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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塞外惊鸿栖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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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辆车是两个车把式赶着,车帘是放着的,也看不见车中的人影。这两辆车转过这个山口,是往南走,头里这辆车已经过了山口边,场主武凌源已经是不敢指望了。这分明是夜间赶路的。忽然前面那个赶车的车把式“吁”了一声,他跳下车沿,把牲口勒住,带着山东的口音,还是开口就骂。向后面车把式招呼道:“老张,停一停吧,真他妈的丧气,车又出了毛病,收拾一下再走。”

可是也没看这车把式有什么举动,这个山口的两边飞过好几块小石块来,啪啪地全打在山坡上。这一来,武凌源赶忙用胳膊碰了马龙骧一下,马龙骧很快地也一连打出两个小石块,啪啪地全落在他两辆车顶子上。这一来,头里的车把式一转身,往山边这里很快地纵过来,两手拢在口边,低声招呼道:“武师弟可到了没有?”

武凌源一听这种招呼,这才知道铁师兄已经假扮了车把式,自己赶紧地从山坡上小树后一纵身,蹿了下来,已经到了这个车把式的近前,招呼道:“你是铁师兄么?我是武凌源。”

这个铁云峰伸手把武凌源的手握住,说道:“师弟,你居然肯来?你还信得及这个师兄?”

武凌源道:“铁师兄,我们弟兄到了什么时候也是应该共患难的。师兄,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辆车里有什么?师兄,我现在带着牧场的师傅们,他们全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我做些什么,只管吩咐我。”

铁云峰道:“师弟,我告诉你大致的情形,事情是无法细说,车中有三个人,一个是御史顾庸方,一个是他的儿子顾家俊,一个是他女儿顾倩娥。他们爷儿三个身遭大祸,我从北京城把他们救出来,现在没有地方投奔,只有师弟你这里可以暂时避祸。师弟你要帮助师兄,救他们父子脱过这场大难。你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么?倘若有什么不便,师弟你可千万不要客气,我们可以立时逃往别处。”

武凌源赶忙答道:“师兄,你不必迟疑。你若不信这个师弟,就也不肯往这里来了。这点事我做得到,可是有追赶他们的人么?”

铁云峰忙答道:“对头人若不是十分厉害,我也不致这么费事。不过他们现在还到不了,可也赶紧地先逃到你们牧场里,我再想脱身之策。”

武凌源道:“可是用原来的车辆把他们紧赶到牧场么?”

铁云峰道:“那么走不成,现在得完全用金蝉脱壳之法,抽梁换柱的手段,把人替换出去。”

武凌源忙说道:“师兄,应该怎么做,你尽管吩咐。”跟着一转身,向山边低声招呼道:“你们全下来。”

跟着马龙骧、孟振刚、杨四虎、牛金榜全从山坡上蹿了下来,到了场主武凌源身旁,武凌源道:“这就是我的师兄铁云峰,他带了几个人来,得到我们牧场暂避。”

这时铁云峰向马龙骧等只拱了拱手道:“老师傅们,我现在没工夫和你们客气了。”他跟着伸手从囊中抓出几枚铜钱来,只见他这只左手在胸前一横,手中连续地发出“铮铮”的声音。马龙骧等全懂得这是打出几枚金钱镖,不过他这金钱镖的打法实有独到的功夫,腕子绝没晃动,打得也远。金钱镖打出去,全落在两边靠山口的山坡上,那边也起着一片叮咚之声,跟着山壁上有远有近,有高有矮,连续蹿下四个人来,一同扑到铁云峰身边,他们可是一声不响。

这一来武凌源跟四位马师又惊心又惭愧,在山边铁云峰早埋伏下四个人,自己这班人来到,还是暗地潜伏,这简直成了笑话了。这幸亏不是临阵对敌,倘若在这里是等候仇人,真好像拿着肥羊往虎口边送,自己找死来了。这时铁云峰向武凌源道:“师弟,现在可没工夫给你引见,我们赶紧得把人换下来。”

他带着这四个人,赶紧到了两辆轿车前,头里一辆车从车厢里出来两个少年,全是穿着长衣服。后面车内,他们伸手先拉出一条被子,扔在了车辕上,低声向车里说了两句,里面的人也钻出车厢,坐在了车辕上,把一双靴子脱下去,换了一双,很快地把外面衣服脱下来,跳下车来。铁云峰拉着这个人紧向双松岭下山口这边走过来。

这时前面车里那两个少年也照样把外面衣服全脱去,潜伏在这里的人他们很快地各自把车上人的衣服全穿在身上,仍然是头一辆车两个,后面车一个,钻进车厢。这时却有一个人替铁云峰赶头一辆车,后面还是原旧的车把式,两个赶车的把鞭子一挽,口中吆喝着,两辆轿车顺着山口前一直地斜向西南走下去。铁云峰向武凌源招呼道:“师弟,咱们是赶紧走。这位就是我的东家,这两个少年,就是他的公子和女公子。”

武凌源在黑影中辨别不清面貌,可是看见师兄所说的顾大人的女公子也改变了男装,武凌源赶紧向孟振刚、牛金榜低声说道:“二位师傅,头里先蹚下去。”

