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凉

田恒三

雨来得没有一点征兆。豆粒大的雨砸在山地上，掀起了一场夏日清凉风暴。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日光浴”，艳阳高照，让山地里的人与物有些许的温暖；雨水汪洋，滋润了干渴的大地。车行苦岭，曲曲盘旋的山道就像清凉的雨水绵延在人们心中。我坐在车中，呼吸着凉爽的空气，仿佛回到了童年。

夏日的童年，似乎与水交融在一起。记忆中的夏日，暴雨、阵雨、雷阵雨肆虐呼啸，击打着我幼小而敏感的心灵。天地被雨水环拥，久违的清凉扑面而来，大地一瞬间漫上晶莹剔透的雨水，哗哗的雨水声像美妙的音乐，在四周久久不散。一条横穿村庄的沟渠把高山的雨水纳入怀中，然后又把它们送入曲折的龙须河。识字后，第一次见到“高山流水”这个词时，我就想到了童年的雨水和沟渠，我认定童年的雨水声就是美妙的“高山流水”，就是我心中不灭的音乐。

炎炎夏日，多的是艳阳。但孩子们会创造清凉的世界。拿一篾制的筲箕和瓷盆，去田野中纵横交错的沟沟洼洼里捞泥鳅和河鱼。裤脚湿透，心头凉透，瓷盆里的泥鳅河鱼活蹦乱跳，小小的身影拖曳在夕阳的余辉里，晚归的我们带着一身的河泥和自然的气息回到家中。母亲接过瓷盆，或赞赏一番，或嗔怪一番，晚餐上便有了可口的青椒炒河鱼泥鳅吃了。而这一日我也不用担心母亲用指甲刮我了。因为如果我们在炎热的正午下河游泳，母亲用手指轻轻一刮，皮肤上就会出现一道清晰的白痕，而去捞泥鳅自然就下水了，母亲就是用手刮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小时候的我们玩着这点小聪明不知逃过了多少顿打，在清爽的河水里自由游弋，释放着成长的快乐与兴奋。这天然的泳池与氧吧滋养着我们幼小的身心，乡村的夏天在童年的记忆中就是如此的温馨。

在家中用热热的水洗好澡，一天的疲劳就消散了。这时，凉凉的竹榻已放在庭院中，躺在上面先休憩一下，天马行空地乱想一通，饭就端上来了。再后来，我就会躺在竹榻上，数天上的星星。浩渺的星空引发了我童年无限的遐想，在牛郎织女的美丽传说、流星雨的真诚许愿和鬼魂蛇妖的恐怖故事中，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清凉如水的夏夜。成长如水一样，滋润了我的童年。

对夏日的回忆就如此奇异地与水交融在一起。我后来想到童年，想到童年的夏日，就有着如水的清凉，就平静如潺潺的溪水，清澈明净，淡泊清心。这种感觉在成年后，在进入都市后，就如水般地散去，寥无踪迹，但又在一些日子坚忍地浮上来。也许离开了乡村，离开了童年，人也就进入了混沌的世界。我常想，人是要与自然相拥的，要有“裸奔”的率真，要不断擦拭自己的心灵。童年，其实不是一去不复返的，老了还可以成玩童。我很欣赏那些在岁月的磨难中还保持赤子之心的人，我从他们的脸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童年的率真、快乐与平静。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回忆如水的童年，是提醒自己保持一种与人生各个阶段相适宜的生活，走好每一步，不被人生路上的藤蔓裹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