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圣诞节除夕到了,博尔伍德准备在当天晚上举行的宴会成了全韦特伯里人谈论的大事情。大家觉得这是件稀奇事,倒不是由于教区里很少举行圣诞宴会,而是由于博尔伍德竟然会是举办人。这个宣告听起来很不正常,很不协调,就好像听说有人在教堂走廊里玩槌球,或一个很受尊敬的法官要上舞台一样。毋庸置疑,这次宴会是打算要举办得真正很欢乐的。那天从树林里弄来了一棵巨大的槲寄生树枝,悬在这个单身汉家厅堂里面。随后又拿来了一抱一抱的冬青和常春藤。那天从早晨六点钟直到午后,厨房里一直熊熊燃烧着极旺盛的柴火,水壶、平底锅和三脚罐出现在火焰当中就好像沙得拉、米煞和亚伯尼歌[1]一样。此外,在融和的火焰前面还一直在烤着肉,浇着油。天黑下来的时候,楼梯下面那间长大厅堂里点起了火,碍事的东西全都搬出去了,腾出地方来跳舞。晚上用来烧火的木头是一棵树的整个树干,一点儿也没有劈,非常笨重,扛也扛不动,滚又不好滚,无法挪入生火的地方,结果是用铁链拴着由一个人拉,另一个人用杠杆撬,才把它弄了进来。这时集会的时间已经临近了。
尽管做了这些准备,房子里还是缺乏欢宴的气氛。房主人从来没有办过这种事情,这一次好像是拧着麻花儿干的。本来是想让大家欢乐,结果一切都硬是搞得好像很庄严肃穆。全部组织工作都由雇来的人冷冰冰地进行着。好像有一个阴影在各个房间里窜来窜去,告诉大家说在这么个地方搞这些活动,又有那么个孤独的人住在这儿,实在很不自然,因此也就不会有什么好处。
* * *
[1] 《旧约·但以理书》第3章第24和25节:“那时尼布甲尼撒王惊奇,急忙起来,对谋士说:我捆起来扔在火里的不是三个人么?他们回答王说:王啊,是。王说:看哪,我看见有四个人,并没有捆绑,在火中游行,也没有受伤。”
2
此时芭斯谢芭正在她的房间里梳妆打扮,准备去参加宴会。她喊人拿过蜡烛,莉娣就走进来在女主人的镜子两旁各放上一支。
“别走,莉娣,”芭斯谢芭说,几乎丧失了勇气,“真是荒谬,我心里总是不安定——我说不出是什么缘故。我真希望不要这么迫不得已去参加这次舞会,但现在已逃不掉了。自从秋天以来我一直没和博尔伍德说过话,那时候我答应过他在圣诞节和他见面商量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他会这么样办。”
“不过我现在倒愿意去。”莉娣说,她是要跟她一道去的,因为博尔伍德在请帖里没有说只邀请谁。
“是呀,我当然要去露露面,”芭斯谢芭说,“但我是这次宴会的起因,这使我很不安!——别说出去,莉娣。”
“不,不会的,太太。你是起因,太太?”
