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随记

鲁婧

茱萸的红，秋日的凉，螃蟹的肥美，糕点的香甜，还有菊花酒的余味绵长，加在一块儿就是少年时对重阳的印象。今又重阳，心境却不似往年那般简单明了，多了份在思念中生长的孤独，也多了份对“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悟。

在家时，过节的日子好像在吃吃喝喝中就过去了。远在他乡时，望着街上家家团圆的模样，才踏踏实实地想到，噢，今儿个是重阳。

作为回不去家的打工人，应当打电话问候一下父母长辈们，可我抱着手机，迟迟按不下那串熟悉的数字。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却依旧难下决心，毕竟我不是个“称职”的女儿。一来，上次和家里的聊天不是很愉快。父亲面包要我收拾行李回老家，找份安稳工作，最要紧的是找个可靠的人结婚。二来，工作不顺，前些日子刚刚离职，正在招聘软件上迷茫而机械地投递简历，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却连路在何方也不知。怕父母不小心被哪个话题点燃怒火，引来争吵后不欢而散，也怕透漏出现状后引得千里之外的父母担忧。

决定还是出门走走，在公园长椅刷朋友圈看到老家下雪时，一片枫叶悠悠落下，恰巧落在我的衣领上，红了半拉，余下皆是金黄。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这瞬间的喜悦，手自顾地拨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刹那有些慌乱，母亲的声音传来时松了口气，匆匆答完好着呢后快速转移话题，嘱咐把棉被棉袄都拿出来，穿厚实些，平日里也要煮些羊肉补补。聊了半晌家常后，小心翼翼问父亲的情况，母亲说，老小孩老小孩，就这么个理，见天等着你给打电话呢。我倔强回道，凭什么要我先打，想我了直接打给我就好啊。母亲笑了，父女俩一个样的倔脾气，我可不管你们。

哎，挨骂就挨骂吧，抱着这样的决心又给父亲打了过去，没人接。过了一阵，父亲直接打回来视频电话。视频那端，父亲神采飞扬，给我炫耀外面的雪景，问我在南方是不是看不到。我也不甘示弱，得瑟地展示那片美丽的枫叶。直打到手机提示快没电了才挂断，之前的种种顾虑就成了庸人自扰，之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这时抬头望天，才有了种秋高气爽的舒畅。

回去后又收到一条群聊信息，群聊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点开一看，鼻尖就酸涩起来。父亲说，尊重你的意愿，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工作找个自己喜欢的，钱多钱少无所谓，不要太累。母亲补充道，过节了，自己在外面买点好吃的吃，不要太省。想家了就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别熬夜，自己也学着做做饭，外卖没营养…

不管离得多远，不管成年了多久，原来在父母心中，我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啊。不禁又难受起来，都是个大人了，怎么能还让他们这么操心呢。

人的成长也许就是一瞬间吧。我想，我也该乘着这个闲暇的机会，好好想明白自己最想要追逐的是什么了。混沌度日不好，让父母这般操心更不好，他们在慢慢老去，我得快些成熟起来，做一个“称职”的女儿了。不惹他们生气，不让他们担忧，常回家看看，再就是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父母对子女的要求这么低，我却还在及格线外…

拿出路边买的菊花酒，就着月光，缓缓饮了一口，只缺了那块家里做的糕点。顿了顿，走去厨房，打算给自己煮碗西红柿鸡蛋面。

明年的重阳节，定要回家做上一大桌的饭菜，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