,禁州县预借民税及和买钱。十一月,罢州县新创税场。十七年七月,减放四川重敛。九月,减四川科率虚额钱岁二百八十五万缗,蠲江南东西道诸州月樁钱,减江浙诸州折帛钱。然人民负担,仍较前代为重。而南方开发,却为从古未有之盛,此可注目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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