“是的,我就是宴会的起因——就是。如果不是为了我,永远也不会办这种事的。我不能再解释了——也没有别的需要解释。我真希望没有到韦特伯里来。”
“你这样真不好,倒希望比你现在穷。”
“不是的,莉娣。我住到这儿来后没有过一天清心的日子,今天这次宴会很可能要给我带来更多的烦恼。好吧,把我的黑绸子衣服拿来,看我穿上合适不合适。”
“不过你没有必要穿那一件了吧,太太?你已经做了十四个月的寡妇,在这样一个夜晚你应该有点儿喜气。”
“有必要吗?不,我要和平常一样,若是穿着鲜艳衣服去露面,别人会议论我的。我应当一直保持严肃,但显得是很高兴。这次宴会对我根本就不适合。不过别管这些了,留下来帮我打扮好吧。”
3
这时候博尔伍德也在打扮。一个从卡斯特桥请来的裁缝正在他那儿帮着他把一件刚拿回家的新外衣穿起来试一试。
博尔伍德对试服装从来没有这么毫无道理地挑剔过,一般说来他总是容易满足的。裁缝围着他转来转去,拽拽腰,拉拉袖子,整整衣领,博尔伍德在自己的经历中第一次没有感到厌烦。庄主曾经多次极力反对这些细节,都指斥为孩子气;而现在,裁缝把衣服上的一个皱纹看得和南美洲的地震一样重要,却没有招惹他发出半点富于哲理的或急躁的责难。最后,博尔伍德表示自己大致满意了,就付了款。裁缝正走出门,恰好奥克进来报告这天活动的进程。
“噢,奥克,”博尔伍德说,“今晚上我当然会在这儿见到你。好好开开心吧,我决定不怕花钱,也不怕麻烦。”
“我尽量争取来,先生,不过也许不会很早,”奥克平静地说,“我很高兴看见你跟以前相比有了这样的变化。”
“是的——我必须承认——今晚我很高兴:愉快,非常愉快——愉快得几乎又悲伤起来了,因为我觉得这一切都在消逝。有时候我特别高兴,满怀着希望,却见有烦恼的迹象在远方出现。所以我常常满足于心中的忧烦,而对愉快产生了恐惧。不过这也许很荒唐——我觉得是很荒唐的。也许我的日子终于要破晓了。”
“我希望会是长久的美满日子。”
“谢谢你——谢谢你。不过我的愉快也许只基于一线微弱的希望,但我还是相信我所抱的希望。这是信念,不仅仅是希望。我想这一次我是考虑周到了的。——奥克,我的手有点儿发抖,或是出了别的什么毛病:我拴不好这条领巾。也许你可以帮我拴一下吧。你知道我近来一直不大舒服。”
“听你这样说我很难过,先生。”
“噢,没什么。我想请你尽可能拴得好一点。近来流行打什么式样的结,奥克?”
“我不知道,先生。”奥克说,声音低沉到了悲伤的程度。
博尔伍德向奥克走过来。奥克拴着领巾的时候,庄主继续兴奋地说道:
“女人会遵守诺言吗,盖伯瑞尔?”
“如果对她没有什么不便,她会遵守的。”
“——更确切一点说是默诺。”
“我不能替女人的暗示担保,”奥克说,隐隐约约有些痛苦,“涉及她们的时候这个字眼就像个筛子一样全是漏洞。”
“奥克,别这样说话。近来你变得很偏激——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好像换了个样儿:我变成了那个充满希望的年轻人,而你却变成了那个什么都不相信的老头子。不管怎样我还是要问问,一个女人会遵守并非结婚的诺言,而是为了在将来某个时候结婚缔结个婚约的诺言吗?你现在比我更了解女人——告诉我吧。”
“恐怕你对我的理解力评价过高了。不管怎样我还是说吧,假若这样的诺言是真心实意为了弥补损害做出的,她也许会遵守。”
“还没有到这一步,不过我想很快就会到的——的确,我知道会,”他情不自禁地轻轻说道,“我已经强向她提出这个问题,她很愿意对我友好,把我看做是一个遥远未来时候的丈夫,这对我就足够了。我怎么能侈求呢?她认为一个女人在丈夫失踪后七年之内不应结婚——我是说她认为她自己不应该——因为他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也许仅仅是这个法律上的原因影响了她,也许是宗教上的原因,但她不愿意谈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答应过——暗示过——今晚她会同意一个婚约。”
“七年。”奥克喃喃地说道。
“不,不——不是这么回事!”他不耐烦地说道,“五年,九个月,零几天。他失踪已经快十五个月了,缔结一个不超过五年的婚约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
“向前看起来这似乎是挺长的。不要太指望这种诺言,先生。请记住你已经上过一次当。她的用意也许是好的;不过要知道——她还年轻。”
“上过当?从来没有!”博尔伍德激烈地说道,“以前那一次她根本就没有答应我什么,所以她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如果她答应我了,她就会嫁给我。芭斯谢芭是个说话算数的女人。”
4
特洛伊坐在卡斯特桥白鹿酒店的一个角落里,一边抽烟一边从一只玻璃杯里喝着热气腾腾的混合饮料。有人敲了一下门,彭尼威斯走了进来。
“喂,你见到他了吗?”特洛伊问道,朝一把椅子上指了指。
“博尔伍德?”
