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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慧眼识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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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种事情实在是难,风声只要泄露了,他手中掌握着十几万八旗劲旅,真格的造起反来,三省的黎民百姓难免涂炭之苦。尤其是宁古塔将军,他就是把他犯法的证据全调查清楚了,他绝不敢递本章参他。因为铁帽子王是定远大将军的亲家,不只于朝中有一班人维护他,连内廷里全有人给他做主。宁古塔将军真的参了他,可是人就得罪太多了。这必须找一个和这些勋贵不相干的人,有胆量不怕死,用一道秘密的折子奏上去,必可以为边疆上消无穷的后患。可是这种人就很难得了,谁有这种胆量?得罪了定远大将军,早晚是灭门之祸。宁古塔大将军偏偏看中了顾庸方,也因为过去他的官声到处传扬,是一个廉洁强项吏。不趋炎,不附势,忠心耿耿。所以现在宁古塔将军把这件重大的事向顾庸方说出来。

顾庸方慨然应允,自己愿意这个知府不做了,要除掉这个误国殃民的那荣。可是宁古塔将军除去把几件重要的证据交付顾庸方,更告诉他:“你这种提参大将的折本,任凭多严密,恐怕这个本章递不到内廷就要被人搜寻去。这个定远大将军他实在是怀着异心,不过还没到时候他不敢发动。自从到了关外东三省,上至将军府,下至府县,只要有牵涉他大营的事,不知他怎么就会得到信息。这个人是十分厉害,这个折本只要拟好了,你必须找一个极妥当的人,乔装改扮,赶奔北京。把这个折本秘密地送到御亲王府,并且还得不经过他府上的门吏们传报。我这个话不便向你细说,你自己忖量,做得到做不到?”

顾庸方一听将军这个话就明白了,因为这种行为不能出自将军之口。顾庸方心说,便算找着了主顾了,这件事自己一定能办到。因为身边正有一个极可靠的人,他还是专能办这种事。赶忙答道:“卑职这件事一定能够做到,决不辜负将军为国为民的一番苦心。不过卑职的官卑职小,这件事一出手,可明知是祸,往后只求将军多栽培吧。”

宁古塔将军慨然说道:“你只管放心,我要以我的爵位来担保你的安全。官丢了,算不得一件事,我决不能叫你真落个杀身之祸,那我成了借刀杀人了。并且你也知道,我跟定远将军无怨无仇,叙起来,还有亲属的关系。我实在是为国家为黎民才这么做。”

知府顾庸方从将军府回来之后,他立刻就着手办理这件事。因为他府衙内正有一个极可靠的人,也就是本篇开场在甘肃西丰牧场露面的铁云峰。他自从跟顾庸方到北京后,从不提他姓名,只称他为云老师。原来这个人是知府顾庸方赴宁安府上住时所结识的一个江湖朋友。

顾庸方在部里领了文凭路引,赶奔宁安府,走到了张广才岭中阳镇落店的时候,知府顾庸方他虽则带着眷属,可是这种官任凭到了什么地方,总是轻车简从,不叫地方上供应轿马。尤其是一入了吉林境,总要采风问俗,多知道些民情。落店之后,赶到晚间,忽然店门那里有人吵嚷起来。顾庸方的儿子顾家俊也跟随在身边,他出去一看,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因为有一个人来到店门前,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一身血,受伤很重,气喘吁吁,只求店家无论如何给他找一个小房间。据他说是遇到了匪人被劫,被砍了好几刀,店家要不收留他非死不可了。可是店家说什么也不叫他进来,认为带着这么重的伤,倘若进了店咽了气,无故地弄一场人命官司,没有这样的冤大头。告诉这个人除非是把地方上官人找来,才能收留他。

顾家俊一看这个情形,店家的心真狠,见死不救。他遂赶紧到里边把父亲招呼出来,叫顾大人做主救这个人。顾庸方到了店门外,向店家要过灯来一照,这个人现在已经坐在店门边,倚在墙上,不住地喘着,伤是真够重的。顾大人一想,自己在这种时候不担当一些,也太残忍了。遂向店家说道:“只管把这个人架进去,出了事由我做主。地面上有麻烦由我担当,你还怕什么?你这是店房,不是住家,就是他因伤致死,铁打的店房流水客,有什么关系?”

这种地方虽则是一点不要紧的事,顾庸方父子这一出头,救了这个人的命。店家已经知道是上任的官员,他不敢再说什么了。顾庸方把自己老跟班的赵福也招呼出来,叫伙计帮着忙,把这个人架进了赵福所住的房间内。赵福看着也直咧嘴,这个人一身的血,这是闹着玩的么?可是自己主人想救这个人,他哪敢多说一字?顾庸方是个饱学之士,三教九流,各种的学术,差不多全涉猎过。略懂得些医道,赶紧地叫赵福到街上杂货店买砂糖,更叫店家去煮开水,这是治受伤最急的方法,并且还最灵效。当时把砂糖买来,顾大人亲自看着冲了三碗,叫赵福服侍着给这个人喝。一连就喝下两碗去,直过了有两个时辰,这个人才略微缓过气来。

他看了看眼前这班人,自己也觉出喝了许多砂糖水,精神恢复了不少,这才喘吁吁地问起顾大人的姓名。赵福已经告诉他,顾庸方见他已经能说话,忙问道:“你这个人怎么受这么重伤?在夜间不好去买药找医生,你自己觉着能支持么?天亮后再想法子救你。你姓什么?是做什么的?”

