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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特洛伊的浪漫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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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在他的妻子头一天半夜里离家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把死者盖好,别再让人看见,然后上了楼,和衣一头倒在床上,黯然等待着天亮。

在过去这二十四个小时里,命运对他是够严酷的了。这一天他过得与他原来所打算的完全不一样。一个人力求用新方式为人处世时总得克服一种惯性——这种惯性似乎更多存在于一些有限制性的事件中,而不存在于我们自己身上。这些事件又好像已连成一气,不允许任何新的改进。

从芭斯谢芭那儿搞到了二十镑后,他又把自己能凑到的每一个铜板——共计七镑十先令——都加了进去,总共是二十七镑十先令。那天早晨他带着这笔钱匆匆忙忙地赶着车离开了家门,赴芳丽·罗宾的约会去了。

他一到卡斯特桥,就连马带车一起寄放在一家客栈里,于差五分十点的时候回到了位于市镇下端的大桥上,在桥栏上坐了下来。钟报时了,但芳丽连个影子都没有。其实她此刻正在救济院由两个用人给她穿葬服呢——这个温柔姑娘生来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享受这种荣誉,由侍女给她穿衣服。一刻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特洛伊等待着,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她这是第二次不赴跟他订好的重要约会了。他在气恼中发誓说这将是最后一次。他在那儿呆到了十一点钟,桥上每一块石头上面长着的每一片地衣他都看得眼熟了,桥下面的细浪发出的淙淙声他都听得厌烦了,他从坐着的地方猛然站起来,回到客栈取出马车,怀着对过去十分冷漠、对将来满不在乎的愤慨心情,赶往巴地茅斯参加赛马会去了。

他两点钟的时候来到了赛马场,在那儿和在市镇里一直待到九点钟。可是,在上一个礼拜六的阴郁暮色中芳丽出现在他面前的形象,由芭斯谢芭的责备帮衬着,又回到了他的脑子里。他发誓不再赌博,并遵守了自己的誓言,因为在晚上九点钟离开市镇时他仅仅花了几个先令。

他赶着马慢慢往家走,现在才第一次想到芳丽无疑是因为生病才失约的。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搞错。他后悔没有留在卡斯特桥打听打听。到家后,他悄悄解下马的套具,走进屋里,去承受正在等待着他的那可怕的轰顶霹雳。这一点我们已经见过了。

天色刚刚亮到可以看清东西,特洛伊就从床盖里爬了起来。他对芭斯谢芭的下落丝毫不在意,几乎忘却了她的存在。他大步走下楼梯,出了后门,朝墓地走去。一进墓地他就到处找,最后发现一个新挖的空坟——就是前一天为芳丽挖的那一个。他给坟的位置做了个记号,就匆匆忙忙赶往卡斯特桥去了,只在上一次他看见活着的芳丽的那座山旁边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儿。

他到了市镇上,拐入一条旁街,走进两扇大门,门上安放着一块木板,上写:“莱斯脱,加工石料和大理石”。里面到处摆着各种尺寸和式样的石头,都是为纪念一些尚未辞世的不知何许人镌制的。

特洛伊现在无论在外表、言谈还是举止上都很不像他自己了,甚至他自己也能察觉到这一点。他亲自来办理这件购买墓碑的事,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人才会这样做。他没有心思去考虑、计算或注意节约。他一意要弄到点什么东西,就像个育儿室的孩子那样伸手就拿。“我要块好的墓碑,”他对站在院内一间小办公室里的那个人说,“我要向你买一块价值二十七英镑的好墓碑。”

这是他所有的钱。

“这笔钱包括所有的费用吗?”

“所有的费用。刻上名字,运到韦特伯里竖起来。我现在就想要,马上要。”

“这个礼拜内我们赶不出特制的墓碑。”

“我必须现在就拿到。”

“如果你愿意从这些存货里面挑一个,倒可以马上就好。”

“好吧,”特洛伊不耐烦地说,“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样的。”

“存货里面最好的就是这一块,”石匠说,同时走进一个棚子里,“这是块大理石碑,卷叶雕得很漂亮,下面还有典型主题的圆雕。这是墓脚石,图样是一样的,这是封坟的盖子。仅仅全套磨光就花了我十一镑——石板都是头等货,我可以保证能经得起雨淋霜冻,一百年也不会碎裂。”

“多少钱。”

“这个,我给你刻上名字,再运到韦特伯里去安起来,就要你说的那个数吧。”

“今天干完,我现在就付钱。”

此人表示同意,但觉得很奇怪,这个没挂一丝孝的客人怎么会是这样一种心情。特洛伊马上写下要刻的铭文,付了账就走了。下午他又返回来,发现字都快刻完了。他在院子里一直等到把碑包装好,看着它放进车里,踏上去韦特伯里的旅程。他吩咐跟车去的两个人向教堂执事问清楚碑文上提到的那个人埋在什么地方。

特洛伊从卡斯特桥出来时天已经很黑了。他沿路走去,胳臂上挎着一个相当沉重的篮子,心情很抑郁,不时在经过的桥上和门边放下篮子歇歇气。他在半路上碰见送碑的人和马车摸着黑回来了。他只问了一声事情办好没有。听说一切都已办妥,他放心了,又往前走去。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特洛伊来到了韦特伯里教堂墓地。他一进门立刻就往一清早他作了记号的那个空坟所在的角落走去。这个地方在塔楼的背面,路上的行人看不大见——不久前这儿还无人过问,到处都是石头堆和桤木丛,现在已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作为下葬的地方,因为别处很快就占满了。

那两个人说得不错,碑已立在那儿,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洁白如雪,美观雅致,有碑和墓脚石,还有把它们联接在一起的围边大理石。中间是泥土,适合于栽花。

特洛伊把篮子放在墓边,自己悄然隐去。几分钟后,他又回来了,拿着一把铲子和一个灯笼。他举起灯向大理石照了一会儿,念了念上面刻的字,然后把灯挂在紫杉树的最低枝杈上,从篮子里拿出好几种花苗,都捆成一束一束的,有早春开花的雪莲、风信子、藏红花球茎、紫罗兰和重瓣雏菊;有后面几个季节开花的麝香石竹、瞿麦、荷兰石竹、铃兰、勿忘我、紫菀、秋水仙以及其它一些。

特洛伊把这些花放在草地上,动手栽种起来,脸上毫无表情。雪莲种在墓盖外面,成一直线,其余的栽在墓的圈界里。藏红花和风信子种成一排一排的,一些夏季开的花种在她的头和脚上面;铃兰和勿忘我盖在她的心上,其余的都散种在这些花之间的空档里。

特洛伊此时精神很萎靡,根本察觉不到由于对往日的冷漠感到悔恨而采取的这些徒劳的多情行动有什么荒唐之处。他的癖性来源于海峡两岸,在目前这种时刻他显得既有英国人的呆板,又有法国人那种近乎盲目的多情感伤。

这个夜晚多云、闷热,漆黑一团,从特洛伊的灯笼里射出来的光芒具有一种奇异的照明力量,一直伸入那两棵古老的紫杉树里,闪闪烁烁的好像又冲到头顶上那层漆黑的云幕上面去了。他觉得有一大滴雨珠落到了手背上,接着又落下了一滴,掉入灯笼的一个小洞里,蜡烛哔哔剥剥响了几下就熄灭了。特洛伊感到很疲倦,现在已快到半夜了,有迹象雨会下大。他决定等天亮了再把最后剩下的一点活干完,于是便在黑暗中摸索着顺墙走去,过了那些坟墓转到了北面。他从这里进了门廊,靠在里面的长椅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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