此时车上下来这爷儿三个是一语不发,武凌源更叫杨四虎、马龙骧二位马师在后面隔开一些,查看着四周和后面一带的道路上。武凌源在前面引路,完全是贴着山边有草木的地方,掩蔽着行迹,更躲避着所经过的几处小村落。武凌源前面引着路,可是不时注意身后跟随的这三个人。见师兄铁云峰始终是挽着顾大人的手,走得虽则不慢,可看出师兄是帮着他。那两个少年虽则走在这种山坡边,更时时穿着树木而行,可是脚底下全是那么轻快。一路紧走,毫无阻碍。可是到了四更过后,才来到西丰牧场附近。武凌源脚底下略微放慢些,铁云峰领着这位顾大人紧走了两步,赶到近前。武凌源低声说道:“师兄,跟我来的这四位师傅,全是我好些年交下来的朋友,绝没有差错,师兄是可以放心的。可是牧场里人太多,栅门那里常川总有七八个人看门守夜。我们是明着走还是暗着走?人太多了,我不敢说准怎么样。”

铁云峰略一沉吟,哼了一声道:“师弟,你想得周到。你们是明出来的暗出来的?”

武凌源道:“除了我们哥儿五个,还有大柜管账的先生以及你侄子,别人全不知道。”

铁云峰道:“那么我们还是暗入牧场,容我看看风声再定规怎么样安置。”

武凌源答应了声好,他仍然头里紧走下来,孟振刚、牛金榜已经到了牧场附近,在壕沟前略等了一下,这班人走近了,他已经蹿过去,低声招呼道:“场主,快着点,场里查夜的刚过去,后面的可也就快到了。”

武凌源赶紧向师兄问道:“师兄,他们三人大约全不能越围子,我们帮帮忙吧。”

铁云峰道:“只有这位老大人需要帮忙,他们兄妹二人还可以进得去,不用管了。”

此时孟振刚、牛金榜已经翻进围子里等候,铁云峰向随身后的这兄妹二人招呼道:“辨别得清么?脚底下留神。”

二人是并不答应,在壕沟边略一张望,各自腾身纵过去。他们相继一耸身,手攀住围子的木柱顶,轻轻一翻,已落在围子里面。铁云峰在蹿过壕沟之后,脚下不停,腾身而起,轻飘飘往围子顶柱上一落,脚尖点木柱,落在了围子里面的地上。

孟振刚、牛金榜在里面看着,这位铁师傅背着一个人,身形竟会这么轻快,往下落时,这么重的身躯,不离得近了听不见一点声息。这个人的功夫真是练到家了。

铁云峰已经把顾大人放下,后面的杨四虎、马龙骧也跟踪赶到,翻进了围子内。武凌源仍然在头里领着,一直地扑奔前面大柜。此时顺着围子的东北已经有两匹马如飞地向这边疾驰过来,武凌源带着这几个人往前紧走,离开了围子附近。查夜的两匹马似乎望到一点人影,内中一个已经在喝问:“什么人?”

马龙骧他在最后,赶忙地发话答道:“我是查夜的。你是张二虎么?没有事,走你的吧。”这两匹牲口照样顺着围子边向西转去。

武凌源等一阵紧走,到了大柜房这里,武玉骢已经迎了过来,武凌源低声问道:“柜房内没有别人么?”

武玉骢道:“吴先生已然睡下了,没有人,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候。”

武凌源忙向孟振刚、牛金榜道:“二位师傅索性辛苦一下,到大圈上走一遭,再顺着围子骑牲口蹚一下,回头请到柜房来。”

孟振刚、牛金榜答应着,赶紧照着场主的吩咐去照办。武玉骢把门拉开,这班人一同走进屋中。大柜这里是一通连五间,靠着东边也隔开一间是管账先生的卧室。这里每夜是灯火不熄,这是平常的规矩,夜间场主们随时出来巡查。进得屋来之后,铁云峰这才向他所领着的这位顾大人说道:“东翁,你大约太累了吧?不用客气,这是我同堂学艺的亲师兄弟。”

武凌源等这才在灯下看清了所来的三个人。这位顾大人年纪也就在五旬以上,苍白的面色,面貌长得十分清癯,一望而知是个读书人。他此时穿着一身短衫裤,却是商人穿的衣服。这两个少年,全在二十岁左右,现在在灯下,武凌源等可辨别不出哪一个是女的。尤其二人面貌长得一样,只不过一个身量略高些,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头上可全戴着青纱的便帽。这位顾大人听到铁云峰的话,长吁了一口气道:“云峰,我还支持得住,不要介意,在这种生死关头,大祸临身之下,无故地又招扰到你师弟这里,叫人于心何安?你还不给我引见引见,别叫我太失礼了。”

铁云峰赶忙指引着武凌源和这顾大人相见,顾大人自报自己的名字,他叫顾庸方,武凌源赶紧地替杨四虎、马龙骧报着名。铁云峰跟着叫这两个少年向前相见大家,这才知道这个身量微高的是顾大人的公子,名叫顾家俊,他那位女公子名叫顾倩娥。武凌源忙着让座,武玉骢也拜见了这位顾大人,然后向这位铁师伯重行行礼。