这个人忙向顾庸方道:“我姓云,是贩布的客人。这次带着不少的钱,遇见匪人也是我自己找死。只为年轻时练过一两年的武,我犯了舍命不舍财的毛病,拼着命地和匪徒挣扎。钱也全被抢去了,我被他们砍了好几刀。若不是老先生你这么帮忙向店家说情,我这时也许就完了。这位老管家你摸摸我身上里边兜囊内,大约还有一包药,你把我极重的伤口先敷上。这位老大人只管放心,我死不了。”

赵福果然从他身边找出一包药末子来,把背上最重的一处刀伤敷上药扎裹好,这样整忙了半夜,顾大人父子才歇息。可是第二天这个人这么重的伤,哪容易就好,顾庸方要给他去找医生,可是他竟拦阻着,自己要来纸笔,开了一个药方子。但是开过之后,很惭愧在向顾大人说道:“还得救恩公救人救到底,破费些,我身边是分文没有了。有这剂药,我的伤就可以好了。”

顾大人哪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好言安慰,更嘱咐赵福和家俊要好好照顾他。他受了伤,更把钱全丢了,心肠一窄,就容易出危险。更叫家俊告诉他,我们正因为有事得在这里耽搁几天,并且告诉这个客人,不用着急,买货的本钱已经丢了,伤好了之后,不去做买卖,混一份差事,也能够有栖身之地。其实顾庸方有什么事?完全为他耽搁了四五天。

这个姓云的对于这种情形全知道了,他好生不安,屡次地要走。可是顾庸方看出他的伤势,至少得休养十天半月之后,才能勉强行动。血流得太多了,伤口也没有那么快就能收口,所以竟把他带到宁安府。一路上这爷儿两个对他极关心照应着,这个姓云的他到了宁安府,反不像先前那么客气了,一直在衙门里整整住了一个多月,伤才算好了,也能够行走了。可是日子一多,顾庸方跟家俊全看出这个人绝不是做买卖的。他丝毫没有商人的习气,像是极有经验、极有阅历的人。说起闲话来,饱经世故,洞悉人情,顾大人对他注了意。

这天闲着没事,把他叫到书房,自己告诉他,想在府衙里给他补一份差事,但是得说真情实话,究竟是做什么的。这个姓云的才吐露真情实话。

他原来名叫铁云峰,自己自幼学就一身武功本领,在关东一带混迹风尘中,做些个行侠仗义、济困扶危的事。只为得罪的仇人太多了,在张广才岭和自己几个极厉害的对头遇到一处,被他们包围,整整地拼斗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因为人单势孤,虽是当场除掉了几个极厉害的匪类,个人也受了重伤,侥幸逃得活命。蒙顾大人慷慨相救,实在是再造之恩。大人如肯相信,情愿在顾大人身旁,当一份小差事。只要有用着他之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一来顾庸方和家俊全十分高兴,宁安府这个地面极不容易处理,地方上时时地出事,自己到任,身边一个得力人没有。现在得到这么一个草野豪侠人物,他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就是求之不得的。并且儿子家俊也是最爱弄刀舞剑,不过自己是诗书门第,不近于这个,现在收留下这么个有本领的人,也正好叫家俊跟随他锻炼。个人就是一儿一女,叫家俊锻炼个结实身躯,也是好事。

铁云峰遂在宁安府衙住下来,顾庸方也不给他挂名当差,完全以朋友看待他。并且日子一多,查看这个人的性情果然品行端正,言语豪爽。顾庸方越发喜爱他,连女儿倩娥也全拜在他身边,做了徒弟。所以这次宁古塔将军向顾庸方示意,提参秘折必须有得力的人送到京师,顾庸方自己面前现成的有这么个人,所以慨然答应。回衙门之后,当天晚间就把这件事说与了铁云峰,告诉他:“已经得到宁古塔将军的指示,要为国家和黎民百姓除这个大害。事情必须做得严密,把这个参奏的折本秘密送到北京城,交到裕亲王手中。倘若走漏风声,不止于我这个知府落个杀身之祸,内中还牵连着一班人。并且这个定远大将军也就许拥兵选择,把东三省弄成一片血地。你能够帮我这个忙么?”

铁云峰点点头道:“大人对于我有再造之恩,漫说这点事,就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不过大人要思索一下,这件事可得有十分把握。此次我带着这秘密的折本,按大人所说的情形去办,必须暗入裕王府,这种行为可是犯法的事。北京城是王法森严之地,大人是朝廷派出来的官吏,我是大人的私人。我自身所行所为,虽则是本着人情天理去做,可也为国法所不容。如今我以这种手段,入裕王府面递秘折,倘若裕亲王一翻脸,不承认这回事,连大人全有犯法的罪名,大人把这件事也想到了么?”

