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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疑窦顿生——疑窦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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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斯谢芭的丈夫出走了一时又一时,一天又一天,时候越来越久了,此间她既略为惊异,也多少松了口气,但这两种感觉都从未超过通常所谓冷淡的程度。她是属于他的:这一点非常明确,这种身份丝毫不容置疑;其可能的结局按理无非极有限的几种罢了,因此她想不到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她不再有兴致把自己看成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只是怀着一个旁观者的冷漠心情来考虑自己作为一个可怜的畸零人究竟会遭到怎样的命运。因为芭斯谢芭把自己和自己的未来描绘成一团漆黑,简直非现实所能逾越。她原来那种年轻人的强烈自豪感减弱了,对未来岁月的一切忧虑也随之而衰竭了。忧虑表明是好是坏还在两可之间,而芭斯谢芭已经认定,对她来说已不大可能还有两种出路。不久,或许晚些时候——但不会很晚的——她的丈夫就会回家来的,那他们此后在上庄居住的日子便屈指可数了。产业代理人本来就以芭斯谢芭的性别、年轻和美貌为理由对于她是否能作为詹姆斯·埃弗登的继承人保有这个农场表示过怀疑,但她叔叔那个奇特的遗嘱,他本人于去世前对她在这种事情上精明强干一再提出的证据,以及她在达成协议前对突然落入她手中的大批牛羊采取的有力措施,赢得了代理人对她的能力的信任,就再也没有异议了。近来她一直疑惑,不知她的婚姻在法律上会给她的地位带来什么影响,不过还没有人注意到她已经改变了姓氏。只有一点是清楚的——如果明年一月交租日那天她自己或她的丈夫不能使代理人感到满意,那就不会得到丝毫体谅,也不配得到丝毫体谅了。一旦离开农场,他们肯定就要陷入贫困。

因此,芭斯谢芭是在意识到自己的目标已成为泡影的情况下生活着,她不是一个没有充分根据也能继续抱着希望的女人,因此她与那些眼光不那么远大、精力不那么充沛但更受人宠爱的女性不同,对这些女性来说希望就像一种时钟装置,只要得到很少一点吃的住的就足以使之上紧发条永远走下去。她清楚地看到她犯的是致命的错误,因而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冷静地等待着末日的来临。

在特洛伊走后第一个礼拜六,芭斯谢芭独自一个人到卡斯特桥去了,她结婚后还从没有去过那儿呢。就在这个礼拜六,她正从像往常那样聚集在交易所前面的一群做买卖的乡下人中间慢慢走过去,市民们也正像往常那样眼睛打量着这些乡下人,心里嘀咕着这些健康的生命原来是以没有可能当市参议员这种昂贵代价换来的,突然一个显然一直跟在她后面的人对她左边的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芭斯谢芭的耳朵和任何野生动物的耳朵一样,灵极了,说话人讲了些什么她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她是背朝他的。

“我在找特洛伊太太。那是她吗?”

“是的,我想就是那个年轻太太。”被询问的人说。

“我有件不好的消息要告诉她。她丈夫淹死了。”

芭斯谢芭好像具有先知的禀赋,她喘吁吁地说道:“不,这不是真实的,这不可能是真实的!”接着她就不再说什么,也不再听见什么了。掩盖着她整个身体的那层自我控制的薄冰被冲破了,水流溃决而出,她完全被淹没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但她没有倒在地上。一个忧郁的男人就在她喊叫的当儿一个箭步赶到她身边,她一倒下就被他用双臂接住。原来这个人在她穿过外面的人群时就一直在老谷物交易所的门廊下面盯着她。

“怎么回事?”博尔伍德把她扶了起来,抬头看着捎来这个重大消息的人说道。

“她丈夫这个礼拜在路尔温德河口洗澡时淹死了,海岸警卫人员发现了他的衣服,昨天把衣服送到巴地茅斯去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博尔伍德眼睛里立即燃起了一道奇异的火光,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便觉得很兴奋,但这个念头难以出口,兴奋也就被抑制住,只把他的脸烧红了。这时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和不省人事的芭斯谢芭身上。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理平她裙子上的皱褶,就像一个孩子握住一个被暴风雨打伤的小鸟,替它整理乱糟糟的羽毛一般,然后沿着人行道把她送到王家甲胄旅馆,穿过一道拱门,进入一个单人房间。他刚刚——多么不愿意啊——把这个宝贝负担放在沙发上,芭斯谢芭就睁开了眼睛。她想起了发生过的一切,叽里咕噜地说道:“我要回家去。”

