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核桃树
李阿人
在故乡,别的核桃树都是零星分布在山峦、田野、房前屋后,唯独在通往一处叫堰湾的小路路北,有四棵核桃树并排生长,它们高低粗细相仿,结的核桃同样绵软醇厚,再加上位置优越,所以成为故乡人眼中的风景——我们都称它们所在的地方叫“核桃树行”。
核桃树行是故乡唯一以核桃树为名字的地名。村里人都喜欢习惯用核桃行来表示方位,比如:核桃树行里面,核桃树行前面,核桃树行外面……究竟是哪一面哪一处,与故乡相厮守的人们那是再明白不过,因为他们彼此间“心有灵犀”。
堰湾是故乡最为主要的粮食生产基地之一。核桃树行则是故乡人去干活时的必经之路,树下有好事者摆放的石头,不管是累还是不累,人们都喜欢在树下坐一坐说一阵子话,再去忙碌。而我们这群孩童不论家人有多忙,都要在这些树下玩。像兔子一样捉迷藏,像猴子一样爬树,或者我们捡干树枝拿回家烧火做饭,那做好的饭菜,味道也变得十分独特。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蹦起来去抱着我家那棵核桃树树枝荡秋千。在核桃树距离地面不高的地方,它斜伸出长长的一枝来,我们用手臂抱着树枝,身体来回摇晃,不用担心会摔下来摔疼。呵呵,那种感觉,是城里的孩子们完全体验不到呢。大人们也乐呵呵地说:“荡吧,长个子。”
抱着就可以长个子,这对于我们不明所以的孩童来说特别神奇,感觉似乎有神灵附体,所以多少年来,我们都很敬重它。
由于核桃树并排生长,又因为它们枝丫交错,所以在每年秋天打核桃时,会分不清哪一枝是哪一棵的。但数十年来,记忆里从来没有因为打错了核桃而发生不愉快的纠纷。今年你先打核桃,过了年我先打核桃,多打一杆子少打一杆子,尽管核桃金贵,却没有人去追究。这就像我敦厚的故乡人一般,家家户户和睦相处,发生争吵的事少之又少。
秋天,核桃树被竹竿敲打后,捡拾核桃是一件很费心的事,既要找到躲在石缝、草丛、庄稼、树叶下的核桃,还要注意防范核桃树叶子上爬着的虫。这种虫总是附在叶子的背面,出其不意地用身上的长绒毛来刺你一下,只要碰着它,你裸露的皮肤就会红肿刺痛,十分难受。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条虫子踩死后,用它的汁液来涂抹被刺的地方,会减轻痛感。那一年,我在帮大人捡核桃,尽管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被虫子刺了手臂,疼得又蹦又跳,哭闹不止。母亲慌乱了,赶紧帮我找虫子,可那片树叶不知去哪里了,就是找不到。后来,母亲着急了,就把袖子一挽,用露出的手臂去树叶堆中蹭。这个法子好用,很快母亲手臂被虫子刺了后,才找到了那条虫子……
手臂上的疼痛渐渐地消失了,但母亲不惜伤害自己来疼爱儿子的事,深深地留在了记忆里。
是的,关于核桃树的记忆有很多,对于我们这些孩子,除了痛快的玩就是快乐地吃了。吃新鲜的湿核桃,吃晒干的核桃,或者变着法儿的用核桃仁做美食,清苦的日子,有核桃相伴,那自然是幸福的。所以,我们是吃着核桃长大的。
父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他们对于核桃树的热爱热情依旧如我们小时候那样,没有丝毫减弱。春天,他们常常去看树的发芽情况,夏天,他们又关心挂果情况;在接近秋天时,他们又心疼那些落下的果儿……也只有收获了拿回家了,一年的操心算是画上了句号。当然,带青皮的核桃,要经过焐皮、去皮、冲洗、晾晒……众多工序。所以,每一颗呈现在我面前的核桃,都是沾满了父母的心血和爱。每一滴核桃油,都是父母亲拼尽了力气,为儿女们献上的朴素的礼物。
故乡的核桃树多得数不清,但我最喜欢的是构成核桃树行方位名称的这四棵树,它们是故乡核桃树的代表,是故乡的一个符号和一份温存的记忆。有它们在,我就觉得故乡不老,故乡的风土人物,还是我最初的记忆。当然,最最喜欢的核桃树,还是我家的那一棵。它是四棵核桃树最让我动情的一棵,看到它,就等于看到了我的父母,他们如此深情地守着故乡、如此至诚地爱着故乡。
我喜欢故乡的这些核桃树,是它们用叶子的绿,掩映成我生命的天空,让我时时地感动着感恩着。
作者简介:
李易农,本名李刚,河南省栾川县人。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日报》《检察日报》《工人日报》及《诗刊》《诗林》《星星》《诗潮》《延河》等媒体发表作品4000余件次,先后获得诗刊社、光明日报、解放军报、中国作家协会、上海诗歌节、第四十届台湾旺旺时报文学奖暨金沙书院散文奖二等奖等全国各地大赛奖项200余次。首届“网络诗人高研班”学员。其创作事迹,曾被洛阳日报、洛阳晚报、人民武警报(纪实散文)、洛阳电视台等媒体专版报道。出版“梦想”四部曲:散文集《月上高岗》《月暖高岗》,诗集《月明高岗》《月圆高岗》,出版长篇童话故事《白耳猫流浪记》。