“不——律师朗格。”
“他不在家。我是先到他那儿去的。”
“真讨厌。”
“我想是挺讨厌的。”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由于看起来是淹死了但实际上并没有死,就得对什么事情都负法律上的责任。我不去找律师了——我不去。”
“不过确切地说并不是这么回事。如果一个人换了名字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又采取行动欺骗世人和自己的妻子,他就是个骗子,从法律上说他就永远是个流氓,永远是个堕落的浪荡子,那就该受惩罚。”
“哈,哈!说得好!彭尼威斯。”特洛伊笑是笑了,但还是很焦急地说,“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认为她和博尔伍德真的有什么瓜葛吗?老实说,我本来是绝不该相信的!她准是把我恨透了!你打听清楚了吗?她是不是鼓励过他?”
“我还没有打听到这个,他好像是很多情,但我不能保证她也是这样。这件事情我直到昨天还一个字都不知道,后来我也只听说她今晚要去他家参加宴会。据说这是她头一次到他家里去。还说他们两人在格林山集市上见过面后她连话都没有跟他说过,可是能相信这种事吗?不过,我确实知道她并不喜欢他——很冷淡,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
“我还不十分相信,……她是个漂亮女人,彭尼威斯,不对吗?你得承认你这辈子从未见过更标致更漂亮的美人儿吧。我以名誉起誓,那天我看见她的时候,我真奇怪我到底是块什么料,怎么就能把她一个人撇下了这么久。后来我又被那次该死的演出缠住了。感谢老天爷,我终于从这里面脱了身。”他继续抽了一会儿烟,然后又说道,“昨天你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
“噢,她没大理睬我,这你是想象得到的。不过据我看她气色很好,只把她那骄傲的眼光朝我这个干瘪的身体扫了一眼,然后就越过我看前面的东西去了,好像我不过是一棵光秃秃的树木一样。她刚刚从她那匹母马背上跳下来,查看今年最后一次榨苹果汁的情况。她刚骑过马,脸涨得红红的,气喘得相当急,胸脯一起一伏——一起一伏——每一次我都看得很清楚。她周围还有一些人在榨苹果渣,乱哄哄地忙来忙去,嘴里说:‘当心苹果酱,太太,会弄脏你衣服的。’‘不用管我,’她说。后来盖伯瑞尔给她拿来一点新榨出的苹果汁,她硬是要用一根稻草来喝,不肯用正常的方式。‘莉娣,’她说,‘拿几加仑进屋里去,我要做点苹果酒。’中士,在她眼里我不过像是柴草房里的一小撮垃圾罢了!”
“我必须立即去查明她的情况。——哦,是的,我知道了——我必须去,奥克还是头头,对吗?”
“我想是的。同时也是韦特伯里农场的头头。他现在什么都管。”
“要管起她来,非把他搞得晕头转向不可,像他那种人只能搞得这样。”
“这我可不知道。她没有他不行,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是相当不受羁绊的。她心里也还有些温柔的角落,不过我历来是进不去的,都让魔鬼占据了!”