博尔伍德离开了房间,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以恢复自己的神志。这般经历实在太激动人心了,当时他竟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现在他已领悟到,可是它又消逝了。她躺在他怀里那几刹那的时间是多么美妙、多么幸福啊。她不知道这回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曾紧紧靠在他的胸膛上,他也曾紧紧靠在她的胸膛上。

他又起步往前走,派了个女人去照顾她,然后到外面打听这件事情的全部真相去了。他得到的消息看来也不过是他已经知道的那些。于是他又喊人把她的马套上车,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又转回去告诉她。他发现,虽然她仍旧很苍白、虚弱,却已在这段时间里叫人把那个捎信的巴地茅斯人找来,从他那儿打听出了所能知道的一切。

她还不适宜于像来时那样赶着车回家,博尔伍德真是体贴入微,殷勤之极,主动提出要为她找个车夫,不然就在他那辆车里给她个座位,他的车是四轮敞篷马车,比她自己那辆舒服得多。芭斯谢芭婉言拒绝了他的建议,庄主便立即动身走了。

大约半小时后,她一鼓劲便精神振作起来,照常登上车里的座位,抓起缰绳——从表面上看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她从一条弯弯曲曲的僻静街道出了市镇,慢慢赶着车前进,全没意识到路和两旁景物的存在。她到家时暮色已开始降临;她一声不响地下了车,把马交给马童,便立即上楼去了。莉娣在楼梯平台上迎接她。消息在她回家半小时前已传到韦特伯里。莉娣打量着她女主人的脸色,芭斯谢芭什么也没有说。

她走进寝室,在窗口坐了下来,想呀,想呀,直到夜色把她包裹住,只有形体末端的轮廓历历在目。有人来到门外,先敲了敲,就把门推开了。

“唷,怎么回事,莉娣?”她说。

“我刚才想到得给你准备衣服。”莉娣犹犹豫豫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丧服。”

“不,不,不。”芭斯谢芭急忙说。

“不过我想总得做些什么,为了可怜的……”

“我想现在还不是时候。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太太?”

“因为他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的?”莉娣愕然说道。

“我并不知道。不过难道就没有别的可能吗?我怎么没有听到更多的消息呢,他的尸体怎么没有被发现呢,莉娣?——或许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死了就不会是这么个样子。也许其中有鬼。我百分之百地相信他还活着!”

芭斯谢芭对这个看法一直是深信不疑的,但是到了礼拜一,有两件事结合在一起使这个信念动摇了。第一件是当地报纸登了一小段报道,有条有理地对特洛伊的溺死提出了可怕的推理证据,还包含巴地茅斯的一位年轻先生巴克的重要证词。此人曾写信告诉编辑说,他亲眼看见了这个事故。他在信中声称,他正好在太阳降落的时候从离海湾较远那一边的峭壁上走过,看见一个游泳的人被海湾外面的水流卷走了,他立即就想到他没有多大希望了,除非他有非凡的精力。他在海岸的一个突角后面漂流着,巴克先生也朝同一方向沿着海岸跟上来,但等他爬上一个够高的地方,看见了前面那一片大海时,天已黑了下来,再也看不见什么了。

另一件事是,他的衣服给送回来了,她必须检查一下,验明无误——虽然查看他衣袋里的信件的人实际上早已这样做过了。她很激动,但非常明显地看出,特洛伊脱下衣服时是完全相信会立即重新穿上的,如果认为不是死亡而是别的原因使他没有这样做,那就违背常情了。

于是芭斯谢芭心想,别人都十分相信他们这个看法,怎么她就不相信呢?真是奇怪。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奇异的念头,脸便红了起来。假定特洛伊已经跟随着芳丽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他会不会有意这样做,却把自己的死搞得好像是个意外事故呢?然而这个关于表面现象和真实情况会有多么不相同的想法——由于她过去对芳丽的嫉妒以及他那天夜里流露出的悔恨,这个想法变得很强烈了——并没有使她看不见另一个更有可能存在的区别,一种不那么悲惨但对于她自己却具有大得多的灾难性的区别。

那天夜里,芭斯谢芭独自坐在一个小火炉旁边,心绪平静多了,便把特洛伊的表放在手里。这块表是和他的另外一些东西一起送还给她的。她按照一个礼拜前他当着她的面使用的方法打开了表盖,看见里面有一小束浅色头发,就是引起这次大爆炸的那根导火线。

“他是属于她的,她也是属于他的;他们应该一起去,”她说,“我和他们两人都毫无关系,为什么我还要留着她的头发呢?”她把头发拿在手里,伸向火上,“不——我不烧——我要留着纪念她,可怜的人!”她加了一句,猛然缩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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