这时在灯下看到这位铁师伯和山边白天遇到他时完全变了样,一身土黄布的衣服,粗布洒鞋,头上罩着一条手帕,腰间还系着一条褡包,完全是一个赶车脚的。可是此时杨四虎、马龙骧已经暗中注意这个铁云峰,他此时虽则是这种土头土脑的打扮,可是这个人的骨格相貌,另有一种不同之处。在山边看到他,他也许是故意地掩饰行藏,愁眉苦脸,精神松懈,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是有一身极好功夫的人。此时一来到牧场,这个人的精神振作起来,目蕴精光,眉梢眼角带着一股威凌之气。

此时大家全行落座,武玉骢把这里预备好的茶挨位献上一碗,铁云峰向武凌源道:“师弟,我们大约总有七八年没见面了。”

武凌源道:“还不止于,我记得和师兄在关东一别,到如今整整已经九年了。可是师兄依然和当年一样,一点儿不显老。”

铁云峰点点头道:“过得真快,一晃已经九年了。此次我这样到你这里,来得太突兀了。事情已经逼迫到这一步,我入了甘肃境,不到西宁这里投奔你接应一下,恐怕要走不脱。也许给师弟你带些祸来,那可真叫我这个做师兄的难过了。可是我要尽力而为,或许还不至于这样。我把这件事详细地向你说一下,你也就知道势非得已,只好叫师弟你跟着担心受累,几位师傅也是格外地帮忙援手了。”

铁云峰这才把此番带着这位顾庸方大人和他的儿女逃到甘肃的原因,以及此后的打算,全说了一番。

这位顾庸方他完全是科甲出身,饱学之士。他原籍是安徽凤阳府人,自从入了宦途,也曾做了好多年的外任。这位顾庸方,学问既渊博,操行上尤其是廉正,虽然不能说什么爱民如子,可以他自从做官以来,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全是得黎民的爱戴。可是这样的好官,却在宦海中浮沉了多少年,没有大发迹,这就是好人难做。

他从前一年入了都察院当了御史,他是一个外任官,既会调京任用,并且给了他这么个清淡的差事,费力不讨好,最容易得罪人。这好像是暗中有权有势的人来摆治他。可是顾庸方却处之泰然,并且是极对自己的心意。他这些年来在外任做官,只赚了一肚子闷气。他眼中所看到的一班有权有势的勋贵,虽然不能一笔抹杀,究竟是坏的多,好的少。尤其是这几年,官场上的风气江河日下,哪一个掌权的大官全是苞苴夜进,贿赂公行,卖官鬻爵,他们什么违法的事全敢做。可怜这个御史衙门,就没有一个敢动一动有势力的人,只找那些没有倚靠,没有援引的人下手。顾庸方一做了御史,自己也知道这个官不好做。可是自己身入宦途,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轰轰烈烈地做一下,也叫吏治振作一下,给那一班无法无天的权贵们下一次警诫,也叫他们敛敛迹。

顾庸方这种打算,就是取祸之道。不过他也是得把自己的脚步站稳,找到那恶迹昭彰,有赃证,有实据,有权势,有地位,不够上这几件,犯不上下手。他入了御史衙门一年多的工夫,不过是随声附和。他宁可落个尸位素餐,决不妄参一人。这一来,有的一班同寅们就认为顾庸方的性情变了,不像从前刚强了。有的说,顾大人这才叫聪明呢,这么干下去,决不会出差错,更不得罪人。这才是当御史的诀要。哪知道顾庸方已经暗中注意一人,安心从他身上下手。这个人就是现在世袭镇远侯,军机大臣那中堂,他单名一个荣字。

这位那中堂他因为平定边陲,功高望重,曾封过定远大将军。谁也认为像他掌握那么大权,立那么大功,一定能够坐镇东边,成为一家藩镇。可是事实上在边乱平定之后,竟是把他的兵权解了,做了军机大臣。这件事朝里头一班大臣们没有不猜疑的,可是这位那中堂他的年岁并不大,现在也不过五旬左右,只为他根基硬,并且也是列入勋贵一流,跟铁帽子王结了亲。他这种势力在朝里朝外,全是炙手可热。在过去平定边乱的时候,他有多少不法的事,可是无论你是什么人,不要说正式地参他,只要口头上略有非议,就是杀身之祸。顶便宜的是叫你离开宦途,永远别想做官了。他那种不法的情形,别人也真不敢那么做,什么强梁霸道的事全做是出来。大权在手,掌着生杀的权柄,他手底下不知屈死了多少人。

现在明面上看他的势力比较先前弱了,但是事实上他在朝里还是谁也惹不起他。从他手底下放出多少任一二品的官员,朝里他也拥有半朝人。这个人他虽然有那么多的劣迹,简直奈何他不得了。解他兵权的情形,很显然是朝廷对他起了疑心,认为他有跋扈不臣之心,可是依然没把他治了罪。他入了军机,掌了枢要,照样地有势力,不过势力和先前是两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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