“啊,管家,她比你是高一等的,你得承认她是高一级的动物——更精致的构造。不管怎样你只要紧紧跟着我,那就无论是这个高傲的女神、泼辣的娘儿们、我的朱诺般的妻子(你知道朱诺是个女神),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用想动你一根毫毛。不过我认为一切都需要加以调查。由于种种原因,我觉得我对于这种事倒是很适合的。”
5
“我今晚这副打扮怎么样,莉娣。”芭斯谢芭说,在离开镜子之前最后又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以前从来没看见过你这么漂亮。有一次看见过——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时候——那天晚上,一年半以前,你进房来那么生气,责备我们不该议论你和特洛伊先生。”
“我想每一个人都会认为我决心要迷惑住博尔伍德先生呢,”她喃喃地说道,“他们会这样说的。我的头发能往下梳得再平一点吗?我真害怕去——不过我也怕不去会伤害了他。”
“不管怎样你已打扮得不能再朴素了,除非你立即钻到麻袋里去。你是因为太兴奋今晚才显得那么引人注目。”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觉得很快活。我只要能够像过去这一年多那样继续孤孤单单的,没有希望,没有恐惧,没有欢乐,也没有悲哀就好了。”
“现在假定博尔伍德先生要求你——仅仅是假定——和他一块儿私奔,你怎么办?太太?”
“莉娣,——别这么假定,”芭斯谢芭严肃地说,“记住,我不愿听人拿这种事开玩笑。听见了吗?”
“请原谅,太太。不过我知道我们女人是很古怪的,所以我只是说——好吧,我不再提这个了。”
“再过许多年我也不会结婚;即使结婚,也不会出于你所想象的,或别人认为的那些理由!现在把我的斗篷拿来吧,该走了。”
6
“奥克,”博尔伍德说,“在你走之前我想跟你谈谈近来我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我指的是关于你在这个农场上应得的股份那个小小的安排。考虑到我现在很少过问这些事情,你在这上面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心血,这一份实在是太小了。既然这个世界正在对我露出光明,我打算在股份中给你增加一些比例,借以表示我是认识这一点的。我要把这个安排写成备忘录,我觉得这样可能会方便些,因为我现在没有时间谈这件事,以后有工夫我们再商量。我的打算是最后完全不参与经营,做个隐名合伙人,直到你自己能负担一切费用为止。那时候如果我和她结了婚——我希望——我觉得我会,那就——”
“请不要谈这个,先生,”奥克急忙说道,“我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许你会遭到很多挫折的。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我倒想劝劝你——我知道这次你会见谅的——不要拿得太准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有意要增加你的股份是出于我对你的了解。奥克,你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你对她的关心并不仅仅是管家对雇主的关心。但你表现得很像一个男子汉,而我呢,作为一个胜利的竞争者——这部分也是由于你的好心——确实希望表示一下我对你的友谊最是深有所感,也知道你还忍受着必然是非常巨大的痛苦。”
“啊,这没有必要,谢谢你,”奥克急忙说,“我必须习惯于这种事情,别的男人是这样的,我也会这样。”
奥克接着就离开了他。他很替博尔伍德不安,因为他又一次看到庄主那始终不渝的爱情使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了。
博尔伍德独自在他的房间里又待了一会儿——穿得衣冠楚楚,准备招待他的客人。他似乎已不再为自己的外表担忧了,但变得非常严肃起来。他朝窗外看去,注视着树木映在天空中的模糊轮廓,暮色渐渐变成了黑暗。
然后他走到一个上着锁的壁橱前面,从一只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药丸盒大小的小圆盒,打算把它装在衣袋里。但他暂时停住了,打开盖子往里匆匆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一只女人戴的戒指,四周镶着小颗钻石,从外表看显然是新近才买的。博尔伍德的目光停留在它那缤纷的光彩上好一阵,但从他的神情态度上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丝毫也不注意这颗珠宝物质方面的价值,而是在沿着一条假设的线索构想它将来的历史。
从房子前面传来了车轮的声音。博尔伍德盖上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它装进衣袋里,走出房间,来到楼梯平台上。在他家里当内纪纲的那个老头儿同时来到了楼梯下面。
“他们来了,先生——很多人——有的步行有的坐车。”
“我正要下楼呢。我听见了车轮声——是特洛伊太太吗?”
