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春雨

刘小兵

惊蛰过后，雨水不由得多了起来。特别是在夜晚，多数的时间，天地之间总是被重重浓雾遮蔽着，用不了多久，或大或小的雨珠便会接二连三地飘落下来，压得人几欲喘不过气来。

每到此时，正在灯下看书的我，都会放下手中的书卷，搬一把坐椅，烫一壶热茶，安然在坐在窗边，一边细细地品茗，一边听窗外夜雨的呢喃。滴滴嗒嗒的夜雨，划过浓重的雾埃，不时静叩着窗棂，发出各种清脆的和鸣，如奏响了一曲美妙的梵音。

“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不经意间，不知是谁家小伙，突然唱响了这首经典老歌。虽然门窗紧闭，可借助雨声的和奏，我还是时断时续听到了这略显沙哑的歌声。那歌声带着一份怀旧、一份伤感，唱得人心绪也变得飘渺起来，令人不禁想起曾经风光一时的歌星费翔。虽然时隔多年，歌已老，人亦老，想必在这缠绵的夜雨里，还依然藏着对缓缓流年的美好回忆。

歌声中，雨忽而大了起来。就像前奏刚过，主题曲顿时浑然响起。我轻啜一口温茶，抬眼远眺窗外，倏忽间，那轻盈飞舞的夜雨，挥挥洒洒，如一个个衣袂飘飘的仙女，手拉着手，从深邃的夜空飞落下来，睁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泪眼，一次次轻敲着白花花亮闪闪的窗玻璃，仿佛在急切等待着梦中的白马王子与她相聚。然而，重重夜幕挡住了她，厚厚砖墙阻住了她，就连小小的树叶也伸出顽皮的小手，捉住了她的衣袖，让她伤心的泪，溅满了一地。

一阵急雨过后，雨势渐渐变得舒缓，推开窗，凝望霭霭停云，夜雾越发变得深浓。看不清外面的一切，只能用耳去辨别夜雨的大与小、缓与紧。“沙沙沙，哗哗哗，滴滴嗒嗒”夜雨一会儿拂过树叶，一会儿穿过云隙，一会儿斜叩窗瓦，奏响了美妙的天籁之音。那音律，或缠绵，或诀绝，或隽永，声声叩击着心房。心儿也随着那声曲，或感伤，或激昂，或沉静。微眯着眼，聆听着夜雨的歌唱，就仿佛是在听一首首风格迥异的小夜曲。清澈的雨点毅然划过春夜的大幕，串连成湿漉漉的五线谱，在这寂寞的夜晚，如奏响了空旷高远的清音，感动得春天也泪水涟涟，掬一把同情泪，默默地倾听着她的呢喃和倾诉。

深深地陶醉于这悠扬的夜雨声里，坐在窗前，品着香茗，心儿却被那雨声所牵引，想象着窗外的花花世界，一滴滴夜雨是如何义无反顾地奏响了那天籁之音？想着想着，仿佛已看见窗外一滴滴细雨，正以轻灵果敢的身姿，决然地跳出了美妙瑶池，奔出了广寒仙宫，一路吟颂着春夜喜雨的诗句，挥舞着长长的衣袖，用灵巧纤细的玉手，在春天的天宇，写下了串串动人的诗行。并以清新温润的琼液，滋润了一个个干渴的生灵。抑扬顿挫的夜雨声里，我仿佛听见了樱花悠然绽放的声音，麦苗努力抽穗的声音，以及春笋拔节的声音，间或还传来一两只暮归的夜鸟凄迷的叫声。这些声音，有的坐在窗前就能听到，有的就只能凭着心灵的感应去体会。声声入耳，曲曲撩人，让一颗沉潜的心，也不由跟着律动起来。

夜渐渐深了，雨还在丁丁点点地飘落下来，关上窗，耳旁依然回响着先前的一段段清音，那旋律已入脑入心，幻变成一股激流，温暖了一盏孤灯下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