知府顾庸方听到铁云峰这番话,点点头道:“我也想到这种情形。我堂堂一个宁安府的知府,这种举动是违法的。现在我不能顾忌这些了,以我出名来提参定远大将军,就是拿着自己的脑袋来办这件事。论我的身份地位,我没有权参他。可是我已经破出死地去做,并且宁古塔将军这里,也是得到裕亲王的授意,才这么办的。这种情形是很显然。朝中的事,你是不明白。裕亲王他安心对付这个定远大将军,必然是出自皇上的意思。现在宫里头的事也是许多人争权夺势,各树私党。这个定远大将军他这么横行不法,也正因为他有极大的力量,所以我们现在对于这件事,只是本着良心去做,不计祸福。可是暗中照样有人帮助我们,你只管放胆去办。”

铁云峰他遂带着这个秘密的折本赶奔北京城,夜入裕王府,把这个折本呈到裕亲王面前。铁云峰也是提心吊胆,这件事情一有变化,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裕亲王当时严厉地嘱咐,叫铁云峰立时离开北京城,此后对于这件事不许再提一字,只要敢向外宣扬,可提防着你和顾知府的脑袋。铁云峰把这件折本交到之后,自己赶紧地回转宁安府。可是事情是风平浪静,一点举动没有。因为这件事明知道是一场大祸,等了好多天,顾庸方到宁古塔将军那里求见,可是将军这些天说是正有病,所有的官员一概不见。这一来连顾庸方全猜不出是什么意思了。

整过了半个多月的工夫,事情真是出乎意外。对于这个定远大将军不止于没查办,朝廷那里反倒派来一位大员,带着朝廷的旨意,对于这定远大将军赏了许多珍品,对于他统辖的军兵,也有极大的赏犒。这一来真要把顾庸方气死,怎么朝廷反做出这种反常的事来?

顾庸方跟铁云峰说起这件事,十分痛恨。可是铁云峰却向顾庸方道:“大人可以沉住了气,朝廷这种情形或许是另有用意。大人别忘了,他手中拥有十几万大兵,朝廷恐怕是再酿成三藩之乱。大人再等一等,必有结果。”

果然又隔了半个月的工夫,朝廷竟是又下了一道旨意,以定远大将军戡乱边陲,功在社稷,朝廷特旨召见,另有封赏。所有他统辖的军兵,仍然驻守原地。这一来定远大将军他不能不进京了,并且他也绝没起疑心,朝廷里绝没有派人代替他的职务,由他手下亲信的将弁代理他的军权。尤其是附近所有宁古塔的兵马,并没有移动的情形。所以定远大将军放了心,带着一队人马,耀武扬威地得胜回朝。

赶到进京之后,他算上了当。宁古塔将军、盛京将军他们早奉到密旨,兵马早预备好了,定远大将军一离开吉林省,这两省的兵马全是暗中调动,把他的队伍包围,可也不动。他们暗中监视起来,这个定远大将军回京之后,朝廷里对他并没有真格的查办。在明面上依然是因为他劳苦功高,不叫他再到边疆上去,留京任用。给了他很高的地位,入了军机,做了军机大臣。不过算把他整个的军权解除,事情已经全办完了,他的军兵也全慢慢地调动开。

宁古塔将军传见知府顾庸方,这次将军的面色上十分不快,向顾庸方道:“你看见这种情形了?当初下手时若不是那么十分慎重,恐怕连现在的情形全做不到。这个奸臣他有这大的势力,把他调进京去,朝廷里依然不敢动他。这还是我们有这位裕亲王暗中做主,现在的情形你看,连皇上想处置他全有牵制了。不过慢慢地等待,早晚会要收拾他的。”

顾庸方到此时他也不敢不信势力的可怕,好在顾庸方这个参奏的折本就始终没有透露出来,再过了两三个月的工夫,顾庸方由宁安府调京任用。虽则他做了都察院的都御史,这就是明升暗降。在当时他这么调京任用,太不近情理了,顾庸方他个人从做官以来,就没有升官发财的心。现在叫他做了这么个御史,他觉着对于自己本身和个人的性情很适宜。家眷也随在任上,铁云峰也跟随了来。

其实铁云峰随着顾庸方,于他本身没有一点益处。顾庸方是个很方正的清官,他虽则做着多少任的官,依然是两袖清风,还得从家中拿出钱来,生活是十分简朴的。铁云峰不肯,他自己也是另有用意。他因为受顾庸方父子相救之恩,自己就算是没报答他。并且认定了顾大人将来还有是非,参定远大将军总算是由他出名发动,现在定远大将军又入了军机,顾大人偏偏入了都察院。这件事将来也是不了之局,一旦真个发觉起来,恐怕现在这个那中堂未必善罢甘休。他在朝中这么大的,少用些手段,像大人这种身份,虽则做着官,也是无权无势,早晚是有性命之忧。自己为的受他父子恩深义重,在这种情况下越发地不敢离开了。所以宁可在他这里落个吃闲饭,绝不肯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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