“不是,先生——她还没来。”
博尔伍德脸上又出现了一副沉默、阴郁的表情,但他说到芭斯谢芭的名字时这副表情却未能很好掩盖住他内心的情绪。他一面走下楼梯,一面用手指在大腿边上迅速弹动着,继续泄露出他心里那股焦急的火焰。
7
“我这样伪装得怎么样?”特洛伊对彭尼威斯说,“现在肯定没有人能认出我来了。”
他正在扣一件带有高领和披肩的诺亚式[1]灰大衣,领子又直又硬,犹如一圈围墙,几乎碰到了那顶一直压到他耳朵上的旅行帽边檐。
彭尼威斯剪灭了蜡烛,然后抬起头来从从容容地打量着特洛伊。
“这么说你已经下定决心去了?”他说。
“下定决心?是的,当然下定了。”
“为什么不给她写信?你现在的处境是很奇特的,中士。你知道如果你回去,这些事情就会完全暴露出来,说起来是很不好听的。真的,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宁愿保持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名叫弗兰西斯的单身汉。有个好妻子是不错的,但最好的妻子也不如根本没有妻子好。我这是说老实话,人家都说我是个有远见的人。”
“全是瞎扯淡!”特洛伊生气地说,“她那儿有很多钱,有房子,有地,有马,有舒适的生活,我在这儿却只能勉强吃饱肚子——一个闯荡江湖的穷人。而且再说也没有用了;已经太晚了,这样我倒很高兴;就在今天下午我在这儿被人发现并认出来了。要不是你谈到法律和关于离婚的那些废话,我本来在赶集的第二天就回到她那儿去了,我绝不再拖延。我真不知道我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从家里跑了出来!骗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回事。但谁能知道他的妻子竟会这么快就想扔掉他的姓呢!”
“要是我,早就会知道了。她够坏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彭尼威斯,当心你是在跟谁说话!”
“好吧,中士,我要说的一切就是:假如我是你的话,我就再出国去,从哪个国家来就回到哪个国家去——这样做现在还为时不晚。我可不愿意为了和她一块儿生活就去搅起这件事,落得个身败名裂——因为你知道,你演过把戏的事肯定要全露馅的,尽管你不以为然。现在博尔伍德正在庆祝圣诞节,如果你这时回去,肯定是要出大乱子的,不然你就挖掉我的眼睛,砍掉我的手脚!”
“嗯,对。若是他把她请去了,我看我在那儿不会是个很受欢迎的客人,”中士轻轻笑了一声说,“勇士阿隆佐[2]之类的人物;我一进去,客人们就会坐着一言不发,恐惧万分,欢笑和嬉戏全都会消沉下来,房间里的蜡烛会发出蓝光,还有那些蛆虫——呸,简直是可怕!——按铃再要点儿白兰地,彭尼威斯,刚才我发抖得太厉害了!行啦,还有别的事吗?手杖——我得有根手杖。”
彭尼威斯现在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困难,因为万一芭斯谢芭和特洛伊和好了,他想得到她丈夫的庇护就必须重新赢得她的好感才行。“有时我觉得她仍然喜欢你,从本质上说她也还是个好女人,”他又说了一句挽回的话,“但根据一个人的外表是说不准的。好吧,去不去当然随你的便,中士。至于我,就按你的吩咐办吧。”
“让我看看现在几点了,”特洛伊说,站着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六点半。我不急忙赶路了,九点钟以前就会到达那儿的。”
* * *
[1] 意为非常古老的,旧式的;如像诺亚那么老的。诺亚是洪水后人类新始祖,见《旧约·创世记》第5章以及以后几章。
[2] 刘易斯(1775—1818)的歌谣《勇士阿隆佐和美丽的伊莫金》中的人物,另有许多歌谣也提到他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